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岩见状禁不住笑起来:“哈哈。姬兄还说甘薯这东西贱得很,放到哪里都能去种。可看看你现在,种这几棵玩意儿,花了没有一百两也有七八十两银子了。那些灾民要有这样的钱,直接去买粮不就得了?”

    姬庆文笑道:“李兄这话就偏了。等到地里颗粒无收,历年积攒的义仓粮食都吃光了,那到时候有银子都买不了一顿饱饭,又该怎么办?”

    李岩也知道自己有所失言,赶紧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姬兄误解我的意思了。我是说,这东西在江南种起来都要这么小心,放到天冷地贫的西北,还能种好么?”

    姬庆文是知道历史真相的人,对甘薯缓解饥荒的作用可谓是胸有成竹,因此信心满满地说道:“李兄尽管放心。现在这几棵甘薯就好像是家里的独生子,当然是要悉心教导照顾的了。等培育有了成效,就好像是一大家子儿孙满堂,老祖宗便会让他们自行开枝散叶,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

    …………

    因要照管这几株救命用的甘薯,姬庆文这些日子便一直呆在松江府淀山港,并没有回到苏州。

    可种植甘薯能有多少事?怎么能让姬庆文这么个闲不住的主天天盯着不放?于是他便亲自参与到之前全权托付给传教士汤若望和科学家宋应星的营造战舰的事务上来。

    原本这种事情最忌讳的就是万事不懂的领导瞎指挥,让下面懂得技术的属下无所适从。

    姬庆文在穿越之前,当了五六年写代码的乙方码农,对这里头的辛苦是再清楚不过了。

    因此他虽然时时过问,却从不胡乱插手,只是问:要银子吗,给你拨银子就是;缺人吗,给你找人就行;缺材料吗,找路子给你去买就好。

    在姬庆文这种“好领导”的关照下,造船事务自然是事半功倍,不过一个月功夫,一艘木质战船便已是颇见规模,停在码头专门的泊位之上,面对其他过来经营的海船,真有种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这么一艘扎眼的战舰停在海港之内,自然是十分引人注目,让过往停泊的海商无不驻足观看。还有的海商特意从自己的船上下来,绕着姬庆文的新船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又垂头丧气地回去了——跟这艘新船比起来,他们自己名下的海船,就跟小舢板似的。

    就连大海商郑芝龙初次见到这艘半成品的战船也是欣羡不已,带着几分嫉妒、几分羡慕,一个劲地夸赞这艘海船的厉害。

    姬庆文也是第一次主持这么大的工程,就怕哪里有做的不好的地方,追着郑芝龙问他有没有看出不妥的地方。

    郑芝龙嗫喏了半天也没找出这船的缺点来,只好说:“这艘船大是大得很了,就是怕太大了不好掉头,打起仗来吃亏。”

    对于这样的置疑,姬庆文也是早有准备。

    他想着在这艘船建造完成之后,再花钱订购铜铁制的装甲覆盖在船体之外,宁可牺牲一点速度,也要让这艘船变得坚不可摧。反正这个时代,火炮的威力虽然已经显露了出来,却还没有到达能够摧枯拉朽的地步,只要防御做得足够强,在海战之中,一样可以让对手感受到那种“坚不可摧、岿然不动”的威力和气概。

    不过就是这样的计划,在姬庆文心中也不过是权宜之计而已。

    在他的计划之中,他要以这艘新船的建造为契机,进一步提升自己名下产业的技术能力,并且充分发挥自己掌握今后一段时间内的历史发展进程和科技发展方向的优势,逐步研制成蒸汽机、内燃机等新的动力核心,让海船能够彻底摆脱风力的限制,让姓姬的船队可以踏破万里波涛,扬威四海。

    在建造大海船的同时,姬庆文又着手开展了另一番大事业——土地改革。

    所谓土地改革,就是将原有的封建土地所有权体系彻底打破,将广大农民从土地的桎梏中解放出来,从而将土地集中管理化为更加强大的生产力,同时也能获得大量的自有劳动力,投入到手工业和机器制造生产活动中去。

    这是历史发展的正确方向,可姬庆文却不能放开手,开展一场轰轰烈烈的土地改革运动。

    这其中的原因和十分简单,那就是的中国历史就好像一两满载着的火车。这辆火车在既定的轨道上飞速行驶,即便听说前面已经快要到了铁轨的尽头,火车司机也已拉上了刹车,可巨大的惯性,依旧推着火车继续向前行动。

    这份惯性的力量是这样的强大,强大到在他彻底停止之前,足以将任何试图阻止它的力量彻底碾碎。

    姬庆文可不愿被碾碎,因此虽然已经到了近乎礼崩乐坏的明朝末年,他依旧慑于发展到了极致的封建势力,限制于自身还比较羸弱的实力,不敢采取后世那种风卷残云一般的“土地革命”。

    他的做法,叫做土地“改革”,而这种“改革”也仅仅是一个“试点”而已。

    怎么做呢?

    就是利用自己之前赚的钱,趁着如今年景不好、地价便宜的当口,在淀山港周围大量收购土地。

    要是放在后世的二十一世纪,淀山港附近大约是现在上海的松江、青浦一带,虽然不是寸土寸金的上海市中心,却也是上海近郊,地价同样十分不便宜。这样的地价放在后世,姬庆文赚的这点钱,恐怕也就买上几幢别墅而已。

    可现在,淀山港这里还是刚刚围海造田搞出来的一块新土地,土地养分并不肥沃,其中还有不少因是将将从海里填土出来,土质有些偏盐碱,因此地产并不丰饶。

    放在只知道耕田、种地、收粮的古代,这样的土地当然值不了多少钱,姬庆文花了不过二十多万两银子,便收购了淀山港周边数百顷平地——不管是耕地、滩涂、荒地一概收入囊中。

    他收购地皮时候出家既高,拥地的农民自然是高高兴兴便出售了田土。

    却还有不少脑筋不灵、观念陈旧的老农民,守着祖上传来下的土地不肯出售给姬庆文。

    对这些人,姬庆文当然不会像后世里那些不法奸商那样,用各种手段逼迫他们出售土地——虽然姬庆文现在的实力可要比那些奸商强多了,至少他手里掌握着一支人数众多、战斗力超群的明武军。

    于是,姬庆文为了让这场“土地改革”尽可能“温柔”地持续下去,以免手段过于激烈被地方和朝廷里那些闲着没事的官员们挑拨参劾,最终落了个无疾而终。因此,姬庆文采取曲线方略,先答应这些老者的后辈,让他们可以在自己姬家的产业里工作,再让他们反过来劝自己的长辈们把土地交出来。

    这些老人家留着土地,本来就是为儿孙们着想,现在他们都愿意放弃土地,老人们自然是无话可说,虽并不十分情愿,最后倒也在犹豫之中把土地交了出来。

    除了农民之外,还有不少土地掌握在大地主手上。

    到了明朝末年,土地兼并已经十分激烈,占人口少数的地主、富农,掌握了全国三分之一以上的土地。但在江南,因为土地产量较高,农民以家庭为单位,耕种十亩、二十亩土地,再自己养蚕织布,也可以养活一家老小。因此江南土地兼并的情况,远不及北方严重,而能够积攒起大量土地的,却是非富即贵,不是富甲一方的大商人、便是为官一任的官僚。

    对于这些人,姬庆文也另有办法处理。这便是让他们以土地入股,选择姬庆文名下的纺织坊、码头港口、钱庄等产业获取份额,并参与分红。

    这些产业可是闻名江南的大产业,旁人天天做梦就想着染指一二,却不料现在可以凭一些弃之可惜、食之无味的土地就能入股,让这些地主们自然是趋之若鹜。

    就这样,姬庆文破费了一番周折,但好歹也算是将周边一大片土地收购了下来,终于有了一番大展拳脚的天地。

    而对于这些收购下来的土地,姬庆文自然也各有处置。

    对于土地之中肥沃丰饶的部分,姬庆文便让人从湖州、徽州等地移来上好的桑树、茶树种子,又请了善于种桑养茶的农民悉心种植,成为自己手工业作坊的原材料生产地。

    略微贫瘠的土地,则被姬庆文开垦出来,开辟为专门的“试验田”,用以种植新采集来的海外作物——虽然眼下,姬庆文手里只掌握了甘薯这一种新作物而已。

    而对于那些完全无法种植出粮食的盐碱地,在姬庆文眼中却是价值最高的。

    只因为这些土地,就在淀山港码头周围,是自己掌控力最强的区域。对此,姬庆文便在此处大兴土木,将原来位于苏州城内的纺织坊、印书坊、福利坊,乃至明武军的军营,全部移建到此处,要不是苏州织造府是皇帝钦差的衙门,未经圣旨不能有半步的移动,否则姬庆文非将这处府邸也移动过来不可。

    这样一来,淀山港围堰内外,就真的成了姬庆文名下无法攻破的,坚不可摧的堡垒和基地。

    而姬庆文的脚步远远没有停下。

    除了将这些基础设施建设完毕之后,又多建设了数千间房屋馆舍,而在建设之前,姬庆文特意将此处规划完善——在造楼之前,先行建设了砖地、水渠、绿化等,一改明末城市还处于原始生长的状态,让人一看就有一种耳目一新之感。

    然而这样先进的基础建设,自然是要用如山如海一般的银子堆积起来的,而姬庆文之前手里掌握的银两拢共才百万两左右,留下部分银子需要用作进贡、应急、发饷之外,就只剩下五六十万两白银,并不足以支撑起这么庞大的开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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