掷地有声的话语落下,连氏夫妻心神一震,又互相的对看了眼,几乎就要对自己产生怀疑。

    如果他们不答应,就是害了连良?

    郑再看出来那对夫妻的神色变化,唇角划过一道微不可查的微笑,在狭小的客厅内踱着步子,继续说下去。

    “你们可有想过,凭你们夫妻的能力,能够给孩子带去多少好的资源?”

    “你们现在,只是靠着傅家的资助,让她上国际小学。但她她明明可以凭着自己家的关系,上最好的学校受最好的教育,为什么要她欠下别人的人情,让她低人一等?”

    郑再脚步一顿,犀利的目光直射连氏夫妻。

    连氏夫妻更加紧张,更加纠结,也更加怀疑自己了。

    这时,罗青定了定心神,说道:“你口口声声的说,我们在阻碍孩子,可是,既然她这么重要,他们当初又为什么要丢下她呢?”

    “恕我难以相信,孩子回去以后,会像你说的那样好。”

    “她在我们这里,至少我们可以给她的是全心全意的爱,我们夫妻,也会竭尽所能的对她好。”

    罗青又把话题绕了过去。他们抛弃连良这个问题都没说清楚,就别说什么以后会对她补偿。

    郑再的眼眸平静,冷然说道:“佐小姐不是被抛弃的。”

    “乔小姐怀着她的时候,佐先生当时并不知情。”说着,他停顿了下,“佐先生已经不在了,现在希望佐小姐回家的,是老佐先生。”

    他的声音放低了一些,语音中多了些对老年人的悲切,他道:“老佐先生知道佐小姐的存在,心里很是安慰。佐小姐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骨肉至亲了。”

    “老佐先生的年纪已经很大了,他希望佐小姐能够去美国,陪伴在他身边。”

    “连先生,连太太,亲情人伦,难道你们忍心看着老佐先生跟佐小姐这辈子都不能相聚吗?”

    “老年人的日子,过一天少一天,说句不好听的,如果他们现在不能相认的话,那以后,是否还有这样的机会?”

    “佐小姐知道后,会不会遗憾,会不会伤心?”

    郑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一步一步的往前逼近,在他的软硬皆施下,连氏夫妻节节败退,几乎就要心软答应下来。

    连加实犹疑的道:“那……就、就只是让他们见个面?”

    郑再摇了摇头,他缓缓道:“连先生,老佐先生需要佐小姐的陪伴。”

    气氛又一次的僵持下来。

    罗青抿紧了嘴唇,说道:“郑先生,连良是我们夫妻从襁褓中一点一点带大的,她是我们的孩子。要论感情,我们比你说的那位先生更深。”

    “你要带走连良,我不能同意。”

    不管他许下多大的好处,又把那位老先生说的又多么可怜,连良不是别的,是活生生的生命,她不会答应的。

    郑再拧住了眉毛,说道:“如果是这样呢?”

    “让佐小姐去美国,你们夫妻也一起过去,佐小姐是你们照顾长大,以后也继续由你们照顾,这样,你们能够答应吗?”

    这件事,郑再还没有来得及跟佐益明商量,先擅自做主了。他想先稳住这对夫妻,把连良带到美国再说。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张业亭甩开他单独行动,他又为何不能甩开他,自己先把事情做成了?

    连氏夫妻对看了一眼,连加实道:“我们也一起去?”

    ……

    乔影赶到小区的时候,看到一个男人坐上一辆出租车,此时情急,她没有多加留意,匆匆跑向连家。

    乔深紧跟着跑了过去。

    连家,郑再离开以后,连加实并没有再出去跑生意,罗青也没有去上班。

    郑再的到访,让夫妻两个都乱了神。

    两人还没来得及喝口热茶定定心神,就听门口咚咚的敲门声响起。

    连加实吓了一跳,差点把水杯打了。他皱着眉看了看门口,敲门声持续着。

    “连先生,连太太,你们在家吗?”

    乔影没有连氏夫妻的手机号码,但知道他们的住处,只能上门来找。

    听到是乔影的声音,连加实放下水杯走过去把门打开。

    乔影举起手正要继续敲门,看到面前站着的男人,连忙把手停了下来。

    “连先生,你在家,真是太好了。”乔影松了口气,想到了什么,刚落下的气马上又提了起来,一双眼惊慌不定的看着连加实,心底的恐惧在渐渐加大。

    来晚了吗?

    不,他没有来过,他还没有找上门……

    尽管心里想要否认这个可能,可这个时候连加实没有去跑车,她看到门口放着的女士皮鞋,再看到连加实的表情,心底的希望就落了空。

    连加实这次看乔影,脸色好看了些。他往后退了一步道:“先进来说吧。”

    他往屋子里走,把乔影带进客厅。罗青看到乔影,低叹了口气,无言的走到厨房去倒水。

    乔影看到了茶几上放着的第三个杯子,失望的闭了闭眼睛。

    看来,是真的来过了……

    罗青端着两杯热茶出来,说道:“先坐下说吧。”

    乔影在沙发上坐下,看了一眼那杯冷茶,挤了个笑问道:“这么早,有谁来过?”

    罗青面带哀伤的看她,说道:“乔小姐……”

    她抿住了嘴唇,难过到说不出话来,还是连加实把事情说了一遍。

    罗青道:“乔小姐,是我们误会了你。如果早知道……”

    早知道还有人在找连良的话,她肯定不会为了那点骨气僵着,她会马上就搬到那房子里去的,也就不会被人找上门来了。

    乔影苦笑了下,摇了摇头,然后问道:“你们答应他了吗?”

    罗青看了眼自己的丈夫,说道:“还没有。我们想再商量一下。”

    其实这个商量,主要还是想问问乔影本人,连良的亲生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那个佐家是什么人家。

    罗青道:“那位郑先生说,当时佐家不知道你怀了身孕。可是乔小姐,既然你关心连良,怎么还能丢下她不要她了呢?”

    “你跟佐先生是怎么分开的,是那位老佐先生把你们拆开了?”

    罗青能够想到的,就是电视里演的豪门戏码那样,毕竟那样的经历距离他们太遥远了。

    连良的身世,把他们平静的生活搅了个天翻地覆。

    乔影的脸色苍白,握紧着拳微微颤抖,乔深紧拧着眉毛突然出声道:“够了,不要问了!”

    罗青吓了一跳,看了一眼面前的陌生男人,见他面色铁青,喏喏道:“我只是想摸摸那位佐家的底细。”

    她不可能只听那位姓郑的一面之词。可要了解情况,就要知道连良是为什么被丢弃的。

    乔影经过这几分钟的缓和,心情稍稍平复,她道:“你们只要知道,那不是什么好人家。”

    她再三嘱咐:“不要答应让连良离开你们。”

    “可是……”

    乔影道:“生恩不及养恩大,你们有合法的领养手续,他们没办法强行带走,我会帮你们。”

    连加实本来还在考虑,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就跟着连良一起去美国,又想到在美国那种地方,人生地不熟,又在人家屋檐下讨生活,平白矮了一个头,他心里是不情愿的。

    说什么对方会把他们当成恩人看待,可是听听哪位郑先生说的话,那佐家又能好到哪里去?

    连加实跑出租车那么多年,听过不少故事,还是有点自己的想法的,他还没有被所谓的豪门生活听昏了头。

    此时,听乔影说会帮他们,他愣了下:“乔小姐?”

    这太诡异了,她是孩子的亲生母亲,竟然帮着他们留下连良?

    乔影勉强笑了下,看了一眼前面的陈列柜,一眼就可以看到连良的那些奖状奖杯。她道:“我只是相信你们会把连良教育的很好。”

    连加实对她的这份肯定,心里很是受用。他点点头道:“这是一定的。”

    他看了眼乔影,犹豫了下又问道:“乔小姐,我能再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问。”

    连加实轻咳了一声,说道:“我可以感觉到,你很不想连良知道她的身世,也绝口不提关于佐先生的事,是恨他的缘故吗?”

    在连加实看来,这位乔小姐不要连良,又拼命阻止佐家的人跟连良相认,多半是恨意作祟。

    乔影抿了下嘴唇,站了起来,脸上又恢复了冷漠,她道:“相信我,你们绝不会想看到那一天的。”

    连良若是跟佐家的人相认,那距离她知道自己是怎么生下来的真相不远了。那孩子那么聪明,一定会去找真相的。

    比起是一个领养的小孩,强女干犯的女儿,精神病患者的女儿,无论哪一个身份都会让她崩溃。

    “时间不早了,就不打扰你们了。”

    她点了下头就走了出去,双肩微微的塌着,又在努力撑着不要被压力所击垮。

    既然走到了这一步,她怎么也要继续走下去的。

    从连家出来,乔深担忧的看了眼乔影:“你还好吗?”

    乔影的手撑在车顶上缓了下心神,她道:“该来的,总要来的。”

    可是接下来要怎么跟佐益明对抗,是她所不知道的。

    另一边,郑再下了出租车,站在办公大楼前,掖了掖西服两侧。他抬头看了一眼高耸入云的大楼,嘴角扯开一抹笑,颇为志得意满。

    他很自信,自己就要拿下连氏夫妻了。

    至于张业亭,呵呵……

    张业亭主持完早晨的例会,进到办公室内,赫然发现郑再正在里面。

    他一愣,拧了拧眉,走到办公桌那边,转了把椅子坐下,冷冷说道:“怎么,趁着我不在,想坐坐这个位置?”

    郑再瞥了一眼他包扎的手,一副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的样子。

    他冷笑了下道:“你喜欢,就多坐几天,天晓得还能再坐上几天?”

    张业亭听他说话古怪,余光瞥了下保险柜的位置,冷声说道:“一大早哪里去了,怎么没看到你的人影?”

    郑再笑了下道:“没什么,就是去帮佐先生办点事儿而已。”

    他抬起手,把一份文件丢在了张业亭的面前,然后微弯腰,双手撑在桌面上,目光直视着他,面带嘲讽的道:“张业亭,你对那个女人心软了?”

    张业亭看着那文件袋,一颗心沉了下去。他看着郑再,嘴唇抿紧了,眼神凌厉。

    郑再却没有畏惧之意,勾着一侧唇角说道:“你以为,把文件锁到了柜子里,我就不知道了?”

    他直起身来,走到保险柜那边,脚踢了踢那只柜子,然后转头对着张业亭道:“佐先生就是怕你对那个女人心软,在我离开美国之前,又给了我一份样本。”

    “我找大学实验室做的鉴定。”他的下巴往前抬了抬,示意张业亭打开文件,说道:“看看上面的结果,跟你的是不是一样的?”

    张业亭的嘴唇抿得更紧了,突然站了起来,差点掀翻了皮椅。他怒道:“郑再,你敢瞒着我私自行动!”

    郑再嗤笑了一声道:“你不也一样吗?”

    张业亭额头青筋鼓了起来,他道:“你是不是去过连家了?”

    连氏夫妻已经动摇,答应连良去美国的事**不离十,郑再没必要再隐瞒,直接说道:“比起你去找那位乔小姐做的苦肉计,我觉得我的办法更行之有效。”

    张业亭用力的拍了下桌面,砰的一声巨响,震的桌面都颤了下。他怒道:“胡闹!你坏了佐先生的事!”

    郑再不以为然,说道:“张业亭,你少来吓唬我。你想的是什么,你当我不知道吗?”

    “呵呵,你想往上爬,我也想。机会是你送给我的,要怪,就只能怪你自己。”

    郑再的脸色阴沉沉的,说道:“张业亭,你背叛了佐先生,相信他很快就会来找你了。”

    说完,他的唇角一勾,转身抬起手,背对着张业亭摆了摆手,那得意的姿势,就只差摇着身子走出去了。

    张业亭握住了拳头,在郑再出去以前,他咬牙道:“你以为,你能顺利做成事吗?”

    此时的郑再,已经被近在眼前的胜利所蒙蔽了眼睛,根本没把张业亭的警告放在心上,也就注定了他后来狗急跳脚的冒险举动。

    张业亭看了眼关上的门,一个人默默沉思了几秒钟,然后拿起手机拨打了乔影的电话,可是电话根本就打不出去。

    她应该是把他的号码拉入了黑名单,想来,她已经知道了郑再去过连家。

    张业亭身体动了下,想立刻去找乔影说清楚,脚步跨出了一步,他停了下来,颓然的坐入皮椅。

    乔影肯定以为,他跟郑再分头行动,由他先去说服她,放松她的警惕,在这间隙,郑再去找连氏夫妻说服他们。

    他此时去找乔影,她肯定什么都不会听的了。

    张业亭懊恼的拍了下桌子,随即又想,如果他此时不去找她说清楚,他不出现,她就更加以为是那样的了。

    张业亭权衡之下,决定还是要去找乔影说清楚,可是刚站起来,手机响了起来。

    张业亭看到上面的来电显示,脸色一沉,他拿起手机,换了一副温朗面容接了电话:“教授,是我。”

    电话里,沙哑苍老的声音缓缓传来:“业亭,你让我很失望。”

    张业亭笑容一凝,说道:“教授,你听我解释。事情并非郑再说的那样,我这样做,有我的道理。”

    “哦?你说说看?”

    “教授,我比郑再更了解她,我一直在试图缓和她的情绪。郑再这样强行硬来,会激怒她的,他会闯祸!”

    电话那头沉吟了会儿,再说道:“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我要见到我们佐家的人。”

    “业亭,我不管你有什么计划,我的决定没有变,你们谁能把她带到我的面前来,那个位置就是谁的。”

    说完,电话就挂了。

    张业亭放下手机,看着楼下的万丈深渊,皱起来的眉心一直都不曾放下过。

    ……

    当裴羡看到送过来的调查报告时,脸色一片铁青,眼眸内跳动着火星。

    他一把抓起报告,纸张捏到变形。

    他去了燕伶的练歌房。

    “全部给我出去!”

    练歌房内,看到大老板一脸煞气的站在那里,录音师还有指导老师全部退了出去,只余下燕伶。

    燕伶等伤势稍好一些,就回来为演唱会做准备了。大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她的状态还不错。

    燕伶摘下耳麦,疑惑的看着裴羡道:“怎么发这么大的脾气?”

    裴羡把那份报告拍在桌上,怒道:“我信任你,你说不是你这边放出的消息,我便不再怀疑你。”

    “现在,我想听你的解释。”

    这份调查报告,调查的是燕伶怀孕的消息来源。

    裴羡问过蒋书,她说不是她们团队放出的炒作新闻,他摘去了怀疑,一心往别的方向追查,以为跟制造事故的是同一人。

    可他现在看到的是什么?

    燕伶也意识到了不对劲,拿起那份报告看了起来,越看,她心里越凉。

    报告的结果,消息是她的护工透露出去的,给媒体的假消息,说她怀孕在保胎。

    护工比医生更清楚她的身体状况,怎么会给媒体假消息?

    除非是得到了什么人的授意,不然她只会说真话。

    燕伶放下报告,看着裴羡,一脸平静道:“你觉得是我?”

    蒋书是她的经纪人,在任何人看来,她们是一体的。蒋书的任何计划,都要跟她商量过才可以进行,从某种层面上来说,蒋书即代表了燕伶。

    若非她的首肯,护工怎么会对媒体说那样的话呢?

    “你是不是觉得,因为看到你跟乔影就要旧情复燃,所以我自导自演坠下威亚,吸引你的注意力,然后对媒体放假消息,对你逼婚?”

    裴羡紧紧盯着燕伶,气息粗沉。看到她淡然平静的脸,裴羡心中冒起的怒火稍降,稍稍恢复了理智。

    他有看人的眼光,燕伶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自己清楚。如果她是个会耍手段的人,出道的时候就该红了,不会熬到现在。

    他道:“蒋书呢?”

    燕伶垂下眼眸,淡淡说道:“带其他艺人赶通告去了。”

    燕伶虽然来录音室练歌,但还处在养伤时期,蒋书便忙别的事情去了。

    裴羡没再说什么,抓着报告转身。他正要走,燕伶清冷的声音响起:“裴羡,你是不是后悔答应跟我结婚?”

    裴羡的脚步一顿,冷声道:“没有的事。”

    燕伶半垂着脑袋,扯了下唇角自嘲一笑道:“你那天答应跟我求婚,其实是一时激动,是不是?”

    受到最爱的人的刺激,一时做出不理智的行为。纵然是裴羡这个冷眼看他人的人,到了自己身上,他没有第三只眼来看自己。

    “因为我表现的太可怜,而她变得太绝情……”

    裴羡皱紧了眉,回想到那时求婚的那个时刻,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他还来不及分析当时的心理状况,就听燕伶说道:“你拿着这份报告来找我,你的第一意识告诉了我,你在找一个理由……”

    燕伶抬眸看着裴羡的背影,手指掐着掌心,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裴羡,我不想委屈自己,我们……不适合在一起……”

    她以为他愿意跟她结婚,将来就是幸福。可是位居第二的爱情,注定是委屈,她发现她根本忍受不了。

    或许是她太清高,太爱自己,她没有办法忍受卑微。

    裴羡的齿关紧绷了下,咬肌鼓了起来,气氛僵硬了近一分钟以后,他道:“我会给你换另一个经纪人。”

    说完,他便大步的走了出去。

    公寓里,燕伶窝在沙发上,抱着抱枕一脸冷漠的看着窗外。

    蒋书收到了皇图公司的解约合同,但该要道歉的还是要道歉。

    她一脸愧疚的看着燕伶:“……我只是想帮你留住裴羡。”

    “出了这么大的安全事故,演唱会近在眼前,你跟裴羡又因为乔影随时要分手,我想着这是两全其美的事,但你肯定不同意我的方案,就……”

    出了安全事故,蒋书便将计就计,瞒着燕伶放出了假消息。按照燕伶的个性,她哪里敢让她知道。所以不管任何人来问,她都是否认到底,想着只要撑到演唱会时发布澄清声明就算挺过去了。

    可裴羡的效率太高了,她做的那么隐秘,甚至换了一名护工,还是被查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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