“放肆,难道你想忤逆长辈不成?”赵老爷子脸色更黑,虽然料到这女子不会轻易答应,却也没想到她会这般直接,半点儿不知委婉。

    瑞雪脸色不变,仿似没有瞧见老爷子恼怒模样,开口说道,“父亲息怒,两个孩子因为在娘胎里就过了寒毒,身子比之别的孩子要弱,平日里伺候需要极小心,交给外人,儿媳不放心。若是父亲想念两个孩子,儿媳平日可以多带他们过来给父亲请安。”

    赵老爷子被那“寒毒”两字堵了嘴,毕竟大儿流落在外,受寒毒折磨,也有他的大半责任,如今祸及孙儿孙女,他难免心里也生出一丝愧疚,于是忍了又忍,说道,“既然孩子身子不好,此事就暂且不提了,但是过了年,天气转暖,你再如何推脱,也要把孩子送来,我赵家的子孙,可不能毁在你手里。”

    瑞雪半垂着头,极力忍着心里的愤恨,低声应道,“是,父亲,只要家主赞成,儿媳绝不反对。”

    “哼,别以为抬出家主来,我就会改变主意,他是我儿子,难道还会为了你,忤逆不孝?”赵老爷子脸上满满都是不屑之色,终是发话道,“下去吧,记得安守妇人本分。”

    “是,老爷。”瑞雪应了,转身迈步出门,袖子里握紧的拳头都在哆嗦,心底从这一刻起,再也不把这个老头子当做父亲看待,他只是赵家的老爷,不配再称“父亲”两字。

    小翠儿在屋门口听个清清楚楚,一接了主子,也不知道要如何劝解,只能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快步而去。

    赵老爷瞧着瑞雪的背影冷哼出声,老爷?这贱婢终于想起自己的身份了,父亲也是她能叫的?

    瑞雪一路走回园子,心里憋闷的仿似要炸裂一般,随手挥退小翠儿,就拐去了凉亭,冷风呼啸,打在她脸上,吹透了衣衫,冻得浑身冰一般沁凉,她才觉稍稍缓和了心里的怒火,低骂出声。

    “赵丰年,等你回来,看我如何折磨你,若不是为了你,我怎会受这委屈,真当我看上你赵家这点儿破家底儿,老娘我有都是生财的法子,哪个都能保我一辈子衣食无忧,你赵家这点儿破家底儿我还真看不上,逼急眼了,我带着孩子就走,我管你什么家族,什么爹娘,统统滚一边儿去…”

    她是真气得狠了,不说前世大小是个厂长,平日就做主习惯了,就是穿越之后,赵家大事小情也大半是她说了算,什么时候遭人这般看低,这般呵斥过啊,而且还是心里气得要爆炸,也不能回骂一句,这简直就是犯贱一样,除了能骂赵丰年几句出出气,还能如何?

    小翠儿一溜烟儿跑回房里,把这事儿告诉了剑舞琴心,两人一听老爷子要抢了小主子去,立时就瞪了眼,就是平日最沉稳的剑舞,都道,“不如劝夫人先回客栈吧,待得先生回来再做打算。”

    琴心更是直接撑开双臂,护在两个孩子身上,恼怒道,“还是直接回家好了,这赵家真是没一个好人!谁想抢小主子去,我就一剑捅穿他。”

    剑舞瞪眼,“瞎说什么,那是先生的爹,若是能随便整治,你以为夫人会受这委屈啊。你先照料着小主子,我去找嬷嬷一起劝劝夫人。”

    剑舞出了门,拐去了西厢。老嬷嬷正在喂妞妞姜糖水,妞妞不知是明白了她已是长成大姑娘了,还是喝了热汤的关系,脸色通红,见得剑舞进来,赶忙把头扭到了里边。

    老嬷嬷好笑,把青花大碗递给彩云,一抬头瞧得剑舞脸色不好,眉心就皱了起来,回身嘱咐了妞妞几句,然后拉了剑舞到厅里,待听得她把事情一说,也是恨得跺脚,低声骂道,“这老不死的,我们小姐对他多孝顺,他居然打了这主意,这不明摆着要趁着先生不在,欺负我们小姐吗?”

    剑舞开了条门缝儿,瞧着那凉亭里吹风的身影,懊恼道,“嬷嬷,要不要先劝着小姐搬回客栈去,否则这老头子抢不去小主子,又该给夫人找麻烦了。”

    老嬷嬷仔细想了想,却是摇头叹气,“小姐若是这般走了,在先生那里就不占理了,怎么说也要等先生回来才行。罢了,我先去把小姐劝下来,有事咱们再帮着小姐想主意应对。”

    瑞雪骂了这半晌,也觉稍稍出了一口气,远远瞧着老嬷嬷要爬台阶上来,赶紧起身走了下了,上前扶了她,说道,“嬷嬷,风这么冷,你上来做什么?”

    老嬷嬷拉了她的手,在嘴边呵气揉着,“小姐也知道冷啊,那还在这里坐着。”

    瑞雪淡淡一笑,“让嬷嬷担心了,我没事。”

    “小姐若是心里不舒坦,咱们就谁也不必理会,直接回候府去…”老嬷嬷原本是打算劝解几句,但是瞧得自小被她疼爱长大的小姐,冻得脸色发紫,就忍不住也恼怒了。

    瑞雪低声叹气,“嬷嬷,我也不喜欢受委屈,但是,我一想起,那人平日待我极好,从来不耍夫主威风,甚至我受了惊吓,他还低声下气的替我去求百家米,此时又为了同我一起回灵风城而四处奔波,我就想啊,为了他也要多忍一忍…”

    “小姐啊,我可怜的小姐,”老嬷嬷抹了眼泪,“不如咱们把身份告诉赵家人吧?”

    瑞雪摇头,“那人太骄傲了,总想着这是他的地界儿,不论我什么出身,他都能护着我,若是我亮了身份,赵家人倒是必定待我好了,但那岂不是就说,赵家都是趋炎附势之辈,他会觉得我不相信他,在我面前更是抬不起头来。我不想那么做…”

    老嬷嬷听得更是心疼,跺了半晌的脚,还是不知道该怪谁好…

    主仆两个回了正房,照常做针线,读书,照料两个孩子,也等待着老爷子随时发难。

    可惜,老爷子不知道是突然良心发现,还是不愿意再见瑞雪的面儿,居然派人来传话儿,连晚饭都不必过去伺候了,众人都是疑惑,但是也欢喜主子不必再被当丫鬟支使了。

    虽是大厨房里送来了同往日一般的菜色,彩云彩月还是在小灶间里熬了一小锅米粥,炒了两个清淡小菜儿,瑞雪简单吃了几口,又去看了妞妞,陪着她说了一会儿话,这才回房睡下了。

    夜色浓重,冷风卖力的吹着院子角落冻实的灰土,最终无功而返,呜咽着又荡去了别处。

    赵家门房里,几个小厮没有同往日一般吆喝着赌骰子,反倒笑嘻嘻凑在一个蓝衣大丫鬟跟前,这个倒茶,那个拿点心,殷勤又小意,其中一个长得还算清秀的,挤在了最前面,就道,“兰花姐姐,这大冷的天儿,有什么事派人来吩咐一声就是了,您怎么还亲自跑一趟?”

    “就是,就是,兰花姐姐也是内院大管事了…”旁边另一个长脸儿小厮也是出声附和,却被兰花挥手打断了,“我过来这里是要接几位老太爷进府议事,记住管好你们的嘴巴,若是谁出去乱说话,小心老太爷动家法。”

    “是,是。”几个小厮眼里都有惊奇之色,但嘴上却都一迭声的应下。

    兰花还要再说话,大门外已是有人拍打门环,众人立刻出门去,几个小厮开了左侧小门,放了那几顶轿子进来,兰花立刻就迎上前去,引着进了后院,几个小厮凑在一处嘀咕议论几句也就散了。

    赵老爷子自从有了轮椅,走动起来可是方便多了,听得院子里有动静,就转着轮子到了门口,亲自迎了老爷子们进来,兰花上了热茶,就退到门口伺候。

    赵老爷当先开口道,“如此寒夜,几位长辈上门来,可是有何急事?”

    他的话音刚落,三老爷也是开口道,“就是,不知二哥迈的什么关子,我先前问询他也不开口,如今到了老家主这里,总该说说了吧。”

    赵老爷扫了四老爷和五老爷一眼,这才明白,原来除了二老爷,另几位老爷子也是不知内情。

    二老爷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沉吟片刻,才说道,“我也不多啰嗦了,今夜找了大家一同来老宅,是有一件重要之事商议,这事关系着我赵家以后几十年的发展,甚至与儿孙们的前程也有很大助益。”

    “咦,难道说是件好事?”急脾气的三老爷催促着,“二哥你快说啊,到底是何好事?”

    五老爷也是眼睛发亮,“二哥说说,咱们大伙儿商量看看。”

    只有四老爷眉头微微皱着,静观其变。

    二老爷这才说道,“昨晚,城东吴家的大老爷,也就是户部侍郎吴大人去我门上拜访,与我商议起,咱们两家的亲事。吴大人还是更看中家主,要把婚约再改回来。”

    众人都是一愣,继而问道,“吴大人从武都赶来了?”

    二老爷点头,“昨日下午刚到,晚上就去了我府上,可谓极有诚意,言语间也很是客气。”

    四老爷子挑眉,冷笑道,“他怕是对我赵家的这份家财更有诚意吧,若是如今继任家主的是二侄孙,吴家绝对不会想着改婚约。”

    五老爷眼珠一转儿,说道,“吴家这般三番两次改换婚约,就没想过对我赵家有些补偿?”

    “那是自然,”二老爷想起吴家许下的承诺,浑浊的双目开始发亮,笑道,“前些日子因事被牵连,三家皇商被抄家,大伙儿都知道吧?如今接替的皇商还没有定下来,吴大人许诺,若是咱们两家联姻成了,他就保我赵家占上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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