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别和林焕然回到家的时候,父母辈的人还在前厅交谈甚欢,他们两人从小门走进去竟然无人知晓。回到林别房间后,两人找出了换洗的衣服,又轮流洗了澡,这才将酒味和烟味冲洗掉,以至于傍晚出发去大宅的时候一点破绽都没有。

    在去的车上果然听说林显然难得休了假回来过年,据说是因为他又提前提交了博士的论文,这才得空回来一趟。

    林母说到最后忍不住叹了口气,劝道,“林显然在你这么大的时候都上大学了,你怎么就没他那点出息呢。”

    “林别按部就班,挺好的。”林父不置可否,“一会到了爸那儿别说这种话,我爸向来更看中林别,问你了就说林别今年的成绩就行。”

    “架不住他们心里拿我们林别去做比较,其实在国外16岁申请上大学没什么,他有本事在国内16岁高考试试,还不是你爸非要让林别在国内读大学,又累又不讨好,如果也要读到林显然那种程度,要多花多少年呢。”

    “我们林别是以后要掌舵集团的,必须在国内。”林父说完看向后排的林别,问道,“要分文理班了吧,你应该是理科实验班,这学期你因病缺席了数学建模赛有点可惜,明年的一定要去,不然保送清华就悬了点。”

    林别低下头,他们又如何知道那场病不过是他自己刻意闹出来的呢,分文理班的事情,他其实另有打算。

    “爸,我其实……”

    “到了,进去后别乱说话,你哥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知道么。”

    车停在了郊外的一处大宅前,这是林老爷子,也就是林别的爷爷的住所,也是林氏一族发家的地方,据说民国时期的林家第一代就是从片山地发家,一步一步走到了现在。

    林别话在口中却说不得,这座宅子就像一个没有窗户的牢笼,他每来一次都感觉自己像生了一场大病一样。

    他们到的时候宅子里已经聚满了人,林氏发展到林别父母这一代已经是极鼎盛的时期,集团目前的董事长就是林父,所以当他们到达的时候众人都要礼敬一番。

    年事已高的林老爷子坐在正厅一张古朴的木质雕刻的塌上冲林别招手,林别恭恭敬敬地走上前,“爷爷。”

    林老爷子不苟言笑的脸终于是缓和了些,众人都知道,林别才是家族的未来。

    年夜饭是在侧厅吃的,摆了5桌,林氏一族的人不管是旁支的还是远房的,一般能来的都回来,毕竟这一天林家会发放金额不小的红包,有的远房亲戚甚至一年只有这一次机会可以和林家攀上关系,当然不远万里也要来的。

    年夜饭极为丰富地摆了一桌,今年林家得了政府拨的几块地做教育培训,另外又得到了在东南沿海一带做了船只货运代理的批示,以后那一代的所有海上业务都划入了林家的产业,包括石油,货运,海港等等。

    这几件事情都是林父办妥的,老爷子所以特别高兴,对林别的态度也就更亲近了些。

    酒过三巡,大家开始讨论起小一辈的教育来,林别已经记不得这样的春节过了多少个,从他有记忆以来,春节就是一片乌烟瘴气阿谀奉承,从没觉得有什么好庆祝的。

    尤其当看到林显然谈起自己在国外的求学经历后,林别心里更是升起了一丝不平衡,为什么林显然可以学生物学,可以去美国深造,而他却只能在家里的安排下学习金融和国际关系,局限在这样的一片天地中,就连每年的出国访学都要听从家里的安排。

    所以当众人忽然关心起他分文理科的事情时,林别的逆反心理达到了顶点。

    林显然风采奕奕地说着自己这些年的见识,他只比自己大了三岁,却活得那么自由那么肆意,享受着属于他这个年龄的所有权利。

    自由确实是老天赋予人们最公平的另类货币,你可以用他来购买知识,财富,身份地位,但是林别觉得自己这些都不想要,他只想要自由。

    “我想学文科。”林别不声不响地冒出这样一句,在众人一片歌功颂德声中显得那么突兀。

    “林别,你乱说什么呢。”林父首先出来反驳。

    “我没乱说,我说我要学文科,我喜欢的是历史人文,我要学人类学,或者艺术史,什么都行,我要学文科。”林别放下筷子,身子崩得笔直。

    “胡闹。”林父脸色一黑,“不要乱说。”

    林别看到父亲很失望地看着自己,又见母亲似乎有一丝嫌弃,最后看向主位的爷爷,他看起来并不生气也没有看自己,那种感觉仿佛自己说的话不足牵动他的情绪一般。

    是一种从头到尾的轻视。

    林别很生气,他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但是在这个家里却没有人尊重过他的想法。

    “我没有乱说……”

    父亲的脸风雨欲来般阴沉,他刚要说什么,一个佣人带着两个穿着制服的人走了进来,老爷子看到后脸色一变,林父赶紧转头问,“出什么事了?”

    那两个人走近一点,众人才发现是穿的警服。

    大年三十的年夜饭,出现这样的场景是闻所未闻的。

    “请问哪位是林别?”

    房间里安静得连呼吸声都觉得突兀,林别在众人的目光中站起来,“我是。”

    “嗯,你跟我们走一趟,你的同学梁久失踪了。”

    林别呼吸一滞,紧接着就见林母一脸担心地看向警察,“请问我们林别做了什么?”

    “他是最后一个看见梁久的人。”那两个警察面色不快,因为林母的语气是质问,他们当然知道这里是什么人家,只不过有些事情还是要说清楚的好,“梁久是重要的外宾,她出了什么事情可是要惊动上头的,希望你们配合下,家长也一起跟来吧。”

    林别于是很爽快地走了出去,头都没有回。

    林老爷子冷着脸对林别的父母说,“跟去吧,好好处理。”

    林父沉着脸,当地的警局他不是没有人,只不过今日来的两个确实面生,既然事关市里的重要人物,他当然不能怠慢了。

    只不过临出门前听见二弟和老爷子说了什么,惹得大家哄堂大笑。

    林父接过外套,嘴角紧抿。

    他勤勤恳恳工作一年,没成想在除夕之夜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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