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妖怪儿子 作者:侯雁回

    死生亦大

    我的妖怪儿子 作者:侯雁回

    死生亦大

    三月三,上祀。在古代,这一日会有女巫在河边主持祓禊。古人认为水是至洁之物,在水边“祓禊”,洗濯身体,就可以祛灾禳福,确保一年平安。《后汉书·礼仪志》上说:“三月上巳,官民皆洁于东流水上,洗濯祓除,去宿垢疚,为大洁。”发展到魏晋,就形成了极具时代特色的“流觞曲水”,王羲之的《兰亭集序》上说:“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引以为流觞曲水,列坐其次,虽无丝竹管弦之盛,一觞一咏,亦足以畅叙幽情。”映入眼帘的,就是魏晋风独有的风流。

    而在李村,三月三这天,村里年轻的小媳妇、姑娘们也会带着孩子们到河边沐浴,潺潺的河水清澈冰凉,孩子们相互打闹,童稚声音惊飞河边的野鸭。年轻的姑娘们拉起裤脚,淌着水,也会嬉笑着,唱些流行的小调。不远处的草丛里,常常会拥挤着几个偷看的小青年,红着脸偷窥心爱的姑娘嫩生生的腿肚子。

    也有子火爆的姑娘不甘被看,偷偷穿上一盆水,就往草丛里泼过去,惹得小伙子们尖声跳起来,互相笑骂,这一天,原就是乡村里最朴素的情人节。

    李微看着湿淋淋地从门前走过,高声笑闹的姑娘们,心中有些羡慕,然而不知为何,她总是融入不了她们的嬉笑玩闹中。大约是刚来这个世界时,被她们或无心或有意的嘲笑伤害了吧,如今的她,也不想分辨谁是善意,谁是恶意,只想安安心心地过自己的小日子。

    而没有几天,一件突如其来的事情,却让李微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悲伤。那一天,一大早的,就听到隔壁族长家响起了鞭,被鞭声惊起的李微索起了床,挑着桶准备去井里挑水,一出门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李稷头上绑着一条白布,穿着一身白色的衣服,正哭着在族长家门口叩首,族长亲自开门迎接他。李微心“咯噔”一跳,手一抖,桶落到了地上,李村的族长是附近几个李姓村庄的长老,谁家有红白事都要知会他的。

    李稷这是,来报丧了!

    李微和族长跟着李稷一起去了寿江村,从村口到李稷家,一路都可以听到凄凄的哭声,李娘家的亲戚都赶来了奔丧,她的老姐姐尤其哭得厉害。李微扶着族长,早已泪流满面,待看到停在正庭中的***遗体时,不等李稷的家人还礼,就哭着扑了过去,想要再听这个和蔼的老人唤自己一声“好孩子”。

    李微的痛哭引得李稷的家人更加哀声哭泣起来,几个小孩子都吓得躲在妈妈怀里,还不懂事的他们,并不知道躺在板床上的,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搂着自己唱儿歌、讲故事,叫自己“好宝宝”。他们还不懂,等他们懂事时,却早已记不清***长相了。

    等所以亲戚都致哀后,李***遗体在选后的时辰入棺了,头朝里,脚朝外,一点一点地一进棺材里,在李微朦胧的泪眼中,一切都成了慢镜头,直到棺材的盖子合上,将彻底地隔绝在另一个世界,此生再也没有机会再见。

    守灵三天后,李家人还是将李送上山中安葬,李微扶着苏南玉,看李稷家人抬着灵柩,十步一跪地送葬。苏南玉因为怀了孩子,担心冲撞,没有去送葬,而李微,因为不是李家子孙,不能跟着去,只得留在李稷家陪苏南玉。哀乐越来越远,苏南玉终于扑在李微怀里,哭泣道:“妈还给我养了小**,说等我生了给我补身子,如今却先走了,连我肚子里的孩子都见不到……”

    “见得到的,见得到的……”李微轻轻地拍着苏南玉的背,安慰着。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淅淅沥沥的春雨,将生离死别的哀伤渲染到了十分。生、老、病、死,是谁也挣不脱的。然而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活着的人,生活还得延续。

    妈妈的死,使得李稷对于寿江村的感情更加淡薄。从前他小的时候,父亲在外养蜂,常年不得一见,只有妈妈拉扯着他,母子感情极深。早先他不忍离开寿江村,不过是想自己在外漂泊不怕,却担心妈妈跟着自己受苦,如今妈妈去世了,他终于决定离开这个冷漠的村庄。前不久,父亲寻了几箱蜂养在阁楼里,却被邻居说影响了大家的瓜果授粉,硬着联合着村里的其他人,把蜂箱搬到晒台上,通通烧了。年迈的父亲看着自己的心血付之一炬,险些气得再次中风。

    那些人真的不知道蜜蜂不仅不会影响,反而还会有助于授粉吗?他们知道的,一切不过是借口罢了,人的嫉妒心是很可怕的。他父亲这些养蜂赚了点钱,给几个儿子盖了大房子娶媳妇,村里谁不红着一双眼?妈妈也是被那场火刺激,才去得这样快吧?

    “阿稷,我们离开这个村,今后即使乞讨也不回来了!”年迈的李爷爷愤怒地说道,李稷握着拳,答应了。

    在李稷家留了三天,照顾怀孕的苏南玉,等丧礼过后,李微沿着湿滑的山路,往家里走去,路边到处是白色的纸钱,才恍然今天原来是清明,连忙加快了脚步,自己虽然和家人交代了一声,但是三日不归,家人还是会担心的,何况还是今天这样的日子。

    李微回到家中,却发现妈妈在门口烧着纸钱。李微愣了一下,祭祀通常都是由男人主祭的,怎么却是妈妈在烧呢?

    “妈妈,爸爸和哥哥呢?”李微疑惑地问道。

    李妈妈表情有些不自然,将手中的纸钱烧完,才说道:“当然都是去扫墓了。”

    “那你这是?”李微问道,心中一突,突然很后悔,害怕听到李妈妈的答案。

    好在李妈妈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拉着李微的手,红着眼睛说道:“好了,你回来就好,累了吧?族长也是,怎么让你跟去呢?你又不懂得丧事,没有给别人添乱吧?”

    “我哪有!”李微扁扁嘴,说道:“我是最乖的了。”

    “都做妈妈的人了,还这样孩子气。”李妈妈拍了拍李微的头,笑道。

    李微扯着妈妈的胳膊撒着娇。其实老人家都是喜欢孩子撒娇的,所以,趁父母健在的时候多撒些娇吧,让他们仿佛回到孩子还小的时候,那种温馨的感觉,是任何物质都无法比拟的。

    清明时放风筝误,谷雨西厢好养蚕。送别了哀伤凄切的清明,谷雨的倾盆大雨来临时,李微家的小**也终于破壳而出了。在它们身上,李微看到了生命的艰难。一只只嫩黄色的小家伙,颤抖地从粘糊糊的蛋壳里爬出来,出生的时候,必须由小**自己将蛋壳啄破,这是生命诞生的一个必然的过程,连一旁的**妈妈都不会帮助它们。

    死,生,亦大矣!

    等最后一只小**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的时候,李微的小家又多了一群**宝宝,这个小家变得越来越热闹了。

    连绵不断的春雨中,林花谢了春红,田里的禾苗也茁壮地成长了起来,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一直到了龙舟雨下过,天气才晴朗下来。一个令孩子们兴奋的节日又到了。这一日,妈妈们都会到山上采些新鲜的竹叶,泡了糯米、红豆、眉豆等材料、淹好五花,准备包咸粽。孩子们搬着小板凳坐在妈妈身边,看妈妈麻利地包着一个个的粽子,滴溜溜地转着眼睛,噎着口水,急子地问妈妈什么时候能够包好。做妈妈的看着孩子的猴急样子,都会宠腻地笑,或者打发孩子去采艾草的。

    孩子们就呼啦啦地向田边地里跑去,采了青嫩的鲜艾草,别在身上,或回家在门上。也有的小姑娘顺便采写野花,互相了满头,笑容比山花还要烂漫。

    等粽子蒸熟了,一家老小就会围着桌子,吃新鲜出炉的粽子,家庭主妇们还会给每人斟上一小杯雄黄酒应节。端午正阳,五毒俱出,雄黄酒和艾草,都起着驱邪避毒的作用。

    鹿为马在罗天的宿舍里剥着粽子,笑道:“还是做老师的好,不用自己亲自做,都能收到那么多。”

    罗天淡笑着,道:“谁叫我不会骗吃骗喝呢?这些日子来,哪家的好东西你没尝过?”

    “你可以质疑我的人品,可不能质疑我的专长。”鹿为马严肃地说道。

    “可我以前怎么听小九说,你最不擅长的就是卜卦?”罗天疑惑地问道。

    “咳咳……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鹿为马淡定地说着,心中暗骂,那小子,怎么把叔叔的老底都给掀了,真是太不可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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