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大大的哈欠。

    苏清婉上下两张眼皮子简直都要合到一起去了,这个臭男人,一直让她站着也就罢了,竟还让她不停的磨墨……磨的腰酸背痛不说,一直重复这个动作,简直是无聊到了极致。

    几番思虑下来,她还是觉着,只有云游对她好。

    想来阿云把自己给关在那个小破屋子里头,要睡要吃他是从来不管的,偏生到了这里来,就什么都要畏人三分,哪有以前的生活自在。

    越想越气,她索性摔了手上的磨墨石,气鼓鼓的钻到了一边儿去。

    令逸安作画正作的起兴,不巧忽的被溅了一脸的墨汁,还未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儿呢,回头一看,那丫头倒一个人缩到拐子去了。

    真是个不好惹的主儿。

    “你啊,”他走上前去,揪了揪她的小鼻子,“叫你磨个墨,本王又哪里惹到你了吗?快起来。”

    “我不起来!”

    苏清婉一个胳膊甩了过去,“哼,我本来就是个乡野女子,你非要绑我过来做什么王妃,一点儿都不自在,我还是不嫁了,跟着师父四处游历,蛮好的。”

    不嫁了?

    令逸安急了,这女人,怎么变脸变的这么快,方才不是还嫌着婚期远了吗?这才一会儿就又不嫁了?当初的赐婚的时候,可是她谢恩谢的比谁都快的啊。

    “不行。”

    门忽的被推开,说话者不是别人,正是云游。

    “阿云!”

    苏清婉赶忙起身冲到了她师父的怀里,“你可算醒了,我不要嫁了,这还没过门呢就被处处刁难,日后府上的日子还能好过吗!”

    云游敲了敲她的头,“臭丫头,这是你说不嫁就不嫁的?给我乖乖留在这儿,哪儿都不许去。”

    哪儿都不许去?

    苏清婉晃了晃脑袋,自己没听错吧?阿云要自己留在这儿?

    “你怎么闭个关,出来就变了副模样?联起伙来欺负我是吧,我说不嫁就不嫁,哼!”

    她说着,趁云游一个不注意便跑到外头去了。

    “哎,你去哪儿?”

    云游一急,作势就要出去找,令逸安拦住了,“无妨,没我的命令,她出不去的。”

    那便好。云游点点头,“这些日子劳恒王殿下费心了,这丫头,是我平日里管教无方我。我也没想过她竟会胡闹至此。”

    清婉不懂事,他得懂事。天朗,是断然不能离开的。一是因为,婚事在期,自己和令桓宇的计划还没有顺利实行,她若是这时候走了,只会让处境变得更加危险。二是因为,登云阁他已经找到了……将丫头从清水镇子里带出来,不就是为了重塑她的元神的吗?等到大婚那日偷梁换柱的计划实行了之后,是该考虑考虑,怎么把丫头送进宫里了。

    “没事,”令逸安摆了摆手,“日后,本王自会慢慢教她,只不过现下得先磨磨她的性子,否则那什么织户之女的身份怕是没了两三天就要被人戳穿了。”

    ……

    两人促膝长谈的好一番,云游竟还真有一种嫁女儿的感觉了。丫头跟了自己这么久,他一直任着她的性子去,只当是为了弑亲之事赎罪了……如今真要把她送走了,说不舍,又怎么可能呢。

    “对了,本王还不知,皇上召你进宫是为何事呢?道长可否告知一二?”

    果然要问此事。

    云游想着,自己从宫里回来,一副元气大伤的模样,不顾得上养伤,一头就往恒王府里扎,是个人都会怀疑他在宫里经历了什么的吧。

    可他也是无奈啊,不知道丫头的下落,他又怎么能安心养伤呢。

    好在一进王府,令逸安就带他去了丫头睡的那个房间,见她没什么大事了,自己才放下心来的。

    躲不过的终究是躲不过,方才令逸安没有问,现在倒是跑来问了。

    “是……皇上的私事,着我进宫请脉的。”

    令逸安心下一沉,还以为这么出其不意的一问,能问出点什么名堂来,如此看来,云游对自己的戒备心还是很重。用请脉搪塞他,未免显得太过敷衍。

    既然人家不愿意说,他这个小王爷也就不想再问了,“听闻皇兄对道长很是赏识,赐了宅邸一座,日后咱们可就是邻居了,道长可以常来此处走动,就算是探望清婉也方便些……对了,咱们说这话的功夫,这丫头又不知道藏哪儿去了,怎么半天儿没动静,我去看看。”

    令逸安说着,几步便走出了房门。

    “王爷……您在找什么呢?”

    家丁见令逸安在这一块儿转悠了好久了,就是不肯停下,实在是没忍住,问了一句。

    “呃……你见到王妃了吗?嗯……准王妃。”

    “您是说,苏……哦不是,江姑娘?”

    令逸安猛地点点头。

    “她出去了啊,怎么王爷您不知道吗?”

    出去了?

    令逸安眼睛瞪得多大,看着眼前这个瑟瑟发抖的家丁,“你们胆儿不小啊,没我的允许敢把人给放出去?!是嫌我这王府给你们的月银少了还是怎么的?竟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不是……王爷……江姑娘她拿着王爷您的腰牌,说是您让她出去的……咱们都知道,见腰牌如见王爷您本人,谁敢拦啊……”

    腰牌?

    令逸安顺手往衣襟下头一摸,什么都没摸到。哎呀……他狠狠的拍了下自己的脑袋。方才是把腰牌给了她去了……这丫头倒不傻,这么快就把东西给用上了。

    “走了有多久了?”

    “走了……少说一炷香,怕是半个时辰都有了。”

    唉,坏咯。

    令逸安疲惫的叹了口气,丫头心野,怕是管不住了。今日还未过完,她就跑出去两回了。若是真嫁进来了,还不是天天都得溜出去?

    “怎么了?”

    云游见他急匆匆的往大门的方向赶,当下就觉着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事,“不会是?”

    “清婉又跑了,拿着本王的腰牌,不知道上哪儿去了。”

    又跑了?

    云游无奈扶额,“行了,我去找,她虽爱玩儿却胆小,不会走多远的。倒是恒王,府上的那位月姑娘,正四处寻您,说是有要事相告呢。”

    月心吗?

    令逸安下意识的回头往月心的那个房里看去,正巧看到她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往外爬。

    “快去吧,丫头那边我自有办法,恒王殿下就不必忧心了。”

    见他那两难的样子,云游倒是上道,主动揽了活儿。说完便出府寻人了。

    “月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令逸安不解,有什么天大的事情非得现在说不可吗?她身上受如此重伤,现下怎么能大动呢?

    “王爷……我有要事……”

    月心说着,一个体力不支,直直的倒在了令逸安的怀里。

    “这样不行,我还是扶你进去躺着,躺下了咱们慢慢说。”

    药已经熬好了,令逸安结果丫鬟递来的碗,一口一口细细吹着,送到了月心的嘴边。

    “王爷……”

    月心的眼里噙满了泪水,这么多年了,他倒是一点儿都没变,还是那么善良贴心。

    “别说话,先把药喝了再说。”

    几口下去,药碗便空了。都说良药苦口,可在令逸安的照料下,她倒是一点儿都不觉得苦了。

    逸安,我等着一天不知等了多久,如今总算是又回到你身边了。

    “好了,月姑娘说吧,所谓要事,到底是何事啊?”

    将碗一搁,他理了理衣服,准备听故事了。

    “王爷,月心自知肮脏,不配在您府上多待,可有件事必须要告诉您……东街上的那家暗娼馆,之所以猖狂了这么多年,是因为有懿王在背后操控。整个天朗,暗地里都有这样一个地方,只不过王爷您推行的‘清心寡欲’之策,让他们不能摆在明面儿上做生意,所以我们……只能做暗娼。”

    是因为有懿王在背后操控。

    懿王。

    叔父……

    “你所说,可当真?”

    他的语气渐渐发抖,叔父竟然……虽说他无心参与王室之争,可也当叔父是想尽心为天朗好……想不到,令宸牧这个老东西,私底下还弄这种勾当。

    他之所以下令,在自己治理的地方不允许出现青楼一类的地方,是因为父皇在世时,也是如此管治国家的……父皇在位二十余年,从未出现奢靡之气,也正因此,天朗才一点一点壮大起来……

    “月心如有半句假话,王爷随时可赐死。王爷,月心没必要骗您,这件事也是我苦心埋伏数年才知道的……懿王表面为国为民,尽心尽力,可私底下,还不是纵容这些人强抢民女,卖身挣钱……拿人命当草芥……王爷,月心斗胆,请您进宫面圣,处置懿王,救救那些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姑娘吧!”

    他未曾想到,这事竟会捅出这样大的一个篓子,原以为是自己管治不力,才会有这样的地方存在。可现在看来,原来是因为他们背后有懿王这个铁靠山……还好自己没有贸然出手……可既然月心已经被人救走了,那馆子里的人,一定也坐不住了。

    告诉皇兄吗?皇兄会管吗?令逸安眉头皱着,细细思量之下,还是决定进宫一趟。这不是小事,若奢靡之风再如此沉溺下去,天朗,怕是再难得忠臣。

    “月姑娘,你放心,此事本王,自会禀明圣上……”

    见他步履匆匆离开了,月心伸手想要去捉,捉到的却只是空气而已……逸安,你当真不记得我了吗……也是,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不记得,也是人之常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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