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飞凤手按刀柄,一张白白胖胖的脸庞上满是冷肃,大步朝着祭桌前的十几具跪尸行去。

    噼啪!

    才走出数步,忽的踩在一块晃动的石板上,鲜血合着泥水溅在靴面与裤腿上,令他不由得眉头一皱。

    旋即柳飞凤目光一顿,凝注在脚下的石板上,却是发现上面镂刻着四行字。

    柳飞凤俯下身子,伸手扫开石板上的淤泥杂物,盯住那四行字,念出声来:“冰冰凉凉血,疏疏密密风,谁共涉流水,依仗石桥东——这是什么意思?”

    他眼中浮现出思忖之色。

    “柳捕头,关于这四句话,其实是跟鬼洞的传闻一起出现的,都是两年前的事……。”一名高瘦捕快说道。

    “嗯?你知道?”

    柳飞凤回头瞧去。

    高瘦捕快点头道:“有传言说这四句话也是玉梨师父的鬼魂留下来的,其中牵涉到了一个宝藏的秘密,只要能破解这四句话,就能找到宝藏所在。”

    “宝藏?”

    柳飞凤挑了挑眉,暗想着难道这十几人的死跟那所谓的宝藏有关联?

    他吸了口气,起身走到祭桌上,审视着一地跪尸。

    细数之下,死者共有十五人,其中三名女子,每人身上都带有不少的创伤,衣襟染血,伤口长而狭,深可见骨。

    以柳飞凤的眼力,自然辨识得出这乃是剑伤。

    柳飞凤随口问道:“搞清楚死者身份了吗?”

    知县解成业摇了摇头,一众官差亦是面面相觑,过得片刻,方有一名差役犹犹豫豫道:“柳捕头,中间那个女人好像是彩云天的台柱子康乔姑娘,小的曾经瞧过她的演出,只是也不十分确定。”

    柳飞凤诧异道:“彩云天?”

    “也是一个杂技班子。”那差役赶紧回道。

    柳飞凤看向中间的女子,其人约莫二十七、八岁,眼下面容僵硬青紫,眉眼处一道狭长的剑痕划开,皮肉绽裂,显得狰狞而可怖。

    但依稀也能辨出她活着时应也有几分风情,无怪乎那差役记不住其他人,却还能对她有几分印象。

    这女子跪尸也是正对着祭桌,待得柳飞凤走到近前,才发现祭桌下阴影处似乎隐藏着什么物事。

    柳飞凤伸手一探,拉下来一张黑布,随即显露出了一个接近两尺,四四方方的青铜盒子。

    他将青铜盒子往外拉,只觉得颇为沉重,怕不是有将近百斤,立时手腕一振猛地发力,将其托举了出来,搁置在空地上。

    “竟然还有个青铜盒子?里面藏了什么东西?”

    解成业眼睛一瞪,也顾不得害怕了,连忙走上前来观看。

    知县老爷一动,其余差役自也不会闲着,也是一起拥上前来,拱卫解成业两旁。

    盒子倒没有上锁,柳飞凤手掌按在盖子上,忽的又顿住。

    解成业急道:“柳捕头,为何不打开盒子?”

    “这盒子可能是凶手使诈,为防其中有暗器机关,请大人退避数步。”

    柳飞凤说着又挥了挥手,立有几名差役挡在解成业身前。

    柳飞凤这才缓缓抽刀,站在盒子一侧,用刀锋刺入青铜盖狠狠一撬。

    嘭!

    盒盖骤然掀开,现场顿时响起一串抑制不住的惊呼声,人人双目放光,紧盯着青铜盒内的东西,呼吸急促,艰难的吞咽着口水。

    别说寻常的差役了,便是解成业也是一把将两名挡在跟前的差役推开,疾步上前探看。

    “金龙?!”

    解成业瞪直了双眼,惊呼出声。

    在火光映照下,青铜盒内熠熠生辉,金光闪动,赫然是一尊栩栩如生,神态生动,宛如活物般,长约两尺的金龙。

    反倒是柳飞凤尚能保持冷静,他目光一扫,在青铜盒内除了金龙之外,还有一张布帛,他探手一抓,便拿了出来。

    抖手于面前展开,布帛上竟书有文字,柳飞凤看了几眼,脸色当即就变了。

    “大人,您看!”

    他立即将帛书呈递到解成业面前。

    解成业收回在金龙身上流连的目光,疑惑的接过帛书看了起来,没过一会儿,他的脸色也变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解成业激动得浑身都抖了起来,也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亢奋。

    “原来这金龙竟然是西域王献给圣上的贡品,这桩案子……这桩案子……泼天的大案啊!”

    两年前,江宁府发生了一件让朝野为之震动的大劫案。

    宁远将军陈永寿奉旨押送一批官银和一尊西域王敬献的金龙,前往京城,却在途径江宁府途中遭遇凶徒劫杀,陈永寿及麾下两百将兵尽被杀死,贡品也被抢掠而去。

    此事传至京师,朝堂震动,皇帝龙颜大怒,下旨令江宁府彻查此案,结果两年之间竟无蛛丝马迹可寻,以至于有十数官员遭受牵累,削官去职。

    便是他解成业也是因此事之故,方有机会补广德知县的缺位。

    而现在金龙寻回,这就是天上降下来的功劳。

    解成业又将帛书细细看了一遍,脸色渐由亢奋转为愤怒,厉叱道:“大胆贼子,抢劫官银,杀人灭口!实在是罪该万死,抄家灭族,就这般死了,也是便宜他们了。”

    依照帛书所言,这鬼洞内的十五具跪尸便是当初洗劫贡品的贼子,分别是康乔、雷石、熊炎、任宗元等人。

    这些人本是当初玉梨杂技班的人,因陈永寿是个杂技迷,路途上与他们相遇,相邀一同前往京城,他们趁机在半道下药谋害,劫走贡品。

    在帛书中也提了,玉梨因不愿与他们同流合污,被他们害死的事情。

    解成业看了,将帛书收入袖中,却是冷哼一声:“这群贼子固然是该千刀万剐,陈永寿这厮也是自食恶果,不值得怜悯,圣上令其押送贡品,何等机要秘事,他却因自己一点喜好,邀人同行,如此玩忽职守,实是该死之极。”

    身为文官,对于陈永寿这种武将,他自是鄙薄不已,没有半点同情。

    柳飞凤已将青铜盒重新合上,上前道:“大人,照这么看来,这些人之死应该是有人在为宁远将军或者玉梨报仇,我们或许可以去查一查这两人是否还有亲眷……。”

    “不错!”

    解成业赞同的点点头,随即哼声道:“就算这些人该死一万次,也自有朝廷律法审判,旁的人哪有资格杀之?凶手如此肆意妄为,简直是无法无天,不将我大宋王法放在眼中,本官必要将其绳之以法,以儆效尤……。”

    解成业话音未落,一道惊呼声传出,只听一名捕快叫道:“解大人,柳捕头,你们快来看这里……。”

    声音急促而尖利,透着抑制不住的惊震语气。

    解成业,柳飞凤两人忙看了过去,只见石洞左侧站了两名捕快,正举着火把仰头往上看。

    在洞壁丈寻高处,出现了一个深深的掌印。

    柳飞凤迅及扑了过去,目光盯住那掌印,瞳孔已经在收缩,脸上显现出了前所未有的骇异之色。

    那是一个深入洞壁近一尺的掌印,掌印正中心处,却是一方青铜材质铸成的令牌。

    看起来就是有人一掌,将青铜令牌按压进了洞壁内。

    柳飞凤蓦地脸色一沉,喉咙中一声低喝,一刀挥斩而出,落到了洞壁上。

    “当”的一声金铁交鸣,鬼洞内回音剧响,钢刀与洞壁撞击在一起,激溅出一道璀璨的火花,随即一股巨大的反震力道将柳飞凤身形推得踉跄倒退。

    柳飞凤脸色愈发难看,连呼吸都似已凝顿了。

    这洞壁都是坚硬的岩石,质地之坚韧不逊色于金铁,他全力一击劈斩在上面也就留下一道浅浅的刀痕,可现在却有人一掌击在其上,直接深入一尺,将一块青铜令牌压入其内。

    若这人就是凶手的话,那该是何等不可思议的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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