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顺势看了一眼监牢那处的位置,眉头微蹙,轻声道:“谁这么大胆,还真的敢来劫狱!这里可是住着楼兰城二十万边关将卒,这不是来送死吗?”

    陆离此时压根就听不进少女的话,劫狱的人十有八九就是冲着那个怪人来的,但是陆离也想不明白,除了钦天九监,还有谁会冒着这么大的胆子闯进军机大营里劫狱。但要说是钦天九监,那位人屠太监曹公公又岂会只有这么点智商,常人都能想的到的愚蠢事,他又怎么会去做!

    可如今不管是谁,陆离这个负责守狱的当事人都难辞其咎!

    “要去看看吗?”少女看着陆离这副神态,也猜到个事情的大概。

    “走。”陆离此时还显得有点虚弱,他双手撑着地踉跄地站了起来,却发现有点不太对劲,远处那一排排密密麻麻的宿营里住的可是二十万边关将卒,但此时他们似乎根本就没有听到那边的混乱,除了那几盆又旺盛起来的篝火,被风吹着微微摇曳,所有的宿营里依然漆黑如常。

    就在此时,陆离就看着那一队刚才经过的巡视兵,又走了回来,他们一个个脸上面无表情,好像那边的混乱和他们隔了十万八千里,根本就听不到呼喊,更看不到那边的动静。

    陆离一阵狐疑,他轻轻地扭过头来和少女对视了一眼,就突然感觉四周所有的嘈杂声也都消失无踪。

    “这是什么情况。”陆离瞪大着眼睛,压着嗓子一字一句,他觉得这场面真的有点诡异。

    “前来劫狱的人有这么高的神通?”少女把眼神瞥向了监牢,眉头皱的更甚。

    “什么神通?我听不懂。”陆离下意识地跟着少女的眼神也看了过去。

    “有人将这一片军机大营单独隔了出来,监牢那一处是分开的,说通俗点,就是那群睡在宿营里的人,包括这边巡视和值夜的所有人,都听不到也看不到外面的情况。但不包括我俩。”少女边说着边陷入了沉思。

    陆离闻言后退了两步,眼睛瞪的更大,“还有这种神通?那,那我们刚才在这里做的所有的事,那个人是不是都一清二楚。”

    少女闻言冷了陆离一眼,这话怎么听着有点怪。

    “走,我们去看看。”少女说完便自顾自顺着小道贴着高墙往南走去,陆离赶忙跟了上去,他又扭回头来看了一眼这片桦树林,心里又一阵感慨,算的上是重生的地方了啊,以后一定要来这烧香叩首还礼的。

    两人顺着高墙一路走到了军机大殿的后头,少女却突然停住了脚步,此时他们离监牢也不过五百丈,但是隔着大营,什么都看不到,更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怎么了。”陆离本能的停住了步子,扫了下四周最后跟着少女的视线落到了她身前的那条水沟上。

    少女盯着那条水沟看了良久,才微微向前一步跨了过去。

    陆离只觉得眼前的景象如变戏法一般,随着少女那一跨,她整个人就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下一息,少女又转身一脚跨了回来。她看着陆离眉头紧皱,轻声道:“刚才看到我吗?”

    陆离张着嘴,脑袋摇的个拨浪鼓似的。

    “走吧,这是个阵,以这条沟为界笼罩了那边整片大营。”少女像是解开了一道谜题,嘴角不由得扯出一丝笑意。

    “那,我们还用过去吗?”陆离又退了一步,既然如此,跨过这条沟岂不是就会被他们发现。

    “这么怕死?”少女冷言一句,似乎有点惊讶,她又深深地呼了一口气,道:“我刚才过去的一瞬间,那边已经没有动静了,那个操控阵法的人,不仅隔绝了那一边,这边凡是有接触的人,都被他动了手脚,但是我估摸着好戏应该还没有开始,你真的不去看看?”

    陆离闻言又后退了两步,这真的恐怖到有点超出了他的思维。他正想着要不要直接回去那片桦树林坐着,等到这个阵法消失再说,反正那边已经没了动静,人应该也劫走了,自己现在去也无济于事。

    就看着少女一步跨到了陆离的眼前,左手一抬,扯着陆离的甲胄就腾空而起。下一瞬间,两人便落到了高墙上,陆离下意识地就蹲下了身体,他突然觉得刚才那番动作很是熟悉,就扭过头看了少女一眼。

    “别看我,看前面。”少女眯着眼睛,用下巴指了指。

    陆离这个时候才转过头来,看向了监牢那边,他眼睛又一瞬间瞪大。

    那两个守卫牢门的狱卒静静地站在那里,各个方位长夜驻守的士兵也都一个个站在各自的原地。好像这里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什么一般。

    就在这时,陆离正好看到又走过来的那队巡视兵,他们也都平静如常,毫无异色。

    “阵法没了,我们看戏去。”少女轻声说了一句。就又把手搭到了陆离的后背,正准备起身。

    这次陆离似乎早就有防备,他扭了下屁股,刚好躲开,他又怕这动作惹到了少女,便赶忙转移话题道:“你知道那个劫狱的人去了哪里?”

    “一般人应该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少女想了想,认真的回答。

    “我说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掂着我……”陆离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觉得身体忽的又离了地,熟悉的场景转换,熟悉的呕吐感。

    真是歹毒啊!陆离心里暗骂了一句,就干脆闭上了眼睛。

    此时。

    在红袖招二楼最靠里边的那间厢房里,那个和陆离有过一面之缘的小和尚正枯坐在床前,他此时双手合十,双眼紧闭,一滴滴汗水顺着他的额头滴在了冰冷的地板上,那一身青衫像是从水里刚打捞出来一般。随着最后一个晦涩的音节收声,小和尚才微微睁开了眼睛。

    他本就生的白净,此时脸色就更显苍白。小和尚抬起头来望向了那扇一直打开的木窗,眼神不知望向何处。

    半响,他扭回头来,双手合十,轻言一句:“我佛慈悲。”

    陆离只觉得这一次飞的有点久,他估算了一下时间,至少得有半柱香了。正当他准备睁开点眼瞧一下的时候,就感觉屁股一疼,整个人就滚到了地上,可还没等他起身,少女忽的凑了上来,捂住了他的嘴。

    “想看戏就老实点!不然死了我不负责。”少女压着声音说罢便挪开了手,不去看他。

    陆离这才环顾了下四周,又猛的一惊,他身后是一片斜下去的茫茫沙地,再往下,便是那座熟悉的楼兰古城。此时星星点灯,辽寂无声。

    而陆离自己站定的这一片,便是这楼兰荒地里最高的那座沙丘。因为那条黑河的缘故,这沙丘的正中央被洗刷出了一块凹平又狭长的位置,陆离两人此时就蹲在凹地的靠东边的背面,这里相对来说地势有点陡斜,可能一不留神就会从这里滚落下去。

    此时月光灰蒙,时不时地从垂云里窜出来,又立马躲了进去。

    “为什么来这里?”陆离压低着声音不解道。

    “看戏啊。”少女白了陆离一眼,又把头扭了过去。

    陆离这才缓过神来,他低下身体就要往前走两步,少女忽的伸手一拦:“想死吗?”

    陆离那刚挪出的脚硬生生地被少女拦了回去。

    “这一两步有关系吗?”陆离嘴上这么说,还是乖乖地退了回来和少女位置持平。直到这时他才隐约看到了那片狭长的平地里的确站着好几个人。陆离突然觉得眼睛有点不好使,这么远根本就看不清。

    “曹衣的修为我估计过,最多是盘坐境巅峰,所以为了安全起见,这个位置应该是他的感知极限。”少女说着用手指在身前一划,继续道:“所以刚才你走出那一步,就有可能被他发现。”

    陆离听着就又退了一步,他突然觉得后背有点发凉,自己可没说要来看这出戏啊!陆离突然又想起刚才少女的话,曹衣曹公公?

    “真的是钦天九监劫的狱?”陆离瞠目而语。

    “是你傻还是你觉得他傻,眼睛不好使就仔细听。”少女又白了陆离一眼,便不再说话。

    陆离闻言老脸一黑,也不好意思再接话,便抚耳而去。

    沙丘中的狭道从正中间被那条黑水截断,两边其实能站立的地方并不多。曹衣一袭黑袍负手而立,他身后还站着四个同样黑衣打扮的人,估摸着就是血红的精英。

    在他们对面以黑水为界,站着两个身影,一高一矮,看不清容貌。

    “早些天,我还被大人在东洲训骂了一顿,东海的那一趟渡船,一共是九十八人,每个人都是大人花重金渡过来的。可是偏偏碰上了潮热,那群贱奴又当真是弱的不堪,这一趟,大人整整折损了上万两银子,而责任却都归到了我头上。”曹衣说着那双本就阴冷的眼眸寒芒更盛。

    “在贺兰山,我又清点过一次人数,却变成了九十七人。我一直都没想明白,那个唯一逃走的贱奴能去到哪里。直到我发现了你旁边那个贱奴和你似乎有着一丝不一样的关系。所以,我开始将计就计。如果你还在这处破城里,那么就一定会来救他。”

    “当然,其实是我失算了,你这个当时押签里写着的流川下人,我竟然大意到没有去核实你的真实身份,以至于你这个流川家唯一活下来的武士竟然能够安全地渡到了西夏。这是我们钦天九监的耻辱。”

    “不过今天看到你,我还是很意外,那么强烈的热瘟竟然没有将你折磨而死。想来,你的修为还是超出了我的预估。”

    “我知道你根本就听不懂我说的这些话,但是我就是想说出来。因为今天晚上,你们两个,都要给我留在这里!”

    天空的垂云一闪而逝,朦胧的月光忽的洒到了这片荒茫的沙丘上。

    “阿刁!阿刁!阿刁!阿刁!”

    一直佝偻在那个高瘦男子身后的怪人忽的一阵怪叫!

    陆离一张脸上几乎扭曲到变形,他整个身体猛的绷直,那处一直模糊的两个身影在这一瞬间被那片月光照亮!

    男子蒙着一身黑,他腰间跨双刀,一长一短,此时长刀只留刀鞘,那把湛蓝被他轻轻地握在手心里。

    他忽的背了个身,右臂轻扬。

    这是一个标准的武士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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