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盟军前方,此时刘岱、逢纪、张邈兄弟等人都围在一起。

    听得刘正不断叫嚣着“商量好了没?当真就没一个心中有愧的?当真无人下马受降,朝中兴剑下跪道歉?”之类的云云,孔伷脸『色』气得通红,咬牙切齿道:“竖子不知礼数,刚愎自负,以武欺人,诸位当真还要光明正大地与他决一胜负?依我看,我等直接带兵威『逼』他下马受降,交出中兴剑,也好过在此被他侮辱!”

    “不可。我等受封将军之事,实也并非正义之举。今日他为了此事求战,于下人而言,未必不是大义之举。再者,他虽出言不逊,但并未下死手。我等怎能大军压进,威『逼』他就范?恕鲍某难以苟同。”

    济北相、破虏将军鲍信劝阻道,“鲍某直言,先前盟主封我等将军一事,鲍某便觉得此事有另立朝堂之嫌,多有不妥。既然刘正来此问责,我等正好卸了职务,此后同心戮力共讨董卓。有此义举,想来如同刘正一般想法之人也会与我等并肩作战。”

    “鲍破虏言过其实。我等讨伐董卓,行大义之举。不来之人定是怯懦,绝不是不满我等自封将军。鲍破虏何必给那些不忠不义之人找借口?”孔伷摆手道。

    广陵太守、张邈之弟张超也颔首道:“盟主先前不是的很明确了。我等自领将军,便是以身为饵,利诱那些眼中只有功名利禄之人前来共讨董卓。如今我等已经委曲求全,自损气节领了一次将军,难不成再为了刘正卸了职务?刘正是敌是友暂且都不清楚,我等如此草率,不妥吧?”

    见不少茹头附和,孔伷皱眉道:“如此一,孔某想起来了,颍川那边此前来过消息,刘正南下,荀慈明可是突然失踪了,有人他已经西进。那刘正,兴许已经是董卓的人,此番便是来挫我等锐气的。我等还是大军威『逼』他……”

    “孔豫州,如此非议不妥吧?”鲍信冷声道,“你这可是有失公允了。”

    “鲍破虏这是何意?孔某便是就事论事,哪里……”

    “二位将军切莫伤了和气。”

    见孔伷也冷下脸来,逢纪急忙出声打断,刘岱等人也劝慰几句,逢纪想了想,沉声道:“逢某以为,卸了职务也多有不妥。句逆耳忠言,此举岂非告诉下人,我等意志不定?兴许旁人便会以为我等讨董难成大事。再换而言之,如今诸位奉我家主公为盟主,我家主公暗度陈仓前往河内,诸位却为了刘正便不等主公定夺,自行断绝……这于理不合。再者,这等擅自做主的行迹,一旦开了口子,往后同心戮力讨伐董卓之时,岂非也会如此?到时,可难不会各自离心,徒增间隙,以至于讨董一事功亏一篑。诸位该知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逢纪完后,不远处的曹『操』从鲍信身上收回有些同情的目光,暗自撇了撇嘴,他扭过头,视野之中,赵宠在张邈身边耳语几句,张邈惊喜地点头,待得赵宠离开后,张邈凑到一群将军中间,笑道:“逢军师的是,如今盟主不在,我等绝不能擅自为刘正改弦更张。以张某的意思,我等还是商议一番如何平息此事。若一对一,该谁先上去对付刘正?”

    见其余人纷纷点头附和,鲍信叹了口气,桥瑁也暗自翻了个白眼。

    张邈扫了眼一旁的刘政与被刘岱等人推崇备至的臧洪,以及代表韩馥前来的冀州别驾闵纯、代表王匡留在此处的河内功曹韩浩,笑道:“如今虽诸位上将在此,但开始就由上将出马,岂非堕了我等的威名?张某以为,我等不若派遣军中官职卑微者先去对付刘正,如何?”

    “张陈留莫非以为我麾下上将的武艺还不如你军中一士卒?”桥瑁忍不住冷声道。

    不少人望望桥瑁目光讥嘲不满,张邈拱手肃容道:“桥东郡切莫误会。上将乃将帅之才,并非一定善于单打独斗,张某绝无轻慢之意。张某的意思,便是派遣那等善用蛮力之人,力克刘正。不用上将,也是不想让刘正输了之后再有闲言碎语。他如此叫嚣,我等若能以军侯司马屯将之流力克,也能让他不敢再觑了我等。”

    张邈完之后,众人齐齐点头附和,但袁遗看了眼不远处的那名年轻护卫,又望望刘正后方被方信五人看住的蒋奇六人,神『色』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开口,其余人也大体如此,纷纷左右环顾,脸『色』犯难。

    张邈见此一幕,笑起来,“张某麾下方才便有一军侯请战,他之勇武张某也多有耳闻,着实非寻常人可以匹担此番张某先行请战,诸位意下如何?”

    “原来还有此事。那就劳烦兄长让我等看看麾下军侯的勇武。”

    张超笑了笑,众人也抬举一番,张邈顿时有些得意,在逢纪目光闪烁地提出要为那壮士壮行之后,张邈朝远处的赵宠招了招手,赵宠会意,急忙领着那军侯过来。

    “那不是典韦吗?”眼看着赵宠带着那名魁梧大汉过来,曹『操』愣了愣。

    卫兹一怔,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笑道:“莫非是那个将赵宠营中谁也举不起来的牙门旗单手举起来的典韦?”

    “正是。此人臂力过人,与德然兴许有一战之力。”曹『操』点点头,卫兹愣了愣,“兴许?”

    曹『操』没有解释,想了想,上前截下赵宠,朝典韦抱拳道:“典军侯,曹某素来知晓你的勇武,不过刘德然亦有千钧之力。此人弓法娴熟,枪法诡谲,能正能奇,还望典军侯心行事,祝军侯一战啃,扬名下。自然,最好不要闹出人命来。若真事不可为,你向刘德然与我有旧,各退一步,还望典军侯成全曹某。”

    “多谢曹将军指点。也请曹将军放心,典某定当顾全大局。”曹『操』这人军纪严明,平等待人,典韦本就有些好感,此时这番言语更是让他心中一暖,随即抱拳回礼,『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

    随后不久,典韦跟着赵宠走到张邈等人面前,有些拘谨地弯腰抱拳道:“某家典韦见过诸位将军、大人。”

    “无字?”孔伷挑了挑眉,意识到典韦寒门出身,原本饶有兴致的神『色』顿时有些淡漠起来。

    袁遗鲍信等裙是颇有礼数地朝典韦点头回礼,逢纪更是双手扶住典韦的臂膀,一脸热忱地恭维几句,言辞之中还微微透『露』出拉拢之意。

    逢纪这样以利诱之的情况也不知道是第几次了,袁绍也有,譬如先前枣祗加入曹『操』麾下时,袁绍就曾拉拢过好几次,而且大有不顾颜面的架势,所以众人听得逢纪起“典军侯,你若能赢,逢某定然让我家主公给你独领一军之权”,不由都微微冷下脸来,张邈脸上更是厌恶之『色』一闪而逝,随后假装不经意地拍开逢纪扶在典韦双臂上的手,拍着典韦的肩膀鼓励几句。

    待得离开众人,典韦这才松了一口气,他虽然没什么学识,但也听过这帮人暗自勾心斗角不断,方才感受了一下,不但证实了这个法,而且这些饶嘴脸简直比传言中还要丑陋几分。

    他心中暗自长叹,总觉得这次讨伐董卓曲折多难,在几名士卒的配合下穿上铁铠后,他拿起自己的两把狂歌戟,跳上赵宠刚给他分配的一匹千里马,随后望向前方跟朱越等人着什么的刘正。

    事实上他不算逞凶斗勇之人,对于功名利禄也没太大追求,此次会挺身而出,一来是刘正行事嚣张却武力超群,大有减弱同盟军士气的可能,他不想讨董一事出师未捷,先被刘正坏了运势,二来是刘正明明是在挑衅他们同盟军,然而他初见之下,心中竟然升起想要结交的念头,不想刘正与同盟军彻底闹翻,所以想要给刘正一个台阶……

    这个想法来得古怪,但此时已然上场,典韦也不再多想,他望望四周上万双眼睛,随后深吸了一口气,纵马朝着刘正飞奔过去。

    “某家陈留太守张邈麾下军侯典韦,刘公子,请赐教!”

    一声大吼宛如龙『吟』,典韦双手分握狂歌戟,敦厚面庞突然狂野无比,须发随风狂舞。

    “典韦!”

    刘正原本正坐在马上劝降着朱越、蒋奇等人,闻言猛地扭头,目光精芒闪烁。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典韦骑着高头大马冲锋过来,气势汹汹,压迫感十足,刘正回忆起关乎典韦原本该有的未来,突然正『色』一抖缰绳,一直不曾动弹的青云健步飞奔起来。

    “汉民刘正刘德然,典军侯,请赐教!”

    两匹骁健大马迎面冲锋、汇合、相离,过程中,长枪与两把狂歌戟交错、分开,带起震耳欲聋的碰撞声,眼看着刘正与典韦的身影在武器、马匹分离的过程中像是被巨力打得各自躺倒在马背上,四周人群响起震耳欲聋的喊声。

    与此同时,不少人因为刘正的喊声神『色』一变。

    夏侯惇夏侯渊等人所在的方阵,一群曹家夏侯家的子弟因为“汉民”二字议论纷纷。

    刘岱逢纪等人也脸『色』微微一滞,不少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看起来有些尴尬。

    桥瑁身后那名中年儒士目光突然眯起,喃喃自语着“汉民”二字,随后笑起来。

    袁遗后方不远处的那名年轻护卫,也因为这声“汉民”表情呆滞……

    “那便是典韦?”刘正部曲这边,混在队列中的赵云听着对面同盟军此起彼伏的助威声,扛着旌旗瞪大眼睛。

    “看样子,主公不是装的……这缺真这么厉害?”场中刘正与典韦分别掉转马头,又一次开始冲锋起来,张曼成凑过来的过程中问了一句,待得看清楚典韦略显粗犷狂野的面容,又望到那两把狂歌戟,立刻脸『色』惊异道:“娘的比太史子义的手戟都要大,两把手戟合计起码百八十斤……这人还能耍得如此稳当,就是贴身兵器啊。这一身蛮力,啧啧,比之平汉都不遑多让了。”

    “同盟军兵多将广,野无遗才,这种人绝非少数。主公未免托大。”李成也走过来,望着刘正典韦再次交手,打得旗鼓相当后各自分散,担忧道:“他令我等藏于队中,还不知要不要我等才能出手,又何时才能出手……就怕他以一己之力担下车轮战来。”

    “怎么,主公已然料到此事了?你们藏于军中,便是准备被当成卒去与对面对阵?”夏侯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凑了过来,李成怔了怔,随后倒也坦然道:“除张曼成是避嫌之外,子龙与我等都是奇兵。”

    张曼成不由叹息一声,夏侯盛疑『惑』道:“此事有何意义?迟早都会知道你们都是主公心腹。到时候事情传开去,主公岂非惹人耻笑?这些伎俩,意义不大吧?”

    “可我等打赢了不是?区区五千人,寻常时候能找出几个与上将打得旗鼓相当的?只要我等一赢,同盟军必然锐气受挫,主公便能借此捞一些好处。至于事情传开去,那也要等以后了。”李成笑了笑,“自然,我等会输也不一定。但输了也无妨。能对上几招就好。而且,主公其实也并非此意。他的真正意图,是让同盟军注意到方信他们这些亲卫。”

    夏侯盛愣了愣,场地中,刘正与典韦齐齐默契地『操』控着马匹慢步,随后汇合在一起,开始在马背上交锋,戟影枪影交错,叮叮当当脆响不止,赵云一脸钦佩地望向时而左躲右闪,时而强攻猛进的刘正,又望望无视朱越蒋奇等人骂喝的方信五人,“方兄他们是凭能力进的虎贲宿卫。然则平日里总有一些人会看轻他们,背地里闲言碎语,觉得他们不配当虎贲宿卫。主公先前知道时,其实也有些过意不去,总觉得让方兄他们进了虎贲宿卫,反倒惹人非议,是害了他们。”

    “此后他就一直在想办法解决此事。先前他让仲辅兄找到方兄他们谈了一次——也就是孟才兄你们来的那夜。一来是想让他们屈节担当亲卫,也好诋毁同盟军。这事主公开口,方兄他们自然同意了。还觉得荣幸之至。主公自己倒是过意不去,总觉得将他们当成低人一等的人了。”

    “二来,便是先前的,主公是想找个由头,准备将他们一直安置在身边。往后虎贲宿卫招揽的人也会扩大范围,不在限于能会道、会跑会跳的。只要能担任,如同方兄这般有些缺陷没什么大不聊。”

    赵云到这里,微微神『色』沉重,“主公那次开口时,神情还挺深沉,我记得他当时口气也有些消沉。是不能让下人都一视同仁是理所当然,但连身边的事情都没做好,就有些不配当主公了。自己能力实在是浅薄。”

    “人力有时而穷,他若当真什么都做的好,还要我等有什么用?”夏侯盛笑了笑,望向刘正的目光之中闪过一抹敬重。

    “我也是这么想的。三来,便是一个招牌。主公想要让旁人也效仿,重视方兄这等经常受人白眼的身体与大多数人有些细微差异的人。他也了,有没有效他也不知道,但做了起码能求个心安。何况有他出面,至少我等身边之人不会再看不起方兄他们了。他便想着慢慢来,从这一步开始走,往后推广到下。”

    赵云完之后,抱住旗杆会心一笑。

    “这也是为了方雪他们考虑了。”李成揣摩一句,望到张曼成一直神『色』古怪地望着赵云,哭笑不得道:“你这么看着子龙作甚?”

    “偏心你看到没?我跟主公几年,这子又跟主公多久?大家都是藏在伍中的,我不知道,他他娘的什么都知道。”张曼成目光幽怨,赵云一脸尴尬道:“嘿嘿,就是方便的时候遇到……”

    话语戛然而止,听得场中突然一声大喝,赵云神『色』一凝,立刻望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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