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军乃是戴鸾翔的儿子戴松率领,人数虽比之前两次进攻有所增加,却也不过四千来人,攻势虽然猛烈,依旧无法撼动郑鑫军队的防守。不过他们也不恋战,略同郑鑫交手之后,便速速后撤,令想大战一番的郑鑫所部虽有浑身力气却无从使出。

    戴松刚刚退去,另一拨人马随即攻了上来,领军的乃是戴鸾翔本人。

    戴鸾翔的用兵,比他儿子老成精明得多,他没有选择一味猛冲敌军正面,而是瞅准了对手刚刚受到冲击,阵型纵向略显松散的弱点,命麾下将士从斜刺里杀入敌阵。他这一招,一下子就将两万人的大阵冲透了一半,几乎就要杀到郑鑫面前。

    郑鑫见状大惊失色,接连挥动令旗,要护卫兵士立即收缩阵型,将戴鸾翔困在阵中。

    戴鸾翔岂能让郑鑫如意?

    郑鑫的旗令尚未传达下去,戴鸾翔全军忽然调了个头,原路又冲杀了出去,空留下被打懵了的对手在原地发怔。

    这样一进一退,让郑鑫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略一迟疑,戴松率领的军队又复冲杀过来。这次戴松不知是变得聪明了一些,还是听了自己父亲的命令,趁对手阵型向中间收缩,两翼宽度变窄之时,从侧翼极速运动过来,好像是想要饶过防御,直接杀到郑鑫跟前。

    郑鑫今日一场血战,眼看就要成功,当然不愿意就这样送了性命。然而戴松攻击又凶猛又迅速,临时改变阵型应敌已然来不及了,无奈之下,郑鑫只能自己退让,在十来个亲信的贴身护卫之下,赶紧往东面转移。

    郑鑫转移的速度倒也不慢,让戴松扑了个空,却留下了中军大旗来不及取走,被戴松一刀砍断升旗的绳子,一面七尺见方的大旗从几丈高的旗杆顶上晃晃悠悠飘荡下来,正好落到戴松的手里。

    夺得对手中军大旗,乃是不逊色于临阵斩杀敌军主帅的大功劳。戴松怀里抱着这面金灿灿、明晃晃的大旗,心中说不出的喜悦和兴奋,正要接着领军寻找并击杀郑鑫,却不料身后又传来父亲鸣响的收兵之声。

    戴松虽正在兴头之上,却不敢有丝毫怠慢,赶紧领军退了回去。

    秋仪之在敌军的重重围困之中遥遥看见郑鑫中军大旗被夺,知道必然是戴鸾翔攻击得手,已动摇了郑鑫的阵脚。于是他想立即传令下去,要全军乘郑鑫一时落于被动的时机,全军反击,夺回战场上的主动权。

    可他抬眼一看,见现在自己麾下的军队依旧是在对手重兵包围之中,不过是受到的围攻的压力略微减少了一些而已,想要就地反击,根本谈不上什么胜算。

    于是秋仪之临时改变主意,向手下传令:“我军援军已经到达,敌军必然混乱,众军先稳住阵脚,再作回击!”

    郑鑫这边仓惶跑了好一阵才勉强逃过戴松的追杀,又见中军大旗被夺,心中异常气恼,这才明白戴鸾翔这“海内第一名将”的威名绝非虚传。根据最后一次攻击时候的情况,现在戴鸾翔手里能够调动的兵马,已经超过一万。郑鑫自度的用兵能力,绝不可能在兵力相若的情况下,同戴鸾翔抗衡。

    思前想后,郑鑫只能做出决断——将左翼攻击攻击赵成孝的军队全部撤下来,凑满七万大军,由自己亲自指挥,凭借人数优势先一鼓作气将戴鸾翔赶到长江里去,再集中力量对付秋仪之。

    于是在郑鑫的严令催促之下,左翼人马用了一盏茶的功夫,付出了损失数百兵士的代价之后,终于撤到了郑鑫身边。赵成孝因还要协助秋仪之作战,也无暇乘机反击,只能仍由眼前的队伍撤退下去。

    戴鸾翔这边,因自己兵力不足,又是从船上陆续登陆下来,没法一次性摆开阵势全军投入作战,因此才运用了波次进攻的方法,逐步投入兵力,成功地将郑鑫的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

    经过这几次攻击,郑鑫果然上当,在正面纠集起大军,要来对付戴鸾翔了。

    既是正面对决,自然也就没有那么多的阴谋诡计好用,对手也就没有那么多破绽可以利用。

    戴鸾翔奇谋虽然厉害,却更加擅长两方大军堂堂正正地正面对决,因此他手中虽只有两万人马,可面对对面已经过一整天血战的七万疲惫之师,未必就没有半点胜算。况且戴鸾翔现在要做的,未必就一定要将郑鑫正面击破,而是只要牵制住对手,再会同秋仪之前后夹击即可。

    因此戴鸾翔沉住了气,命大军排开阵型,正要派儿子戴松带领一支小队前去试探一下,却不料身后传来“咚、咚、咚”的隆隆炮响声音,炮声未落,便又见郑鑫阵中扬起几处高达数丈的烟柱,紧随而来的便是兵士们撕心裂肺的呼喊哭叫之声。

    戴鸾翔方才在船上已经见识过了李胜捷火炮的威力,还以为火炮不过声势虽大,实际却未必能有多少威力。可现在看到李胜捷一艘船上十门火炮,仅仅动用了五门,转眼之间便至少造成了数十人、上百人的伤亡,而在这样的过程当中,李胜捷却在距离敌军几十步开外的安全地点,不用冒半点危险。

    更有甚者,同样是远程攻击,弓箭弩矢尚且可以依靠巨盾格挡,而火炮威力却是极为强大,哪怕城墙营造时候略微有些偷工减料,也会在炮击之下轰然倒塌。这样一边倒的攻击,又会对敌军士气造成难以估计的巨大打击。

    有这样强的威力,也就怪不得方才秋仪之同敌军混战成一团时候,李胜捷不肯用炮轰击了——这一炮下去,还不是会不分贵贱良善,统统玉石俱焚吗?

    戴鸾翔打了半辈子仗,虽然从未在战场上尝到过失败的滋味,可这一次又一次的胜利,无一不是在同敌军你死我活、真刀真枪的搏杀之下获得的。而今日这样,仅用火炮远远地轰击就能够取得胜利——这样便宜的仗,他这一生还没打过!

    戴鸾翔正在思索之间,又听身后传来隆隆炮响,紧随而来的是理所当然的敌军的哭喊嚎叫之声。

    作为一代名将,戴鸾翔当然不会只着眼于眼前的胜负,他又想到火炮虽然笨重,目前只能架设在海船之上才能有机动力和战斗力,可是只要选用能工巧匠,设法制造能够运载火炮的牛车马车,便能带着这样无敌的利器四处作战。

    突厥骑兵之所以对大汉威胁最大,就在于他们善于远程骑射,然而只要在战场上能有十门、二十门火炮,就一样能对突厥骑兵尽兴打击,到时候突厥骑兵那区区箭矢,就不足一提了。

    就这样,戴鸾翔一边思索,一边严密约束麾下将士,要他们保持队形,不要擅自出动。他在他身后的李胜捷则还在不停地放炮射击。

    约经过了十阵炮击,船上的李胜捷派人传话过来,说是炮膛过热,要先冷却之后才能继续射击,否则就有炸膛的危险。

    戴鸾翔虽不知其中原委,却也明白没了火炮轰击,便到了同郑鑫正面交锋的时候了,可看对面被火炮轰得七零八落只能勉强维持住的阵型,戴鸾翔自然别有几分胜算,觉得凭自己手下这些人马,不但能够替秋仪之分担一些阵前的压力,或许还能一举扭转战局。

    秋仪之这边也听见远处不断爆发出的爆炸之声、看见郑鑫阵中升腾起的一柱柱烟雾,知道必然是李胜捷用火炮助战,或许已经打乱了郑鑫的部署。

    他虽还不清楚戴鸾翔的行动,却从面前对手近乎停滞的进攻,和身后赵成孝传来的敌军已经撤走的消息中间得知,想要击破郑鑫的部队,现在就是最好,也或许就是唯一的机会了!

    于是他同赵成孝商议了一下,从左右全军之中,勉强挑出两千没有受伤的兵士,再加上秋仪之身边的山贼亲兵,由赵成孝亲自领军,便往身前的敌军猛刺过去。

    这是秋仪之手里能拿出来的最后筹码,战斗力必然与众不同,仅仅一次冲锋,便如锥子一般狠狠插入敌阵。这次秋仪之志在必取,也不管对手还有没有什么应对的后招了,立即指令全军跟着前锋突破的方向,全力向敌军突击。

    此时郑鑫已被李胜捷的火炮彻底打蒙了,只求能在猛烈的炮火袭击下保全性命,根本不知道前方同秋仪之的动向,自然也就没法下达命令应付他的行动。

    于是秋仪之这一阵猛冲,凭借手中披伤带创、疲惫不堪的不到五万人马,竟将面前十余万之众的阵型冲了个粉碎。

    然而秋仪之麾下兵马毕竟是疲惫之师,这样一番冲击,似乎已到了极限,再也无力追击扫荡败军。秋仪之当然知道除恶务尽的道理,奈何手下兵士都已无力再战,再怎么努力催动都无济于事。

    正在这个当口,面前跑来一名骑士,正是渤海国勇士也鲁,他在秋仪之门前勒马停下,来不及下马行礼,就在马上对秋仪之说道:“义殿下,敌军退下去了,我等是不是要乘胜追击?”

    这话正说在秋仪之的心坎儿上,让他连忙点头:“没错,正要追击败军,务必要将首恶元凶的郑鑫当场拿获。”

    “好。不过如何追法,还请义殿下明示!”也鲁答道。

    秋仪之略加沉思,说道:“南边是长江,北边由我军堵截。渤海铁蹄轻马快,你们将军队一分为二,从左右两侧向江边追击,必然能够将敌军主力阻截住。还有,幽燕骑兵机动速度不慢,若不能将其围住,可令其自行退却,不能贪功恋战,影响大局。其余溃兵也都是大汉精兵,不能滥加屠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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