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邢铮的声音听起来特兴奋,有点感染到她了,阴郁多日的脸渐渐明媚起来,“什么好事?”

    “我妈今晚在上城艺术中心演出,她想请你一起来观看,还给你留了好位置,另外我爸和我妹都来。”

    “这合适吗?”唐霜心动极了。

    她早就听说这场舞征服了无数人,是以一段浪漫的异国恋为蓝本创作的,去年在巴黎获得了巨大成功,首席是一位藏族舞蹈演员,当时法国舞蹈界几个大团都想留她,但她拒绝了,说是赵诗烨一手栽培起来的,得跟着老师的步伐前进。

    夕阳用余晖勾勒出整座城市的线条,艺术中心的轮廓早已找不见,只当夜幕降临灯光绽放时,它才盛装出场,承载着江边的流光溢彩,连接着老城厢的斗转星移,刻画出历史留下的美丽痕迹。

    唐霜在艺术中心大门碰见邢铮一家。

    邢先生西装革履,看上去气度非凡,而邢铮,就是年轻版的他,两人站一块儿,要说他们不是父子都没人信。

    邢娜是设计师,品味自是不必说,穿一件裁剪流畅的晚礼裙,面料上乘,看上去相当有质感,活脱脱一个带着古典气息的中世纪淑女。

    相比之下,只穿了件印花裙的唐霜,倒是显得不那么正式了。

    邢娜对她很是不屑,“你就不能挑些稍微像样点的衣服吗,陈竞由不是快把整个秀场都送给你了,你就穿这件过来。”

    “娜娜,说什么呢你,没礼貌,”邢铮拉住妹妹,训了她两句,转头对邢先生道,“邢总,看您把闺女惯成什么样了,没规矩。”

    “爸~,”邢娜撒娇,“你看哥哥,重色轻妹,你还不帮我说说他。”

    “行了你们俩,别吵了,让人笑话。”邢九什么人,啥样的场面没见过,偏就拿这对儿女没办法,尤其是女儿邢娜,比掌上明珠还珍贵,丝毫舍不得伤害一分,只对唐霜道,“唐小姐别介意,邢娜就是这个样子,你多让着她点儿。”

    唐霜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

    倒是邢铮挺为她不平的,“凭什么让着她呀,她这性子就不能惯,”

    说着看向唐霜,“对了,你和邢娜谁年长一些?”

    唐霜,“我是六月生的。”

    邢铮笑道,“巧了!娜娜也是六月生的,六月六号,六六大顺,是个吉祥日子。”

    唐霜一脸惊讶,“那还的确是挺巧的,我也是六月六号的。”

    邢先生笑起来,“既然这样,说明你俩有缘,更应好好相处才是。”

    邢娜一脸不屑,“谁和她有缘了,她配吗?”

    唐霜也不打算跟这娇小姐扯下去,她的确就是性子骄纵了些,本质不坏,就当是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检票入场后,观众依次落座,唐霜的座位在第三排16号,顶好的位置,看来的确是特别给她安排的。

    不过,让她郁闷的是,她身边坐的,正是那位Helen小姐。

    唐霜悄悄打量她一眼,一身TYFmode的纯黑色小礼服,纯正而小众的法国大牌,品质和设计都是一流的,简单时尚,细节却精致得让人眼前一亮,果真是个眼光毒辣的女人。

    她真的跟陈竞由那个了么……

    心里像吃了苍蝇似的。

    如果他们真的那个了,那她就再也不和他那个了……

    Helen非常大方的跟唐霜打了个招呼,手很自然的挽住身旁的男人,唐霜那个气呀,终是忍着没去看他。

    陈竞由倒也看不出什么反常来,目光平视前方。

    这就很尴尬了。

    邢铮见唐霜面色不好看,就和她调了座位,直接把她和陈竞由隔了起来。

    陈竞由这下才变了脸色,狠狠剜了邢铮一眼。

    不过唐霜没瞧见,等再偷偷看过去,他的脸色又变得正常起来,看来是真的不在乎她了。

    她暗暗的想,有些人分手就是不会明说的,冷着冷着,自然而然就分了。

    也许她和陈竞由就是这样吧,无疾而终,其实也好,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胡思乱想一番,演出开始的铃声响了,大幕徐徐拉开。

    第一场是《天堂》,十几个身穿藏服的舞蹈演员载歌载舞,音乐热情奔放,有藏族古代音乐的独特韵味。

    赵诗烨饰演一位藏族阿妈,领舞,朝圣。

    唐霜不过看了一小会儿,就被深深震撼。

    那哪里是肢体在舞,那分明是灵魂在朗诵,赵诗烨不愧是民族舞蹈家,从那令人赞叹的指尖细腕的微妙语言里,能领悟到舞蹈的神韵,她在舞台上有种深不可测的魔力,甚至无需用语言去解读,就能让人读懂她。

    明明是一样的动作,为何就她,可以做到直击灵魂。

    同身为舞者,唐霜对她真是一万个佩服……

    接下来还有三场,领舞的是青年演员,据说是赵诗烨最得意的门生,跳肯定是跳得好的,但要说境界,赶赵诗烨还是有差距。

    就像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你大爷还是你大爷。

    两个小时的演出结束,掌声经久不息,演员们谢了三次幕,观众才陆续散去。

    唐霜激动的说不出话,正要跟邢铮去后台找赵诗烨,被Helen给叫住。

    “唐小姐,请留步。”

    唐霜停下来,“Helen小姐有事吗?”

    Helen笑了笑,“你就没什么话想问我吗?”

    唐霜把对方的笑理解为挑衅示威,心下不悦,不想和谁争风吃醋浪费时间。

    于是道,“不好意思,Helen小姐,我现在有事,要不咱们改天聊。”

    拒绝得很委婉,Helen只好耸耸肩,说了声OK。

    唐霜并没有看到,站在阴影里的某人,脸色已经阴得像梅雨天,冷气不断向四周蔓延,路过的人都不由的避开。

    赵诗烨卸完妆,穿一身典雅精致的绣花长裙,翩翩而至,“唐霜来了。”

    她是打心眼里喜欢这姑娘,走过来就挽住她,跟好姐妹似的。

    面对这种待遇,唐霜有点不习惯,“赵老师,您不和同事们在一起庆贺吗,您可是总编导啊。”

    赵诗烨笑笑,“又不是第一次演,早庆贺过了,我现在特别想听听你的想法。”

    “我的想法?”

    “对啊,作为一个舞者,你首先得有理解舞蹈的能力,才知道怎么跳,怎么跳得好。”

    “是哦……”

    “对了,肚子饿了吧,想吃什么?”

    “我都行啊。”

    “湘菜可以吗?”

    “可以呀。”

    “这附近有一家特别不错的湘菜,前些天和同事过去,”赵诗烨说着说着,方注意到被冷落多时的儿子,“小铮子,今晚你请客啊。”

    “喳,老佛爷!”

    唐霜被邢铮模仿小太监的样子逗笑了,“你好浮夸。”

    邢铮,“逗美女主子一乐,小铮子义不容辞。”

    他还演上了,唐霜大笑。

    赵诗烨道,“看到了吧,他就是个暖男,怎么样,考虑他一下呗。”

    唐霜就说嘛,赵诗烨咋对她那么好,敢情是想给自家儿子做媒呢。

    几个人有说有笑的去了餐厅,邢铮一直在朝背后看,也不知在看什么。

    唐霜问,“你在看什么呢?”

    邢铮做了个口型,“我爹。”

    唐霜立刻明白了,邢铮估摸着是想撮合他父母,但不能叫赵诗烨给发现,于是也配合他,也变得小心起来。

    只是,总感觉背后有双眼睛是盯着她的,那种如芒在背的冷意,让人透心凉。

    唐霜朝后头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唐霜,看什么呢?”赵诗烨忽然回过头。

    “哦,没什么,”唐霜笑眯眯的挽住她,“赵老师,您是怎么创作这么一台大型舞蹈的呀?”

    她眼里满是敬佩,赵诗烨很是受用,“采风。与当地人面对面交流,挖掘舞蹈的精神。这次是以藏族为主,我用了大概一年半的时间,走遍了西藏、凉山、甘孜等地,向当地人讨教,寻找那些古老的民间素材,舞蹈也好,音乐也好,传说也好,最后汇聚成故事搬上舞台。”

    难怪那样有感染力,一个女人为了舞蹈,只身前往藏地,真是不容易。

    唐霜感慨的说道,“有人说,民族的就是世界的,咱们是多民族国家,又有几千年的文化传承,舞蹈资源丰富,要是都像您这么细致找下去,总有一天会让世界震撼的。”

    赵诗烨,“是啊,我们有数不清的民族文化资源,凡是能把心沉到生活中的艺术家,从中攫取点滴片段,将宝石上的灰尘抹去,就能成为精品,就像来自敦煌文化的《丝路花雨》。只不过,这种挖掘和创造需要真正的眼光和品位,以及全身心的投入和热情,而要静下心来深入生活,并不容易。”

    “那是,”邢铮给唐霜夹了一大块鱼,“你知道我妈多敬业么,怀着我妹妹还敢去云南边境,就为了采风,那边是贩毒窝点,把我爹魂儿都吓没了,结果你猜怎么的,我妹出生没多久,那医院就被毒贩给炸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提到了邢先生,赵诗烨的脸色陡然拉了下来,“就你话多。”

    邢铮倒也识趣,“你们继续聊舞蹈,我不打扰。唐霜吃这个,他们家的秘制红烧肉特好吃,保准你吃了一块还想来第二块……”

    “妈!”

    听到这声喊,三个人都转过头去,只见邢娜挽着邢先生走了过来,后头跟着陈竞由和Hel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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