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他这个模样,归烟睁大了眼睛,看着陆景止如此郑重的模样,她好像猜到了他想说什么。可是即使猜到了,还是忍不住轻轻屏住了呼吸,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两双眼睛对视着,彼此都能看出其中的心意,空气中安静到好像只能听到浅浅慢慢的呼吸声,陆景止的脸颊泛红,嘴唇张合几次,都没有说出话来着。

    在这种有些诡异的寂静中,归烟的表情从紧张到平静到冷凝,眼神已经有些冷了。

    好气哦!说出那句话真的就那么难吗?!

    归烟冷着脸,正准备往后退一步,陆景止察觉到她的动作,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眉头皱的有些紧,:“归烟,我收回曾经的话,我不想你做誓死追随的人,我只想你做我的人!”

    归烟听见这句话,先是一愣,想起了那时候和陆景止在杏花树下达成的协议,可他后面的话,却是让她实实在在笑了出来,眉眼中满是笑意。

    陆景止看着冰雪消融,春回大地,紧绷的神色也缓和下来,缓缓露出一个笑来。

    “我等你这句话已经好久了,还好你说出来了,要不然你可就没机会了。我不需要你朝我走九十九步,可是五十步你却是得给我走的。”

    归烟眉眼柔和,多了几分温柔之色。

    如果所谓爱情真是一百步,那么她最希望的是,这一百步他们可以一起走!

    ……

    顾月白房中,充斥着一股浓重药味,桌子上摆着已经空了的瓷碗,连则坐在床边,又给顾月白递了一碗。

    顾月白脸色白的有些可怕,眼眶有些凹陷,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

    看着顾月白面部表情地喝完,连则接过空碗放到桌子上,从旁边的药箱里拿出了一个针包。

    “蛊王在你身体里呆了这么多年,突然被取出,你的身体受不了,才会出现这种状况。”

    连则从针包里拿出一根长针,又拿出了一个白玉瓷瓶,里面是绿色的药水。

    连则将长针将放到瓶子里浸泡一会,再拿出时,银针上已经有淡淡绿色。

    “把你手递给我,五指连心,疼的很,但是忍着吧。”连则面色平静,即是劝告的话语,也被他说的如一潭死水。

    顾月白没有说话,桃花眼连眼皮都没有掀起来,就将左手递给了连则。

    连则将长针缓缓刺入他手指间,顾月白皱了眉头,另一只手握拳握得死紧,额头上渐渐渗出冷汗。

    连则屏息凝神,待将一切完成后,他撩起衣袖擦了擦头上的汗珠。

    顾月白手疼,但他作为大夫,心也是很累的好不好。

    特么的他要真把顾月白的手扎出了什么好歹,顾月白还会放过他。

    连则输出一口气,看着顾月白苍白的脸,莫名其妙心里竟然生出来一些怜悯来吧。

    因着这丝怜悯,连则沉默一下还是开了口。

    “顾月白,我跟你说个故事吧,很多年前,我遇上了有关姑娘。”连则思绪放空,好像沉浸的回忆之中。

    顾月白抬头看向他,仿佛一尊木雕突然有些动静。

    有关连则和归烟的关系他心中一直好奇,但是归烟不说,他觉得也没有必要去问,如今连则自己开口,他自然是愿意听的了。

    那些他没有在她身边的日子里,有关她的一切,他都想知道,这样,他好歹可以假装路过了她的那些岁月年华里。

    除了连则语气浅淡的话语,便只有偶尔他取针时的动作声。顾月白全程靠在床上,听着连则的话面色平淡,只有偶尔缩小的瞳孔反应出他内心的波涛汹涌,万丈狂澜。

    连则说完之后,气氛一时间沉寂下来,连则将顾月白手上的针拿下来,余光扫过他的面颊,恍然惊觉他已经是满脸泪水。

    连则手上的动作僵住了,反应过来之后赶紧将后续工作做好之后赶紧拿着箱子出去了。

    连则觉得,这么狼狈而又动了真情的眼泪,楚国万人之上的摄政王定然是不愿意让他人看见的。

    虽然他流泪是一回事,但是愿不愿意被别人瞧见又是另一回事情了。

    若他哪天又开始抽风,连则可不想自己因为这档子事情被他给做掉了。

    连则关上门后,顾月白流着眼泪,嘴角勾起一抹苦笑,然后他这突然扬起手,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落下来,没过一会,那张俊美的脸就红肿起来。

    顾月白好像感觉不到痛意,又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然后是第三下,第四下。

    第一巴掌,为她夏家满门性命。

    第二巴掌,为她父亲惨死之憾。

    第三巴掌,为他少年时误会于她。

    第四巴掌,为他让着宋姬轻她辱她。

    ……

    他一直以为她一直在他身后,可是那个人总有累了,厌倦了,伤心了,想放弃的时候。

    而且想到那一袭月色白裳,她的身边,已经出现了另一个优秀的男子。

    想到归烟时而的冷淡,顾月白自嘲笑笑,即使她的心回不来,他也是要强留她在身边的。

    连则回了自己的院子,站在窗前,看着天际的云朵,想到曾经在归烟房间中看到的那一幕,微微叹了一口气。

    顾月白是痴人,他又何尝不是?

    想到归烟的记忆,连则也是有些头疼。

    他不明白,为什么?

    为什么连伤她至深的顾月白都可以想起来,却独独忘记了那些在天幽谷的岁月。

    他和相识相知于天幽谷,她想起了所有,却独独忘记了她,忘记了自己最艰难的岁月。

    天幽谷的老头子是个有病的,喜欢在各种东西上面做实验,搞不出来个结果的时候就喜欢打人。

    他那时见到归烟,她手上总有纵横交错的伤痕。而且她吃的苦,远远比他见到的要多。

    ……

    几天之后,顾月白身子稍稍恢复的时候,身体已经适应的蛊王离开后,朝中突然发生了大事。

    两名朝廷大员突然被发现死在了自己的家中,而且死法一模一样。

    都是尸体被整整齐齐摆放在房间里面,然后头颅被割下来然后悬挂在房梁上。

    此事一出,满朝哗然。

    小皇帝听到来人的禀报后,直接吓得脸色发白说了一声“朕要更衣之后”,在满朝惊异的眼神之中,就退了朝。

    说是更衣,其实就是被吓得想尿裤子,然后找个好点的说法而已。

    摄政王党看小皇帝的眼神越发不屑,果然是烂泥扶不上墙。

    实在是搞不清楚摄政王为什么还要把他留在皇位上,早点把人撸下来自己当皇帝不好吗?

    有关皇位那些事,还是得跟他好好说道说道。

    摄政王已经好久没有上朝了,这种大事一出,他必然是得回来的。

    顾月白当天晚上就回了摄政王府,连续召了十二名大臣进了书房,灯火一夜未熄。

    玄武送走最后一位大人的时候,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清晨的雾气带着寒意,玄武回到书房,就看见顾月白站在大开的窗前。

    他面色还是苍白,嘴唇有些起皮,玄武这才明白,这么一夜,按照他主子的谈起事情就不要命的状态,,恐怕是一口茶水都没有饮。

    房间里面有用碳火温着的茶水,可惜碳火早就熄灭了。

    玄武去外面拦了一个丫鬟,喊人送了茶水过来,又去了顾月白的卧房拿了披风过来。

    顾月白披上披风,接过玄武递过来的茶水,茶水有些烫,带着淡淡的茶香。

    一杯下去,觉得整个人都暖和了起来。

    玄武接过空杯子,正准备再来一杯,顾月白却摇手阻止了。

    他看着天际的一片火红,心里面却有着淡淡的凉意。

    这次的事情与其说是谋杀,不如说是下战书。

    这次两名大臣被杀的手法,简直和二十八年前越国两名大臣的死法一模一样。

    而越国那两名大臣,是越国世家陆家的附庸者,也是陆冷石的得力助手。

    杀死他们的人,是那个神秘的海上岛国,东阳国的人。

    当年越国的事情顾月白并不清楚,所以也不明白当初东阳国是因为什么杀人,可他知道,在那之后,陆冷石在越国朝堂上,被打击得很是厉害。

    也是那个时候,越国现在的铁血帝王开始崛起,崭露头角。

    陆家从操控朝政的第一大世家变成和帝王分庭抗礼从有一部分原因也是这个。

    而如今,在他顾越白一家做大的时候,他的人却被杀死了,和那时候的手法一模一样。

    顾月白想不明白自己是什么时候惹上了东阳国,可是若是东阳国真想插手楚国的朝政,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身体虽然已经没有好全,顾月白却已经强打精神为未来的事情做打算了,想到前段日子有些地方物价疯狂上涨有人蓄意闹事的时间,顾月白越发觉得东阳国想搞事情。

    ……

    顾月白下山的事情,归烟知道的不算晚。

    连则如往日一般去给顾月白诊脉却被拦在外面,他就赶紧跑到归烟那里和她说了。

    彼时顾月白一身褐色短衣,坐在桌子旁边喝茶,听到连则喝和归烟说没有见到顾月白的时候,他嘴角翘起,轻轻笑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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