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郁岐道:“我的确是激将了兄长,但终究是兄长你自己走错了路!我可没有让你去怂恿裴刚造反!您知道您这是在干什么吗?”

    一切都未出乎苏郁岐所料。

    虽然没有承认,但昨天她到陈垓这里,使了一出激将法,的确是要激陈垓出手。

    陈垓必须离开朝堂,不然他永远是祁云湘的障碍。祁云湘不忍对他出手,这个锅,她来背。反正她身上的锅已经够多了,也不怕多这一个。

    陈垓党系的官员都还在宫里困着,他指望不上他们,只能是自己一个人孤军奋战。苏郁岐其实没有想到,他能真的去找裴刚造反。她只是想先引他出手,再伺机而动。却没想到他这样急不可耐。

    论及文治,陈垓的确让人佩服,但若说到带兵打仗,他却是不及苏郁岐的十之一二,甚至连祁云湘也不如。

    本以为裴刚造反,总会闹腾上一阵子,吸引一下她和祁云湘的注意力,这样子他就有机会将主动权重新掌握回来,却没想到,裴刚这样不堪一击,只不过一天时间,就已经被苏郁岐拿下。

    陈垓猛然冷了脸,不再是一副病病怏怏的模样,“苏郁岐,你想怎样?”

    “很简单,兄长卸任,选个自己喜欢的地方,颐养天年去。你唆使裴刚造反这件事,我替你瞒了,这天下就只有你知我知,再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苏郁岐利落干脆,毫不拖泥带水。

    陈垓一口气如何也咽不下,却拿苏郁岐一点办法都没有,只气得手指苏郁岐,不住颤抖:“好!好!我看着长起来的孩子,如今都能够反制我了!好呀!”

    苏郁岐心中愧疚难当,但却只能狠下心,语气却是缓和了一些,“兄长,请您原谅,我这也是没有办法。您去做个闲散王爷,依旧享您的爵位,以后,不过是不再管事了,落个清闲不好吗?”

    “苏郁岐!你厉害!我陈垓生是我朝的人,死也是我朝的鬼!”说着,就要往墙上撞去。

    苏郁岐一把把他拽住,道:“兄长要自尽,可要想好了,您身后可是一大家子人呢!您畏罪自杀不要紧,他们可要跟你受个连坐之罪!”

    “我陈氏一门为国而死,绝不偷生!”

    “兄长大可一死了之,小皇上您就不顾了吗?兄长您听好了,您活一日,小皇上便能活一日,您一旦死了,小皇上的命我可就保不了了!是生是死,您自己可要想好了!”

    苏郁岐松开了手,这几句威胁的话,却是十分好使。陈垓垂头丧气,再不轻言去死,颓萎地退到了床前,一屁股坐下,再不出言。

    苏郁岐几乎要抑制不住心里的痛楚,闭目深吸了一口气,半晌,才缓过来这一口气,淡淡道了一声:“我出去善后。兄长趁这几日将家里上下打点好了,等朝局稳了,我亲自送兄长走。”

    陈垓冷冷道:“我不想再看见你。你不要再到我面前来。等你们的城门能放行了,我自己走。”

    “好。”苏郁岐嗓音沙哑。

    “我希望你说话算话,放皇上一条生路。”

    “他余生不会受苦。”

    “好,你走吧。”

    苏郁岐偏过了头去,泪如雨下。怕被陈垓看见,慌乱地就夺门而出。

    出了陈王府,皿忌找到了她。

    “夫人,已经拷问出来了口供。裴刚说,是……”

    苏郁岐道:“你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了。方才我已经去过安陈王那里了。皿忌,不必再过庭审,去把裴刚和他的近身之人都处决了吧。记着,你审问出来的结果,要烂在肚子里,一辈子都不能泄露半个字。”

    “是。”

    皿忌骑马疾驰而去,苏郁岐实在累了,也翻身上了马,却见暮色里一匹马缓慢走过来,马背上一个小小的人影,左右张望着。瞧身形,应是清荷。

    走近了,果然是清荷。清荷下了马,“可找到您了!外面这么乱,我已经找了您一下午了。”

    “你找我做什么?”

    “给您送饭呀。您这又是一天没有吃饭,您不饿,肚子里的宝宝还饿呢。”

    “……”苏郁岐哭笑不得,“我事情还没有处理完,等处理完了,回府吃。”

    “不行!您好歹垫一垫肚子!我给您拿了包子来,您好歹吃点。”

    “好吧。”苏郁岐实在拗不过她,“拿来。”

    清荷这才舒展眉眼,从手臂上的食盒里摸出了一个油纸包,递给端坐在马背上的苏郁岐,苏郁岐接了包子,道:“行,我吃,你回去吧。”打开纸包,咬了一口包子,又嘱咐:“回去的时候注意些安全,街上不太平,恐有漏网的兵匪。”

    “好。您早早回去。”

    苏郁岐目送清荷离开,才开始催马往兵营的方向走。

    这一忙,一夜未归。次日又是继续查裴山青余党,只是经了昨日的叛乱之后,裴山青余党已经斩杀差不多,剩余几个,没有废什么力气,苏郁岐交代给底下的人去做,又困又累的她先回府中歇了一觉。

    她太累,这一觉便到了大天亮。

    洗漱过,在清荷的强迫下吃过了早饭,她便匆匆进宫去了。

    百官已经在宫里困了好几日,再关下去,怕是无意造反的也要反了。进宫之后,将谋逆名单都给了祁云湘,祁云湘下令将犯案官员全部入罪,其余的,都放他们回了家。作为补偿和安抚,让他们在家休养三日再上朝。

    忙完这些,又是天已暮。苏郁岐要回府,被祁云湘留住了。“阿岐,是不是该找皇上谈一谈了?”

    “不急在这一时。今日天色已经晚了,待明日再说吧。”

    “也罢,我和你一起走吧。”

    几日未见,也有许多事情要交代,苏郁岐便答应了。

    苏郁岐本是骑马来的,与他一起,便只能随他一起乘坐马车了。

    两人坐在马车里,苏郁岐将陈垓的事又复述了一遍。虽然祁云湘是早得到了所有的细节消息,但总没有她说的详细些。说完之后,她将兵符拿了出来,“这个,你收着吧。飞鸟尽,良弓藏。这个在我这里已经没有什么用了。”

    祁云湘没有接兵符,道:“内部的事情算是已经告一小段,可是毛民大兵压境,这良弓,怕是藏不了。待找到能带兵的人,再把兵符给带兵之人吧。”

    苏郁岐将兵符搁在了他的膝盖上,“那也是要由你亲手给。”

    祁云湘看看兵符,又看看她,道:“你给我推荐一个能带兵挂帅的人吧。你一直是大司马,那些将帅的能力,你最是熟悉。”

    苏郁岐便道出了几个名字,“这些人都是领兵打仗的将帅之才,都堪一用。”

    “即便都堪用,和你比起来如何?”

    “你知道的,我不可能再挂帅出征。”

    “虽然雨师的规矩是女子不参与朝政,但史上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先例,女子做将军,带兵打仗,并青史留名的也有好几位呢。”

    苏郁岐面色微冷,语气倒还算得上温和:“云湘,你知道的,我现在身怀有孕,且身体最近一直不太好,没有办法胜任这个任务。你还是赶紧找那几位将军谈一谈吧,看谁能够挂帅前往。边境吃紧,亟需一个元帅过去指挥战斗。”

    “好,这件事容明日上朝再说。”

    祁云湘终究还是收起了兵符。

    马车将二人分别送回了自己的府邸,苏郁岐回府之后,用过了晚饭,洗漱过,清荷正要伺候她上床睡觉,她却又换了件整齐衣裳,准备出门。

    清荷惊异:“王,您这是又去做什么?这几天您太累了,就好好休息休息吧好不好?有什么事,明日再办。”

    苏郁岐道:“我有极重要的事,不能等到明日。你若是不放心,就把亚父叫来,让他陪我前往。”

    “好,我这就去叫苏管家。”清荷急忙去了。

    苏甲来了之后,问及苏郁岐要去哪里,苏郁岐只说是进宫,余者未多说。苏甲心中疑惑她刚从宫里回来,缘何又要进宫,但看苏郁岐的样子也不会告诉他,只能默默随行。

    苏郁岐到宫门时已经是戌时,皇宫已经下钥,她摸出了腰牌命人又把宫门开了,苏甲随她进宫,她去了内廷帝寝宫,苏甲不能进内廷,只能在外面候着。

    小皇帝这几日精神状况极差,甚至连梳洗都没有,蓬头垢面地坐在他的龙床上,目光呆滞,看见苏郁岐进来,吓得直往床角缩,将被子一个劲往身上裹,疾声呼喊:“来人!来人!护驾!”

    苏郁岐微微叹了一声,走近前去,安抚他道:“你不用怕,我不会害你。我只是要来和你谈谈。”

    “谈什么?我不要和你谈!我不要和你谈!”小皇帝继续往床角缩。

    苏郁岐一把握住了他肩膀,“皇上!你现在是皇上!能不能拿出点皇上的气概来!”

    小皇帝一听这话,泪往眼圈里挂,“我不是皇上,我不要做皇上!”

    “装可怜装疯卖傻是没有用的!不管你愿不愿意做这个皇上,今天你都得把我的话听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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