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巾中军大营内,一片愁云惨雾,一万的悍卒啊,不到半个时辰全军覆没,主将郭太亦当场被擒。张梁的脸阴沉得都要滴出水来,郭太是他手下的心腹爱将,每逢险战,总是第一个想到他,他也从不让自己失望,如今落入敌手不知生死…想不到,对面之敌,真是太强悍了,这是黄巾军有史以来最可怕的敌人。

    张梁背着手在营帐中来回踱步,眉头紧锁。帐内的一群将领一个个都吓得不敢出声,大营陷入一片死寂。

    张牛角望了眭固一眼,前行几步,来到张梁身边躬身行礼道:“大帅,我军现在的处境非常不妙,北有漳河相阻,南面龟蛇岭挡路,为今之计要么向东进攻都昌,和敌军决一死战;要么就先撤出敌投石机的打击范围,再徐徐图之。”

    “此时能和敌人决一死战吗?”张梁喃喃自语后,又轻轻摇了摇头。至于继续待在此地那纯是在找虐,不在考虑范围,难道真的只有后退一条路,即便是撤退也并非那么简单,以如今低迷的士气可能会更加动摇军心,稍有不慎就会演变成一场大溃败。

    ……

    都昌城头,我一身白袍,俯视着前方混乱的黄巾营地,眼中泛起微微笑意,十余万黄巾被我军牵着鼻子走,弄得欲仙欲死,主动权已完全在我,接下来就准备收获胜利果实了。

    一身青衣小帽的贾诩,普通的就好似一位账房先生,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施施然来到我身边,轻咳一声道:“恭喜主公,我重装步兵的战力非凡,主公又添一强军也!”

    贾诩这人于乱世能独善其身,确实有一套,每次的开场白,总会是一两句不露痕迹的马屁,先让人心情愉悦,这次也不例外。

    我笑着点点头,遥指黄巾军阵地揶揄道:“对我们而言是个喜讯,但对张梁来说,就是个不小的麻烦。”

    贾诩亦含笑颔首。

    “张梁现在进退维谷,一大堆伤脑筋的事还在等着他呢!”因为敌人此刻不会太爽,所以我的心情爽极了。

    “若换成我是张梁,马上会全军后撤,退回巨鹿。”贾诩略作思索,轻声答道。

    “嗯,张梁不是笨人,他不会一错再错。”我很认同贾诩的观点,张梁若真要和我决战,我军以逸待劳,一战定乾坤,倒还省事了。

    “他要撤,我们便层层堵截,一路追击,如切腊肠,一口一口吃掉他。”贾诩语气清冷,露出森森杀机。

    “好一个切腊肠,就这么办!”我和贾诩同时大笑起来。

    ……

    张梁很烦躁,他依旧在营中来回踱步,他是个有决断的人,深知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的道理,敌人只是初露峥嵘,已如此厉害,自己主动进攻其实根本没有半点胜算,还不如直接撤退,以后有机会再卷土重来也不迟。可是撤退命令刚刚下达,坏消息就传来:后路已被敌军堵住。

    胃口倒不小,想一口吃掉我,可笑!张梁气极反乐,他虽然决定撤兵,但并不意味着就真怕了我军,好歹他还有十几万儿郎在手。

    随即给帐下渠帅左校下了死命令,令其领兵两万不计损失,必须凿开一个缺口!

    左校是大贤良师张角的亲传弟子,能力毋庸置疑。

    可是,一个时辰过去了,左校好消息一个也没有传回,得到的信息只有一个,那就是请求再发援兵。

    ……

    “文则,敌军又压上五千人,打完这战后我们也差不多可以让开大道了。”满宠擦了一把汗,对于禁说道。

    “好!消灭五千人后,定会坚定张梁大步撤走的决心。”于禁点点头,又对老搭档道:“伯宁,你也去准备准备,我们让路之前怎么也要给他们一个大大的惊喜!”

    满宠点头转身离去。

    掐住黄巾军后路的通道不宽,不会超过30丈,若要攻击,不可能一拥而上,每次只能出动四五千人,故而防守方占尽地利。

    于禁稳重,精于布阵防御,又有满宠这等少年英杰全力协助,所以猛虎军的战士面对一次次的冲击,依然不动如山,坚如磐石。

    黄巾军的进攻没有停止,他们也杀红了眼。

    一次不行,就来第二次,第三次…他们不计伤亡,屡败屡战,犹如飞蛾扑火的举动让于禁都开始为之可惜,多好的战士,就这样白白给糟蹋了。

    望着敌军严整从容的阵型,又看看自己的几千残兵败将,这就是差距啊!左校既愤怒又无奈,敌军不过几千人,战打到现在,人家依旧活蹦乱跳,战损可以忽略不计;反观他的两万人马,折损伤残一大半,剩下能战者不过五六千而已。

    战打到这个份上,自己也没脸回去向大帅复命,他咬了咬牙,狠狠下令道:“来呀,能出气的全给老子压上,此战不成功便成仁!”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殊死一搏的时候到了,五六千黄巾军鼓足余勇,怒吼口号悲壮的杀向于禁部。

    咻咻咻!猛虎军的几百具弓弩同时发出怒吼,乱箭飞舞,射向冲来的敌人。

    惨叫声顿起,冲在前面的人纷纷中箭摔倒,还没来得及挣扎,就渐渐泯灭在后面胞泽的脚下。

    前仆后继,却没有人能停得住脚步。

    “刀盾手上前掩护,快!”左校大吼道,他最担心的就是官军的弓弩,黄巾军缺弓少弩,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每次进攻他不得不用人命来消耗敌军的箭矢。

    左校的心在滴血,一盏茶的功夫,就倒下了三分之一强的士卒!

    敌阵,不到十丈了,箭矢已在稀疏,但左校的心中却升起一股不太好的预感。

    “标枪,投!”见敌军越来越近,满宠气聚丹田,猛地大喝道。

    马上,猛虎军的战士们忽然拔出标枪,身体一致后仰,手中的武器突然飚出,狠狠地扎向奔来的敌人。

    噗呲,噗呲的声响接二连三传出,黄巾士卒遭受打击,大片大片的人轰然扑倒,多是一击致命,标枪的杀伤力确远非箭矢可比。

    “鸳鸯阵,以排为单位,列阵!”随着于禁的号令,令旗开始挥舞,口哨同时吹响,战士们熟练的排列成几百个十数人一组的小鸳鸯阵,行进间,又随机组成了几个大型的鸳鸯阵式,它们环环相扣,如飓风般卷向敌军,在于禁的手中真是如臂所指,指哪打哪。

    黄巾军经过几番打击,所余残兵不过三千,此刻撞上鸳鸯阵,先是被长长的老竹杆一阵乱抽,打得他们东倒西歪,身痛腿抽筋就快站立不稳,下一刻,几个小鸳鸯阵交替穿梭掩护,很快把他们裹入阵中,随即刀剑相加,这些人便如陷落蜘蛛网的昆虫,再没有半点反抗之力,任人屠宰。

    戚继光所创得鸳鸯阵果然名不虚传。

    三五个小型鸳鸯阵相互配合,轻轻松松一口吃掉几十人,接着再围进另一批敌人,如此重复往来,杀伤效果惊人…

    屠杀,对己方一面倒的屠杀,左校绝望了,他回望一眼大帅营帐,口中喃喃而语:“左校没用,辜负了大帅。”接着,他手中大刀收回,猛地翻转刀锋,抵近脖子时,那只大手用力一拉…血雾喷射间,他的身体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随着左校的倒下,自杀式的进攻进入尾声。

    ……

    几家欢喜几家愁。

    黄巾中军大帐内,听到左校自杀的噩讯,张梁手揉眉心,默然不语,良久,才长叹一声道:“左校啊左校,这又是何苦?你让我如何向大兄交代!”

    大帐中气氛压抑,诸将一个个愁眉苦脸,唯有张牛角和眭固在小声交谈。

    张梁的眼睛从每个人脸上扫过,当落到正和张牛角低语的眭固头上时,他脸色有点复杂,随后目光变得温和,心中亦开始自我反省:之前对他的观感确实有失偏颇,这小子面对如此强敌虽是屡战屡败,却依旧能保存实力全身而退,已是难能可贵。

    见帐内诸人都在争当缩头乌龟,褚燕年轻气盛,他很不满众将的表现,忽然腾地一下站起身来,大声请战道:“大帅,末将愿领黄巾力士出击,不败敌军,提头来见!”

    “不可!”张牛角和眭固齐声反对道。

    张梁本亦有此意,不出动精锐的黄巾力士,怕是难以击败于禁,刚要点头应允,见两人出言反对,于是就此打住,先试着听听二人的意见也好。

    他的目光落到张牛角脸上,张牛角赶紧抱拳躬身行礼道:“大帅,黄巾力士乃我军之柱石,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轻动…”他只点出此策不妥,却没有拿出行之有效的办法。

    点点头,张梁又看向眭固。

    事关黄巾军的安危,眭固也顾不得计较人公将军对自己的成见,他沉吟片刻,然后道:“大帅,固适才巡视辎重营,见到牛车数百,因而思得一计…”

    “白兔此策大妙!”张梁听得眼睛一亮,猛地拍案叫绝道。

    ……

    哞哞哞!皮鞭伴随大声的呼喝,黄巾军阵中传出一阵阵急促的牛鸣,随后,烟尘滚滚,火光乱窜,片刻间营门大开,在无数的驱赶吆喝的声浪中,猛然冲出了数以百计的发狂牛群,它们的双角上绑负着明晃晃的利刃,牛尾上缠满的油布已经燃起火舌,火烧屁股的剧痛让群牛兽性大发,瞪圆血红的牛眼,有如怪兽一般向我军席卷而来。

    碰到一个发牛脾气的人,都不好应付,何况两百多头疯牛一同发狂!

    牛群所过之处,践踏一切,冲垮挡在前面的任何障碍,故而,所有的黄巾士卒只敢尾随其后,因为原先在一侧驱赶的士卒早被踏成肉泥。

    火牛狂奔造成的气势足以让大多数人崩溃,但是它们面对的是“五子良将”之一的于禁。

    有意思,连田单的火牛阵都用上了!

    于禁冷冷一笑,马上传令道:“刀车营出动,留出一条通道,火牛放进来后再打!”

    哈哈!真是歪打正着。满宠接到于老大的命令,洒然一笑:本来想出动刀车阵来个漂亮的收尾,为敌人送上一个不大不小的惊喜,不想他们竟搞出了火牛冲阵的仗势;好,既然你们送上几百肉牛来犒赏我军,那么,我就不客气照单全收了。

    令旗招展,鼓哨交替,猛虎军方阵忽然裂开一条通道。很快,通道中就透出阵阵森冷气息,仿佛让午后的气温也骤降了10度;随后,咔吱咔吱声响起,犹如怪兽在撕扯猎物一般,扰人心神,让人不由产生一种莫名的心慌!

    当鼓声和哨声渐止时,猛虎军裂开的那条通道中,寒芒刺目,杀气凛冽。神秘的刀车终于亮出了它本来的狰狞面目。铁灰色的金属车身上镶满一排排的利刃,根根嗜血炫目,如同一个个放大版的铁刺猬;在四面封闭的车厢上,几名悍卒神情冷厉,两丈长的铁矛在手,只待一声令下,他们便会悍然出击。

    一辆接一辆的刀车紧随战鼓的节奏,鱼贯而出,迅速的排列组合,一列在左,一列在右,两列纵队南北相向,前宽后窄,很快形成了一条喇叭状通道。

    此刻,火牛阵已呼啸而至,冲在最前面的几头畜生俯低牛首,哞哞怒嘶,不走我军特意为其而留的通道,反而把绑缚尖刀的牛角对准那些排在入口处的刀车,接着开始了加速,它们四蹄如飞,庞大的身体如同坦克一样蛮横地撞了过去…

    十步,九步,八步…越来越近,血红的牛眼瞪得人心里发毛。

    推拽刀车的四五个猛虎军战士浑身紧绷,双手抓紧把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视狂奔而至的蛮牛。

    轰!刀车巨颤,车身与疯牛来了个亲密的接触,几个身强体壮的推车士兵只觉身子一震,彻骨的疼痛从胳膊,肩胛处传来;与此同时,噗嗤,噗嗤声四起,锋利的利刃瞬间便钻入火牛的头颅,刺穿它们的脖子,随后又传出咔嚓咔嚓骨头碎裂的暴响,哞哞的哀鸣声顿止,须臾,牛血狂喷,将硕大的刀车喷染成触目惊心的血色殷红!

    挑衅刀车阵的几头疯牛轰然倒地后,跟在后面的数百火牛见到那些刀车的可怕,再不敢用身体去挑战,它们乖乖地挤进喇叭形刀车通道的入口,忍受灼烧的疼痛继续一路狂奔。

    刺!哨声再响。

    上千柄长矛齐齐刺出,形成一片铁血枪林,戳向狂奔的牛群。

    猎杀的目标大到都不用瞄准,所以枪枪无一落空。刹时,悲鸣乱嘶,鲜血四溅…

    不一会,满宠见到几百火牛差不多已涌入四百辆刀车组成的通道中,是收网的时候了。他大吼道:“刀车营听令,撞!”

    通道两侧的数百刀车突然启动,向牛群对撞而去;喇叭形的刀车通道于是快速闭合,有如一把大剪刀开始咬合闭拢。

    嗤嗤嗤!锋利的利刃撕裂牛腹,血如泉涌,它们先是挣扎,然后摔倒,更有甚者直接挂在刀车上,肠子内脏留了一地。

    有几头凶悍的黄牛转身欲去撞击刀车,刀车上立刻刺出数十把长矛,将它们撂翻在地…半个时辰不到,一场声势浩大的火牛阵便偃旗息鼓,成了猛虎军最抢手的口粮。

    于禁和满宠哈哈大笑,待人将几百头死透的战利品装上刀车,于禁大手一挥,传令道:“后队变前队,撤!”

    跟在火牛阵后面的黄巾士卒本要趁势掩杀,如今见到这等阵势,都快吓傻了,一个个呆若木鸡,眼巴巴看着敌军从容撤退,也没有一个人敢挪动半步上去追赶。

    远处观战的张梁脸色一连数变,尔后向眭固苦笑道:“你的谨慎是对的,敌人比我想象中要强大十倍!”

    见人公将军终于认可了自己,并且变相地承认了错误,眭固的心中一时百感交集,他声音有点哽咽,霍然拜首道:“大帅,敌军虽强,但可用之兵不会超过三万,我十余万大军集中撤退,就算不能全身而退,撤走几万精锐应能做到。”

    张梁终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枭雄人物,他点点头,对眭固不由又看重几分。

    这时,张牛角、褚燕等人也聚了过来,每个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哈哈哈!胜败乃兵家常事,日后我们多多练出精兵强将,再来一洗今日之辱尔。”张梁忽然哈哈大笑鼓舞士气道,待众人的脸色稍有缓和,他大手一挥:“诸将听令,扔掉所有辎重杂物,只留随身携带的武器干粮,我们轻装撤回巨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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