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同样遮住了整个岑相府。

    岑贇怎么也没想到,拔除了岑慕凝这个祸害,最终他还是栽倒在女人手里。

    “把那个贱人连同不争气的那个,一起带上来。”岑贇对管家袁龙嚷道:“请家法。”

    “是。”袁龙知道劝不住,也没打算劝,这府里已经没半点样子,左右也就随相爷的心意吧。

    那个女人被带上来时候,依旧保持着温婉柔顺的样子。虽然穿着褴褛的粗布衣裳。她却把发丝梳理的整整齐齐,丝毫不见半点凌乱。

    以至于岑贇看见她就心口一阵一阵的窒闷:“你这贱人,本相爷有何对不起你的地方。已经不嫌弃你的出身,给了你一份安稳的日子,你却竟敢做出这种事情,害的相府颜面尽失,还招致通敌叛国的恶名扣在为夫身上,当真是死有余辜。”

    “为夫?”那女子仰起头,笑的清冷:“我乃边陲公主,温瑸,我的夫君是边陲镇国将军黄犹栫。你到现在还以为我只是个弃妇、罪妇,为了一口饭食,为了安稳的日子才到身边吗?”

    岑慕峰挣脱了束缚他的家丁,一个箭步冲上来,揪住温瑸的领口:“也就是说,你根本是怀仇而来,故意陷害岑相府!”

    “不然呢?”温瑸丝毫无惧,眼神里没有半点畏惧:“你们父子,一个在朝廷里出谋划策,一个在战场上杀我夫君族人,我夫君为国捐躯,死在你们的兵刃下,这也罢了,却原来攻下中南,你们的皇帝就是为了他的皇后解围。为了救什么所谓的褚家,这一切的一切,让你们父子承担岂不是很好嘛?”

    她仰起头,笑的格外清凛:“我可丝毫没把你们当成夫君,你们啊,就和我的男宠没有什么差别。在我房里的时候,一个个的不是都很卖力气吗?”

    岑慕峰从未受过这样的侮辱,一记耳光朝温瑸抽过去。却不料被对方顺势抓住他的螳臂,以力借力,狠狠顶在他的腋下。

    岑贇都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岑慕峰已经重重的摔在地上。

    “你这个女人,你好狠毒。”岑贇一个手势,府兵们纷纷拔出佩刀。“杀了她。”

    “杀了我容易,但只怕杀了我你们也难以逃脱罪责。”温瑸咬着牙,语气生硬道:“自从我住进这相府,每隔三日,都有一封家书送出府去。且我不确定有多少被你们的皇帝截获。你也知道,无论是寄给中南遗民,还是送去边陲,对你们而言,都成了通敌卖国的罪证。料想现在你们的国君已经被你们气的七窍生烟,恨不得处之而后快。我死不死的,又有什么关系。只是……”

    她微微挑眉,眼神里迸出杀意:“一则你们未必是我的对手。二则,就算你们真的取了我命,也不可能挽回什么。反而只会加速边陲攻打你们的速度。我皇兄登基足足五载了。当初父皇逼不得已将我嫁去中南,如今一切都在皇兄的掌控之中,他救不了我,也会替我复仇。”

    “好阴毒。”岑慕峰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究竟是什么人领路,将你送进相府的?”

    他这么一问,岑贇倒是有些清醒了。“对,你远在中南、边陲,不可能如此熟悉我朝中事。更不可能如此顺利得到我的注意,这里面一定有文章。”

    “现在再追究这些,怕也是晚了吧。”温瑸笑吟吟的说:“你们毁了我一生的幸福,我凭什么让你们好过。”

    “给我杀了她。”岑贇气急败坏的嚷道:“杀了这个毒妇!”

    “父亲不可。”岑慕峰皱眉道:“只有她才是关窍所在,也只有她能作为人质要挟边陲,若她死了,那一切都无法解释了。父亲……”

    “滚开。”岑贇冲他吼道:“要不是你这个没有骨头的东西,为她的美色所迷惑,事情怎么会闹到现在这步田地,你倒是有力气在这里说嘴!反正事情已经无法挽回,决不能便宜了她。”

    温瑸确实不想死,她还没亲眼看见这对父子的结局。冲上来的府兵虽然不少,但她一直是边陲的骄傲。自幼和哥哥们习武练剑,骑射一流,后来又与夫君熟读兵法,研究战术,无一不精。就算是深陷囹圄,她也丝毫没有胆怯,夺了刀剑,浴血奋战,她反而觉得这才是边陲公主该有的样子。

    也是在这样的时候,羽林卫忽然而至。从四面八方闯进内院,仅仅是一瞬间,就挟持住岑相父子。

    “相爷勿怪,皇上特意让奴才来请您父子俩回宫一趟,有要事相商。”梁宝恭敬的上前,朝那父子俩行礼。

    “皇上要见老臣,只管传召老臣进宫就是,何至于此。”岑贇绷着脸,语气生冷不满。

    “相爷莫怪,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梁宝故意停顿了一秒,拍了脑门道:“哦对了,叫今时不同往日。从前您是相爷,自然是怎么都行。如今您可是叛国的佞臣,没有羽林卫陪同,您想要进宫,只怕比登天都难。”

    “你才是佞臣……”岑贇气的不知道怎么回嘴。

    岑慕峰却上前拱手:“请公公将我捆起,我只求入宫面圣,替我父子分辩实情。”

    而这个时候,羽林卫终于将温瑸拿下。整个院落再也没有兵器相触的声音,瞬间安静不少。

    “还是慕峰公子想的周到。来人,将一干人犯捆了,押送入宫。”梁宝丝毫没留情面,这个时候,只怕谁也救不了岑相府满门。

    “放开我,我自己会走。”温瑸拼命的挣扎,很不满被这些羽林卫束缚着。

    长街上,原本是该热闹的时候,却偏偏空无一人,就像是说好了那样。家家户户闭锁了门,连小贩也不见踪影。

    梁宝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催促羽林卫走的快一些。可就在拐进一条小道的时候,忽然有人往队伍里扔了什么东西,一瞬间,整个巷子里充满了黄色的浓烟,呛的人睁不开眼睛。

    “我说了不要走小路,偏不信……”梁宝一边咳嗽,一边嚷道:“你们都注意些,可千万别让人犯跑了。”

    他强瞪着眼睛,不一会儿的功夫,眼泪就不由自主的掉下来:“这是什么烟啊,怎么这样辣眼睛。”

    “干什么?”同样睁不开眼睛的温瑸,忽然觉得有人揽住了自己的腰身。还没顾得上挣扎,双脚竟然凌空而起,她整个人被谁抱在怀里,从羽林卫之间腾空而起。

    可是眼睛被烟熏过之后,好半天都没能恢复。“你们用的这是什么鬼东西,弄坏了本宫住的眼睛,看本公主不禀告皇兄,有你们好受的。”

    “公主想见边陲皇帝,怕也是难的。”女子清凛的嗓音伴随着耻笑:“自古以来卸磨杀驴,公主没有了价值,自然就不必活下去了。”

    “你是谁……”温瑸得知救她的人并非皇兄派来的,不免心惊。只可惜只问了这三个字,就被人一拳头打在太阳穴上,顿时晕了过去。

    半个时辰之后,梁宝惨兮兮的返回擎宣殿复命。

    庄凘宸见他脸色不对,还没开口就跪在地上,便拧了眉头:“怎么?带着羽林卫去岑相府,你可别告诉朕,你让他们溜了。”

    “不不,皇上,岑相父子均已押回宫中,只是那个女子被人救走了。”梁宝不敢看皇上的眼睛,哆嗦着说:“是在拐进小巷的时候……”

    “殷离,你去追。”庄凘宸绷着脸道:“此女子至关重要,必须活捉。”

    “属下明白。”殷离连忙退下。

    “带岑相父子。”庄凘宸这才对梁宝吩咐了一句。

    “是。”梁宝赶紧起身照办,退出来的一瞬间,才觉得后脖颈子没那么冷了。还好皇上没责怪。

    这时候,苍怜徘徊在未央宫的正殿,有些惴惴不安。自从皇上处置了旌侨,她身边就没有一个能相信的人。如今皇上看的紧,联络宫外的帮手也不可行。

    眼下,不知道该怎么给温瑸通风报信,让她赶紧走。

    “给皇贵妃娘娘请安。”一个脸生的内侍监忽然出现在身后。

    苍怜被吓了一跳,转过脸的时候明显不悦:“大胆,谁准你擅入未央宫的?你们是怎么守宫门的,都是死的吗?有人进来也不通传一声?”

    “娘娘息怒。”那内侍监恭敬行礼,赔笑道:“是皇上吩咐不必通传,让奴才这就请皇贵妃前往擎宣殿一趟。”

    “皇上?”苍怜不免奇怪:“皇上等下不是要审问岑相父子吗?这时候唤本宫去……所谓何事?”

    “回皇贵妃娘娘的话,岑相父子已经被押送进擎宣殿,只是皇上为何如此安排。奴才也不知道。”那内侍监恭敬的说:“娘娘,事不宜迟,还请挪玉步。”

    “也好。”苍怜微微点头:“容本宫先去更衣。”

    “是。”内侍监并没有任何多余的神情,一副恭敬的样子。

    苍怜笑眯眯的转身进去,十余女婢也随着她走进内室。如今这宫中最大的风光都在她一个人身上。想到这里,就不免痛快。

    “皇后,你的死期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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