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建朝又往孔淑芳的身边凑了凑,小声说:“你别以为有你姐夫罩着就没有人敢动你们这个水泥厂,实话告诉你吧,我们凌丰水泥有限公司真正的老板是黄建树。可又能怎么样呢?人家想收拾你不是照样收拾你吗?”

    听到黄建树这三个字的时候,孔淑芳的嘴巴迅速张成了一个“O”型,好长时间都没有阖上。

    “你是说中州市市委副书记黄建树吗?”

    又过了好长时间,孔淑芳才看着乔建朝,一脸迷惑的问了一句。

    乔建朝点了点头。

    “不会吧,黄书记家里的生意,税务局也敢碰吗?”

    乔建朝翻了翻眼,说:“不管是谁的生意,税务局一般都不会碰,你也知道,税务部门跟企业是一家的,企业经营的好了,税务部门的头头脑脑们才能有饭吃,才能吃的饱。这个事,不是税务局要碰的,是刘岩硬逼着他们碰的。刘岩现在多春风得意啊,他会把黄书记放在眼里吗?会把张局长放在眼里吗?”

    孔淑芳紧张了起来,瞪圆了眼珠子看着乔建朝。她虽然是个疯子,可毕竟是个女人,是禁不住吓唬的。

    乔建朝看着孔淑芳那失魂落魄的样子,真想狠狠的搧她那大扁脸几下,但他还是忍住了。与扇脸相比,孔淑芳更害怕的是吓唬。乔建朝准备把这个平时不可一世的操娘们吓个半死。

    “我听税务局的朋友说了,下一步,他们就要对你们这几个厂动手了。这一次,可不会像对付我们的时候那么温柔了。我听说,这些天虽然没有动你们这几个厂,可在私下里,却一直在搜集你们偷税漏税的证据,一旦开始行动,直接就是关厂门贴封条了,淑芳姐,你要做好精神准备,说不定,你还得到看守所喝一阵子稀饭呢。”

    “那我该怎么办?”

    孔淑芳吓的脸色直白,嘴唇哆嗦着像是在跳皮筋。

    “没别的办法,要想躲过这一劫,唯一的办法,就是咱们这几家水泥厂联合起来,到市政府去闹腾,只有把焦点转移到其它方面,才能缓解这方面的压力。”

    接下来,乔建朝又给孔淑芳说了具体的办法,他想把附近的农民都动员起来,以索要占地款的名义到市政府请愿,另外,再把各个水泥厂的员工动员起来,要求市政府还他们工作的权力,除此之外,还要找一些社会上的混混,没有这些人参与,那些农民和员工根本就闹不起来。

    费用方面,则是由这六家水泥厂平摊。

    孔淑芳同意乔建朝的意见。

    当天,他们又分别联系了另外四家水泥厂的老总,大家一致同意,与次日早上六点开始统一的行动。

    五月份的天气,六点已经出太阳了,刘岩洗漱完正要吃早饭,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拿起来一看,是赵彦昭打来的。

    这么早,赵彦昭打电话干什么呢?

    刘岩的心里满是疑惑,赵彦昭到钧都市来工作,已经有大半年时间了,很少给他打过电话,有什么事,他往往直接找李松林,给刘岩打电话,一般情况下都是通知他开会。

    电话刚接通,话筒里就传来了赵彦昭焦灼的声音:“刘市长,大事不好了。”

    “怎么啦?”刘岩还算冷静,他知道赵彦昭的做派,经常咋咋呼呼的,芝麻大点的事,到他嘴里就成了西瓜。

    “市政府被人给围了。”

    市政府被围了?刘岩的脑袋嗡地一下。

    “什么人把市政府给围了?有多少人?他们围市政府的目的是什么?”

    赵彦昭说:“大概有六七百人,具体有什么诉求,我还不清楚,另外,我听说税务局也让人给围了,大概有二三百人。”

    刘岩嗅出了一股阴谋的味道。他判断,市政府和税务局同时被围,很可能与这次对鸿畅镇那两家水泥粉磨站的税务稽查有关。一次简单的税务稽查,竟然发展成了大规模的群体性事件,这件事,显然是有别有用心的人在背后操纵。局面如果得不到及时控制,并且进一步闹大的话,上级一旦知悉,是要追究责任的。这个板子,肯定会落在刘岩的头上。

    想到这儿,刘岩迅速做出了一个决定,他不准备请示任何人,直接给连剑锋打电话,让他马上抽调精干警员,前往市政府和税务局维持秩序。

    刘岩心里清楚,这个时候,他必须当机立断,如果请示市委,势必要走市委常委会的表决程序,这样的话,就会有人跳出来扯皮,会贻误时机的。

    刘岩在电话里反复交待,警员到达现场之后,一定要保持克制,保持冷静,对于一些人的故意挑衅,一定要慎重处理,绝对不能让事态进一步恶化。

    另外,刘岩还特别交待了一件事,让连剑锋尽快处理。

    刘岩在跟连剑锋通电话的这段时间,手机里进了两个电话,一个是李亚洲打的,一个是李松林打的,挂断连剑锋的电话之后,刘岩迅速给李亚洲打了过去。

    “李书记,你给我打电话了?是不是因为市政府和税务局被围的事?”

    李亚洲说:“刚才松林同志给我打电话,口气非常强硬,他要求马上召开市委常委会,严厉追究引发这次群体事件的始作俑者,你马上到市委来吧。”

    七点钟的时候,刘岩到了市委,其他的市委常委已经在1号会议室等着了。

    刘岩刚坐下,就听到李松林说道:“刘岩同志,你知道不知道,这次的恶性群体围攻事件,是因为什么原因引发的?”

    刘岩说:“我只是听到了一些议论,详细的情况还没有掌握。”

    李松林站了起来,气哼哼地说:“那我来告诉你吧,这次的群体事件,是因为税务局的稽查人员执法不当而引起的。我了解了一下,参与这次群体围攻事件的,有两部分人构成。其中一部分,是被水泥厂占用了机耕地的农民,还有一部分,是水泥厂的员工,农民的诉求是,让水泥厂马上支付占地款,据他们说,水泥厂已经有两年没有给他们支付占地款了,如果再这样拖着,他们就揭不开锅了,他们强烈要求市政府为他们解决这件事;水泥厂的员工,则要求给他们以工作的权力。”

    刘岩说:“松林同志,你刚才说,这次的群体事件,是因为税务局的稽查人员执法不当引发的,我听起来,不管是农民兄弟的诉求,还是员工的权力,与税务稽查工作都不相干哦。”

    李松林说:“刘岩同志,如果你是这样认为的话,说明你根本就没有把这些企业的死活放在心上。大家可能还不知道,最近一段时间以来,水泥企业的境况很不好,可以说是在惨淡经营,甚至是苟延残喘,因为销售形势不好,企业的纳税自然就不会太多。出现这样的情况,作为行政主管部门,我们应该做的,是要帮助企业拓展市场,扩大销路,而不是一味地追究企业纳税的多少,可我们当中的个别同志,则完全置企业的生死于不顾,强行这些苟延残喘的水泥企业纳税,没达到目的,就用极端的办法来威逼这些企业。就在前不久,我们的个别同志,勒令税务部门,对这些快要垮掉的水泥企业进行二十四小时的监控。消费者的心理大家都清楚,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有人敢往这几家水泥厂拉水泥吗?我打个不太恰当的比喻,比如说你们家门口老是撒着几条恶狗,还有人敢进你的家门吗?”

    会议室里出现了骚动,有人不齿李松林的比喻,有人指责税务局的行为。

    停了一会,李松林继续说道:“现在大家都在质疑,西城工业园区的企业,与分散在下面的企业,都是在钧都市市委市政府领导下的,可他们各自享受的待遇,差别怎么就那么大呢?西城工业园区内的企业,目前大部分都享受着免税的待遇,而我们市政府的个别领导,仍然一味地将各项优惠政策向这些企业倾斜,对下面这些苟延残喘的水泥企业呢?他又是怎样的态度?这里面,是不是存在着官员腐败的问题?”

    李松林最后的这一段话,很显然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他在向大家暗示,刘岩收取了西城工业园区这些企业的好处。

    刘岩当然也明白这一点,既然李松林已经把话题引到这方面了,那他倒乐意把战火烧的更加猛烈一些。

    “刚才松林同志的意见很好,对我的触动很大,行政主管部门工作态度的偏颇,对企业的发展的确具有举足轻重的影响,而工作态度的偏颇,往往伴随着腐败的问题。我有一个想法,既然松林同志在质疑税务局的行为,很有可能涉及到行政官员的腐败问题,那么,我们完全可以就这一点深挖下去,调查并处理这方面的问题。我在这里向大家表明我自己的一个态度,如果这样的调查牵涉到了我的身上,我将积极配合有关部门的调查,或者还自己一个清白,或者让自己的不法行为大白于天下,继而受到法律的相应制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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