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夷抬头对着伍谦平媚笑了一下,只是两人都是一样,心不在焉。不过用轻佻的举动、亲昵的情态演示彼此内心的沉重罢了。

    明夷将伍谦平仍有些凉的手握在掌心中,执着于将他暖热了,似乎这样能给他多一些力量,低着头,问道:“你是怎么回答魏尚书的?”

    伍谦平的手缩了一下,明夷心一慌,赶紧抓紧。伍谦平感觉到她的紧张,笑了笑,捏了下她的手:“我只是想替你拢拢头发。”

    明夷脸一红,松开手,任他挽住自己的长发,置于一侧肩上。

    “我把魏潜所做的事,告诉了他。”伍谦平说道。

    他解释道,自己始终替魏潜保留着这个秘密,是时候拿出来了。魏谟才是魏氏真正的掌舵人,只是平日对这个儿子还能睁只眼闭只眼,魏潜真做了辱没门庭的事,他也不会坐视不理。

    “作为尚书之子,国之栋梁,为了女儿争风吃醋之事,对一个孕妇下手,差些一尸两命,还害了我伍家的血脉,这件事,绝对抵得上他手里的那些卷宗。”伍谦平的手指滑过明夷耳后,让她一阵头皮发麻,一半是生理反应,一半是真有些觉得可怕。

    “所以魏尚书只能打落门牙和血吞了。”明夷苦笑道。

    对于他说伍家血脉一事,明夷不是没有些疙瘩,用她失去的骨血来当筹码,这还真是伍谦平能做出的事。魏谟要脸,他未必是真觉得自家亏欠伍谦平,只是这事如果传扬出去,自己苦心经营的“魏征遗风”可就成了辱没祖先了。

    “如此算是打平,但他应当不会就此罢休吧?”明夷猜测。

    “我也觉得他还有后招,所以先发制人。”伍谦平说道,“我求他,若有一日,守言求去,回到魏家,不要让魏潜逼她嫁与不愿嫁的人,能给她一处栖身之地。”

    明夷心里有些不自在,此事,始终横在他二人之间,无论如何,自己总像是横刀夺爱的小人。

    “你觉得,当初守言嫁你,是她不甘愿,被魏潜所迫?”明夷听他所言,似乎有此意。

    伍谦平毫不犹豫:“当初我与她是说得一清二楚,我能为她魏家所做的,也会做,他兄长升职一事,我也在暗中使力,相信不日便将达成。我并无亏欠,也未苛待她。”

    明夷觉得自己额头在渗汗,嗓子觉得十分干哑,她心性中不忍的那一面步步逼近,才知道这些日子,笼罩在头顶的阴霾是什么。纵使沉溺于情爱之中,亦无法觉得轻松愉悦,对魏守言的负疚感,一直在。

    伍谦平感觉到怀中人的僵硬,已经不用言语,她的心思都在他掌握中,没让她开口:“我知道她有了其它心思,这不是我能控制的,我也不可能因为怜悯去回报什么,这对我公平吗?”

    明夷回答不了,感情确实是两个人的事情,三个人的游戏,她玩不转。

    “明夷,我不是个好人,顾不得让每个人满意。这辈子,我能做到不负你,可能已经需要竭尽全力。你明白吗?”伍谦平有些疲惫。

    她顿觉心虚,自己还真的不如伍谦平坦荡,他是个真小人,自己是个伪圣母,即便再觉得魏守言可怜,也没想过要成全她,委屈自己。

    “,如果没有我,你会爱上她吗?”明夷揪着伍谦平的衣襟,问道。

    “不会。我打心底瞧不上世家子女,他们那股子虚假的劲,拼了命维护毫无意义的名誉,这种愚蠢,一代又一代,我可不想掺杂到我的血脉中。”伍谦平躺下去,双手枕在脑后,仿佛这是一片被晒得暖融融的草地。

    明夷豁然,伍谦平是个另类,一个从底层辛苦钻营上来的人,但骨子里有一种让人无法轻视的骄傲,他是真看不上那些借着祖荫一帆风顺的人,他与这个时代,这个朝堂,格格不入,又相得益彰。

    或许,这才是他二人能够灵魂共振的原因。她何尝不是这个时代的另类,她的炙热爱恨,她的真实与机心,她的无畏与胆怯,生动,有趣。

    即便没有她,魏守言与伍谦平,也依然会是一对怨偶,只不过,表面功夫会做得更好些。魏家,在伍谦平的青云之路上,注定只是一块踏脚石。

    “谦平,如果她已经没有了回去的路,那我们至少可以给她遮风挡雨之处,对吧?”明夷似是自言自语。她虽觉得,守言应当有自由去寻找自己的幸福,可这幸福又岂是那么容易,在这个年代,一个只懂得琴棋书画的下堂妇,很难。她只能遵循魏守言自己的选择,她愿意躲在伍家,得到安宁。

    “如果不是因为你一直有这份心思,我又何必跟魏谟提出此要求?”伍谦平叹了声气,“你啊,看似精明,实际上太单纯,人不止是表面所表现,也不会一直停留在过去,把一个将来可能会成为政敌的世家之女留在府中,这有多危险,你明白吗?”

    明夷恍惚摇头,是啊,她从未想过。魏守言真的那么单纯?即便过去她是那样,但一个骄傲执着的女子,经历挫败后,会不会变得偏激,会不会走上另一条路?所以,伍谦平在决定把明夷娶回来之后,一直想着把魏守言送走,如果出于安全考虑,这是对的。

    “魏谟怎么说?”明夷问道。

    “哼,不出我所料,他低头了,拜托我定要将守言留在伍府。魏家丢不起这个人。”伍谦平轻描淡写道,“或者,他们是不愿意放弃,在我身边放这么一个耳目。”

    明夷更愿意用善意一些的揣测去解释这件事:“或许,他是真为了守言考虑。”

    “嗯,也许吧,他说自己年岁大了,如果守言回了魏家,未必护得住她多久。”伍谦平看着天空说道,“连魏谟也知道,自己的子孙,还不如一个陌生人靠得住,世家,呵。”

    明夷循着他的眼神望去,露台上空,云层渐渐散了,露出下弦月,这苍穹之下,只有他二人,彼此依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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