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读书 .)    五月初一,近来喧闹的酸枣大营各处有些安静。

    各个太守、刺史麾下部曲所在的营地,所有的将领士卒都安安分分呆在其中,无人喧闹娱乐。

    偶尔有人抬头侧身,望向营地的北面,窸窸窣窣地说着什么,脸上的表情却大多有些焦虑不安。

    东北面的营地里,典韦随同司马赵宠等人一起站在卫兹的身后,也在探头留意着西面的动向。

    有人在那边愤怒地大喊,繁杂的声音荡过来,有些模糊。

    “我……细作?!你们脑子有问题吧!我是细作,我进来那天……你们以为你们活的了!你们……弓箭对着我试试……还真敢试啊!”

    “德然!别……给为兄一个……暂且不要胡来……”

    “曹孟德,证据确凿了,你还护着他……你将辛某置于何地!辛某就白白被关……他人多就能得势,就能胡作非为……行!不就是想拆散我等同盟军……成功了!辛某不奉陪……”

    “辛孔皓,你少……陷害田某与我家主公……找到证据对你严惩不贷!”

    “老东西……你少威胁辛兄……”

    “区区一合之将……朝他下手试试!”

    “刘德然……欺人太甚!”

    “欺你又如何!”

    刘正的一声大喝中,那边一片哗然,以刘岱董昭为首的不少人在劝,也有人大喝着什么,声音轰然,杂乱无比。

    典韦微微皱眉。于他而言,平日里那帮太守、刺史在他心中都是高不可攀的人物,但及至此时,当有些乱糟糟的类似于地痞无赖街头吵架的争吵声从那边传过来,那种上层人士的神秘感就逐渐剥离,变得极其没有威严感,甚至比寻常百姓争吵还让人感觉粗鄙野蛮。

    关乎事情的全貌,他有些了解——事实上到了此时,整个军营早已传开了:四月二十五那天,蒋沛抓到了一名疑似董卓细作的人,随后董昭开始审问,此后费了半天功夫,那细作终于坦白是董卓的人,就是因为得知田丰这等名士被俘,未免田丰身死寒了士人的心,所以想要进行救援。

    随后不久,董昭逼迫那人供出余党,在四天内进行了抓捕,一共抓获五十余人,都是各个太守的麾下士卒,尤其以桥瑁手下最多,有十五人。

    这帮人在董昭的审讯中大部分都供认不讳,坦言就是董卓细作,有一些也参与了谋划拯救田丰的事件中,原本事情到了这里,其实与刘正田丰也没什么关系,因为都是这帮董卓细作的一面之词,刘正、田丰咬死了不是,也不会有太大问题。

    只不过,就在昨天,其中两名细作还招供了一人,而那人才是将刘正与田丰牵连进去的罪魁祸首——那就是焦褚。

    众人大多记得,那日刘正割发时,焦褚是头几个想要跟着割发的,在被刘正阻止之后,还跪下来声泪俱下,扬言跟了刘正几年,想与刘正同甘共苦。

    也是因此,如此忠心、还是让刘正能够立刻报出名字的人物,在众人看来不是刘正心腹,也来往甚密,他竟然与董卓细作有关,那刘正未必就脱得了干系了。

    不过,昨日焦褚被抓时,刘正并没有阻拦,倒是出乎众人的意料。再之后,便是今早了,当李秉、蒋奇率领八千步骑兵携带手弩、盾牌包围了刘正的营地,焦褚坦白刘正就是董卓细作的事情自然是一目了然,尤其是焦褚并没有被严刑拷打,据说言行举止还一副大义凛然,俨然是决定弃暗投明,也让刘正陷入了极大的危机之中。

    随后刘正自然否认,原本还要与李秉、蒋奇等人动手,曹操、桥瑁好说歹说,他才带着张曼成李成与方信来到北面逢纪与闵纯的营地中间,与众人进行对峙,中途还让董昭将辛明、田丰、蒋沛等人都叫了过来。

    及至焦褚咬死了刘正就是董卓细作,还有两名刘正营中的人也出来作证刘正与董卓勾结,刘正一发火,才有了如今闹哄哄的景象。

    不久之后,那边的声音又有些弱了下来,期间仍旧参杂着刘正的大喊声:“你们仔细想想!我若要杀你们,来到刘兖州营地有一次机会,刚进营的时候还有一次机会!我为何要留着你们!还等着被你们发现!”

    身旁有个司马嗤笑一声,“说的好像他真的有机会一般。只要他一动手,还能逃得了我等的包围?”

    典韦不动声色,对于诋毁刘正的话语,心头微微不悦。

    若非知道刘正此行的原委,他或许也会觉得刘正无理取闹,但在知道实情后,想着刘正不可能在这等时候主动暴露出来,他就觉得这营中果然有人在针对刘正,兴许还是因为田丰与辛明的矛盾有机可乘出的手。手段简直肮脏至极。

    “难说吧……刘德然的武力,真要拼死杀人,也不是不可以。此外,这几日我等与他的人一番比试,也有些来往,他们并非不能找到机会动手。死上几个大人物,咱们这里的士气就全完了。届时刘正再说上一句,还有细作,我等便是草木皆兵。”赵宠摇摇头,“与其身陷险境,忍辱负重,还不如一开始就抓住机会杀人。他可不像是不怕死的。以一人换同盟军分崩离析,也未尝不可。”

    那司马近来其实与司马俱、徐和等人也有些来往,此时撇撇嘴,“赵司马,你小心点说话,别让人觉得你也是细作了。”

    赵宠笑了笑,朝前方抬了抬下巴,留意到卫兹笑着望过来,那司马立刻闭嘴,他没忘了,卫兹近来也时常与刘正喝酒聊天。

    卫兹望向典韦,“典司马,卫某记得你昔日在己吾,曾在百人包围之下逃脱,你以为,倘若刘正方到那时,突然出手,可否抽身?”

    前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与刘正打得不可开交,虽说后来与潘凤、蒋沛以三打一有些不光彩,但张邈还是封典韦为司马,用以拉拢人心。

    典韦本就有心反驳那司马一开始的质疑,这时便也没有思考,急忙抱拳道:“那时诸多太守刺史都在刘公子身边,只要杀几个,再以几人为质子,威胁质子麾下部曲倒戈,并非不能脱身。”

    卫兹微微一笑,“便是说,倘若刘公子是董卓细作,有不少次机会能够动手了?”

    典韦答道:“虽说那日典某与潘将军、蒋中郎将三人不能配合,刘公子以一敌三有取巧之嫌,但刘公子的武艺并非庸手。以他的身手,想要出手,并非难事。”

    卫兹点点头,“你可愿随我前去向张陈留说明此事?”

    典韦一愣,见卫兹一脸从容,微微迟疑了一下,便抱拳答应下来。

    卫兹想救刘正的心思不难看出来,不过典韦会迟疑,其实也有自己的考虑。

    他是知道刘正在此最终的结局的,也能够想象到自己参与到这件事情中,他日刘正一旦反叛同盟军,他定然被张邈麾下排挤,或许还会有性命之忧。

    只是原本无人说起,他倒能置身事外,毕竟近来刘正虽然来看过他几次,但因为田丰被禁足的事情,两人接触不多,大多数时候,刘正来营中反倒是在接触卫兹、张邈等人,而眼下卫兹要让他当这个底层士卒中为刘正说情的出头鸟,他就没的选择了。

    不过换个角度来想,他会出面,众人不难看出有卫兹的授意,张邈深究起来,有卫兹挡在面前,他似乎也没什么大的危险。

    何况,倘若刘正对他所说的秘辛都是真的,依照刘正如今在整个环节中的重要性,无论如何都不能死。他自知身份卑微,帮不上什么大忙,但在这时稍微努力一下,帮着刘正稳住局面,便是杯水车薪,尽上一份心意也并非不可以。

    只不过,他其实也没有什么把握,帮刘正证实那日没有杀机是一回事,却不可能证实刘正真的清白。于他而言,这件事会突然爆发开来,一定有某些人在背后运作,就单凭他三言两语,怎么可能让刘正置身事外。想来刘正有很大可能会被证实是董卓细作,兴许连他都有危险了……

    随后不久,典韦便跟着卫兹前往营地北面,半路上,还遇到了带着几名亲卫的李秉。

    卫兹带着典韦凑过去,“李将军可有搜出什么?”

    李秉与蒋奇带人围住刘正营地,奉董昭、刘岱之命搜查证据的事情整个营地大多知晓,此时听卫兹问起,李秉本就皱眉的脸色微微沉了沉,摇头道:“有焦褚三人之事发生,司马俱他们不让我等进营。他们自己在搜查证据。”

    任谁都知道,自证清白还得有旁人监管,要不然便是拿出证据,也有可能被人当成伪证,这个举动极其不明智,卫兹顿时脸色凝重,“连你一人都不行?”

    李秉摇头叹气一声,话锋一转道:“你二人这是……”

    卫兹微微苦笑道:“跟主公说说刘德然没有杀心,让主公切莫徇私武断……呵呵,尽点绵薄之力,起码别让别有用心之人给利用了。”

    李秉点点头,肃容道:“理应如此。”

    没多久,众人来到营地北面。

    前方仍旧闹哄哄的,刘正被曹操与桥瑁拉住,正在朝蒋沛、辛明破口大骂,董昭在安抚蒋沛、辛明,刘岱袁遗等人则护着焦褚那几人在询问着什么,圈子外围站着好几圈腰佩环首刀的射手,手中弓箭蓄势待发,张曼成、李成、方信三人则拦在刘正背后,阻挡着弓箭手瞄准刘正。

    典韦看了片刻,也知道曹操、桥瑁两人看似在拦刘正,其实也有帮刘正挡箭的意思,而刘正……他想起向前跟刘正交手时刘正用出的力气,能够感觉到刘正没有动真怒,要不然,曹操、桥瑁两人怎么可能拉的住。

    典韦跟随卫兹走入包围圈,与张邈打了招呼,张邈走出来,卫兹就把方才与典韦聊起的内容告诉了张邈。

    张邈望望周围,横了眼两人,沉声道:“你二人不要插手此事。之前鲍将军那边就有人过来替刘正求过情了,说是张曼成那些人待他们不错,有机会早动手了,应当不是细作。可事关重大,哪里能有半点马虎?意气用事做不得。”

    卫兹咧嘴一笑,“便是想让府君能够秉公办案。”

    卫兹算是张邈心腹,说出这种话也没什么心理负担,张邈冷哼一声:“哪里有你想的这么简单。如今你我军中尚且被发现了两名细作。若是掺和进去,兴许便有灭顶之灾。秉公?我能自保便不错了。这便是另一次巫蛊之祸啊……”

    巫蛊之祸是汉武帝晚年因为巫蛊诅咒开启的大规模朝堂灾祸,此事之中,各种栽赃嫁祸、党同伐异,牵连者高达数十万人,无数人含冤而死,连皇后卫子夫与太子刘据都自杀身亡,堪称惨绝人寰。

    卫兹一惊,“不会有人这么做吧?这要闹大了,我们还要不要攻打董卓了?”

    “对付董卓?”张邈拍了拍卫兹的肩膀,“张某倒是能派你二人跟随孟德前去。可其他人呢?本初……咳,盟主他们什么想法,你我能猜到吗?别想太简单了。这等时候,就好好在旁看着,什么都不用管。要不然,我可保不住你们。”

    这便是打算必要时刻壮士断腕了,见卫兹闭上了嘴,典韦望了眼那边的刘正,思忖片刻,抱拳问道:“主公,典某以为,刘公子行事冲动,嫉恶如仇,不像是……”

    “什么像不像的,别胡言乱语。”张邈瞪了眼过去,随后正色轻声道:“谁真谁假到了我等这个层面,没有意义的。刘正自己要闹,摆明了要往火坑跳,还会惹怒很多人,他是肯定保不住了……你们啊,是我的人,我不想你们有事。记得,不要出面。要不然,我连你们家能不能保住都不知道。”

    典韦一愣,沉默下来,望向场中,暗自捏紧了拳头。

    也在这时,一旁有六名前几日一直在比试中占据前三名之一的士卒从远处过来,高声大喊着“诸位大人!我等亦能作证,刘正试图拉拢我等,投入他麾下。还以金银财宝贿赂,说要给我等一场大富贵!”之类的云云。

    那几人有些繁杂的话音刚落,背后也有声音响起来,“诸位大人啊!确是刘宠追杀我等!他也扬言刘正是他的人。刘宠素来不听朝堂差遣,有谋逆之心啊,刘正知情不报,必然与他为伍,这等人物,与董卓一样有谋逆之心,定然也与董卓交情匪浅,此三人就是一伙的!”

    典韦望过去,就见到一名伤员在几名将士护送下从远处过来,看那徽识,分明是孔伷留在此处的部曲,而那伤员也应该是昔日奉颍川太守之命传信给孔伷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来的倒是恰逢其会。

    什么乱七八糟的……

    一片哗然之中,典韦腹诽一句,此时感觉到的,却是朝着刘正拍过去的滔天巨浪。

    这分明就是要让刘公子死无葬身之地啊……去读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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