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吴漾和路知远在客厅看电视,之前活蹦乱跳的叶梓木突然抹着眼泪推门而出,他们着实大大地吃了一惊。

    叶梓木毕竟还只是一个未成年的高中女生,如此情绪激动的跑出去,万一出点什么事可不好。

    路知远指指书房,“你去看看安然,不要让她离开家门。”说话间,便追着叶梓木跑了出去。

    吴漾轻轻推开书房的门,只见安然瘫坐在木地板上,表情有些木然。他走近她,柔声问:“安然,你还好吗?”

    听到熟悉的声音,安然回过神来,迅速抹了一把脸,尽量用很平静的语调回答:“我很好啊!我好得很。”说完,还强扯起嘴角笑了笑。

    心里思绪万千,但可以肯定的是,她确实失掉了一段重要的记忆。而知晓她那段记忆的人,有吴漾、云深和叶梓木……

    她想知道答案,想知道自己失去了些什么,但她深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谜题并非一日可解,得慢慢来。

    所以,此时此刻,她不想在吴漾面前表现出任何软弱与感伤,即使撑的很生硬,那她也会硬撑下去。

    吴漾走过去扶起安然,“脚上有伤,还是得注意修养,走去客厅坐吧,我再给你上些药冰敷一下。”

    02

    电梯门正要合上,路知远及时伸手截住,迅速蹿进了电梯。

    叶梓木脸上还残留有未干的眼泪,看见来人是路知远,并不说话,只低头用手指绞着头发。

    “你家住哪?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自己回去就好。”

    “天已经黑了,一个人不安全,我送你。”

    叶梓木报了地址,路知远在路边拦下一辆车,他们一起坐进后排座位。

    路知远在裤兜里来回搜寻了一遍,掏出一根包装纸皱巴巴的口香糖,递到叶梓木手里,“看你来的时候欢天喜地的,这会却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叶梓木毫不客气地将口香糖塞进嘴里,“没什么,说了你也不懂。”

    路知远摇摇头,“你和安然是同班同学吧?我可是你高三学长,懂的应该比你多。”

    叶梓木轻笑一声,“我早熟。”

    03

    路知远回到家的时候,安然躺在沙发上睡着了,她眉头紧锁,看起来睡的不是很安稳。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灯光有些昏暗,吴漾坐在离安然不远的地方,手里捧着一本书看得很专注。

    时间一晃就已经十一点钟了,吴漾起身要走,路知远小声问:“今晚要不要在我家休息,反正空房间多的是。”

    吴漾指指身上的迷彩服,还是军训时的着装,“我回家换身衣服,明天再过来找你。”

    “找我?确定是找我不是找安然?”

    安然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半眯着眼睛,“谁叫我?”

    吴漾一掌拍在路知远背上,“瞧你那熊样,哪有一点做哥哥的样子?”

    路知远有些吃痛地皱了皱眉,依然不忘怼回去,“力气没处使了是吧?我这叫幽默,幽默懂吗?再说了,我妹妹觉得我好就行,不用你瞎操心。”

    吴漾朝安然挥挥手,说:“安然,我回去了,你好好休息,记得擦药和冷敷。”

    04

    吴漾一走,安然就把路知远抓到沙发上坐下,“哥,我有话要和你说。”

    路知远收起白日里的玩世不恭,宠溺地揉了揉安然的头发,“安然,别这么一本正经一脸严肃的,哥不习惯你这个样子。有什么话,你尽管和哥说?今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叶梓木又是怎么一回事?”

    “哥,我和安南打小就跟你亲,你带着我们从小玩到大,这么些年,你一直都对我们很好。有好吃的好玩的总是先想到我们,遇见事二话不说就挡在我们前面。说真的,我一直觉得能做你的妹妹是很幸福的事。”

    从小到大,安然是第一次对路知远说这样温情的话,路知远心下灌满了感动,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微笑地看着安然。

    安然顿了顿,继续说:“安南年纪小,很多话没法和她说,爸妈又总是那么忙,也不怎么管我,和他们的交流也少。在这个家里,你是我唯一可以说心事的人,我那些乱七八糟的烦恼和心里话,总是一股脑的倒给你,你从不嫌我烦,还总是很认真的倾听我,然后建议我该怎么去做。”

    路知远伸手捏了捏安然的脸,“傻妹妹,我不疼你疼谁呢?”

    安然露出好看的笑容,然后眼泪就这么一滴一滴地掉落在路知远的手背上,他感觉到一片温热,心却一阵阵地抽疼。

    路知远不言语,只静静地陪着她,等她把想流的眼泪流完。

    他突然想起小时候的安然,小姨每次去公司工作,她总要坐在楼梯间哭一会。这个时候,他会递给她一根棒棒糖,然后有模有样地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妹妹不要哭,你妈妈很快就会回来的。”

    那个时候,路知远莫名地觉得自己身上有一种使命感,他要做妹妹的守护者,让她一辈子幸福快乐。

    05

    “哥,我最近常常做噩梦,在梦里总是特别的痛苦。梦见一些莫名其妙的人,他们一遍又一遍的问我‘安然,你真的不记得了吗?’

    “今天,吴漾和叶梓木都不约而同的问我:‘安然,你真的不记得了吗?’一听到这句话,我就开始脑仁疼,我真的不知道我应该要记得什么?我记忆里存留的东西从来就与他们无关啊!我和他们明明才刚认识不久……”

    看到安然说话时一脸痛苦的表情,吴漾的眼神开始涣散,心瞬间揪了起来。他心中了然,逃不过的终归会来,但没想到来的这么快。看来,有些事情,需要安然自己去面对了。

    安然满怀期待地看向路知远,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哥,如果你知道什么我不知道的,你一定要老实告诉我好吗?”

    路知远点点头。

    “我这十五年的生命,是不是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比如,我是不是曾失忆过?”

    路知远再次点点头,“你确实失去了一段记忆,七岁那一年的记忆。”

    “还有呢?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你七岁的时候我也不过九岁,事情的细节我并不清楚。我只知道,你莫名其妙地失踪过一年,小姨姨夫把你找回来的时候,你对于那一年所经历的事情一无所知。后来经医生诊断,说你是选择性失忆,那一年发生的事情在你的记忆里是空白的。”

    安然点点头,“我知道了,哥,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06

    安然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昏黄的路灯下,云深神情恍惚,眼里蓄满了泪水,她说:“安然,对不起”。

    淡淡的忧桑无声无息地翻滚在叶梓木明朗美丽的脸上,她说:“安然,我们不是刚认识,早在八年前,我们就认识了。”

    吴漾舞动着灵活修长的手指,草蜻蜓躺在他摊开的手掌上,他说:“安然,你真的不记得了吗?以前,就是你小的时候,有人给你编过这样的蜻蜓……”

    这些片段无比清晰的浮现在安然的眼前,她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喃喃自语,“我与他们之间,究竟有着怎样的关联?”

    十五岁,原本无忧无虑的年龄,横空出世的谜题横亘在脑海里,安然心中泛起忧愁,她不知道,等待她去解答的谜题究竟是喜是悲?

    但是,无论如何,她一定要找回失去的记忆。她不希望自己人生的记忆残缺,留下空白茫然。

    第二天上午十点半钟,吴漾拎着一塑料袋的菜来到路知远家。

    彼时,安然和路知远正窝在沙发上看电影,吴漾笑着和他们打过招呼以后就径直走进了厨房。他们知道这一天的饭食又有着落了,俩人乐得笑开了花。

    吃过午饭,吴漾又找来药箱和冰块给安然换药加冰敷。安然说自己是小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应该不需要继续冰敷了,但吴漾不依她,自顾自地将装好的冰袋轻轻按在她的伤处。

    路知远被吴漾使唤去洗碗,这个平日里什么家务事也不会做的大少爷,有模有样的系上围裙走进了厨房,大言不惭地说要把碗洗得亮堂堂的。可是,他拿着碗洗了半天也不晓得放点洗洁精,越擦越油,越油越使劲的擦。

    吴漾见他半天没出来,走进厨房一看,哈,被路知远洗过的碗依然一副油乎乎的样子,他当下会意,忍不住大笑起来,“哈哈哈,路知远,你这个生活白痴,不知道洗洁精是做什么用的吗?”

    就这样,路知远被好友和妹妹嘲笑了一整个下午。

    晚饭后,三人围在一起打牌,直到安爸打电话来催安然回家,三人才散了伙。

    吴漾问安然要不要骑车送她回去,安然心底自然是想的,但一想到爸爸说王伯一会过来接她,就支支吾吾起来。路知远喊道:“吴漾,你赶紧走,别瞎操心了,她家一会有人开车来接她。”

    吴漾走后,路知远嘱咐安然,“明就开始正式上课了,晚上回去把明天要用的东西都准备好。脚上的淤青还没完全散掉,目前这一周就不要逞强骑自行车了,让王伯送你去学校。另外,关于失忆的事情,那只是你生命里的小插曲,并没有对你的生活造成什么负面的影响,别太耿耿于怀了。你的高中生活才刚刚开始,答应我,好好享受它好吗?我的妹妹一定要开心快乐才好。”

    安然看着路知远笑,“知道了,哥,你刚刚说这一番话的语气好像奶奶,可惜她已经不在了。”

    “好啦,奶奶在天堂也希望我们安然幸福快乐!”

    吴漾一直在路知远家小区楼下待着没走,看到路知远和安然从单元楼走出来,他一闪身躲了起来。

    安然上了车,伸出半个头和路知远挥手再见,不经意间,目光所到之处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一惊,是吴漾。

    “王伯,待会把车子开慢一点。”

    车子开动的瞬间,少年踩着单车迎风狂奔起来。

    到拐弯的地方,安然压低身子,猛地一回头,只露出一双眼睛,却清晰地看到少年和自行车像一阵风尾随而来。

    她怕他发现她看到了他,只轻轻的一眼便火速回头,脸上浮现清浅的笑容,“王伯,加速吧!”

    安然在心里默念,“吴漾,回去吧,别再追了。”

    车子加快速度跑了一小段路,安然再次回头往后看的时候,路上已经没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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