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宗’的教徒极力吹捧男女双修之术,因为他们的宗主均是女性,所以很多色目贵族妇女借此宣婬,实在是太伤风化。忽必烈时期,元朝政府下令取缔‘黑水宗’,手段极严,很短的时间内就被镇压干净了。今天的史料中,关于‘黑水宗’的详细记载几乎没有,大都是零星几笔匆匆带过,许多史家似乎都对此讳莫如深。

    “我们大概知道的是,这个宗教组织信仰‘水’的力量,从人文地理学的角度解释,这与西北荒漠地区水资源匮乏有关。他们的教义、方术几乎都以‘水’为中心,譬如你刚刚提到的点水成冰,据说就是他们修炼到上乘境界后所拥有的本领。

    “有一些学者考证说,当年的‘黑水宗’教徒也有漏网之鱼,有充分的证据显示,这些人隐匿四方,当时云南梁王治下,就发现过他们的踪迹。”

    色目贵妇,点水成冰,梁王治下……几个关键信息串联在一起,王子衡心中的疑惑终于得到了解释!

    蒙广平继续说道:“至于你说的腰斩这个情况嘛,不好讲,因为纵观中外历史,似乎哪个民族都有这种酷刑,不存在流不流行一说,因为普遍,所以普通,就连佛道两家所说的地狱里头,也有这种锯解腰斩的刑罚嘛!”

    王子衡的心里“咯噔”一下,好像被人扎了一刀似的:咋又和地狱扯上关系了?

    “听了您的解释,真是茅塞顿开啊!”王子衡适时转开话题,“蒙所长,您见多识广,以您的身份,我很想知道对于民间的很多灵异事件您怎么看。”

    “灵异事件?呵呵,你问的好哇!以我的身份,除了一些陈词滥调,发表不出什么别的高见。不过我可以以旁观者的身份跟你分享两个‘常人’眼中的真实事件,至于背后的原理嘛,你自己揣摩揣摩。”

    “您说!”

    “第一个事件,发生在1938年6月,侵华日军炮轰河南鹿邑县城,13颗射向老君台的迫击炮炮弹,颗颗都成了哑弹;日军又往县城其他方向连射数十炮,却炮炮皆响。这13颗炮弹到2003年的时候全被发现,这无疑是当年炮击事件的铁证,数年前,一个朋友还专门拽着我去老君台看过陈列出来的四枚炮弹。

    “第二个事件,发生在去年5月份,我省东南侗区有一位石姓男子在死亡四十九天之后,居然爬出坟墓,离奇生还。当时我受省道教协会黄会长的邀请,前去侗区调查,这名男子告诉我们:他到了阴间,有位引路使审评他时,考虑到他还有病残的双亲和一双年幼儿女在世,妻子已故多年,家中贫瘘不堪,所以网开一面准许他还阳。”

    侗区!王子衡下意识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您信吗?”

    “我说信,是因为这些事件进入了很多人的眼睛,我便跟着大家都相信;我说不信,是因为我对眼见为实持有异议。很多时候,信与不信,往往取决于你怎么去‘看’。”

    王子衡望着蒙广平,表示很迷茫。

    蒙广平喝了一口清茶:“我先问问你,你对宗教怎么看?”

    王子衡不确定他是否有意跳开话题,但还是老实回答道:“所有人都有对美好世界的向往和对邪恶世界的恐惧,宗教对人有规避作用,告诉人们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事又不能做。比如佛教讲,多做好事,人死后就可以通往极乐世界;做坏事就会下地狱。所以我觉得宗教更像是道德条例,比冷冰冰的律法更有人情味儿。”

    蒙广平听了点头道:“你说得很好!可你想不想听听我的一点看法?”

    “洗耳恭听!”

    “人类自进化以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按照自然法则生存的。整个宇宙,有生就有灭,所有生灵只要不违背自然法则,我们的世界循序渐进,会平稳和谐地走向终点。这种不可逆的变化规律,老祖宗叫它‘天道’。

    “忽而到了一个时期,人类突然开化,私欲过甚,狡计百出,以至于原本的万物平衡被打破。他们不满足于顺应天命,欲壑难填,开始出现阶级,出现特权,将暴戾贪婪发挥到极致,还妄想将自然世界玩弄于股掌。如此一来,‘天道’折堕,玩火者必自焚,殃及的将是整个宇宙。

    “这个时候,一群大智慧家站了出来,想开悟众生,解救万方。大智慧家们知道世人目光短浅,心胸狭隘,往往执着于眼前事物,于是想出很多种不同办法,让大家去接受‘救世’的观念。

    “这些大智慧家主要分为两派。一派主张从精神上下手,迷惑众生,治其根本,这一派主要包括咱们本土的道教和外来的佛教,当然也有西方的基督耶稣等宗教;另一派主张从行动上对人性进行自我约束,以礼法律例的形式规范人的言行,构建大同世界,从而回归正道,这一派主要是先秦时期的儒法墨等教派,当然西方后来出现的启蒙运动家也算在内。

    “这两大派,用我们今天的话说,一个叫‘出世’,一个叫‘入世’。理念各异,但殊途同归。说到这里,你就应该明白了,所谓宗教,其实就是哲学,是‘济世救人’的哲学。在西方呢,人们管这叫做‘终极关怀’。”

    王子衡之前哪里听过这些理论,一时间既觉得新奇,又有些懵懂。继而又想道:老爷子跟我说这些,与我们之前的话题有多大关系?

    似乎看出了王子衡的疑惑,蒙广平笑了笑,继续说:“咱们还是转回来吧!现在单讲‘出世’一派,究竟是怎样‘迷惑’众生的。

    “人类认知世界,靠的是一套自以为得意的感官系统,耳闻目睹的,身体接触的,心灵感知的,认为就是真实世界了。殊不知,宇宙之广博,又岂是感官能尽知的?人如尘埃,却因狂妄自大而被局限在了很小很小的微观时空里。

    “主张‘出世’的大智慧家乃千年不世出的人物,他们正是认识到世人的浅薄,才选择从人们的大脑着手,构建起一个个虚无的善恶天地,世代影响,引导世人弃恶扬善,回归本源。

    “佛家讲因果,道家讲承负,基督耶稣讲人人都是带着原罪来到这世上的。你看,说来说去,都是叫你不能作恶,要赎罪;你做好事,有极乐世界等着你,有天堂等着你;你做坏事,那就有地狱等着你。人的精神上有了约束和寄托,世界才又开始向文明迈进。”

    王子衡质疑道:“这帮大智慧家真有如此大的魔力吗?他们凭什么能左右世人的思想?”

    “你应该听过‘洗脑’一词吧!你不要简单的以为,‘洗脑’只出现在传销和成功学的自嗨当中。人类繁衍至今,我们从一出生开始,无时无刻不在接受‘洗脑’。比方说,夜来香和臭豆腐刺鼻的臭味都是来自于一种叫做硫化氢的化合物,世上很多人都觉得臭豆腐越闻越香,所以忍不住要大吃特吃,但你看见世上有几人敢吃夜来香的?还不是因为从小就有人告诉你,夜来香是污秽不堪的东西,又臭又脏。”

    “冒昧地打断一下,夜来香是什么?”

    “就是人的粪便!”

    “呃……”

    “所以宗教也是利用‘洗脑’,达到它想要的目的。”

    “如果一个人不信宗教,他还能被‘洗脑’吗?”

    “你可以不信宗教,但你活在人的世界里,你的脑子里接收的信息与周围的环境密不可分,无形中都会受到影响。比如,有人高声强调:我不相信有鬼!但鬼的概念已经在他脑海里形成了,抹都抹不掉。真正能做到置身物外的,除了那些大智慧家,世上再无几人。你我都一样。”

    “您的意思是说,眼睛所见的,并不一定真实,但我们却生活在一个自以为真实的世界里,是这样吗?”

    “看你怎么理解了。我的水平有限,很多奥义表达不清楚,也是纸上谈兵吧!一句话,人的世界观一旦形成,他的所见所闻与固有思想就牢牢粘合在一起,想不相信自己都难。”

    蒙广平举起自己手中的茶杯,问王子衡:“眼前的这个东西,你能看出是别的什么吗?”

    王子衡轻声笑道:“就是茶杯呗,还能看出什么?”

    “这就对了!我们都一样,只能看到茶杯而已。”

    王子衡认真回味着蒙广平所说的话,好像还真是难以捉摸。站起身,深深鞠了一躬:“实在太感谢您,蒙所长,让我又懂得了很多道理。”

    蒙广平由衷地说道:“小明同学,不必多礼!此次我来汤山,主要是为了主持明天的‘金竹古国学术研讨会’。你肯定也知道,传说中的金竹古国,其遗址应该就在你们乌蒙市辖县中,所以每两年的研讨会都在这几个县轮流举办,每办一次,都够我忙得毛焦火辣的!这样吧,你如果暂时没什么问题了,今天就先到这里;过了明天,随时欢迎你来找我聊天,我的电话就在名片上!”

    王子衡立即表示惶恐和感谢,与蒙广平客套一番后,两人告别。王子衡邋遢的打扮和埋汰的面容,让蒙广平认为这是个贫困的待业大学生,所以临行前,蒙广平说什么也要坚持埋单。

    望着蒙广平远去的背影,王子衡感觉此人好像很不真实。

    回烂尾楼的路上,王子衡看到一个女人举着手机,正满大街找人询问:“你见过这个人没有?”

    王子衡暗笑道:妈的,今天全都赶上了!

    “高总!”

    王子衡向女人喊道。

    高桂云惊回首,看见王子衡站在自己身后,微笑着注视着自己,于是猛扑过去,紧紧搂住他,嘴里叫道:“你们这对冤家,可让老娘好找!”

    身旁一道道异样的目光射过来,王子衡的脸感觉像火烧一般。他赶紧将高桂云从身上推开,道:“高总,大庭广众的,你别这样嘛!”

    高桂云狠狠亲了他一口,嗔怪道:“德行!吃了就不认是不是,小蘑菇……”

    王子衡赶紧捂住她的嘴,说:“别闹了,我带你去找田哥。”

    突然想明白高桂云口中的“小蘑菇”是怎么回事,王子衡忍不住面红耳赤。

    高桂云心中牵挂老情人,昨天就赶到了汤山。

    她先是根据田福生用过的电话找到县医院的女护士,人家告知她要找的人早就出院了;苦于无法联系到田福生,所以她只好用上了最原始的办法:打开手机上田福生的照片,大街上一个一个地找人询问,又是哀求又是色诱,却始终不知道田福生的下落,直到王子衡出现。

    此时天已黑,王子衡尽量绕开人群,专拣偏僻路径行走。

    高桂云紧紧拉着王子衡的手,一路上尽情挑逗。

    王子衡心痒痒的,却尽力把持:性的诱惑是大,尤其面对高桂云这种风情万种的女人;而同时,一种虚无的道德感又假装告诫自己,错了一次就不能错第二次。

    当高桂云现身时,田福生也吓了一跳。

    他的腿已恢复得差不多了,此时跳起身来,跑向门口:“小高,你……你怎么来的?没被公安发觉吗?”

    高桂云冲上去偎在田福生怀里,娇声道:“人家想你嘛!再说老娘有的是护照,现在名叫高婷婷……”

    干柴碰烈火,两个人早滚到一起去了。

    王子衡识趣地走出房间,一个人下到二楼抽闷烟,他的心里,竟然冒出一股醋意。

    “混账!”王子衡抽了自己一个耳光:一个人尽可夫的女人,犯得着为她吃醋?他心烦意乱地连咂了两支烟,竟靠着墙角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只感觉楼下有轻微响动,他警惕地趴着窗台向外瞧,发现夜色中有两个光点正渐渐向烂尾楼靠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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