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正月十五这一天,李松林一大早就接到了李思琪打来的电话,让他赶快到中州市去一趟,说是有特重要的事情要跟他说。

    李松林心里有点操气——MD!什么重要的事情,不能在电话里说吗?非要让老子跑一趟中州?

    要搁平时,李松林是不会有怨言的,可今天是元宵节,按照钧都市官场上的传统,中午的时候,会有不少人到他家里来做客。

    来的人,全都是钧都市官场上的各级官员,每一年元宵节的中午,便会有不少的官员要到他家里来坐坐。用行话来说,这叫打年头,意思就是说,这一天的中午,官员们到谁家里拜访,这一年,就会站在谁的阵营里。

    每年过年,官员之间便会走动走动,当然,是下级官员往上级官员家里去,这样的走动,对有的人来说并不是心甘情愿的,但又不能不走动,为了能让自己的心里平衡一些,他们称这样的走动,叫往上走。

    往上走一年有两次,一次是在大年三十晚上,拎一些礼物到领导家里,嗑一把瓜子,扯两句闲篇,然后再给人家的子女送上一个大红包,表示一下自己的心意,这叫送年尾。

    另外一次,就是打年头了,既然是年头,应该在大年初一这一天是最为贴切的。可按照传统习惯呢,这一天是家人团聚的日子,家宴上坐着一大堆外姓旁人,实在是有点破坏气氛。

    同时,那些要往上走的人,同样也需要跟家人团聚,撇下自己的妻儿老小去跟领导的家人团聚,也太孝子贤孙了吧!

    于是便有人提出建议,把大年头改在了正月十五。

    打年头和送年尾,说穿了都是找个由头给领导巧送礼,拉关系,意义却不一样,份量也不一样,送年尾,是匆匆而来匆匆而走,从这个家里出来,还可以到那个家里去,一个晚上,甚至会走很多家,人是来了,礼是送了,却不能表达送礼者的政治立场。

    打年头就不一样了,这一天,客人是要留在主人的家里吃饭喝酒的,中午的时候,你的屁股坐在谁家的客厅里,就代表着你是谁的人。

    要搁前两年,李松林是不太在乎这个的,到了元宵节这一天,家里就像赶集似的,那时候,李松林唯一在乎的,是人家手里拿的红包有多厚。

    自打当上了市长,李松林发觉自己在人际关系上越来越被动了,送年尾的时候,来的人明显比往年要少的多,从大年初一开始,李松林心里就憋了一股劲,他要看看,打年头的时候,究竟会有多少人到家里来。

    可偏偏就在这一天,李思琪非要让他到中州市去。

    虽然心里面十分不爽,但李松林却不能不去,他估计,李思琪所说的特重要的事情,应该与人事改革有关。

    刘岩主持的西城工业园区的人事改革,目前已经尘埃落定了,这一次选拔出来的人,没有一个是跟李松林沾边的。

    眼下已经有风声出来了,说是在钧都市市政府,他李松林马上就要靠边站了,即便是还戴着市长的顶戴,那顶戴也会像是绿帽子一样,虽然戴在自己的头上,但事儿是人家干的。

    这话也太寒碜人了!把李松林噎的脸都是绿的。

    他下了狠心,说什么也要把人事改革搞成功,如果不把人事任免权重新从刘岩的手里夺回来,那他头上的这顶乌纱,就真的成了人家眼中的绿帽子了。

    虽然已过了九九,天气却冷的邪乎,李松林刚从楼上下来,耳朵就已经被冻僵了,他把两只手放在耳朵上想捂一下,手立马又冻僵了,十个指头冰凉冰凉的就像是铁丝条。

    没办法,他只好又把手拿下来,一边往手上哈着热气,一边快速的往车库走去。

    开着车一路前行,刚离开市区,天上就下起了雪,雪就像是沙子一样洒在地面上,打的路面刺啦刺啦的响。没多长时间,地面上就结了一层冰。

    冰很薄,却滑的邪乎,李松林开车本来就是个二把刀,这湿滑的路面,他只能把车开在最低档,像肉虫似的慢慢往前爬行,尽管这样,车胎仍然不停的打泚。

    李松林紧紧地握着方向盘,小心翼翼的往前开,经过一个转弯的时候,车身突然出现了横向飘逸,李松林又没有经验,只是使劲的踩刹车,车身一下子来了一个三百六十度的飘转,咣当一下撞在了路边的隔离墩上。

    李松林都快吓尿了。

    把车停下,李松林喘了一会粗气,又擦了擦额头上渗出来的毛毛汗,拿出手机,哆哆嗦嗦的给罗继峰打电话。

    “小罗,你赶快到中钧路来,我出车祸了。”

    罗继峰正在睡懒觉呢,听到李松林那比哭还难听的声音,一下子就从被窝里钻了出来,本能的问了一句:“人没事吧?”

    “你快来吧,我都快不行了。”

    罗继峰更加紧张了。李松林真要出了什么事,那他的责任就大了。

    像李松林这种级别的官员,是没有资格配专职司机的,严格地说,他甚至不能享受专车的待遇。所以,他要到哪儿去的时候,一般都是由罗继峰来开车,实际上,罗继峰的工作是秘书司机一肩挑。

    罗继峰今天没给李松林开车,一方面是因为李松林觉得,今天的事比较特殊,罗继峰跟着自己有点不方便,另一方面,则是罗继峰自身的原因。

    法定的春节假期虽然只有七天,但在钧都市,不过完元宵节,一般是不会正常上班的。

    在一般老百姓的眼里,现在过年的年味越来越淡了,可是在官场上,相互之间走动的却越来越频繁。从除夕到十五,光是送礼就把日程排的满满的,比平时上班的时候还要忙呢。即便是上班,也只是象征性的去点个卯,然后就要跑着到各家各户送礼去。

    罗继峰却没有这些麻烦,他这些年一直跟着李松林当秘书,人家还得巴结他呢,过春节的时候,即便是比他级别还要高的官员,也得到他家里去坐坐。

    今年的春节却过的有点塞心,从除夕到十五,连一个来家里拜访的人都没有,弄的罗继峰的心里劲劲的,不知道骂了李松林多少遍了。

    他下定决心,坚决不再跟着李松林混下去了。

    在出租车上,罗继峰心里还在发狠呢——把李松林这个狗日的撞死才好呢!

    到了现场,却发现李松林嘛事没有,只是一个劲的哆嗦。奥迪A4的保险杠却被撞的稀巴烂。

    看到这番情景,罗继峰气不打一处来,他瞪着李松林,怒气冲冲地说道:“这么滑的路,你不知道把防滑链装上啊?”

    李松林哪会知道这个,对于开车,他完全是个看晒场不管撵鸡子的主,甭说是装防滑链了,就连防滑链是什么东西他都不知道。

    把车开到4S店,装上防滑链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了,车又不能开的太快,到李思琪家楼下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

    李松林打开车门,正要往李思琪家里走呢,李思琪的电话却打了过来。

    “李市长,你到哪儿了?”

    “刚到你们家楼下。”

    “这样吧,麻烦你到超市去一趟,今天来的客人比较多,汤圆不太够了,麻烦你给我捎点汤圆吧。”

    李思琪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今天也要在家里打年头?

    李松林的心里有点堵的慌,即便是李思琪要在家里打年头,也不应该让他送礼哦!在中州市,李思琪是排在最后的市委常委,说句不好听的,就是个搧鹅毛扇的角色,你凭什么啊!

    可这个礼,李松林又不能不送,李思琪是让他捎东西,又不是让他送东西,他能不捎吗?

    要捎东西,就不能仅仅买几包汤圆回去,那样也显得他太小气了。

    李松林咬了咬牙,给李思琪买了两箱茅台酒。现在正是用的着李思琪的时候,他得出点血。

    李思琪家的客厅里坐了十来个人,这些人,李松林基本上都不认识,应该不是官场上的重要角色。

    李松林抱着两箱茅台酒和一袋子汤圆,就没跟这些人打招呼,他也顾不上打招呼。

    李思琪把李松林拉到房间里,把房间的门关上,开始谈那件特重要的事情。

    “省委已经答应了,过罢年,你就可以运作你那个人事改革方案了。”

    这的确是个好消息,李松林虽然累的连咳嗽带喘的,听了李思琪的话,还是一脸感激的冲着李思琪直点头。

    “那就太谢谢李秘书长了!”

    “你先别急着谢我,省委虽然答应了你的方案,但同时也提出了两点要求。”

    李松林着急地问:“都哪两点要求?”

    李思琪说:“首先,人事改革必须以试点的方式进行,不宜搞太大的动作。”

    这个没问题,李松林本来就没准备搞太大的动静,范围太大了,他手下也没有那么多信得过的人可以安排,另外,一旦把握的不好,就很有可能会闹出乱子。

    李思琪又说:“另外,省委要求,这次的人事改革,必须让刘岩参与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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