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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宪成一再顶撞，反对陈有年的意见，令人生出到底你是吏部尚书，还是我为吏部尚书的念头。&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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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陈有年丝毫也不动气，一来他这一次出任吏部尚书是顾宪成推举，若非顾宪成三番五次直面顶撞首辅王锡爵，吏部尚书早就是罗万化的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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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来顾宪成，星，邹元标三人是当今清流官员中的领袖。在清流官员中有无比的影响力，陈有年必须借重。&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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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现在顾宪成反对推举林延潮，陈有年却有自己的主张。&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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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有年道“叔时，张太岳后，朝中重臣如张四维，申吴县，王太仓权势赫赫，因其在圣上眼底都是能奉意而为的，而许新安，王山阴，孙余姚之去而在于圣上认为不附其意之故。”&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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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眼下朝局似安实危，实应有一位有魄力，敢于任事的大臣出来，整治朝纲，再不济也要把局面维持下去。数来数去当今朝臣之中谁有此能，谁又有此魄力呢？你想此时此刻在圣上心底是如何想的呢？”&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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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宪成品陈有年话里的意思沉吟道“大冢宰的意思是，林侯官不阿上意，却又有魄力整顿朝纲。圣上既担心他入阁后擅权，但又想启用他来主持朝局？”&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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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有年道“不错，对我辈而言，他不阿附天子，将来不会是申吴县，王太仓之辈，可是他也有门生，士林清望的支持，将来怕会独断朝纲！”&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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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宪成道“太冢宰明鉴！”&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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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有年道“叔时，正因如此，一旦林侯官入阁拜相，我们与他就是异论相搅之局！”&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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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真宗时，王钦若出任宰相之后，真宗又把与王钦若派系不同、政见不同的寇准任命为宰相。宋真宗将此称为“且要异论相搅，即各不敢为非。”&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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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宪成略一思索即道“大冢宰所言极是！一眼看出了此中的微妙。”&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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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有年道“身在朝堂上这么数十年，这一点眼光还是有的。此也是林侯官早就有意为之！”&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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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宪成疑道“依大冢宰说来，难道林侯官布局在此？”&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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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有年笑着道“叔时，听闻林侯官拜礼部尚书时，曾去无锡找你却吃了闭门羹。后来林侯官多次与你修好，还屡次朝廷举荐于你？你道是为何？”&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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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明知与你政见上有分歧，难道是给自己找麻烦？或怕得罪你？”&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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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宪成本闻陈有年之言，突而脸色一沉。&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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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有年看顾宪成脸色知道他已明白自己意思了，不过他却不高兴。&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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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见顾宪成道“大冢宰，林侯官已是辞官还乡了，此事圣上已是御准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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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有年道“他要走，我们要留，否则林侯官，王太仓都走了，你我又何必留在朝堂呢？”&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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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宪成闻言神色一僵，有些难以接受。&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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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是他一生的抱负，他不相信在陈有年口里，自己在天子眼中是如此地位。&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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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有年也觉得有些点得太透，少几分机锋在其中。&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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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转而道“叔时，林侯官有清望，亦有才干，推举他入阁，我们既是向朝廷推举贤能，也是众望所归。至于最后用不用却在于圣上，而不在于我们吏部。”&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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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宪成问道“那么大冢宰的意思，是觉得圣上不用林侯官？”&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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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有年笑着摇了摇头道“本部倒不是说用或不用，这一次廷推，我们吏部推举九名官员，再廷推出七名，而最后圣上从中钦点二人。本部的意思你明白了吗？”&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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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宪成道“就算陛下用林侯官不过二成之数，但以林侯官当今声望而论，定在这七人之中。”&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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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有年道“这有何不可，于公而言，有利于天下苍生，于私而言，也是为了吏部！”&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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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有年已是将此中玄奥说得非常明白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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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宪成听完之后，站起身来向陈有年躬身一揖然后道“大冢宰，下官承认与林侯官有私怨，但绝不至于因私害公。此人屡屡主张新政和变法，鼓吹名利，霸术，严法如此惑乱人心的歪理邪说。若他入阁施政，必会乱天下之根本。”&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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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官以为聪明才智太过并非好事，王莽，王安石何尝不是才华横溢之辈，但最后却祸国殃民！此事不可不鉴。治理天下还是当以正心清本为先！”&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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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这异论相搅之局，足见林侯官心机如此深，若是他入阁将来必是弄权之贼。为宰相者德在于才之先，故林侯官不可为宰辅！还请大冢宰明鉴！”&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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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顾宪成之言，陈有年叹道“新政变法哪有如此简单，就算当年之张江陵也是举步维艰。”&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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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陈有年又笑了笑道“但既是叔时如此坚决，那么本部不强求。就以此为廷推时堪任官员之名单吧！”&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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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官谢大冢宰！”顾宪成长长一拜，然后离开了陈有年火房。&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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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房中，一名穿着长衫的中年男子步出来到陈有年面前，此人正是陈有年的幕僚。&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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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师爷，你怎么看呢？”陈有年问道。&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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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周师爷笑了笑，手抚三尺长须道“东翁，林侯官算得尽一个利字，算不透一个心字。他不清楚以顾叔时这强霸的性子，是不愿意入林侯官之局的。”&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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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有年摇了摇头道“本部心底何尝不惋惜呢？本部心底也不认同，林侯官那新政变法的一套，但对其才气魄力还是佩服的。再如何他也不是张江陵。可惜叔时如此固执，不肯变通啊！”&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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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师爷继续道“东翁，有的人是留着路给别人走，如此自己的路也是越走越宽，还有的人，是不给别人路走，如此走着走着，自己的路也走没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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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有年大笑“这话说的在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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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即陈有年无奈道“本部就是对顾叔时太容忍，到任以来无一事不迁就他。”&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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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师爷笑道“如此得罪人的事，东翁如何能在前头呢？顾叔时要去就让他去好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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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有年闻言大笑。&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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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城，慈庆宫。&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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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长子已是出阁读书第六个月。&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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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之中，皇长子早起读书，讲官孙承宗随侍在侧。&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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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承宗还记得去岁寒冬腊月时，皇长子要在慈庆宫中读书。&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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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庆宫本就是年久失修，而服侍的太监们也因天子，郑贵妃，故意不给皇长子生火。因此皇长子被冻得是瑟瑟发抖。&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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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承宗当堂怒斥服侍的太监，令他们立即给皇长子端来炭盆，这才令皇长子免于受冻。&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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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这样的事还有不少，内府时常克扣用度，以至于慈庆宫无法自给。&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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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承宗一面据理力争，一面劝皇长子要懂得忍耐。&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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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承宗明白如此可能会令天子的不高兴，但他更明白身为讲官就要为分内之事。&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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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了现在寒冬早已过去，气候温暖，而在孙承宗屡次三番请求下，内府里也拨了一笔银子用于慈庆宫的修缮。&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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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皇长子向孙承宗道“孙先生，你昨日讲得孟子非不能也，孤还有些不明白。”&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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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承宗回过神来，皇长子天资不算聪颖，但论勤学好问倒是令他感到欣然的。&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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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承宗笑道“殿下。这一篇是孟子的用心所在，讲到帝王的能与不能，用于王道之上。”&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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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者力足以举百钧，却不足以举一羽，何也？是不为也。王者能明察秋毫之末，而不见一条舆薪，何也？是不见也。王者可以恩泽侧近，自己喜好的动物，却不愿恩泽百姓，天下，是不愿为之，而百姓不能安居乐业，王者不是看不到，而是不愿去看。”&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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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长子点点头道“王者当以百姓为心，天下为心。”&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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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承宗笑道“殿下，正是如此。”&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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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长子看向孙承宗问道“时孙先生教导有方。孙先生为孤的讲官一年有余了，别的讲官都有回乡省亲，而孙先生的家离京师不远，为何从未见过你告假过呢？”&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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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承宗道“孙某家中有贤惠的妻子照顾，家里本有些田地，前些日子又买了十来亩旱地，雇人耕种，故而日子还算过得。家里不需要孙某，但宫里却用得孙某。”&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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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长子点了点头道“是了，听闻林大宗伯近日已是辞官回乡，孙先生到时候去送一送吧！你们好歹也是师生一场。”&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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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承宗闻言一愣，然后道“殿下，孙某不能去送。孙某不仅是林大宗伯的学生，也是殿下的讲官。若是学生去送无妨，但殿下的讲官却不能送。”&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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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长子闻言长叹道“孙先生是怕孤担上一个结交致仕大臣的名声吧，这是孤的错，连累先生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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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万万不可这么说，侍奉殿下是孙某的福分，臣还是继续解孟子吧。”孙承宗哽咽言道。&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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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庆宫内，师徒二人细细长谈，即专研经史，亦有人情世道。&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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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切自是落入有心人之眼，悄悄地记载下来。&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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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清晨，一层薄雾笼罩。&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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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入了夏，所以天亮得早。&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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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微微的晨曦下，但见京师里大街小巷里烟气蒸腾，大多是沿街的摊贩给早起的官吏百姓蒸煮饭食。&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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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师街道两边都是发臭的沟渠，五城兵马司的巡城夜卒有气无力地蹲在沟渠旁，或拄枪依在屋檐边两眼无神地站着。&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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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延潮离京的清晨，看着这天子脚下的京师，但觉得平静却暮气沉沉。&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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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冢宰那边说，顾宪成反对提选老爷为阁臣堪任，他也不好反对，望请老爷见谅。”马车里陈济川低声与林延潮言道。&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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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延潮闻言道“若非朱金庭，我与陈有年本就没有太深交情。”&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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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林延潮看向车帘外道“这次离京看是真要走了，当年释褐，我从这正阳门坐着马车入城，也是如此的清晨，当时展明也在车上，最后金殿之上我被点中状元！”&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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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张江陵当国，京城上下还有几分气象，但现在……”&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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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林延潮摇了摇头不再说下去。今日他一身布衣，随行不过几辆马车，携家人下人准备返乡。&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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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担心有官员前来相送，林延潮起了一大早就出门。&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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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正阳门时，方从哲，陶望龄等门生等候在那送一送林延潮。&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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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别之际自又是一番伤感，方从哲等人一面与林延潮叙别，一面看向京城远处。众门生唯有孙承宗没有到。&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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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稚绳，真是的，怎么如此胡来！”陶望龄不由低声相责。&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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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宗道道“诶，稚绳或许有什么难处吧！”&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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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他是皇长子讲官，或许顾忌一二，但尔张不也是皇长子讲官，为何他来稚绳却不能来。”陶望龄看着正与林延潮道别的李廷机言道。&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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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宗道一时语塞。&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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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这时候，一阵铃声传来。&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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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道！”&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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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道！”&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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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余羽骑沿路呵斥，沿途百姓们躲闪慢了一些，都为马鞭所抽打。&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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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何人座驾？”陶望龄问道。&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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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叶向高负手冷笑道“是兵部侍郎于道之的座驾，他刚奉了皇命要巡视宣大，眼下此人圣眷正隆，自是张狂！”&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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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是师生相送，但到了于道之座驾行来时，众人不得不避让一旁。羽骑还喝令沿途百姓必须跪道。&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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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延潮此次致仕没有恩荣，之前以侍郎还乡时，还赐予驰驿，全俸什么。但这一次什么待遇也没有，好似复官后为朝廷白干了三年多一般。&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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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虽一介布衣，但毕竟是致仕的二品大员。而众人之中官位最高的是国子监祭酒萧良有，虽是四品，但身为最高学府的学官见了吏部尚书也是不拜。众翰林们也是自持清贵，也不予理会。&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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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有人通报了几人身份，故而这些羽骑也不敢啰嗦。&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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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目送于道之的座驾直直从正阳门下行过，很是十分威风。&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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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虽不明于道之在朝鲜所为，但也听闻此人贪婪的名声，有几分不屑。&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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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轿！”&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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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见于道之的轿子在林延潮面前停下，于道之下轿后满脸春风地向林延潮，萧良友作礼道“这不是大宗伯，萧祭酒吗？”&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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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道之十分殷勤，半点没有骄色，更没有因林延潮致仕而在礼数上有半点怠慢。&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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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道之与林延潮说了几句话后，再八面玲珑与众人一一寒暄，这才上轿而去。&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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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门生看了于道之此举，倒是对此人方才的恶感淡了几分，至少此人会做人。&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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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国奸贼谦虚退让故左右逢源，为国为民倒是耿介难容！”于仕廉冷笑言道。&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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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仕廉身在这一次征朝赞画，本来要被提拔为郎中之职，但因顶撞了石星，又兼林延潮门生的缘故，这次没有被朝廷封赏。&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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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延潮闻于仕廉之语笑了笑。&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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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道之的车驾渐渐远去，他回首望向来路，京城依旧冷清至极。&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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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等落寂的情愫涌上心头，林延潮淡淡地道“稚绳终究还是没有来啊！”&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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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林延潮的马车离了正阳门。&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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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林延潮离京的次日，在京五品以上官员于阙左门外，廷推内阁大学士。&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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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锡爵辞相已成定局，赵志皋，张位二人以中旨入阁，威望资历都是不足。故而新廷推的两位阁臣将举足轻重。&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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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十名官员立于城楼之下，就算身为九卿宰相，遇此场合也必须站着。&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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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上一次廷推陆光祖入阁之际比较，这一次多了一些面孔，少了些老面孔，两载光阴已是足够官场上进行不少人事更易。&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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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来的官员都来了，哪怕是病重在家的官员，这个场合都要到场。&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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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错过这样的场合，基本官场智商就是幼儿园水平了。官员但凡只要还剩一口气，爬也要爬来。&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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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除了首辅王锡爵，他称病未至，但他不在此列。&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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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子监祭酒萧良有来得很早，吏部官员给萧良有堪任薄上名单时，萧良有从头到尾看了一遍。&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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堪任薄上有官员的年资履历等等。&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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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单有原任东阁大学士王家屏。&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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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礼部尚书沈鲤。&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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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任吏部尚书孙鑨。&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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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礼部尚书沈一贯。&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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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事府掌府事兼礼部尚书陈于陛。&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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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都御史孙丕扬。&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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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左都御史李世达。&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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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任吏部右侍郎邓以赞。&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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吏部左侍郎赵参鲁。&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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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良有看了名单，其中果然没有林延潮的名字，当然也没有之前在官场上传得沸沸扬扬的礼部尚书罗万化，而且孙鑨，孙丕扬，李世达，赵参鲁这几人都是非翰林出身。&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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吏部与内阁矛盾之深可见一斑，这一次廷推阁臣，看来吏部是要与内阁扯破脸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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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良有看到这里，不由长长一叹。&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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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兄何故长叹？”&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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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良有回过头，但见是右通政林材，二人笑着作揖。&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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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阙左门下大臣济济，不过他与林材二人是可以相互扶持的，而两年前廷推陆光祖时他们还不得入场呢。&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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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这一次廷推后，朝堂又要多事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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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材笑了笑，与对面一名相熟的官员遥遥作揖，然后道“这么多年不是也是过来了。只看这一次王太仓去后，朝局上是否有新意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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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除非……”&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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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材道“你我何尝不知，只是现在不是时候。”&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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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良有点了点头。&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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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城，猫房。&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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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诚正给天子御猫喂食，顺带着打理猫毛。&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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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喂猫这样的小事本不足以劳动堂堂司礼监掌印太监的，但张诚知道投其所好的道理。只要这只御猫能在天子面前对他流露出一二亲近，就不妄他下如此功夫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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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祖宗，外头廷推的结果出来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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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诚闻言抚了抚柔软的猫身，将饲碗放在一旁，左右给他搀扶起身。&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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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诚自嘲道“毕竟上了年岁，这腰也不利索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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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连忙道些，老祖宗身子利索，比我等还好的话。&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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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迎声中，张诚拿过廷推名单。看了一半，张诚眉头一挑，然后干笑道“下面是怎么回事？这官越当越不懂事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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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火者道“听闻这一次预拟廷推名单是文选司郎中顾宪成的主意。”&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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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他还有哪个官员有这么大的胆子！咱家当年还真是看走了眼。”&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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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祖宗说得是，咱们大明朝还轮不到这些人说得算。”&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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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诚点点头道“是了，这堪任阁臣平日言行交游都备好了吗？”&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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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奉上一叠纸道“今早刚从东厂那抄录的，但还有不全，其余的晚上再给老祖宗送来。”&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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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诚点点头，当即对旁人道“立即随咱们面圣。”&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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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里。&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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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正与郑贵妃与皇三子一并用膳。&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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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是家常小宴，但三人面前饭食百余盘，经侍者一一奉上。&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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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见皇三子吃得是津津有味，郑贵妃见此不有抿嘴微笑，天子也是一脸慈爱的样子。&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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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咱们皇儿的胃口真似你当年。”&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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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笑道“不错，似朕当年。”&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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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一半郑贵妃突而落泪。&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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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妃怎么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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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贵妃拿巾帕拭泪道“皇儿已是九岁，过了几年就要出外就藩，臣妾和皇上不知还能陪着皇儿几年。”&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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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闻言神情也是一黯，然后道“皇子成年后就藩这是祖制，朕何尝不想让皇儿留在朕几年，只是……大臣们不肯啊。”&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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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贵妃垂泪道“皇上春秋正盛呢，他们就一个个巴结起未来的储君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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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闻言也是无话可说，这时候但见外头张诚，田义，陈矩一并都在廊下候着。&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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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膳后，天子会见三位司礼监太监。&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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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天子看过廷推名单将奏本按在桌案上，笑着问道“张伴伴，你说这廷推推得如何？”&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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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诚道“回禀皇上，内臣以为这一次吏部没有潜会皇上的意思，而并非显逆圣心。堪任阁臣向来都是从翰林中选拔，吏部这一次推举确实是失察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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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仅是堪任官中有非翰林出身吗？吏部这次不是失察，而是在市恩，在因私坏公！”天子陡然抛出这一句话，令殿内的张诚三人都是不安。&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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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道“王家屏致仕两年，居然列在第一名，吏部这是何意？是联合在京官员来一起反对朕吗？”&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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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吏部不知陛下意在堪任阁臣，而不是起用先任阁臣，这是吏部行事有误。”&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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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事有误？吏部这是在擅权！”&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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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动了雷霆之怒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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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想想也清楚，最后这堪任名单上，官员推举从高到低分别是王家屏，沈鲤，孙鑨，沈一贯，孙丕扬，李世达，邓以赞。&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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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廷推阁臣之中也不是没有外官陪跑的例子，但七人之中竟有三位非翰林出身，吏部显然是要与内阁干上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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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翰林不入内阁就如同一句空话。&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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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七人之中王家屏反对过天子，李世达反对过王锡爵，孙鑨反对过天子和王锡爵，但就是这三人在廷推之中分列一三六位。&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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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宪成拿出这个名单的意思，难道就是为了证明天子在百官之中是多么不得人心吗？&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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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天子见此名单火冒三丈。&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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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诚连忙与一旁猫监示意，对方会意立即将天子心爱的御猫捧出。&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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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手抚御猫柔顺的毛发，心情稍稍舒缓了一些。&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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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记得王先生推举了罗万化，为何堪任阁臣之中没有他的名字，难道礼部尚书也不与推了吗？吏部都推了什么人来？索性陈有年也如陆光祖一般入阁好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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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义道“皇上，据臣所知吏部尚书陈有年身子一向不太好，此次是由其属官主张。”&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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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道“自星，顾宪成入吏部以来，其恣意行事不是一次两次，朕必须予以重谴！”&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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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诚道“陛下，吏部文选司郎中已是三易其官，是否再斟酌？”&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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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斥道“朕罢一个吏部文选司郎中都罢不得吗？不仅如此，朕还要将廷议打回去重推！”&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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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不满意廷推结果，而下令吏部重推官员也是有的事。&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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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在万历朝此举倒是很罕见。&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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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七名堪任阁臣就无可用之臣吗？圣意如何，众人都是不清楚。&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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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真要重推吗？此事还请三思啊！”&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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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冷笑道“你们看不出，这七名堪任阁臣真正能用者是何人？”&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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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定睛仔细一看，没错，堪任阁臣之中有四人在天子心中是没有资格的，然后再从剩下三人中点选两人为阁臣范围太小了，或者说是意图太明显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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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诚道”邓以赞廷推位列第七，资历威望明显不足，再去掉王家屏，以及三名外臣，那么吏部真正要推的是沈一贯，沈鲤二人。对于陛下而言……吏部果真是在擅权！”&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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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义道“陛下洞察之明，神武之断，此臣等不及啊！”&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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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点了点头，继续手抚御猫道“朕早就看出了顾宪成的用意，故而才责吏部在擅权，吏部一口气推举了七个人，实际只有二人可用，方才朕为何问罗万化？正因为吏部不愿朕用罗万化，文选司郎中手握推举堪任官员之大权，但却如此弄政，着实可恨！”&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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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而朕主张罢掉顾宪成的官职，并重推阁臣！立即传谕内阁！”&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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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等遵旨！”张诚三人立即回答。&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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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中书官李俊奉旨至内阁将旨意传达给尚在阁理政的赵志皋，张位。&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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吏部与内阁不和已久，这一次廷推阁臣，陈有年，顾宪成丝毫没询问过赵，张二人的意思，此举早就令内阁不满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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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将此事告知王锡爵后，三位阁臣分别上疏，表面上为吏部求情了一番，但最后还是将顾宪成罢免，并重推内阁大学士。&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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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宪成一再顶撞，反对陈有年的意见，令人生出到底你是吏部尚书，还是我为吏部尚书的念头。&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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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陈有年丝毫也不动气，一来他这一次出任吏部尚书是顾宪成推举，若非顾宪成三番五次直面顶撞首辅王锡爵，吏部尚书早就是罗万化的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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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来顾宪成，星，邹元标三人是当今清流官员中的领袖。在清流官员中有无比的影响力，陈有年必须借重。&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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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现在顾宪成反对推举林延潮，陈有年却有自己的主张。&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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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有年道“叔时，张太岳后，朝中重臣如张四维，申吴县，王太仓权势赫赫，因其在圣上眼底都是能奉意而为的，而许新安，王山阴，孙余姚之去而在于圣上认为不附其意之故。”&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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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眼下朝局似安实危，实应有一位有魄力，敢于任事的大臣出来，整治朝纲，再不济也要把局面维持下去。数来数去当今朝臣之中谁有此能，谁又有此魄力呢？你想此时此刻在圣上心底是如何想的呢？”&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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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宪成品陈有年话里的意思沉吟道“大冢宰的意思是，林侯官不阿上意，却又有魄力整顿朝纲。圣上既担心他入阁后擅权，但又想启用他来主持朝局？”&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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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有年道“不错，对我辈而言，他不阿附天子，将来不会是申吴县，王太仓之辈，可是他也有门生，士林清望的支持，将来怕会独断朝纲！”&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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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宪成道“太冢宰明鉴！”&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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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有年道“叔时，正因如此，一旦林侯官入阁拜相，我们与他就是异论相搅之局！”&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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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真宗时，王钦若出任宰相之后，真宗又把与王钦若派系不同、政见不同的寇准任命为宰相。宋真宗将此称为“且要异论相搅，即各不敢为非。”&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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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宪成略一思索即道“大冢宰所言极是！一眼看出了此中的微妙。”&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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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有年道“身在朝堂上这么数十年，这一点眼光还是有的。此也是林侯官早就有意为之！”&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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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宪成疑道“依大冢宰说来，难道林侯官布局在此？”&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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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有年笑着道“叔时，听闻林侯官拜礼部尚书时，曾去无锡找你却吃了闭门羹。后来林侯官多次与你修好，还屡次朝廷举荐于你？你道是为何？”&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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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明知与你政见上有分歧，难道是给自己找麻烦？或怕得罪你？”&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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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宪成本闻陈有年之言，突而脸色一沉。&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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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有年看顾宪成脸色知道他已明白自己意思了，不过他却不高兴。&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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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见顾宪成道“大冢宰，林侯官已是辞官还乡了，此事圣上已是御准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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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有年道“他要走，我们要留，否则林侯官，王太仓都走了，你我又何必留在朝堂呢？”&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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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宪成闻言神色一僵，有些难以接受。&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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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是他一生的抱负，他不相信在陈有年口里，自己在天子眼中是如此地位。&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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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有年也觉得有些点得太透，少几分机锋在其中。&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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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转而道“叔时，林侯官有清望，亦有才干，推举他入阁，我们既是向朝廷推举贤能，也是众望所归。至于最后用不用却在于圣上，而不在于我们吏部。”&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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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宪成问道“那么大冢宰的意思，是觉得圣上不用林侯官？”&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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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有年笑着摇了摇头道“本部倒不是说用或不用，这一次廷推，我们吏部推举九名官员，再廷推出七名，而最后圣上从中钦点二人。本部的意思你明白了吗？”&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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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宪成道“就算陛下用林侯官不过二成之数，但以林侯官当今声望而论，定在这七人之中。”&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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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有年道“这有何不可，于公而言，有利于天下苍生，于私而言，也是为了吏部！”&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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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有年已是将此中玄奥说得非常明白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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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宪成听完之后，站起身来向陈有年躬身一揖然后道“大冢宰，下官承认与林侯官有私怨，但绝不至于因私害公。此人屡屡主张新政和变法，鼓吹名利，霸术，严法如此惑乱人心的歪理邪说。若他入阁施政，必会乱天下之根本。”&r /&
&r /&
“下官以为聪明才智太过并非好事，王莽，王安石何尝不是才华横溢之辈，但最后却祸国殃民！此事不可不鉴。治理天下还是当以正心清本为先！”&r /&
&r /&
“至于这异论相搅之局，足见林侯官心机如此深，若是他入阁将来必是弄权之贼。为宰相者德在于才之先，故林侯官不可为宰辅！还请大冢宰明鉴！”&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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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顾宪成之言，陈有年叹道“新政变法哪有如此简单，就算当年之张江陵也是举步维艰。”&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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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陈有年又笑了笑道“但既是叔时如此坚决，那么本部不强求。就以此为廷推时堪任官员之名单吧！”&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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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官谢大冢宰！”顾宪成长长一拜，然后离开了陈有年火房。&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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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房中，一名穿着长衫的中年男子步出来到陈有年面前，此人正是陈有年的幕僚。&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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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师爷，你怎么看呢？”陈有年问道。&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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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周师爷笑了笑，手抚三尺长须道“东翁，林侯官算得尽一个利字，算不透一个心字。他不清楚以顾叔时这强霸的性子，是不愿意入林侯官之局的。”&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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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有年摇了摇头道“本部心底何尝不惋惜呢？本部心底也不认同，林侯官那新政变法的一套，但对其才气魄力还是佩服的。再如何他也不是张江陵。可惜叔时如此固执，不肯变通啊！”&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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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师爷继续道“东翁，有的人是留着路给别人走，如此自己的路也是越走越宽，还有的人，是不给别人路走，如此走着走着，自己的路也走没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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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有年大笑“这话说的在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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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即陈有年无奈道“本部就是对顾叔时太容忍，到任以来无一事不迁就他。”&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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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师爷笑道“如此得罪人的事，东翁如何能在前头呢？顾叔时要去就让他去好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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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有年闻言大笑。&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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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城，慈庆宫。&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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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长子已是出阁读书第六个月。&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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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之中，皇长子早起读书，讲官孙承宗随侍在侧。&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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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承宗还记得去岁寒冬腊月时，皇长子要在慈庆宫中读书。&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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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庆宫本就是年久失修，而服侍的太监们也因天子，郑贵妃，故意不给皇长子生火。因此皇长子被冻得是瑟瑟发抖。&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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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承宗当堂怒斥服侍的太监，令他们立即给皇长子端来炭盆，这才令皇长子免于受冻。&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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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这样的事还有不少，内府时常克扣用度，以至于慈庆宫无法自给。&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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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承宗一面据理力争，一面劝皇长子要懂得忍耐。&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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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承宗明白如此可能会令天子的不高兴，但他更明白身为讲官就要为分内之事。&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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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了现在寒冬早已过去，气候温暖，而在孙承宗屡次三番请求下，内府里也拨了一笔银子用于慈庆宫的修缮。&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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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皇长子向孙承宗道“孙先生，你昨日讲得孟子非不能也，孤还有些不明白。”&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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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承宗回过神来，皇长子天资不算聪颖，但论勤学好问倒是令他感到欣然的。&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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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承宗笑道“殿下。这一篇是孟子的用心所在，讲到帝王的能与不能，用于王道之上。”&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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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者力足以举百钧，却不足以举一羽，何也？是不为也。王者能明察秋毫之末，而不见一条舆薪，何也？是不见也。王者可以恩泽侧近，自己喜好的动物，却不愿恩泽百姓，天下，是不愿为之，而百姓不能安居乐业，王者不是看不到，而是不愿去看。”&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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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长子点点头道“王者当以百姓为心，天下为心。”&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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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承宗笑道“殿下，正是如此。”&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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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长子看向孙承宗问道“时孙先生教导有方。孙先生为孤的讲官一年有余了，别的讲官都有回乡省亲，而孙先生的家离京师不远，为何从未见过你告假过呢？”&r /&
&r /&
孙承宗道“孙某家中有贤惠的妻子照顾，家里本有些田地，前些日子又买了十来亩旱地，雇人耕种，故而日子还算过得。家里不需要孙某，但宫里却用得孙某。”&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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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长子点了点头道“是了，听闻林大宗伯近日已是辞官回乡，孙先生到时候去送一送吧！你们好歹也是师生一场。”&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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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承宗闻言一愣，然后道“殿下，孙某不能去送。孙某不仅是林大宗伯的学生，也是殿下的讲官。若是学生去送无妨，但殿下的讲官却不能送。”&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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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长子闻言长叹道“孙先生是怕孤担上一个结交致仕大臣的名声吧，这是孤的错，连累先生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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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万万不可这么说，侍奉殿下是孙某的福分，臣还是继续解孟子吧。”孙承宗哽咽言道。&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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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庆宫内，师徒二人细细长谈，即专研经史，亦有人情世道。&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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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切自是落入有心人之眼，悄悄地记载下来。&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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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清晨，一层薄雾笼罩。&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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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入了夏，所以天亮得早。&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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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微微的晨曦下，但见京师里大街小巷里烟气蒸腾，大多是沿街的摊贩给早起的官吏百姓蒸煮饭食。&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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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师街道两边都是发臭的沟渠，五城兵马司的巡城夜卒有气无力地蹲在沟渠旁，或拄枪依在屋檐边两眼无神地站着。&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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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延潮离京的清晨，看着这天子脚下的京师，但觉得平静却暮气沉沉。&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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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冢宰那边说，顾宪成反对提选老爷为阁臣堪任，他也不好反对，望请老爷见谅。”马车里陈济川低声与林延潮言道。&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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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延潮闻言道“若非朱金庭，我与陈有年本就没有太深交情。”&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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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林延潮看向车帘外道“这次离京看是真要走了，当年释褐，我从这正阳门坐着马车入城，也是如此的清晨，当时展明也在车上，最后金殿之上我被点中状元！”&r /&
&r /&
“那时候张江陵当国，京城上下还有几分气象，但现在……”&r /&
&r /&
说到这里，林延潮摇了摇头不再说下去。今日他一身布衣，随行不过几辆马车，携家人下人准备返乡。&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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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担心有官员前来相送，林延潮起了一大早就出门。&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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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正阳门时，方从哲，陶望龄等门生等候在那送一送林延潮。&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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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别之际自又是一番伤感，方从哲等人一面与林延潮叙别，一面看向京城远处。众门生唯有孙承宗没有到。&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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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稚绳，真是的，怎么如此胡来！”陶望龄不由低声相责。&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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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宗道道“诶，稚绳或许有什么难处吧！”&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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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他是皇长子讲官，或许顾忌一二，但尔张不也是皇长子讲官，为何他来稚绳却不能来。”陶望龄看着正与林延潮道别的李廷机言道。&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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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宗道一时语塞。&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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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这时候，一阵铃声传来。&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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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道！”&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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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道！”&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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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余羽骑沿路呵斥，沿途百姓们躲闪慢了一些，都为马鞭所抽打。&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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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何人座驾？”陶望龄问道。&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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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叶向高负手冷笑道“是兵部侍郎于道之的座驾，他刚奉了皇命要巡视宣大，眼下此人圣眷正隆，自是张狂！”&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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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是师生相送，但到了于道之座驾行来时，众人不得不避让一旁。羽骑还喝令沿途百姓必须跪道。&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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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延潮此次致仕没有恩荣，之前以侍郎还乡时，还赐予驰驿，全俸什么。但这一次什么待遇也没有，好似复官后为朝廷白干了三年多一般。&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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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虽一介布衣，但毕竟是致仕的二品大员。而众人之中官位最高的是国子监祭酒萧良有，虽是四品，但身为最高学府的学官见了吏部尚书也是不拜。众翰林们也是自持清贵，也不予理会。&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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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有人通报了几人身份，故而这些羽骑也不敢啰嗦。&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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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目送于道之的座驾直直从正阳门下行过，很是十分威风。&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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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虽不明于道之在朝鲜所为，但也听闻此人贪婪的名声，有几分不屑。&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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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轿！”&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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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见于道之的轿子在林延潮面前停下，于道之下轿后满脸春风地向林延潮，萧良友作礼道“这不是大宗伯，萧祭酒吗？”&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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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道之十分殷勤，半点没有骄色，更没有因林延潮致仕而在礼数上有半点怠慢。&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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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道之与林延潮说了几句话后，再八面玲珑与众人一一寒暄，这才上轿而去。&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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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门生看了于道之此举，倒是对此人方才的恶感淡了几分，至少此人会做人。&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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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国奸贼谦虚退让故左右逢源，为国为民倒是耿介难容！”于仕廉冷笑言道。&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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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仕廉身在这一次征朝赞画，本来要被提拔为郎中之职，但因顶撞了石星，又兼林延潮门生的缘故，这次没有被朝廷封赏。&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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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延潮闻于仕廉之语笑了笑。&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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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道之的车驾渐渐远去，他回首望向来路，京城依旧冷清至极。&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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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等落寂的情愫涌上心头，林延潮淡淡地道“稚绳终究还是没有来啊！”&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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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林延潮的马车离了正阳门。&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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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林延潮离京的次日，在京五品以上官员于阙左门外，廷推内阁大学士。&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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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锡爵辞相已成定局，赵志皋，张位二人以中旨入阁，威望资历都是不足。故而新廷推的两位阁臣将举足轻重。&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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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十名官员立于城楼之下，就算身为九卿宰相，遇此场合也必须站着。&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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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上一次廷推陆光祖入阁之际比较，这一次多了一些面孔，少了些老面孔，两载光阴已是足够官场上进行不少人事更易。&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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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来的官员都来了，哪怕是病重在家的官员，这个场合都要到场。&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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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错过这样的场合，基本官场智商就是幼儿园水平了。官员但凡只要还剩一口气，爬也要爬来。&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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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除了首辅王锡爵，他称病未至，但他不在此列。&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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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子监祭酒萧良有来得很早，吏部官员给萧良有堪任薄上名单时，萧良有从头到尾看了一遍。&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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堪任薄上有官员的年资履历等等。&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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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单有原任东阁大学士王家屏。&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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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礼部尚书沈鲤。&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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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任吏部尚书孙鑨。&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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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礼部尚书沈一贯。&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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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事府掌府事兼礼部尚书陈于陛。&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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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都御史孙丕扬。&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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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左都御史李世达。&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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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任吏部右侍郎邓以赞。&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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吏部左侍郎赵参鲁。&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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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良有看了名单，其中果然没有林延潮的名字，当然也没有之前在官场上传得沸沸扬扬的礼部尚书罗万化，而且孙鑨，孙丕扬，李世达，赵参鲁这几人都是非翰林出身。&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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吏部与内阁矛盾之深可见一斑，这一次廷推阁臣，看来吏部是要与内阁扯破脸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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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良有看到这里，不由长长一叹。&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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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兄何故长叹？”&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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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良有回过头，但见是右通政林材，二人笑着作揖。&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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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阙左门下大臣济济，不过他与林材二人是可以相互扶持的，而两年前廷推陆光祖时他们还不得入场呢。&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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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这一次廷推后，朝堂又要多事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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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材笑了笑，与对面一名相熟的官员遥遥作揖，然后道“这么多年不是也是过来了。只看这一次王太仓去后，朝局上是否有新意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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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除非……”&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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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材道“你我何尝不知，只是现在不是时候。”&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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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良有点了点头。&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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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城，猫房。&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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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诚正给天子御猫喂食，顺带着打理猫毛。&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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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喂猫这样的小事本不足以劳动堂堂司礼监掌印太监的，但张诚知道投其所好的道理。只要这只御猫能在天子面前对他流露出一二亲近，就不妄他下如此功夫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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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祖宗，外头廷推的结果出来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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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诚闻言抚了抚柔软的猫身，将饲碗放在一旁，左右给他搀扶起身。&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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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诚自嘲道“毕竟上了年岁，这腰也不利索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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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连忙道些，老祖宗身子利索，比我等还好的话。&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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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迎声中，张诚拿过廷推名单。看了一半，张诚眉头一挑，然后干笑道“下面是怎么回事？这官越当越不懂事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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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火者道“听闻这一次预拟廷推名单是文选司郎中顾宪成的主意。”&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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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他还有哪个官员有这么大的胆子！咱家当年还真是看走了眼。”&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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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祖宗说得是，咱们大明朝还轮不到这些人说得算。”&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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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诚点点头道“是了，这堪任阁臣平日言行交游都备好了吗？”&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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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奉上一叠纸道“今早刚从东厂那抄录的，但还有不全，其余的晚上再给老祖宗送来。”&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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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诚点点头，当即对旁人道“立即随咱们面圣。”&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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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里。&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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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正与郑贵妃与皇三子一并用膳。&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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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是家常小宴，但三人面前饭食百余盘，经侍者一一奉上。&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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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见皇三子吃得是津津有味，郑贵妃见此不有抿嘴微笑，天子也是一脸慈爱的样子。&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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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咱们皇儿的胃口真似你当年。”&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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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笑道“不错，似朕当年。”&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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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一半郑贵妃突而落泪。&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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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妃怎么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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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贵妃拿巾帕拭泪道“皇儿已是九岁，过了几年就要出外就藩，臣妾和皇上不知还能陪着皇儿几年。”&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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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闻言神情也是一黯，然后道“皇子成年后就藩这是祖制，朕何尝不想让皇儿留在朕几年，只是……大臣们不肯啊。”&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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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贵妃垂泪道“皇上春秋正盛呢，他们就一个个巴结起未来的储君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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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闻言也是无话可说，这时候但见外头张诚，田义，陈矩一并都在廊下候着。&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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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膳后，天子会见三位司礼监太监。&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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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天子看过廷推名单将奏本按在桌案上，笑着问道“张伴伴，你说这廷推推得如何？”&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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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诚道“回禀皇上，内臣以为这一次吏部没有潜会皇上的意思，而并非显逆圣心。堪任阁臣向来都是从翰林中选拔，吏部这一次推举确实是失察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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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仅是堪任官中有非翰林出身吗？吏部这次不是失察，而是在市恩，在因私坏公！”天子陡然抛出这一句话，令殿内的张诚三人都是不安。&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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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道“王家屏致仕两年，居然列在第一名，吏部这是何意？是联合在京官员来一起反对朕吗？”&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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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吏部不知陛下意在堪任阁臣，而不是起用先任阁臣，这是吏部行事有误。”&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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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事有误？吏部这是在擅权！”&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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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动了雷霆之怒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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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想想也清楚，最后这堪任名单上，官员推举从高到低分别是王家屏，沈鲤，孙鑨，沈一贯，孙丕扬，李世达，邓以赞。&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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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廷推阁臣之中也不是没有外官陪跑的例子，但七人之中竟有三位非翰林出身，吏部显然是要与内阁干上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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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翰林不入内阁就如同一句空话。&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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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七人之中王家屏反对过天子，李世达反对过王锡爵，孙鑨反对过天子和王锡爵，但就是这三人在廷推之中分列一三六位。&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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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宪成拿出这个名单的意思，难道就是为了证明天子在百官之中是多么不得人心吗？&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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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天子见此名单火冒三丈。&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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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诚连忙与一旁猫监示意，对方会意立即将天子心爱的御猫捧出。&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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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手抚御猫柔顺的毛发，心情稍稍舒缓了一些。&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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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记得王先生推举了罗万化，为何堪任阁臣之中没有他的名字，难道礼部尚书也不与推了吗？吏部都推了什么人来？索性陈有年也如陆光祖一般入阁好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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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义道“皇上，据臣所知吏部尚书陈有年身子一向不太好，此次是由其属官主张。”&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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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道“自星，顾宪成入吏部以来，其恣意行事不是一次两次，朕必须予以重谴！”&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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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诚道“陛下，吏部文选司郎中已是三易其官，是否再斟酌？”&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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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斥道“朕罢一个吏部文选司郎中都罢不得吗？不仅如此，朕还要将廷议打回去重推！”&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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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不满意廷推结果，而下令吏部重推官员也是有的事。&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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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在万历朝此举倒是很罕见。&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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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七名堪任阁臣就无可用之臣吗？圣意如何，众人都是不清楚。&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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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真要重推吗？此事还请三思啊！”&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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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冷笑道“你们看不出，这七名堪任阁臣真正能用者是何人？”&r /&
&r /&
三人定睛仔细一看，没错，堪任阁臣之中有四人在天子心中是没有资格的，然后再从剩下三人中点选两人为阁臣范围太小了，或者说是意图太明显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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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诚道”邓以赞廷推位列第七，资历威望明显不足，再去掉王家屏，以及三名外臣，那么吏部真正要推的是沈一贯，沈鲤二人。对于陛下而言……吏部果真是在擅权！”&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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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义道“陛下洞察之明，神武之断，此臣等不及啊！”&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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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点了点头，继续手抚御猫道“朕早就看出了顾宪成的用意，故而才责吏部在擅权，吏部一口气推举了七个人，实际只有二人可用，方才朕为何问罗万化？正因为吏部不愿朕用罗万化，文选司郎中手握推举堪任官员之大权，但却如此弄政，着实可恨！”&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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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而朕主张罢掉顾宪成的官职，并重推阁臣！立即传谕内阁！”&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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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等遵旨！”张诚三人立即回答。&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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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中书官李俊奉旨至内阁将旨意传达给尚在阁理政的赵志皋，张位。&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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吏部与内阁不和已久，这一次廷推阁臣，陈有年，顾宪成丝毫没询问过赵，张二人的意思，此举早就令内阁不满了。&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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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将此事告知王锡爵后，三位阁臣分别上疏，表面上为吏部求情了一番，但最后还是将顾宪成罢免，并重推内阁大学士。&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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