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主意很正啊,嘿嘿,把腿打断好住院……”
    姜晚开车返回山野小店时,坐在副驾驶上的于乐忍俊不禁,姜晚一丝赧颜,“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呗,你早就到了?”
    于乐当然并未早到,不过他可以放开听力扫描,然后锁定一处位置强化监听,即使未到现场也是尽在掌握。
    当听到姜晚一本正经地吩咐华小火打断赵铁的腿时,于乐险些笑出声来,换了我在现场,差不多也就是这个套路了吧?
    天使白莲花堕落了啊!
    “万一小火,小朵把控不住,真的给砸断了怎么办?”于乐其实还是有些疑问的,虽然对姜晚无限支持,无论造成何种后果都会全盘接手。
    但若是于乐在场,他会亲自去拿哑铃,当然还是要在铁蛋脑门上晃一晃。
    “打断了啊,那就打断了吧。”姜晚微微一笑,专心开车,“我为什么要关爱一个小混混呢?我对施暴者的家庭背景,精神状态,是不是一个孝顺孩子,学习成绩怎么样,有没有悲惨的经历,全都毫无兴趣,他只是一个施暴者。”
    校园霸凌这种事儿,发生的概率并不是很大,但轻微些的伤害几乎时时刻刻都在发生。
    青少年并非只有真善美,还有赤果果的邪恶。
    真是很真,真的很真,真得直截了当,不掺杂,无伪饰。
    既如此,有多善美就有多邪恶,这是一体两面的事情。
    也就是说,青少年尤其是儿童的世界里,善美没有杂质,邪恶也没有伪饰,都是直截了当的,直白肆意的,不能以成年人的善恶观念和行为规则去评判孩子。
    因为孩子既没有观念,也没有规则。
    通常网爆的霸凌事件,多发生在小学高年级到初中阶段,也就是十到十四岁的区间,法律都拿他们没有办法。
    并不是十岁之前就没有霸凌,而是十岁之前造成的后果没有那么严重。
    换言之,并不是孩子们下手没那么狠,而是力气没那么大。
    而且,后果严重与否,也不见得如表面观之……
    “小学时我也被同学欺负过,经常被欺负,那时我很怀疑我自己,惶恐,抑郁,没有安全感,不想去上学。但我绝对不敢打回去,也没想过打回去。其实,小孩子是很势利眼的,攀附强者,欺负弱者,全都是自然而然,毫不掩饰。”姜晚紧盯着前路,虽然路上并没有多少车辆行人,“至于铁蛋那样的小混混,无论遭遇什么下场,我都不会同情他们。”
    未成年保护法,往往是保护了未成年的恶棍啊。
    “初中时,我是个被孤立的孩子。上体育课,没人跟我一起玩,我一个人坐在操场边上,尽力地隐藏自己。我们班一群女生,课间跑到小卖店去,每人买一个甜筒,嘻嘻哈哈打打闹闹地吃。”姜晚嘴角挂着笑,语速很慢,遥远的一幕仍在眼前。
    “我远远地看着她们,”姜晚断断续续地说道,声音很飘渺,“等她们走远了以后,我也过去买了一个,和她们一样的甜筒……”
    于乐心底下猛一揪,“味道怎么样?”
    “味道……很一般。”姜晚半晌才回答,好像是回味了一下。
    “可是她们吃得那么高兴。我一定是做错了什么,或者我有无法改变的缺点,我多么想和她们一起成群结队地吃甜筒啊!回到班里以后,我就是一副漠然的样子,显得我压根就不在乎什么,我情愿独来独往。生怕有一点点别样的表情,引出来窃窃私语,指指点点,或者莫名其妙的怪笑。我觉得全班人都在等着看我的笑话。要是被人知道了我跟在她们后面去买甜筒,那得多丢人啊……”
    你的过去,我没来及参与。
    优雅富贵温柔的白天鹅,曾经是一只凄凉惨淡的丑小鸭。
    于乐想说点儿什么,却又说不出来,终于把左手覆盖在姜晚挂挡的右手上,传导些热量过去。
    “高中时就好多了,我妈妈很有钱,我也很漂亮,我学习还很好,逐渐地变成了女神。成为女神后,世界很美好,走到哪里都是笑脸。”姜晚笑笑继续说道,显然是翻过了一篇,“但从很小的时候,我就想将来找男朋友,一定要找一个最强壮的,要能打人,要敢打人。”
    “你的愿望实现了。”于乐揉揉姜晚的手背,“事情也都过去了。要不然,我陪你挨个去拜访一下你的小学同学?”
    姜晚也笑笑,确实是都过去了啊,“所以,我要保护好小朵,保护好每一个孩子,不要让他们有心理阴影,哪怕是矫枉过正。”
    人生中的挫折,都是特殊的财富。
    当然,如果有的选择,我真的不希望我有过这些财富啊。
    每一个小孩子都应该被温柔以待,至少要提醒他一句,这不是你的错。
    每一个小女孩都应该是被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至少要告诉她,爸爸妈妈是你坚强的后盾,永远无条件地支持你……
    “所以说,在你眼里,铁蛋也是你的孩子,是犯了小错的小孩子。在我眼里,他却是十足的恶棍。如果放任他们作恶,很可能影响了别的孩子一辈子。”姜晚咬了咬嘴唇。
    于乐无声地点了点头。
    小时候,于乐没头没脑地长大,打打闹闹的都有过,欺负却是没挨过。无双更是被于乐保护得很好。
    所以虽然日子过得苦了点儿,童年却很完整,也很快乐,所以无双才那么乐观张扬,即使是从穷山沟一步跨到了大都会。
    仔细想来,一向话少笑多的姜晚,确实有种委曲求全的感觉呢,更有求抱抱要保护的纤柔。
    童年经历,影响至大,遗憾无法弥补。
    有些父母都会被孩子问到在学校里被欺负的问题,也有些孩子压根就不会告诉父母。
    或者是她觉得被欺负了很丢人,或者是她会怀疑自己做错了什么,或者是父母或老师曾经扔给她一句话,那么多小朋友呢,为什么偏偏欺负你?
    很可能就造成了一辈子的阴影,至少是缺失了一个欢乐的童年。
    而那些很幸运地被孩子告知了的父母,通常并未认真对待,认为打打闹闹的很正常,没什么大不了的。
    即使是认真对待的父母,往往也会陷入两难境地,应该教孩子怎么办呢?
    反躬自省,与人为善?
    退一步海阔天空,惹不起躲得起?
    以牙还牙,以暴制暴?
    让孩子报告老师,或者更干脆些,家长亲自出手?
    姜晚的回答很明确,“所以,当小朵问我时,我的回答就是,谁敢欺负你,你就打回去,弄疼他!”
    “你确定小朵他们,不会变成输出伤害的那种?要知道小朵他们已经不是普通的小孩子了,一旦作恶,后果很严重。即使是本着善意出发,也可能造成作恶的事实,届时又当如何?”于乐对姜晚温柔以待,又想着自己刚才对小朵是不是太苛责了。
    姜晚眼前略迷惘,一时间不能专心开车,便找僻静处停了下来。
    即使刚才谈及儿时的经历时,姜晚也是冷静开车的,谈到小朵等孩子,她却做不到了。
    车厢内静谧无声。
    “你想说,你会狠狠地批评他们,严厉地管教他们,却不允许除你我之外的人置喙,对吗?”于乐接茬说道。
    “那你觉得应该怎么样?”姜晚把侧脸贴在方向盘上,认真地看向于乐。
    “我也是这么想的……”于乐笑道。
    这个说法,姜晚显然不太满意,本来还觉得你有完美的思路呢。
    “我觉得吧,小朵他们做普通人长大就好,既不要太优越,也不能有卑微感。其它的事情,长大以后再说吧。”于乐屈指敲着车窗玻璃,有一下没一下的。
    只是从长计议吗?
    “可是他们已经不普通了,小学生就打了初中生。尤其是小朵,我觉得即使她落单了,咬牙发狠的话,打倒铁蛋三人也是没有问题的。”姜晚边思考边说道,“我都不知道要鼓励她勇敢些呢,还是怯弱些保护好自己呢?”
    “我这不也是头一回给人当爸爸嘛!”于乐也小有苦恼地挠了挠后脑勺,哪有一个恰到好处的度啊,没有经验啊……
    事情却是来得很快。
    出事的也不是华小朵,而是三年级的华小松。
    华小松和华小崖都在304班,这个班里有个神奇的孩子名叫张雷,神奇就神奇他在不到三年时间里打遍了全班所有的同学。
    打人的原因不一而足,借你东西你给的不及时啊,喊你时你回应得慢了啊,你为什么不戴帽子啊……有时候不需要理由,心情不好就是理由,不管手里有什么,比如铅笔,三角尺,甚至圆规,直接就照你头上脸上来一下子。
    同学们畏之如蛇蝎,老师却是不敢管。
    甚至上课时张雷就站起来跳舞,把别人的课桌推倒了。老师黑板上写字,他上去就给擦了。
    华小松和华小崖也都挨过打。
    华小崖是被一头撞在后背上,摔了个大马趴,额头上被擦掉了一块皮,好端端的小姑娘脸上就留了疤。
    华小松则是脸上被挠了一爪子,留下三道血痕,长好后疤痕隐约可见。
    比那些脑袋被开了瓢,眼睛被戳伤的孩子,还是很幸运的。
    那是一年多前的事情了,姜晚还没来山野小店。当老山叔问怎么回事时,两个孩子都说是跟同学打闹。
    老山叔也没太当回事儿,吩咐他俩和同学搞好团结,小松要保护好小崖。
    华小松和华小崖是不想给老山叔添麻烦,家里有十个孩子呢,却只有一个家长,老山叔已经够忙够累的了。
    有的家长就没那么忙那么累,找到学校后,教导主任却表示很困惑,适龄孩子都有接受义务教育的权利,学校却没有个别对待的权力。
    学校也联系了张雷的家长,家长却说只是同学之间的小摩擦罢了,谁上学时还没和同学打闹过,受伤孩子的医药费我出了。
    同学之间的小摩擦,也不能是张雷和全班同学的摩擦吧?
    也有家长组队来找学校,要求把张雷调到别的班去。教导主任就苦笑,你觉得调到哪个班去合适?
    要不然给他单独来个班?
    单独给张雷办班肯定不可行,有的家长就提出了,张雷是不是精神有问题,最好去医院检查一下,也好有针对性地治疗,别耽误了治病,造成更大后果。
    张雷的家长一听就火了,我家孩子哪有什么问题?我为什么要给别人证明我家孩子没有问题?!
    总之,张雷一个人打全班,已经打了两年多。不出意外的话,还要再打三年多。家长们也只好嘱咐自家孩子,离着张雷远些……
    今天,华小松就出手了。
    出手的原因,却是张雷拿铅笔盒砍了华小崖的后脑勺。
    或者是被华小朵的事迹所鼓舞,或者是看见华小崖脑袋上血流不止,华小松顿时暴起。
    其实张雷的个头只有一米一多些,比全班同学都矮了不少。华小松却已经窜到一米四多,差不多是全班的最高个儿。
    “我让你特么打小崖!”华小松一脚就把张雷踹出了老远。
    而后扑上去压住,饱以一通老拳!
    全班同学都畏畏缩缩地躲开了,只有华小崖捂着脑袋出脚,照着张雷的腿脚和屁股猛踢。
    当时正是课间,任课老师抱着教案走了,背后的吵闹声并未让她回头。
    打足了课间十分钟,下一节课的老师却是迟迟未至。
    隔壁几个班的学生倒是围在教室门口乱糟糟地叫好……
    “这个小混混儿好像很可怕?其他同学怎么不助拳呢?”于乐收起溯源术,啧了啧嘴。
    姜晚还在呆呆地看着半空中,闭嘴后才觉得舌头发凉,“那小混混儿,没被小松打死吧?”
    华小松为保护华小崖而出手,于乐一定会保得华小松周全,然则众目睽睽之下,麻烦事儿不小啊。
    “放心吧,没死,小松收着力气了。”于乐笑笑,“倒是他们老师的态度挺有意思的,这小混混儿的民愤极大。”
    “走走,赶紧去!”
    “不着急,你开车,再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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