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静!”因为大堂之外又乱了起来,京兆尹不得不又敲了一边惊堂木。

    他扬了扬下巴,对褚云衿说到:“褚云衿,你接着说!”

    “是,大人!”褚云衿拱了拱手,而后坚定的地伸直了胳膊,直指静立一边的刘翰林。“大人,学生要状告的,正是今科副主考官之一,翰林院大学士刘程宪!”

    “你这举子好生不是规矩,本官乃是今科主考,你如此诽谤于本官,可是要治罪的!”

    褚云衿话音未落,刘翰林便气的原地跳了起来,指着褚云衿大骂。

    “呵,”楚叶冷眼旁观,轻哼一声,“刘大人如此激动做什么,身正不怕影子斜,有时候您越是激动,越是显得……十分可疑!”

    “楚叶!你不要信口开河!”刘翰林双眼充血涨红,额头上青筋暴起,而后沉声对褚云衿说到:“褚举人,你说本官收受贿赂,可能拿得出人证物证?既然拿不出来,不是诽谤又是什么!”

    楚叶不再说话,笑得像一只狡猾的老狐狸。

    褚云衿再次拱手,却是对着京兆尹:“大人,学生确有人证,只是为保证人的性命安全,学生认为,还是应当请刘大人先拿出证据来自证清白。届时学生再清楚证人,请两人当堂对峙!”

    褚云衿不是傻子,他虽然是受人挑拨前来击鼓,却也是准备了万全之策。可若是轻而易举地将证人请出,岂不是在帝京之中树了一个靶子。他势单力孤,如何能够保障人证的生命安全?

    这也是他同样将楚叶也牵连进来的原因之一。

    楚叶是二品大员,今科礼闱的主考之一。若是刘翰林想要杀人灭口,楚叶这位礼部尚书定然能保证他们一时的安全。

    “哈哈哈哈!”刘翰林狂妄地大笑起来,他捂着肚子,仿佛是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褚举人,你也就是一个小小的举人。你来京兆尹府状告本官,准备得不充分还想要本官自证清白。简直可笑!”

    他话音一落,堂中霎时间寂静下来。

    原本与师爷商量着褚云衿所提出的方案的可行性的京兆尹也停下了手中的动嘴,惊讶的张大了嘴,眼神之中充满了同情,看着刘翰林的样子仿佛是在看一直等着屠宰的肉猪。

    就连原本不打算再张口说话的楚叶都有些忍不住,想要给刘翰林一个好心的提醒。

    “根据《晋律疏议》,被告人好像确实是有自证清白的义务吧……老师。”

    一个年轻的声音轻轻问着旁边的老者。老者留着一撮雪白的山羊胡,半眯着眼,远远地看着大堂之上所发生的事情。他的头发已经花白,只用一只桃木颤颤地别在发顶。一身粗布所制的斜襟衣袍,外披一件毛绒大氅。穿的清贫非常,却自有一派仙风道骨,让人不敢接近。

    而这一对师徒的周围也确实没有人敢靠近,好像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将众人隔绝在外。

    老者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山羊胡,没有回答。

    不过这并不影响他那小徒弟的话被其他人听去。“自证清白”这四个字越传越广,最后传到了刘翰林的耳朵里。

    他的脸色骤然变得铁青,说不出话,只能用力地喘着气。

    外面的议论声越来越大,京兆尹不得已,只能再一次拍响了惊堂木。

    “肃静!”他大声吼道,而后稍稍调低音调,“刘翰林,您觉得褚举人的提议是否可行?”

    刘翰林的一张老脸憋得通红,他觉得京兆尹这话意有所指,是在讽刺他,不懂《晋律疏议》!

    他觉得自己正身处一座孤岛之上。

    褚云衿信誓旦旦地举报,京兆尹的咄咄逼人,楚叶的置身事外,还有三房六班整整齐齐列于堂上的庄重威严,刘翰林下意识地回身望去,想在人头攒动之中找到他家主子的人!

    可他却注定要失望了。

    京兆府大堂外聚集的尽是来看热闹的群众。他所能看到的,只有这些人眼中的鄙视仇恨,和手上的指指点点。

    “本官自然是没有问题的!”他大声说道。好像音量的提高,就能体现出他的清白一般。

    刘翰林的眼中迸发出一股嫉妒,他伸出一根手指,指着楚叶厉声质问:“那他呢?你京兆尹府派人把这小白脸儿请来,难道他就没有些什么要查的?”

    京兆尹还没说话,就听褚云衿上前一步:“刘大人,您可能是有所误会。学生要举报的人是您而非楚大人。请衙门里的捕头将楚大人请来,也只是请他为学生做个见证罢了,与您……不同。”

    他的话已经说完了,可任何人都听得出他言语之中所带有的奚落和嘲讽。

    大堂之外的众人顿时哄笑一团。

    刘翰林气血上涌,原本气的铁青的脸孔一瞬间变得通红。他指着褚云衿:“你!你!”

    褚云衿一副君子做派,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我?刘大人,学生何德何能,还能收得起举子们的孝敬!”

    大堂之外再一次爆发出一声大笑。

    “好好好!”刘翰林连续说出了三个好字,他四下环望一眼,一时间恼羞成怒,双目欲裂地指着楚叶,“你们没人举报,那本官就自己举报!”

    “本官要当堂状告礼部尚书楚叶,身为今科主考,收受举子贿赂!本官!本官要求楚叶当堂字整清白!”

    刘翰林咬牙切齿。既然这群人联合起来坑骗于他,他就借了这几人的法子,定然要将那个看起来衣冠楚楚的楚尚书也要拖到这个油锅中来。

    楚叶叹了口气,心中不由得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应该稍稍让一让这位傻子一样的翰林学士。

    她轻声开口,“唉,刘大人。不是本官不想,而是……”她友善的提醒道,“在京兆尹的大堂上状告别人也是有条件的。”她努了努嘴,“状告之人无论是谁,是何等身份,都要先挨上二十大板的杀威棒。您要本官自证清白,当然可以。就劳烦您先挨打吧!”

    ……

    刘翰林最后是被抬回自己的府邸的。

    楚叶话音才落,他便被直接气晕了过去,直直地倒在翰林院的大堂之上。

    小试牛刀的这一仗,以楚叶小胜收场。但楚叶心里清楚,留翰林一个小小的五品翰林,哪来那样大的能力,帮那样多的人通过会试。他背后的人只怕非富即贵,而她脑海中的第一人选,就是宫中的两位位高权重的皇子殿下。

    如今司马瑾被封为了二品的郡王,是皇子之中唯一一个封了王爵的皇子。要说那两位志在皇位的皇子心中没有自己的心思,就连小杉那小丫头都不会信。

    宫里长大的孩子又自己的心思并不是什么坏事儿,可也不能把别的人都当作傻子,任他摆弄。

    今天的事情闹得这样满城风雨,只怕早就传到了龙椅上的那位帝王的耳朵里。皇帝可不是什么好糊弄的角色,楚叶知道,只怕要不了几日,皇帝就要宣自己进宫质询了。

    果然,第三场考试结束的当天,宣召楚叶进宫的口谕就从宫城中飞了出来。皇命大于天,哪怕是因为起早而没有用早膳的楚叶也不得不在考试结束的那一刹那就登上了通向宫城的马车。

    马车再大街上疾驰而过,不到半个时辰便停在了宫门。

    原本,楚叶只是一个小小的礼部奉常,马车停在宫门口后便要步行进宫。可如今他已经是朝廷的二品大员,刚过了宫门戍卫的搜身检查,就看到几个抬轿辇的太监扛着小轿等候在旁。

    楚叶将香囊系回腰间,从善如流得坐上了小轿。

    她暗暗将手上的纸条打开——拿上刚刚登上轿辇时,扶着他的小太监快速塞到她手中的——那上面的字迹飘逸飞扬,宛如司马瑾的为人一般狂傲不羁。

    只见上面洋洋洒洒的写着四个字:“一切安好。”

    楚叶看完字条,又将它折成小小一块儿,塞进自己贴身的香囊之中。

    有了司马瑾的传话,楚叶半悬着的心瞬间落下。

    太监们的脚力飞快,楚叶觉得以前走起来需要好久的路途,竟然这样迅速便到了。当轿辇落在乾元殿的门口时,楚叶才堪堪想好自己的说辞。

    楚叶下了轿辇,步行进了乾元殿的大门。

    孙庭玉头戴高帽,搭着拂尘。看着楚叶慢步走来连忙迎了上去。

    “楚大人,陛下正在殿中等着您呢!”

    楚叶微微一笑,从袖囊之中掏出一张银票,塞到孙庭玉的手上:“多谢公公了。”

    谁料孙庭玉竟然罕见地没有将那张银票手下,而是又暗中将它推回到楚叶的手中,“楚大人客气。”

    楚叶一愣。

    御前侍奉的人都是人精。这是个肥差,向孙庭玉这样从小陪着皇帝长大的首领太监更是得了皇帝的默许,收一些不打紧的孝敬也无甚大碍。可今日……孙庭玉竟然没有收他的孝敬,这几不正常了!

    楚叶蹙了蹙眉头,左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荷包。那里面还有司马瑾写来的字条。

    司马瑾不是说一切安好吗!

    孙庭玉都不收她的礼了,这算是哪门子的一切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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