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样一番所谓的“下马威”,这心新招募来的新兵蛋 子再也不敢小瞧了“明武军”的老兵们,一个个态度顿时变得谦逊起来——他们心里都明白,自己这群人看上去五大三粗、虎背熊腰的,可要是现在就同明武军交锋的话,那十有八九是会全军覆没的。

    在这样的前提下,杨展终于可以大施拳脚,集中全部注意力开始训练起这群新兵来。

    这杨展原来是金陵城的守城将军,得罪了南京守备勋贵诚意伯刘孔昭,几乎命悬一线,多亏姬庆文及时出头,才勉强救了他一条性命。

    从此杨展拜在姬庆文门下,一心为他训练明武军将士。

    事实上,在历史上的杨展,也是一名允文允武的名将,虽然领军作战的本事不及李定国、孙传庭等超一流的武将,可他却善于经营和训练,提督四川时候,不仅几次打败意图入川的民军、清军,更将四川经营得有声有色,可谓是文武双全了。

    (这里将杨展出仕的时间提前十年。)

    然而在明末那个乱世之中,杨展最终还是因为权势过重,得罪了手下的小人,被暗杀致死,是为明末众多悲剧之中浓墨重彩的一笔。可现在他在姬庆文手下,却已然避免了这样的悲剧的发生,将成为姬庆文手下最重要的将领之一。

    杨展练兵,即便是外行看上去也是颇见成效。

    因此姬庆文看在眼里,得意在心中,便有意带着袁崇焕一起去观看训练操演的情况,还问他:“这样的‘明武军’,是否可以同满洲八旗的精锐相抗衡?”

    化名袁思过的袁崇焕眼下的身份是姬庆文的客将,说话要比自己当蓟辽督师时候客气许多,一张嘴就说了许多奉承褒奖的话。

    姬庆文可不想听这些违心的谎话,正色道:“袁督师,我冒了那么大的风险把你解救出来,又带到江南这里,可不是为了听你这几句奉承话的。我不妨直说,我这人不怕听坏话,就怕听谎话。只要督师直抒胸臆,我姬庆文绝对不会见怪。”

    袁崇焕赶忙拱手作礼道:“岂敢岂敢。袁某方才的话并没有半句虚言。姬爵爷,你手下的明武军的战斗力,其实已经远远超过了八旗精锐,更在辽东铁骑之上。可以说,以同样的兵力正面对抗,无论是八旗轻骑,还是辽东铁骑,都绝不会有多少胜算。可是……”

    “可是什么?”姬庆文问道。

    袁崇焕蹙眉道:“可是……袁某来这里时间不长,却也知道这支明武军花费了姬爵爷老大的本钱。这两千人马,一年没有二十万两的开销,是绝对养不活的。爵爷,袁某说得对不对?”

    “二十万不过是军饷而已,要出兵打仗,这个数目至少要再翻一番。”姬庆文如实说道。

    “就是这个道理。”袁崇焕道,“袁某说句大话,要是数百人、上千人左右的小股鞑子,袁某有的是办法对付他们。可要是满洲八旗倾巢而出,那我大明朝若是没有坚城固守、没有火炮助威,那么野战交锋,便绝对不是满洲鞑子的对手……”

    说到这里,袁崇焕忽然陷入了沉思,思绪仿佛飞到了那个烽火连天的辽东战场之上。

    姬庆文赶忙说道:“继续啊,袁督师接着往下说啊!”

    袁崇焕这才说道:“有句话叫做‘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满洲鞑子将全部人马,不分男女老少分为‘八旗’,敌酋皇太极一声令下,便能召集起满洲全部力量,向我大明发动攻击。而国朝遇到边疆有警,边关将领往往只能调集本部人马先行抵挡一下。若要动用大军,则需要经过三四道手续,才能知会兵部;兵部不决的又要经过三四道手续,才能直达圣听。等皇上决断下来,送到前线……呵呵,黄花菜都凉了……”

    姬庆文听得十分认真,忽然问道:“要是给予边将便宜之权呢?这样就可以让他们临机应变了。”

    袁崇焕苦笑道:“爵爷,便宜之权也不是那么好用的。你看我袁某,便是最好的例子。”

    诚然,袁崇焕可不就是因为督师蓟辽,故而被崇祯皇帝授予了可谓仅次于皇帝的权柄,最终落了个几乎身首异处的下场。当然了,袁崇焕也不是什么好人,在使用这样全力的过程当中,也并非全无瑕疵,走到今日这一步虽不算是咎由自取,其中也是因果相继。

    对此,已改名叫袁思过的袁崇焕的认识还是清晰的,只听他说道:“其实袁某也并非无过。只是武将权柄过大,皇上始终会有芥蒂在心,而文官们对武将向来都是瞧不起、看不上的。如此这般,叫前线的将官们,又怎么能带好兵呢?”

    说罢,袁崇焕便低头沉默不语。

    姬庆文也跟着沉默起来。

    他知道,以袁崇焕的认识,其实并不能洞悉封建集权统治的先天弊端,可他方才那几句话,分明已经触及到了大明朝统治体系最敏感、最根本的核心问题,算是极真知灼见了。

    眼下姬庆文也正在依靠无与伦比的财政力量,逐步扩大自己手下军队的实力,而崇祯这个性子急躁、脾气暴烈的皇帝对姬庆文的不信任,也是越来越明显地能够感觉得到了。

    “要是皇帝真的翻了脸,我有什么应对的策略吗?”姬庆文扪心自问。

    不过现在,在崇祯眼里,姬庆文还是一个忠心不二之臣,更何况朝廷现在正在用钱的时候,一刻也少不了姬庆文这个会挣钱的织造提督、一刻也离不了苏州织造衙门供应的数十万两白银。

    因此,翻脸的时候,还没到呢!

    想到这点,姬庆文方松了一口气,问道:“袁督师果然真知灼见。你看我现在这支明武军虽然厉害,却还不是齐装满员。等我按照戚继光老将军的兵法,凑满三千人的满编员额,然后再配上骑兵、枪炮、乃至水军,不知到了关键时候能不能多抵挡一会儿八旗铁骑的冲击。至少也要抵挡到大队人马到来吧?”

    袁崇焕眼睛忽然一闪,道:“爵爷莫怪袁某口出狂言。凡领军作战,只求小败的,没有不一败涂地的;只求握手言和的,没有不全军败退的;只求小胜即安的,没有能够占到便宜的;一心想要大获全胜的,或许也不过勉强获胜而已。以爵爷手下明武军的实力,一旦同满洲八旗交锋,除了迅速、彻底消灭其一部主力之外,绝无他想,否则逡巡犹豫,反而会被满洲骑兵抓住空档。袁某这两句逆耳忠言,还请爵爷能够采纳。”

    这几句话,诚可谓是袁崇焕在辽东作战这么多年总结下的肺腑之言了。

    看着袁崇焕这一脸诚挚的表情,姬庆文不能不有所感动,赶忙拱手道:“当然当然。袁督师这番见解可以说是兵家至理之言了,我记下了、记下了……”

    姬庆文口中虽这么说,可毕竟没有意识到这几句话的重要性,只在脑海中徘徊了数日,便抛之于脑后了。直到最后的关节之时,姬庆文才想起袁崇焕这几句话,最终孤注一掷,完成了改天换命的壮举。

    而此刻,姬庆文如此用心地练兵,却是为他这最后的努力做着脚踏实地的准备,只有事先将力量积攒起来,才能最需要爆发的时刻爆发出来。

    而练兵,只是姬庆文改变历史走向的几个举措之一,另一个举措便是尽可能地平息明末那场轰轰烈烈的农民起义。

    对于这一点,姬庆文自己内心其实是十分矛盾的。

    首先来说,姬庆文作为一个深受社会主义无产阶级教育的“四有新人”,对农民兄弟还是有些阶级感情的。这就决定了他在平息农民起义的过程中,很难下死心、下狠手。

    譬如在之前同高迎祥、李自成、张献忠等人的交锋过程中,姬庆文用兵就十分谨慎小心,甚至可以说是谨慎得有些过分了——除去那些为非作歹的首恶元凶之外,对于那些为生活所迫而不得不走上反抗朝廷道路的农民,他总是网开一面,乃至于千里迢迢将俘虏的两三千人从陕西带到江南来做工,也算是给了他们一口饭吃。

    然而从道理上来将,民变却是不得不要平息的,这其中的缘由也是十分深刻而又广泛——

    其一,明王朝虽然已经从上到下、从里到外腐朽得好像一个烂透了的苹果。但他现在毕竟是汉人的正统王朝,特别是担负着抵抗满洲皇太极的重任。事实上,明朝正统依旧存在的时候,满洲人虽然嚣张,却始终没有办法从正面突破关宁防线。而随着明朝的灭亡,那支看似战斗力顽强的李自成大顺军,却在一片石大败于满洲多尔衮,最终在吴三桂的反戈下,引发了清军入关。

    其二,农民起义虽然能够推翻明王朝,但历史证明,这种旧式的农民起义即便成功,也不过最终建立一个新的封建王朝,重新开始一个新的、乏味的、麻木的历史循环而已。这样的循环一直继续了将近两千年,却始终没有办法将中国的历史带入一个全新的阶段,最终在西方资本主义和工业革命的浪潮中,中国这朵前浪险些被拍死在沙滩上。

    其三,由于民军从根本上来说还是以乌合之众为主,战斗力比正经官军要差上不少,每逢大的战役,即便是能够战胜官军,也往往会付出比官军大上几倍的牺牲和损失。就连李自成、张献忠这样明末的一时豪杰,对阵明军总体上也是负多胜少,几次被打得仅以身免。因此来说,农民起义对普通农民而言,也不啻于一场悲剧。

    那么看上去老实巴交的中国农民,为什么总是要走上九死一生,反抗封建统治的道路呢?

    原因只有一个,吃不上饭了——造反也是死,饿死也是死,横竖都是一死,就是死也要死出个名堂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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