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装爬山,都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更何况,牵马爬山呢?

    直到李中易登上山顶之时,他一直有些担心的中伏事件,并没有发生。

    毕竟,这里是绵延的大山,斥喉营的将士们虽然异常精锐,却依然无法避开中伏的阴霾。

    李中易负手立于山巅,极目远眺过去,入目之处,皆是绵延的群山。

    “你看,此山的东南面,就是原吴越国的衢州,正南面是信州,西边是饶州,东面是翕州”李中易兴致勃勃的给竹娘做着介绍。

    竹娘不仅可以上阵杀敌,更看得懂地图,至于地势地貌,就更不在话下了。

    “皇上,下了此山后,咱们就该转道南边的信州了吧?”竹娘十分好奇的问李中易。

    李中易微微一笑,说:“只是路过信州而已,区区小地方就不劳朕费心去取了。”

    “是了,洪州里面的大人物多的是”竹娘笑嘻嘻的道破了李中易的心事。

    此次南征,先破了吴越国,若是再顺利的拿下南唐国,则整个强汉朝便占据了中原大腹心之地和鱼米之乡。

    至于西蜀的孟家,实不足为虑,李中易对孟昶那小子的脾气和禀性,可谓是了如指掌!

    等南下南唐之后,李中易打算暂时休兵一段时间,先整理消化掉,已经拿下的地盘和人民。

    俗话说的好,贪多嚼不烂,饭要一口一口的吃!

    李家军虽然尽为精锐,从无打败仗的不良记录。但是,缺点是兵精而少,不可能像洒芝麻一样的全国各地都洒一点。

    各地负责治安的部队,包括厢军和乡军在内,都需要花时间组建起来。

    按照李中易的构想,十几万精锐的禁军,起的作用类似于野战军。各地的厢军和乡军,则类似于武警部队和民兵队伍。

    随着武力夺取的江山面积越来越大,强汉朝的精锐禁军肯定需要重新展开军事部署,既要维持地方的治安,又要有利于迅速集结。

    登上山顶的李中易,心情非常棒,站在山顶之上,一览众山小,再不需要担心中埋伏了。

    绕过此山后,从乐安江一直到余水之间的广阔土地之上,几乎全是大平原,十分有利大规模骑兵的突击行动。

    在广阔的大平原之上,呈现出西高东低的态势,李中易手下又全部是骑兵,若遇见敌人的袭扰,正好借势击破之。

    说一千道一万,爬上山顶的李中易,此去洪州,再无地势的阻隔,他的心情自然是好得不得了!

    “传令下去,在山上休整一日,来日早上,再一股作气的直扑洪州。”

    李中易的心里非常有底,南唐的主要精锐力量,由林仁肇率领,都被牵制在了江州。

    从此地到洪州的广阔平原上,只要李中易自己不作死,贸然中了敌军的埋伏,已经没有什么力量,可以阻挡一万五千骑的凶猛冲击。

    李中易无意中瞥过将士们背上的大弓和步弩,他不由微微一笑,这是他特意安排的妙招。

    和传统的草原骑兵不同,此次追随李中易南下的骑兵部队,全员配备的都是威力十足的步弓和步弩,而不是骑射的标准装备骑弓。

    李中易不可能废长扬短,搞什么骑兵集团冲锋,冲击敌军的步军大阵的战法,那是傻瓜才干的大傻事!

    战争的逻辑,能打胜仗的战法,就是好战法!

    李中易的作战思想,异常明确:骑兵带上步弓和步弩,临敌之时,就下马步战。等击败了大敌军之后,再收掉弓弩,上马拔刀追击。

    这种战法的核心,就在于最大程度的保护自己,并杀伤敌人!

    李中易制定的养兵政策,千好万好,惟独一样不好:只要伤亡过大,朝廷财政就要破产!

    财政上的巨大压力,迫使李家军的上上下下,在制定作战计划的时候,都要把减少伤亡,摆在最优先考虑的第一顺位之上。

    中军大帐扎下之后,李中易钻进去,先补了个回笼觉。睡足了四个时辰之后,李中易坐在小书案前,开始批阅今天积压下来的军务公文。

    大军出征在外,暂且撇开粮食的损耗不提,单单是爬山的战马损失,就达到了惊人的三百多匹。

    客观的说,如果不是南唐的腹地不方便找大船渡河,李中易也没必要领着大家,牵马爬山了!

    战马这种生物,天然不适应爬山。三百多匹战马从崎岖的山间小路,掉进了悬崖绝壁之下,损失着实不小了!

    李中易有些肉疼的提笔,在公文上做了批示:朕知道了!

    没办法,损失既然已经造成了,李中易只能坦然接受,总不能伤春悲秋的大哭一场吧?

    大约两个时辰以后,李中易处理完毕手头的军务公文,在竹娘的伺候下,独自吃了早膳。

    说是早膳,其实也就是一碗热气腾腾的羊肉汤,一碟腌萝卜条,外加几张烙饼罢了!

    大军出征在外之时,李中易向来是和将士们同甘共苦,即使有一定的特殊化,也不可能出格。

    平日里,不和袍泽们搏感情,真到了要命的关键时刻,谁会替你卖命?

    今夜的值星官是亲牙营指挥使张三正,李中易把他找来,再三叮嘱说:“山间风大,咱们出来又是轻装,你一定要仔细的巡查,免得将士们染上了风寒,那可就不是小事了!”

    俗话说的好,在家千日好,出门万事难,难就难在各种的不方便!

    张三正抱拳拱手道:“皇上,您就放心吧,臣已经绕着营地转了大半圈,挨个检查了大家的帐篷,叮嘱他们,合衣歇息的时候,务必盖好肚腹,免得着凉,那可是要命的大事!”

    在这个没有抗生素的年代,随便一场小感冒,就有可能夺走生命,不得不防!

    李中易点点头,又嘱咐说:“你吩咐下去,姜汤务必不能断,确保将士们随时随地都可以喝到热腾腾的姜汤。”

    “喏!”张三正从怀中取出一只小本子,摸出碳笔,在本子上记录下了李中易的嘱咐。

    李中易不由暗暗点头,他最喜欢张三正的一点,便是他办事格外的细致周到,丝毫不乱。

    “另外,我军环山宿营,要谨防有人在山腰处纵火袭扰”

    尽管张三正是个细致之人,李中易依然按照条令上的要求,做了周全的部署。

    与此同时,远在江州的林仁肇,接到了洪州发来的八百里加急谕令。谕令之上,虽然没有逼迫林仁肇马上和杨烈决战,却也在明里暗里告诉林仁肇,仓库里的粮食已经快要告急了!

    林仁肇信手将谕令搁到了书案上,轻叹一声,对副都督高清晃说:“你也看看吧,皇上着急了!”

    高清晃拿起谕令,从头看到尾,仔细的看了三遍,这才长呼一口浊气,叹道:“临离开洪州之时,大司农曾私下里告诉末将,哪怕和杨烈对峙三年以上,大军也无虞缺粮。”

    林仁肇点点头,说:“大江对面的杨烈,确实是个极其难缠的军事天才,每次我想离开江州之时,他都能及时的发现,并采取进攻的行动。”

    “林帅,有传言说,北朝的新军冠绝天下,而杨烈之才,又冠绝北军。”高清晃怅然道,“只可惜,我军兵太少了,只能被杨烈牵制在此地,丝毫也动弹不得!”

    林仁肇单手托在下巴上,淡淡的说:“北军始终没有发起总攻,以某之见,其中必定有诈!”

    “滋”高清晃倒吸了一口冷气,急切的问林仁肇,“林帅,诈在何方?”

    “李无咎纵横天下十几年,从无一败,其用兵其实并无特别之处,屡现保守谨慎之态”林仁肇说到这里,重重的一叹,“最主要的是,北军布置在江州的水师力量,仅与我军相仿,某家料定,其中必定有诈。也许,已经拿下了吴越的李中易,已经在去洪州的路上了,也未可知!”

    “林帅,我军扼守于江州,恰好堵死了北军水师南下的必经之地,李中易若是率领大队兵马去偷袭洪州,单单是沿途的四条大江,就足以令其望江兴叹。”高清晃有些难以置信。

    “唉,北军善战,且多马,如果李中易率领小股骑兵深入我国腹地,实在是不好应对啊!”林仁肇不愧是击败过李琼的名帅,他人在江州,却已经看清楚了李中易的偷袭行动,显然不是浪得虚名之辈。

    “林帅,那咱们该如何是好?”高清晃急忙问林仁肇。

    林仁肇眯起两眼,冷笑道:“我这就修书一封给皇上,请求皇上派人去挖断余水的贵溪以北的卧龙冈”

    此时已经率部下山的李中易,他做梦也没有料到,林仁肇虽然远在江州,却已经设下毒计,打算来一曲水淹七军的本朝版本。

    林仁肇是江南的名帅,整个南唐各地的地形地貌,他全都了然于心。

    余水的中游,贵溪县城以北的卧龙冈,是整条余水之上,大堤远高于民居的所在。

    说白了,只要把那里挖开一条大口子,滔滔的河水就会倾斜而下,将整个余水以南地区,淹成一片汪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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