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很多时候,卢宇就是那种一根筋单线条的人,他并没有从张晴的话里听出什么弦外之音,于是用特清脆嘹亮的声音回答:“张老师,我说,我想和安然坐同桌。”

    张晴扶了扶鼻梁上的黑框眼镜,确信自己没有听错,忽地瞪向卢宇,“没错,我是答应过你爸要对你特别关照一些,但这事我没法同意。作为一个高一的学生,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心里没点数吗?回去手写一千字检讨,明天早自习交过来,下不为例。”

    “什么?”这次轮到卢宇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有些吃惊地看向张晴冰冷的苦瓜脸,“张老师,我没做错什么呀?这一千字检讨是怎么回事?”

    “不写也行,那我只能和你爸通电话了。”

    张晴和卢宇的爸爸是初中同学,有多年的交情摆在那,所以卢宇心底并不怕张晴,但突然听她无比严厉的让自己写检讨,一时间还是有些懵了。

    “别,张姨,别和我爸通电话。检讨我写,但死也得死的明白呀!我犯了什么错,需要手写一千字检讨?”卢宇颇无奈地挠了挠头。

    “严肃点,在学校叫我张老师,套近乎没用。你犯了什么错你不知道吗?中学生不允许早恋你不晓得么?”

    什么?早恋?

    所以,他想和安然坐同桌,张晴自动将这种行为归为他有早恋倾向。好吧,知道辩解无用,卢宇不再继续和张晴争辩下去,而是乖乖地点头,“张老师,我写,明早交给您。”

    02

    高一(1)班教室,张晴站在讲台上宣布班委的名单。

    班里同学个个面面相觑,心里却都在嘀咕,选班委不都毛遂自荐然后再通过民主投票确定最终的人选吗?这班主任直接自己确定好了,然后公布给大家算怎么回事?

    安然无赖地摇摇头,对张晴的印象分已经快要减至负分了。究竟得多差的运气,才能遇见这样的人做自己的班主任呢?趋炎附势、专制独裁、不通情理……

    重点高中的重点班真的有传说中那么好吗?未必吧!

    成绩平平的卢宇莫名当上了高一(1)班的班长,云深是学习委员,叶梓木是文艺文员,吴漾成了体育委员,而各方面都出类拔萃的市中考状元安然却并未谋得一官半职。

    张晴一本正经地将班委名单宣读完毕,底下的同学们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一方面是不满她的专制,另一方面都不能理解为什么安然连个学习委员也轮不上,要论学习成绩,她才是最厉害的那一个呀!

    张晴拿黑板擦一拍桌子,那点嘈杂的声音立刻消失无踪,说实话,大家还是有些惧怕这张苦瓜脸的。

    吴漾举手,得到张晴的允许后,站了起来,“张老师,通过班级民主选举再确定班委的人选,会不会更好一些呢?”

    同学们纷纷点头附和。

    吴漾说的委婉,但话语里透出的是不满,张晴摆摆手示意他坐下,“我带的班级,一贯都是这种制度,就按我刚宣布的人选组成班委团体。”

    吴漾眼神淡漠,默默地坐下,他心底知晓,张晴之所以不让安然做班委,是因为开学典礼上新生代表发言那件事。这女人,真的很记仇呢!

    云深没有举手,而是直接站了起来,用很快的语速说道:“张老师,我以前从来没担任过任何班委,可能无法胜任学习委员的职责,安然同学是市中考状元,我觉得她更适合当学习委员。”

    其实,安然并不在意是否可以当班委,虽说从小学到初中,她一直都是班长,但那都是同学们民主选出来的,她自己并不在意那些头衔。让她当,她会倾尽全力为班级做事,不让她当,她也正好落得清闲。

    在云深说完话的一瞬间,安然愣了,张晴怒了。

    安然正想要站起来说些什么,卢宇先她一步像火苗一般蹭地蹿了起来,“张老师,我也从来没当过班委,更别说班长了,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铁定是没法胜任这班长的职位,我觉得安然比我更合适。”

    张晴脸色越来越难看,两颗眼珠子燃烧着熊熊烈火,像是要穿透她那副看起来又重又厚的黑框眼镜蹦出来似的。

    安然再次准备站起来的瞬间,下课铃猝不及防地响了起来。

    张晴心底那欲喷发的火山被悦耳的铃声逼了回去,她摆摆手,“这个事以后再说。”

    虽然同学们心里都憋着一口气,想要通过民主的方式选出班级干部,但面对张晴的专制独裁,他们也无能为力。

    张晴的一句“这个事以后再说”,言外之意无非是:这事就这么定了,以后再也不要提了,谁提跟谁急!

    成年人总喜欢用他们的权威去谋取利益,哪怕只是如张晴那样一个小小的班主任,也同样想将班级的一切权利捏在手里,容不得任何人去反抗。

    学校固然有真心实意为学生着想,甘心乐意为学生付出的老师,但张晴从来就不是那样的人。从前不是,现在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03

    安然和吴漾极有默契地一前一后背起书包走出了教室,一同走向自行车棚。

    “呀!怎么回事?”安然蹲下来,看着自己瘪瘪的自行车后轮,用拇指和食指一捏,果然,没气了。

    古箫在不远处观看着这一幕,他嘴角掠过一丝邪笑,迈开步子朝安然走去,心里的小算盘已经开始拨弄的哗哗作响。

    突然间,古箫嘴角的那抹邪笑化作一丝不屑,喃喃道:“吴漾同学,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呀!”

    抢先古箫一步,吴漾来到了安然身边,替她捏了捏车轱辘,“车轮的气门芯被人拔了。”

    安然无奈地摊摊手,“那怎么办?”第一次接触自行车的安公主,自然不晓得学校附近那些小小的破旧的自行车修理摊有何作用。

    “我帮你推到学校附近的修理点去修一下就行,不是什么大问题,修起来应该很快。”

    “那我……”

    吴漾朝不远处自己的自行车努努嘴,“你去推我的车。”

    轮胎没气的车子,推起来自然费劲许多,安然弯起嘴角,笑道:“吴漾,你真是我的救星呀!”

    看着安然和吴漾渐渐消失在学校大门口的背影,古箫握紧了拳头,指关节捏的嘎吱响。此时此刻,他气的牙痒痒,心里憋着一口气,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

    找人故意拔掉安然自行车轮胎的气门芯,煞费苦心为自己制造的机会,没想到最后却便宜了别人。

    “看来,得下点猛料了!我古箫想得到的东西,就一定会得到,不过时间早晚罢了!”

    04

    修车师傅麻溜地换上了新的气门芯,用打气筒给轮胎打满了气。

    “这么容易就修好啦!”安然笑着接过自行车,跨上座位踩上了脚踏板。

    安然和吴漾,他们就这样并肩骑行在非机动车道上,车速适中,一路说说笑笑。

    那一双靓丽的背影,散发着无限青春的气息,那样的美好。

    可是,美好之余,却不小心灼伤了另一个少年的眼,也一并刺伤了他的心。

    古箫骑着自行车一路尾随在他们身后,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他目光如炬,死死地盯着他们的背影,似乎只要他少看一眼,那一双背影就会凭空消失一样。

    少年的眼里蓄起了一座活火山,他心里有嫉妒,有懊恼,更有不干。

    尖锐的刹车声响起,少年双眸里的烈焰还没平息,身体却已扑落在地。剧烈的疼痛,伴随着惊恐,他闭上眼睛,腿上溢出一片温热的潮湿。

    “吴漾,是古箫,快去看看!”

    古箫睁开眼睛的时候,瞳孔里映出了安然那张美丽的脸,他抿了一下干涩的嘴唇,“你……我这是怎么了?”

    吴漾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酷清淡,但听得出来,此刻话语间多了一份担忧,“不要动,扯到伤口会疼,救护车很快就到。”

    安然也有些慌了神,“我们已经报警了,也让张老师联系了你父母,别担心,有我们在。”

    古箫笑了,这是安然第一次为他担忧。

    救护车驶进了市医院。

    古箫深深地吸了一口消毒水的味道,然后被推进了急救室。

    好累,好倦,好疼,他慢慢闭上眼睛,想要舒舒服服的睡一觉。

    醒来的时候,古箫微微一抬眼就看到了病床那一头自己那只缠了绷带的腿。

    这是在做梦吗?安然呢?吴漾呢?一切的一切,都好不真实。

    下一秒,古妈妈温柔的声音传入古箫的耳朵,“箫箫,你醒啦?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古箫闭上眼睛,然后睁开,看向古妈妈,“妈,我这是怎么了?”

    “让司机接送你上下学你不要,非要自己骑自行车,这不,出车祸了,可把我急坏了。我接到消息立刻从北京买了最近一趟航班,一刻都不敢耽误就飞回来看你。”

    古箫再次闭上眼睛,嗫嚅道,“妈,你实话告诉我,我这条腿……是不是废了?以后不能踢足球也不能打篮球了?我变成一个废人了?”安然不会喜欢上一个废人的。

    古妈妈瞪大了眼睛,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儿子,你瞎想什么呢?电视剧看多了吧!”

    这时,恰巧有一个小护士进来病房替古箫换输液瓶的药水,他忽地伸手拽住小护士的衣袖,双眼蒙上了一层朦胧的水雾,“护士姐姐,你告诉我实情,我的腿是不是废了,还有救吗?”

    小护士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悠悠地笑了起来,“别担心,你这不严重,没伤到骨头,皮外伤,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敢情,自己这是被吓晕的?

    古箫皱起眉头,有些自嘲地笑了笑,然后又略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天哪!真丢脸,在安然面前……出糗出大了!

    唉,完了完了,以后拿什么脸见安然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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