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御驾亲征兵不血刃就平定叛乱,看似赢了实则输了,如果说屠了淮王府还有理由的话,屠杀扬州百姓简直就是暴君所为。

    虽然被吏部尚书茹瑺劝阻,可是锦衣卫已经动了手,在皇帝下令制止时已经有数百名百姓罹难。

    自太宗登极始海宇之内一片祥和,这样的惨案是捂不住的,扬州又是商贾往来的重地,相信要不了多久就会传遍大江南北。

    洪武一朝腥风血雨,太祖杀了不知道多少勋贵和贪官污吏,被株连者动辄数以万计,然而如此凶残的洪武皇帝,从未对无辜的百姓下过手。

    朱雄英在扬州的作为所造成的恶果几乎可以预见,不仅仅会藩王自危亦会让天下百姓的寒心,尤其是藩地的百姓。

    虽然皇帝在扬州及时补救,说是淮王行厌胜之术迷惑了皇帝心智,一时头脑不清才下误下了军令。

    新君追悔莫及,当日便下诏罪己,斩杀了带头屠城的锦衣卫,又以皇帝之尊亲自祭祀罹难百姓,还免除了扬州三年税赋,其他藩地百姓亦是免税一年。

    巴掌已是打在脸上了,给再多甜枣都不好使,当人都是傻子吗,淮王就算是行厌胜之术,也不会让你杀他全家。

    皇帝气势汹汹的去了扬州,回来的时候却灰溜溜的,与此同时带回来的还有一个难堪的流言,确切说这流言在皇帝班师回京前就已经有了。

    老百姓也是爱嚼皇家的舌根,至于真假谁在乎呢,反正没地方去考证也没谁敢去考证,越是禁止辩驳便是显得你心虚。

    可是这样的话要是传到藩王耳朵里,当是另外的一番滋味,尤其是那些叔叔辈的藩王。

    他们倒是不在乎自己的老爹是不是真的扒灰给大哥带了绿帽,臭汗脏唐不知道被人骂了多少年,也不差他们老朱一家。

    他们在乎的是如果这流言是真的,那以朱雄英的年龄最多也就是排行十几,那么多兄长凭什么轮的着你朱雄英做皇帝,不公平不公平。

    其实朝中稍有些眼光的都清楚,朱雄英登极后第一件要做的要紧事便是削藩,可是偏偏在扬州出了这么大的篓子,日后削藩的难度怕是要大的百倍。

    朱雄英回到宫中并没有召集臣子商议对策,而是直奔后宫的仁寿宫而去,这里是皇太后居所。

    他脚下如风直奔太后的寝殿,殿中常氏正与小马皇后、郑淑妃叙话。小马皇后是老朱亲自挑选的孙媳,入宫早后台硬为又人谦和守礼,对常氏也是孝敬有加,婆媳感情相当不错。

    郑淑妃虽然入宫较晚但是得朱雄英宠爱,却不恃宠自傲又多散财帛与人为善,对常太后和小马皇后更是礼敬有加颇多奉承,三人的关系颇佳。

    见朱雄英大剌剌的闯进来,小马皇后和郑淑妃连忙的见礼,皇后和淑妃两人齐齐下拜道:“陛下凯旋而归,妾身未能远迎还请陛下恕罪。”

    这一仗是输是赢,听郑淑妃这么说更是烦闷道:“无妨,皇后和淑妃先下去吧,朕有话要跟母后说。”

    两人应了一声便躬身告退,常氏也让寝殿中侍奉的宫女宦官全数退下,这才开口道:“皇上究竟有什么话连皇后和淑妃也听不得。”

    朱雄英上前一步到常氏跟前轻声的问道:“朕可直言了,请母后多多担待。朕想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太祖的儿子。”

    他明明知道是中了朱允炆的奸计,可是不问个明白心里就是不踏实。就像是朱允炆说的那样他跟太祖长得太像了,太祖待他亦不同寻常远超寻常的儿孙。

    可是话一问出口,常氏便抬手一巴掌抽在他的脸上声音响亮清脆,只见常氏柳眉倒竖满脸怒容,“陛下将哀家当什么人!”

    她捶着胸口泣道:“乱臣贼子、无知百姓胡乱的编排污蔑也就罢了,可笑陛下竟也信了还往哀家心口捅刀子!朕一个深宫妇人名声不那么重要,可是太祖、太宗的英名不是谁都能污蔑的,尤其是陛下!”

    看常氏那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朱雄英亦是觉得自己这么做确实有些伤人,忙认错道:“朕知错了,母后息怒莫要伤了身子。”

    “陛下是谁的孩子,徐国公最清楚不过,当年哀家入宫两年一直未孕。徐国公将太宗和哀家接到方山的别墅调养,太宗和哀家独处了三月方才有了身孕,你说自己是谁的儿子!”

    常氏用帕子抹着眼泪,“哀家与太宗一世夫妻,虽算不得琴瑟和谐但是也相敬如宾,不曾想却被陛下怀疑贞德,不如太宗驾崩时一同去了。”

    “母后莫要再伤心,朕这就让锦衣卫把那些乱嚼舌根的抓了统统治罪。”朱雄英也就是嘴上说说安慰常氏而已,那么些百姓他哪里抓得完。

    “抓他们作甚,要抓就去抓始作俑者乱臣贼子!古往今来那些人人称颂的明君圣主,又有几个是清白没污点的。即便以太祖的丰功伟业日后也少不得被人唾骂。

    可又能如何,陛下只要坐得江山,便依旧是大明之主受万民敬仰,无需像太宗那般为虚名所累。”

    朱雄英一拱手道:“母后教训的是,孩儿知道怎么做了。”

    常氏拍拍他的手劝道:“徐国公地位尊崇又不贪恋权势,与皇室和常家皆有姻亲实乃老成可靠之人,何不放了他助陛下削藩,必有事半功倍的之效。”

    朱雄英却摇头道:“朕可不这么觉得,太祖驾崩前唯一要做的便是杀他,还说他第一危险的人,好不容易将他圈住岂能将他轻易放了。再说现在根本不必削藩了,出了扬州这一桩事,正好给了朱棣借口只怕是他不日就要起兵造反了。”

    朱棣收了手中的信,对跪伏在地的使者道:“你这就回去告诉宁王,只要有朕这个兄长在,就不会让暴君碰他一个手指头。”

    “殿下的话微臣一定带到,我家王爷说了您要借的兵马,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到您麾下听令!”

    “嗯,他在密信上已经说了,事不宜迟请他的兵马尽块从居庸关入关。”

    “微臣这就回大宁回禀我家王爷!”

    朱棣点点头,“高燧,你送宁王的使者出城。”

    一个和朱棣相貌十分相像的魁梧青年应了一声,便带着那使者出了书房。朱棣亲手关上了门,对盘坐在蒲团上的黑衣僧人道:“一切都如大师所料,朕的兄弟们已是人人自危了。”

    姚广孝呵呵一笑,“得了宁王麾下的朵颜三卫,王爷的实力便又添了一筹。”

    “这些年本王接着羊毛纺织控制了不少蒙古部族,一声令下倒也不缺骑兵,宁王这些兵马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朱棣捋着胡须道:“也不知道秦晋二王那边怎么想,诸藩之中除了本王就数他们的实力最强了,若能与他们联手,便足以与朝廷一战了。只可惜两位兄长去的早,不然本王有极大的把握说服他们。”

    姚广孝摇摇头道:“贫僧可不这么觉得,若是殿下的两位兄长还在反倒是会做壁上观做见风倒的墙头草,远不如两个没见过世面的小辈好哄,有了扬州的事情,这两位王爷怕是已经睡不着觉了,他们绝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殿下被朝廷灭掉。”

    姚广孝沉吟一下道:“贫僧以为殿下最大的助力并非是秦晋二王,而是在应天。”

    朱棣咧嘴笑笑,“大师说的该不是舅舅吧,那您可就算差了,舅舅恰恰是最反对我的。在洪武年间他就不只一次的试探告诫本王,还跟我说若是有一天有人不让我做太平王爷了就带我去海外。话到了这个份上了,您以为他会支持我与朝廷为敌吗?”

    “此一时彼一时,若是龙椅上坐着的是太宗皇帝,徐国公自然反对。可是现在新君却借修陵之名将他软禁在应天,徐国公这人虽有一副好脾气,可心眼不大睚眦必报,怎么会支持新君。”

    “嘿嘿……这个倒是。我那好侄儿刚愎自用不知道天高地厚软禁舅舅,殊不知是弄了个烫手山芋在身边。舅舅在海外诸藩一呼百应,在朝廷军政又有极大的影响力政局一旦不稳,舅舅便能将他拉龙椅。这个时候倒是不着急联系他,不然只会害了他,不如先派人往海外送送信,大师以为如何?”

    姚广孝笑着微微点头,冲着朱棣竖起了个大拇指。

    啪啪,殿门响了两声,有人轻声的禀告道:“秦晋二王的密使来了北平,求见殿下。”

    朱棣得意的一笑,“大师神机妙算,本王可以起兵靖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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