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四方,路迢迢水长长,迷迷茫茫一村又一庄。看斜阳,落下去又回来,地不老天不荒岁月长又长。一路走,一路望,一路黄昏依然…

    再次奔走在路途上,陈政的身后是人人向往的田园生活,而前方却是一片未知的迷茫。

    人生就是如此,一个转身,看到的就是自己内心真正渴望的恬静生活,笑看庭前花开花落,漫望天上云卷云舒,而要达到这种境界,却唯有在人世间品尝一番酸甜苦辣后,才能真正体会人生的真谛和美好。

    在一个人的生命中有两把摇椅,一个在他刚出生时,他在里面哭叫着;一个在他即将离开这个世界时,他在里面微笑着。然而人生最后的微笑有两种,一种是没有经历的傻笑或者即使经历了很多还是没有活明白的傻笑,一种是在经历过后,对所有经历过的人和事都充满由衷感激的笑,这种笑饱含着对生命的敬畏和对世界的感恩,如此,一个人才算是真正活通透了。

    或许有人会说,在人生的尽头也有很多人在哭,那么这些来去人世间都在哭的人也有两种不同的差别,一种是满怀依恋和不舍的哭,一种是满怀遗憾和悔恨的哭。前者和后者都可以归入没有活明白的人的行列,前者体现着一个人的境界、格局和胸怀,后者体现着一个人的智慧、心胸和眼界。哭着来,哭着走,岂不悲哀。

    每个人都哭着来到这个世上,显然他们都预感到了这趟旅程的艰辛和不易。其实生命在告诉他们,悲伤和痛苦才是人世间一切的本源,幸福和快乐只是人生的调味剂。没有爱,哪有恨?没有甜,哪有苦?没有虚伪,哪有真诚?没有渺小,哪有伟大?人们在追求爱中才体会了恨,在争夺甜中才尝到了苦,在寻找真诚中才见识了虚伪,在仰望伟大中才发现了自己的渺小。

    人生的终极意义不是你最后活成了什么样子,那都是给别人看的,而是你真正活明白了没有,唯如此,才算是不虚此行。上天给每个人都设计了不同的剧情和经历,所有的玄机也都在这个过程当中。当一个人遭遇挫折、失败、痛苦、打击、背叛、屈辱时,这个人不失为幸运的,因为上天没有忘记他,而在刻意的磨炼他、打造他、激发他、成就他,一番洗礼过后,这个人的内心将更加强大,目光将更加敏锐,格局将更加宏大,唯如此,他才能与更大的成功相匹配。

    活在芸芸众生之中,君子们在鼓励你、支持你、牵引你,告诉你什么人是你应当信任和亲近的。每当你安于现状、不思进取的时候,身边就会冒出很多小人来刺激你、挖苦你、警醒你,告诉你什么人是你应当防备和远离的。这,就是这个处处皆学问、人人皆老师的奇妙世界。

    陈政的车队在楚国境内一路迂回,经过了一座座城邑,渐渐接近了郢陈城的南门。

    奇怪的是,此时还没有到关闭城门的时间,郢陈城的南门紧闭着,城外一片寂寞萧条的景象。

    什么情况?

    正当陈政一行人站在城外踌躇不定,准备绕道之时,城墙上突然竖起几十面彩旗,南门的吊桥伴随着“吱吱呀呀”的声音放了下来。

    定睛看时,只见一个年届六旬的老将身披铠甲,威风凛凛地骑在马上出了南门,马尾巴的后面跟着两队楚国兵士。

    “来者可是吕公子否?”那老将勒住马的缰绳,拔出配剑朝陈政一指,两眼冒着凶光。

    “你是何人?”陈政毫不示弱地反问道。

    “哈哈哈哈!”那老将仰天大笑起来:“吕公子如何敢做不敢当了呢?尔等潜入我楚国境内,还出手伤了老夫的爱子,这笔帐怎么算?”

    荆锤跳到前面叫嚷道:“老匹夫认错人了吧?我等可不认得什么吕公子。”

    陈政挥手示意锤子退下,朗声道:“看来你就是景阳将军了?!不错,我就是你说的那个吕公子。你的爱子仗势欺人,我等也是代将军教导一番罢了,将军不必言谢。哈哈哈哈!”

    景阳伸手指着陈政一行,厉声喝道:“你承认就好。给老夫围了!”

    楚国兵士们一拥而上,将陈政的车队围了个水泄不通。

    李牧和赵国特战队员们刚要有所动作,却听陈政幽然道:“老将军身为楚国重臣,想不到只有这般心胸和见识,呵呵,楚国纵有雄兵百万,亦是如蝼蚁一般不足道也。”

    景阳神色一凛,随即大笑道:“哈哈哈哈!今日老夫给吕公子备了两份厚礼,待吕公子看过之后,看你还如何嘲笑老夫?!”接着朝身旁一个兵士使了个眼色。

    那兵士心领神会,举起一面小旗,朝城门口的方向上下左右挥舞了几下,片刻之后,就见城门内驶出了两辆马车。

    陈政一行人都是纳闷儿,那两辆马车上究竟藏着什么玄机呢?

    在场之人眼看着两辆马车一左一右停在了景阳身旁,景阳招呼道:“抬出来!”

    几个兵士上前一通忙活,竟从马车上抬出两个浑身上下、从头到脚缠满绷带的人来,只见这两具木乃伊被白色布条层层包裹着,只有一双眼睛和一张嘴露在外面。

    陈政一看心中直乐,啥意思这是?要玩儿植物大战僵尸还是咋地?!这个景阳为了给那个不争气的儿子报仇,难道还把埃及法老和埃及艳后都请来了不成?!

    哪知那两具木乃伊的双脚刚刚落地,便瞪大眼睛,一蹦一跳向陈政的方向移动着。

    陈政一笑:“我说老将军,你既然带兵围住了我等,还整出这么两个活宝来,难道是你们楚国发明的什么新式武器不成?!”

    其中一具木乃伊前进的速度快些,来到陈政近前后,语无伦次地嘟囔着什么。

    What?难道是什么咒语?

    李牧刚要上前阻挡,陈政猛然挥手道:“慢着!这声音如何这般耳熟呢?”

    哎呀!难道是孔穿孔子高?!

    “你可是子高公子乎?”

    陈政话音刚落,只见那具木乃伊的眼眶里喷出两行泪来,激动之余,竟扑倒在了地上。

    锤子急忙上前,伸手就要解开孔穿头上的布条,还好被李牧及时制止。

    那另一个又是谁呢?

    只见另一具木乃伊眼睛里渗着血丝,龇牙咧嘴地向陈政扑去。

    李牧跃身挡在陈政前面:“大哥且闪一旁,待小弟我来对付这厮。”

    那木乃伊一见李牧,就地一边蹦着一边调转方向,朝景阳的马前而去,口中呼喊着:“爹,爹,就是他,他们当众羞辱孩儿,还辱骂了爹,爹可要给我做主啊!”

    至此大家才弄明白,原来这两位跟金字塔没有半点儿关系,一个是“子曾经曰”的木乃伊,一个是“我爹是某某”的木伊乃。

    陈政刚想开口问个究竟,冷不丁听得郢陈城的城门之上鼓乐齐鸣,放眼望去,从南门内驶出一辆由并排五匹白马牵引的超大号马车,马车外站立一个车夫手持缰绳,虽然离得很远,可在阳光的照射下,马车上镀金的华丽图案依然熠熠生辉、光华夺目,教人不敢直视。

    在这辆马车的后面,步行跟着数百个身着盛装的男子,个个都是仪表不俗、风度翩翩。

    再看那位景阳将军,挥手示意那些楚国兵士退到两旁,对着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厉声喝道:“还不给老子滚一边儿去!”

    陈政和李牧的心中倒是猜到了七八分,估计车上坐着的就是那位春申君黄歇。最过惊奇的莫过于赵国特种兵们,这个一身布衣的吕公子究竟是什么滴干活?!早知有如此场面,何必在楚国境内提心吊胆、东躲西藏呢?!

    果不其然,那辆豪华座驾稳稳地停在众人面前后,黄歇一脸笑容走了出来。

    原本坐在马上的景阳早已双脚着地,垂手肃立在那里,一脸的恭敬神色。

    “吕老弟别来无恙乎?”黄歇对景阳视而不见一般,径直来到陈政面前拱手道。

    陈政还礼道:“春申君如从天降,不知如何知晓我等今日会到此处呢?”

    “诶?!什么春申君,老弟唤我黄大哥便是。自从老弟在咸阳不辞而别,哥哥我可是在邯郸和大梁都扑了空,难道老弟到了楚国,竟不教哥哥尽一尽地主之谊吗?哈哈哈哈!”黄歇伸手指了指一旁的景阳,笑道:“若说起老弟的行踪,还亏得景老将军的那位小公子。”

    接着,黄歇指了指那两具木乃伊,疑惑道:“这,这两个,哪个是小公子来着?”

    景阳一脸惭愧道:“都怪老夫管教无方,春申君还是莫取笑了。”

    黄歇摆了摆手:“诶?!老将军为了楚国霸业日夜操劳,家中的几位公子自然有失管教,这也不能全怪将军。我这位吕老弟替你管教了一番,你也要好生感谢才是。”

    “对对对!”景阳一边应承着,一边对陈政拱手施礼道:“多谢公子!”

    陈政一脸不解道:“你们这是唱得哪一出呢?”

    黄歇见景阳头上冒出汗来,爽朗一笑道:“误会,都是误会。”接着伸手指了指李牧:“这位李老弟在郢陈城中出手教训了老将军的小公子后,老将军情急之下便与留在城中的子高公子产生了一点误会。哪知子高公子说什么也不认得武松是谁,自然免不得受了点儿皮肉之苦。老将军无奈之下,只得教当时在场的百姓将吕老弟和李老弟的画像描述一番,再教子高公子辨认,子高公子也是义薄云天,打死也不说认得画像上的两人,当然了,又免不得受了点儿惊吓。”

    陈政一抬手:“停!为何我二人的画像都面目全非、丑陋不堪呢?”

    李牧从身后拉了拉陈政的袖子,悄声道:“这还用问吗?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

    黄歇一笑:“这位李老弟果然是一语中的。也怪不得老将军四处悬赏缉拿二位,却也是一无所获。迫不得已,景老将军的小公子亲自到大牢中描述了一番两位老弟的相貌,子高公子这才明白,原来老将军要找的是吕老弟和李老弟。当老将军听得吕老弟的名号后,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着?”锤子探头问道。

    “哈哈哈哈!”黄歇大笑道:“老将军当然是教子高公子和自家公子换换地方了。”

    “这又为何?”李牧不禁开口问道。

    突然,从那辆豪华马车里传出一个声音:“还能为何?当然是看在本王和吕大哥的情分上了。”

    陈政等人都心中一惊,原来马车上还藏着一位。

    定睛看时,岂止是一位,只见马车上下来两位翩翩公子,后面那位分明是让陈政日思夜想的信陵君魏无忌。

    “无忌老弟!”陈政情不自禁大步上前,抓住了魏无忌的双手:“你怎么会在这里?哥哥我还想着你我兄弟在大梁重聚呢!”

    站在魏无忌前面那位公子一愣,看着陈政不解道:“几年不见,吕大哥就只认得信陵君了吗?”

    陈政这才反应过来,转身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公子,却见此人三十岁上下的年纪,虽长得面庞消瘦,眉宇间也是别有一番神采。

    景阳跪拜在这位公子面前,叩首道:“此番误会,全因景阳教子无方所致,还望楚王重罚,以解老臣心中愧疚。”

    楚王?难道眼前就是那个号称在秦国咸阳当了十年人质,跟范睢惺惺相惜,在黄歇的掩护下扮成车夫逃回楚国夺取王位的楚王熊完?

    不是他还能是谁呢?!

    熊完很有风度的虚抬了下手,笑容可掬道:“老将军这是做什么?还不快起来说话!方才在城中也不知老将军是第几回向本王领罚了,本王不是说过了嘛,不知者无罪,再说了,老将军对你家小公子也是下手重了些。人孰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依本王看来,这不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嘛,一来你家小公子得了个教训,日后也好常思己过,二来,若不是有这场误会,方才我等岂能给吕大哥如此惊喜呢?哈哈哈哈!”

    陈政一听,原来你们这些人都是商量好的在这儿逗我玩呢,看把你们得意的。

    熊完又转头对黄歇道:“春申君一出手果然不一般,没几日便探听到了吕大哥的行踪,这才有了今日的彩头。春申君耳目众多,不愧为本王的左膀右臂。哈哈哈哈!”

    黄歇吓得伏倒在地,脑门儿贴着地面颤声道:“为了楚国霸业,黄歇敢不倾尽全力,以报大王知遇之恩。黄歇便是大王的耳朵和眼睛,哪敢称什么臂膀,还望大王收回方才所言。”

    熊完笑了笑:“罢了罢了。春申君和景阳将军一文一武,都是我楚国的股肱重臣,日后楚国多得是二位建功的机会。”

    站在熊完身旁的魏无忌咳嗽了一声,这位楚王这才把注意力转移过来,上前一把拉住陈政的手,感慨道:“吕大哥几年不见,脸上却见沧桑了许多。大哥的一番遭遇小弟我也是有所耳闻,大哥放心,周天子又当如何,只要惹了大哥,他日也要教他如丧家之犬。来来来,你我兄弟难得一见,听闻大哥如今已是海量,今日在我那王宫之中,小弟便要见识一下,究竟是我楚国千樽不醉的景阳将军厉害,还是大哥要甘拜下风。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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