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琰喻把苏长安送到了家门口。

    言琰喻看向她的身后,神情不变,眼底的犹疑让苏长安几乎一瞬间明白过来。

    身后的人无声地走了过来,一股子淡雅熟悉的气息从弥漫过来,一只手扶在铁门上,声音温和低沉:“多谢你送绾绾。”

    夜色沉沉,院子里微弱的黄色灯光照不清楚他的面容,苏长安看不清楚他的脸,听不出来他的语气,只是自己手心有些捏出汗。

    言琰喻没有说话,微微颔首。

    “要不要进来喝杯水?”

    手心蓦地一松,苏长安瞬间扬起的脸下意识地有些动容。

    “不麻烦了。我把她送回来,这就走。”

    “我让司机送你!”苏长安急急道。

    言琰喻想说什么,又住口。领了这份好意,对苏永安站立的位置点头。

    苏长安看着他远去的地方,愣神。举手投足间尽是得体,苏长安一时间有些移不开眼睛。不知道苏永安何时唤她方才清醒。

    “哥哥,谢谢。”

    苏永安在前面走着,闻言停下脚步:“你喜欢他?”

    “没有。”

    苏永安向屋内走去:“他喜欢你。”

    苏长安刚过玄关,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你靠点谱行不行?他喜欢我......他喜欢......我可是男的!他喜欢我的几率就像是.....是明昭看上你的几率一样!绝无可能。”

    苏长安嫌弃地和他错身而过。却在下一刻“砰”地一声结实地撞在了门框上。

    那人的嗓音似乎带着愉悦的笑意:“你怎么知道阿昭看不上我?”

    苏长安愤怒地甩上房门。胸腔里的心脏跳动的厉害。

    纸是真的,包不住火的。她不是没有想过自己女扮男装被发现的状况,她甚至都想好了怎么和楚铮解释的场景。长久以来的习惯,打笑谩骂,勾肩搭背好像她真的活成了另一种身份。她坐实了这个身份,想好了怎样去圆谎。却忽略了,第一个发现者,不是楚铮。

    或者说,第一个揭穿她的,不是楚铮。

    温热的黄色灯光下,他的眼睛有一种明灭不定的美。许是从未想过应对措施,她下意识地慌乱低头。平日即将脱口的胡诌像是遇到了阻力,在口中滚了几圈愣是没吐出来。

    “额......我...我只是......”

    “很晚了。我送你回去。”身旁的人跨过一步走在前面。

    苏长安再抬头,就看到了他后脑勺的绷带。遮天盖地的夜幕下更为扎眼。

    “你跟谁打架了?”苏长安追上一步,“竟也不喊上我。吃亏了吧?”

    苏长安好了伤疤忘了疼,‘欠揍’模式自行开启。“话说,”某人贱兮兮地在旁边跳来跳去,挤眉弄眼:“以前没发现,你长出的四肢不光是受人类本能的趋势走走路写写字嘛。”

    “那人是谁啊?能引你动手?啧啧,哪家姑娘?言喻兄,你可以啊。枉我以为我们是朋友,有心上人了不告诉我?不地道哇。”

    “言喻兄,不要走那么快嘛......”

    有人说,活着艰难,并不是表面意义上的困难。表面上的困苦,来自于挣钱的艰辛,考学的难过,亲朋的生离......这些都是人生必经之路,是经历,是不可多得的财富。而真正能够压垮我们的,能在一瞬间让我们崩溃、一夜白头的,是阴阳相隔,是别无选择,明明提前感受到了却躲避不了,是在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的情况下依旧要咬牙负重前行......上天不会给你倒下的机会,除非你退出“活在人间”这场盛大残酷的游戏。当然,当你退出的时候,也就意味着——死亡。

    所以,生活的drama永远不会一场而过,只会迎来越来越多的高潮。虽然这个真理苏长安一直都明白,虽然她一直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乐观态度,但是翻着手机页面上铺天盖地的流言蜚语,苏长安仍然被气得胸口疼。

    苏长安洋洋洒洒两千七百字,在一个小时内转发量上万。身上的外伤还没有好,又来一波言语攻讦。天地间都只剩下了“键盘侠”们的道德绑架、人身攻击。

    什么“...说这些话的人是不正常吧,内心阴暗...”

    什么“...这种话真敢说!不怕被查?...”

    什么“...求生欲啊!!!...”

    类似于“...实在不明白这种傻逼文章怎么通过的审核?为什么人人都转发她的文章?...”

    更有诸多“这种肤浅的垃圾玩意儿也能火?这个苏长安是哪个学校的?学校该关门了,带坏社会风气......”

    “...学校为了火真的是将自己的学生都推出来当挡箭牌了,66666666...”

    “......”

    苏长安看了两三页,就觉得胸口发闷,越生气就越想看,手指不受控制似的。手指翻动的越来越快,说什么的都有。苏长安边看边冷笑,直到手中蓦地一空。

    来人铁青着张脸,将她手机直接关机。

    苏长安重新坐下,双肘抱在后脑勺上,睨了眼面前的人:“这下,我可是在全国14亿民众的眼睛下赤裸裸地火了。”

    那人依旧脸色难看,不为她调侃的话动容半分。

    苏长安砸吧砸吧嘴,站起身,双手撑在桌面上,细细地看着那张面孔:“言喻兄,我记得,我把卷子给了你的......”

    言琰喻对上她的眼睛,乍看无辜,实则戏谑。尽管明明知道她是在戏耍自己,还是坚定道:“不是我。”

    那双眼睛又黑又沉,完全没有被怀疑的愤怒和惊异,只是淡声且冷静。苏长安本来就是想逗逗他,谁知道他还当真了,立即把上身撤了回来:“那你怎么看?”

    “我事后想了想,那张卷子经我手之后就给烧了。而且,网上传的是复印版。你的卷子,给我之前,还给过谁?”

    苏长安长腿搭在桌面上,看着自己的鞋尖儿沉默。

    “.....你知道,我的记性一向不太好,我实在是......”

    “你的卷子被老师压下来,他们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能假手他人?”

    苏长安微愣,内心不合时宜地想着,能让言琰喻这样古板的人打断人说话.....呵呵,自己真是绝门。心想口答:“有过。”

    “所以,你都给了谁看?”

    苏长安神情微变。

    “还是说,那段时间,你跟谁玩得最好?”

    苏长安收起腿,猛地起身:“这不可能。”

    言琰喻看着她:“你了解她,所以断定不可能。但是,你了解的是以前的她,还是现在见不到面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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