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浙大旱,千里饿殍。这是天灾。

    有些人不想如何施粥放粮赈灾,反而谋取赈灾粮响,从中获取私利,此为人祸。

    天灾人祸逼迫劳苦大众奋起反抗,那些谋取赈灾粮的希望把事情压下去,而其他妄图生事的却要把事情捅出去。

    没有人是真心为了黎民百姓……

    ——徐有桂

    越往江宁府行走,越能看到附近逐渐密集起的人群。他们并不散乱,而是被官兵拘束在一个个土坯围成的棚子里,宛若牲畜。

    饥民们的脸上大多没有表情,机械的排队在粥蓬领粥。路过便能看到炊烟袅袅,大锅熬煮生成的蒸汽,但却闻不到丝毫米香。

    无米,怎会有香。

    徐有桂端着手中的粥,不,手中的水。再看看身边宛若行尸走肉般的人。长在新时代,他从未见过活成这般样子的国人。那根本不能被称之为人。纤细的四肢被黑黢黢的皮包裹出骨架的形状,支愣着一个晃悠的脑袋,看上去随时会掉下。也有不一样的,那便是未长成的孩子,他们撑着圆圆的肚子,四肢依旧瘦弱。肚子圆是因为极度缺乏营养造成的肝脾肿大。这是病,却治不了。

    而在他们栖息的不远处,一墙之隔的地方,恶臭难忍。

    那里堆积着饿死、病死的灾民。炎炎夏日无人收拾,堆在一处发酵,自然气味难闻,细菌恒生。

    “他们不反抗吗?”徐有桂喃喃自语。

    “他们已经反抗了。”身边响起银铃般的声音,但声音的主人却压抑着愤怒。“抬头,看那边。”

    徐有桂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高高的桅杆上,挂着一串“葡萄”似的人头,像是经过防腐处理的,透着一股子灰败的感觉,但眉眼却很清晰。

    就算隔着些许距离,他也认得那些人的脸。正是先前被官兵追缴的那股民夫。

    “为什么总跟着我?”徐有桂转身正视面前碧绿衣裙的少女,他想不通自己为什么像个香饽饽。

    “呵呵……”少女绕着他转了一圈,忽得凑到近前。说道:“因为,你是局外人!而且……你是被胤禟选中的……”

    淡淡的清香萦绕,徐有桂突然红了脸,闪身后退:“你,你说话就好好说话,干……干什么凑这么近?一个姑娘家,像……像什么样子!”

    “呵呵,你结巴什么?害羞吗?”少女见他窘迫,笑话了一句,却拉开了距离,接着收敛了笑脸,正色道:“现在是什么样,你也看到了。可有改变主意?”

    “要我做什么?你们又能帮我做什么?”

    既然不被放过,索性套套他们的底,看看这伙人又有什么目的,非要在此事中插一脚。

    “想通了?那就先跟我走吧!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这姑娘说着就向前行去,却又好像想起了什么,转头道:“对了,我叫子颜,余子颜,别总是你啊你的……真难听!你呢?”

    “徐有桂。”

    “噗,好土,哈哈!”

    “……飞花秋时薇,偶有蟾宫桂。哪里土了……”徐有桂默默念叨,很是不忒,余子颜却已经走远,貌似没有听到。

    进了城便是全然不同的景象,虽然没有想象中的热闹,却也不同于城外那般人间炼狱的惨状。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这么神通广大,连官府路引都敢伪造?”徐有桂扬着手里的路引问道。他们一行人过来时携带的路引是经过现代科技伪造的,可以以假乱真。但这可是在清朝,能弄来官府都无法辨别的路引,绝不是一般势力可以做到的。

    “什么伪造?说的这么难听……”余子颜一把撸过来打开,给他指着官府印鉴,“看仔细了,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官府审核印鉴。”

    “竟然是真的……”徐有桂皱眉,他还是把问题想简单了。

    尤其是看到自己即将要进的酒楼时,他越发后悔自己的决定。

    “全福楼”的匾额正正挂在上方,徐有桂机械般的转过头:“你确定我们没有走错?”

    余子颜见不得他这呆愣的模样,上去一掌把他推进了门里:“别磨磨蹭蹭的,先生还等着呢!”

    正以为自己进门就要摔到,却被人适时一扶,彬彬有礼道:“先生小心。”接着退后半步,略微躬身,视线向下,语气恭敬道“请问先生可有预订?”

    “我们找人,请问叶先生的包厢?”余子颜在身后插嘴道。

    这店小二还是一副礼貌地样子,答:“叶先生在晓月阁,二位请随我来。”

    徐有桂跟在后边,一路都未见这全福楼有什么大厅的位置,竟曲曲折折尽是包厢。隔音似乎也很是严密,外间路过听不见包厢中任何动静。观其建造格局也不像是埋有铜管的样式。这般私密的所在,倒也能猜到这位叶先生为何选在此处谈事情,应该不仅仅是灯下黑的缘故。

    九爷还真是懂客户需求,不怪人家生意做的大。

    “请。”小二将人带到便退了下去。

    徐有桂见偌大的包厢中竟然只有一个人坐在窗边的案几旁,凭栏远眺,忍不住问身侧的余子颜:“你这位叶先生,出门都不带随从的?他倒是心大。”

    等了半天没有回音,却见先前那个骄傲蛮横,古灵精怪的余子颜又变回了当初茶摊上那个娇羞温婉的小姑娘。那规规矩矩的模样,仿佛在演着“不要和陌生人说话”一般,一句话也不说,静静走过去侍立在一旁。

    看的徐有桂一愣一楞的。

    女人太可怕了。

    听见徐有桂说话,叶天祥转过了头,余子颜在他旁边耳语几句,像是在诉说缘由。

    叶天祥点点头,笑着招呼徐有桂入座。“这位是徐先生吧,请坐。子颜不懂事,这一路上若有什么得罪之处,还望海涵。”

    见人家这般客气,徐有桂也端起了礼节,持汉礼。虽不曾开口询问,但就刚才招呼这两下,便知此人是正儿八经的汉人。

    “在下叶天祥,生意人,在这江宁府有些买卖。至于不带随从……不过就是吃顿便饭,不想过于招摇。虽说此地不如京城遍地官家,不过江宁也有三省衙门,贵人也是颇多。在下不过一介商贾,不好太过招摇。”

    “叶先生客气了……若真是寻常商人,可做不到无中生有。给我这么一个来历不明之人,在几个时辰内就弄来这真实的官府路引。”

    叶天祥一挑眉,嘴角微扬,却并不言语。只是招呼余子颜添茶布菜,看架势这是真的来吃饭的?

    “既然你耐得住,我又如何等不得?”徐有桂这般想着,手底下运筷如飞,眨眼便消灭了一盘干炒笋丁。

    酒足饭饱,起身边走,这货纯心装楞。

    “徐先生且慢。”

    “yes!”背对着桌子的徐有桂心里喊道,怎么样,想跟我比耐性,还差的远。立马换了刚才满脸得意的样子,一本正经的转过身:“还有事吗?”

    “徐先生,先别急着走,天祥还有事相求。不过,徐先生的养气功夫,很是不错呢!”

    “过奖,过将。”人家夸自己,徐有桂倒是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还装模做样的拱拱手。

    把旁边的余子颜看的一脸嫌弃。

    “徐先生是汉人吧。”

    “是。”

    “不知徐兄如何看待当今朝廷对汉人的政策?”

    哟呵,这就改口叫徐兄了?这也太自来熟了吧?对汉人的政策?这问题听着怎么有一股怨气呢?

    “我觉得……”刚开口便被打断。感情人家压根没想要他回答。

    “相信徐兄一路前来也看到了江宁府外人间炼狱的惨状。整个江浙,除了现如今这座城池,到处都是骨瘦如柴朝不保夕的饥民。朝廷两次派发赈灾粮饷,可你也看到了,那赈灾蓬中的米粥天天熬,却闻不见丝毫米香,尽是清汤寡水。他们都已经如此过分了,竟无一人来管,竟无一人!”叶天祥越说越气,原本俊秀白皙的面容被怒气冲的逐渐扭曲,青筋暴起的双手狠狠抓着桌沿。这般模样也是吓到了徐有桂。

    他总算知道某人变脸的绝技师承何处了,不愧是主仆,真真一脉相承。

    “如此粉饰太平,视百姓百姓为无物的朝廷,留来何用?!咳咳!……”

    “先生!”

    “别激动,别激动。”徐有桂赶紧给递杯水过去。

    “其实朝廷也是在想办法的,只是多年积弊,不是那般好改的。而且,圣上此时多半不知此事。”徐有桂就这么顺嘴一说,对面却是一声冷笑。

    “哼,他当然不知道!此时的他要么就是在派兵剿灭乱党,要么就是在关心自己那几个祸国殃民的皇子,哪里有闲心关心这江南民生。你看看他的好儿子在做什么?”叶天祥指着这间房,“这位九阿哥大概是想在这夺粮斗争里插一脚,好顺便帮那位八贤王扫清一些障碍吧。不过,他怕是要白忙了。”

    “什么意思?他一个皇阿哥难不成递不出去消息?”

    “呵呵,你太小看这江浙官场了。”

    “如果我没记错,如今江宁织造那位是有密折奏事职权的。”

    “哦?你知道的到还不少。看来子颜此次难得的眼光不错。”叶天祥也有些诧异,还看了余子颜一眼,对方也很是懵逼。

    “你说曹寅吗?他的确有密折奏事之权,但他不傻,不利于自己的消息他不会上报。”

    “难道私扣赈灾粮饷一事他也有参与?”徐有桂震惊到,他先前对此人印象不错。主要是自己老板和曹寅曾有过接触,对他的评价一直是办实事的能臣。

    “如果漕运参与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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