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是看着少爷长大的。”凌戟感慨道。
    方越笙浑身一凛,凌戟这种慈爱的口气是怎么回事?明明他就比他大了五岁而已,装什么感慨万千的长辈呢?!
    方越笙刚才但有一点旖旎的心思也被凌戟吓回去了。
    哗地一声,方越笙从浴桶里站了起来。凌戟惊讶地看着他,方越笙一把捞过布巾把自己裹起来,抬脚往外跨。
    “我洗好了!”
    “少爷小心――”凌戟上前去搀,方越笙手忙脚乱地脚下一滑撞进他怀里,凌戟又没防备,就这样连人带桶地倒了下去,水瞬间蔓延了一地。
    方越笙趴在凌戟身上傻眼了。
    “你不是武功很好的吗,怎么还站不稳呢?”
    凌戟被压在下面,一脸无辜地道:“少爷,我偶尔也是要放松一下的。”
    “好吧,原来你放松下来这么弱不禁风。”方越笙看着凌戟的脸,也是十分不好意思。至于刚才纠结的那点心思,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两人回了房间,凌戟那两位由亲兵转变而来的小厮进房来收拾,却见整个浴室都被水淹了一层,桶也倒在地上,两个小厮顿时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将军,您和方公子到底是怎么洗的?怎么现场看起来如此不纯洁呢?
    两人面面相觑,想到自家将军和方小公子之间并不刻意遮掩的关系,顿时一起红了脸。
    他们年纪还小好不好?为什么要被将军以亲身实践来灌输这样那样的邪恶思想?!两人默默地抬起浴桶走了出去。
    方越笙是住在凌戟院子里的,第二天一早凌戟起早上朝,方越笙便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自然醒来,起床梳洗完毕,吃了凌戟留下来的早点,便看到方越棋从院外走了进来。
    “堂哥。”方越笙抬手打了个招呼,“你来找我啊?”
    方越棋走到桌边坐下,满脸怪异神色地打量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方越笙捏着花卷就着小菜吃得正香,也不介意方越棋的打量。他被掳走那么多天,方越棋担心也是正常的,指不定这些天他在房里怎么哭呢,就大发慈悲地让他好好看就是了。
    方越笙捏着花卷抬眼仔细想了想。以前认识的人里,最成材的是凌戟,林玄英也不错,就连古锋都混了个大理寺少卿当当。反观他们呢,平国公府倒了,他和堂哥只能去卖菜。广安侯府倒了,许如信就落魄得不成样子。方越棋当初在勋贵子弟里还算读书不错的呢,许如信更是暗地里谋划了不少事情,可是各自背后的大树一倒,纷纷都变成了无人庇护的小树苗,又弱又不成材。所以这一次被抓走,方越棋大概是有心无力的,追过去的许如信更不用说了,都把自己陷进去了,还得凌戟多救一个。
    也正是被掳走的这几天他将这些想了个清楚,把认识的人划分为靠谱和不靠谱的几类,堂哥明显是不靠谱的那一类。因为他和茉芳姑娘谁都没指望方越棋能救来救他们,连一瞬间划过的想法都完美地避开了堂哥!
    方越笙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自己这样光明正大的纨绔比较好呢,还是堂哥这样金玉其外的绣花枕头比较好?他都要替方老侯爷抹一把心酸泪了。
    方越棋被他看得后脖子一凉,没好气地道:“你叹什么气呢?都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还上赶着往上凑,嫌命长是不是?!幸好凌戟瞒得紧,大伯和大伯母都不知道,不然你这不孝子还得让二老替你担着心。”
    方越笙缩了缩脖子,这不靠谱的堂哥又来摆大哥哥的谱了。不过这次是他理亏,何况堂哥话语里那浓浓的关切之意,他听着也舒坦。再不靠谱也是自己亲亲的堂哥,堂哥不靠谱所以从未起来争权的心思,否则当初他这没用的平国公府世子也当不了那么舒坦,落魄之后没有东山再起的能力,一起卖菜也那么地贴心。
    方越棋教训了两句便住了口,等着方越笙吃完早饭一抹嘴巴,拉起他往外走去。
    “走吧,我们去给爹娘老夫人凌大娘凌大叔请安去。”
    方越棋打量着小堂弟大刀阔斧的步伐,那样生机勃勃,龙精虎猛,好像一点负担也没有,方越棋顿时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咳咳……”方越棋清了清嗓子,向小堂弟问道:“听说昨天你和凌戟一起在浴房里呆了两个多时辰?”
    方越笙点了点头:“是啊。”
    “还……挺折腾的,把桶都弄翻了,弄得整个地面都是水?”
    方越笙不悦地回头看他:“是啊,有什么问题?!”他在自己府里洗个澡都不能尽兴吗?!这有什么好追问不放的,堂哥真讨厌!
    有问题,太有问题了好么!
    方越棋整个人都震惊了。
    昨天凌戟带着越笙回来就拘在自己院子里不放人,他想见一见都拦着不让。后来呢,后来发生的事他自认为在自己安插的眼线的汇报下他都已了如指掌,据抬水的小厮说得还挺激烈,小堂弟又一晚上都在凌戟那里――
    可是这一大早上的小堂弟这般龙精虎猛的,一点不适都没有,这说了什么?啊!
    方越棋不由得对凌戟产生了深深的同情。这样的青年才俊,原来也有些不能宣之于口的苦恼啊!
    正在皇宫内殿里回皇帝话的凌侯爷突然鼻子一痒,硬生生把一个喷嚏忍了下来,免得御前失仪,顿时眼酸鼻涩起来。
    皇帝瞟了他一眼:“凌爱卿可是身体不适?”
    凌戟一弯身:“多谢皇上关心!微臣无碍。”
    皇帝嘴角一抽。谁关心你了,他不过随口一问好么?
    手边是凌戟呈上来的“证据”,嘉郡王贪墨一案的证据。凌戟自从领了差事,这还是第一次拿出点成果出来。皇帝面无表情地翻着手边的案卷,看不出来在想什么。
    从头到尾粗略翻了一遍之后,皇帝道:“凌爱卿,这都是些道听途说之语,一点立得住的证据都没有。风闻奏事是御史的职责,你如何能这样应付差事?朕很失望。”
    凌戟一听就知道了皇帝的意思,他还是不愿意动嘉郡王的。他真是低估了皇帝对嘉郡王的容忍度了,要知道嘉郡王贪墨官银包揽词讼都是做熟了的,最大的一次便是因为他的手伸太长导致堤坝粗制烂造差点造成决堤,到时候必然百姓受难朝堂不稳,难道就因为后来他把这件事兜揽住了处理好了,所以皇帝好了伤疤忘了疼,就不准备追究了?
    这怎么可以?!想想平国公府,想想广安侯府,他怎能轻易放过嘉郡王?呃,广安侯府的事好像还是比较大快人心的。
    越笙被掳这几日,看在嘉郡王还算识趣,除了让越笙几天不能洗澡之外也没怎么亏待了他,凌侯爷也不准备赶尽杀绝。但是皇帝还要这样护着,他就不高兴了。
    心思百转不过一念之间,皇帝已经合上案卷,轻飘飘地发话:“好了,朕倦了,你下去吧。”
    凌戟依言退了出去,想了想,出了宫门便去了东斜街头的那间小茶馆。
    茶馆向来是讲是说非之地,整个京城的八卦集散地,许多官员都爱过来坐一坐,听一听,也许就能听到些有用的东西,御史们下朝之后更是爱凑在此处,简直当成了第二副业。
    凌戟让小厮去请林玄英来,自己在二楼的角落里找个空桌坐了下来,要了一壶茶水。
    二楼临窗的桌子上坐着两个年约四十多的美髯公,一袭布衣打扮,看上去分外不起眼。
    凌戟笑了笑,悠然自得地等着林玄英到来。
    半个时辰之后林玄英就来了,一上楼就看到临窗的两个人,在凌戟的示意下悄悄地走过去坐下,没有惊动那两个人。
    “凌戟,你到底要干什么?”林玄英道,“我正忙着呢,你以为工部衙门像你这样闲呢?!”
    凌戟挂了个将军的职位,不打仗的时候自然没他什么事,平常也就替皇帝跑跑腿,还是比较清闲的。
    凌戟笑了笑:“本侯要说一说嘉郡王的小道消息,你总不能让本侯对着空椅子讲吧。”
    把他从百忙之中拎过来居然只是充当个听众,林玄英简直要出离愤怒了。
    “你人缘就这么差?!满京城找不到个人听你说八卦?!”
    凌戟抬头想了想,点点头:“除你之外还真没有。”
    林玄英瞬间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同情了。
    瞪了凌戟片刻,林玄英只能败下阵来,拿过杯子自己倒了杯水:“好吧,你说吧。”
    于是凌侯爷面上渐渐浮现起一层怒色来,愤愤不平地将茶水当成酒水一样连饮了几大杯,猛地一下摔在桌子上:“真是欺人太甚!”引得临窗的两人看了过来。
    林玄英嘴角一抽,没想到他还声情并茂地演起来了。
    那两人认出凌戟来,正要过来问好,却听凌戟继续道:“我实在忍不了了,嘉郡王干出那些事情,难道就因为他是皇亲国戚,就要这样不了了之了?!”
    两个美髯公一听,刚离开凳子的屁股不约而同地又坐了回去。两人以袖掩面相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了一抹精光闪过。有戏!
    就听那神武侯开始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将嘉郡王那些贪墨案一桩桩列出来,感情充沛有声有色,顿时就将一个十恶不赦作威作福的皇亲国戚的形象勾勒得栩栩如生。
    “好了,凌兄,你也不要太生气了。”故事尾声的时候林玄英适时地开口道,“世上总有那些不平之事,如何管得尽?!我辈只要自己问心无愧,也就算大善了。”
    凌侯爷在好友的安慰之下,仍旧愤愤不平地起身离开了茶馆。
    看到那两个人远去的背影,一位美髯公起身抱拳:“天色已晚,在下也该回府了。”
    “何御史是要赶回去写折子?”另一位抚了抚长须。
    “董御史难道不赶时间?”何大人也笑着抚须。
    “一起?”
    “联名!”
    何御史和董御史相视一眼,大笑着携手一起离去了。
    不枉他们两个天天到这个茶馆里报道,整天听些东家偷牛西家丢鸡的八卦,如今总算得了一个惊天大八卦!
    想一想自己将在朝堂之上据理力争斥责哦不规劝皇帝的场景,两位御史简直浑身是劲儿!
    ☆、第89章 明媒正娶(完结)
    第二天一上朝,果然英勇无畏的御史大人向着皇帝开火了。从律法到民情,从圣意到江山,痛陈嘉郡王十大罪状,恳请皇帝下旨严惩,大有皇帝胆敢不听就一头碰死在金銮殿上的架式。
    皇帝耳朵里听着,小眼风却一下一下地向凌戟那边撇刀子。御史直谏时皇帝是要认真聆听的,不然难免被记一笔刚愎自用的臭名声,这是立志要做千古名君的当朝天子所不能忍的。所以他只能冲着始作俑者发泄心中的不满。
    好你个凌戟,好你个神武侯,朕不过随口一说风闻奏事是御史的权利,他就真敢找了御史来堵他的嘴。看来是逍遥日子过久了,真以为他不敢动他了?!
    凌戟眼观鼻鼻观心,完全视皇帝的视线如无物。
    一直到两位御史终于口干舌燥痛陈完毕,皇帝才强笑着开口:“两位爱卿直言善鉴,实乃国之栋梁,是百姓之福,亦是朕之福。”
    得了圣口夸赞的御史大人自是满足无比,却仍旧没有忘记自己的目标。
    “那么对于嘉郡王一案,微臣以为当从严惩办,以儆效由!”
    够了啊!到底谁是皇帝!
    皇帝心中龙火喷涌,面上仍旧做出一副欣慰神色。
    “此事朕亦思索良久,也是时候给诸位臣民一个交待了。”
    臣不需要您给我们这个交待啊!文武百官的内心简直十分憋屈。前些日子他们上折子参奏嘉郡王被皇帝无视了,他们已然看清了嘉郡王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他们已经消停了,不要再把处置嘉郡王的主意再落在他们头上了啊!等以后皇帝想起了这个叔叔来又要秋后算帐了,简直欲哭无泪。
    皇帝道:“此事朕绝不姑息。”
    他能说一个不字吗?!那俩货一个盯准了最近的柱子,一个偷偷地在嘴里活动了一下舌头,别以为他看不见!皇帝敢肯定他说一个不字,自己的这俩臣子就得一个一头撞柱子上一个巧舌如簧继续给他添堵!
    虽然现在皇帝心里也很堵,也好过被史官记一笔逼得御史当堂撞柱子来得好些。
    当初为了不被偏听偏信,御史与史官都是皇帝特意选拔培养的,绝对不以皇帝意志为转移。自己培养的人才给自己挖的坑,捏着鼻子也要跳下去。
    御史还要再说什么,却见皇帝脸色一沉。
    “朕已有打算,爱卿莫再多言。”
    两位御史见好就收,回到队列里站好,不再开口。
    堂上直柬了,也得了皇帝金口称赞了,名声已经赚到了,再闹下估计要贬职降薪了。
    下朝了,今天从皇帝到朝臣都有些心塞。只有神武侯神情气爽地出了宫殿。
    皇帝在御书房里墨叽良久,总算拟好圣旨,又看了一遍,轻轻一叹。
    罢了,当叔叔把手伸向他的江山的时候,那点微薄的天家亲情就已经随风飘散了。人心不足,实在不该再纵容下去了。
    内侍下去宣旨,即便是他也知道这一次不同于以往的任何一次,定会掀起涛天巨浪。
    古锋查了这么久也拿不到实质性的证据,就是碍于嘉郡王的身份,许多地方束手束脚,不能作为。有了这道圣旨,他总算可以一展身手,再无顾忌。
    至此嘉郡王一案便全部由古锋全权负责,没有凌戟可以插手之处了。按着古锋雷厉风行的作风,很快便将嘉郡王府搅了个人仰马翻,这些却与凌戟没有什么关系了。
    午后时分,皇帝坐在龙椅上,内侍轻轻在一旁打着扇。
    “不行!”皇帝突然拍案而起,吓了内侍一跳。
    “皇上?”
    “不能这么便宜了神武侯!朕可以把他捧到天上,也可以把他贬到泥里!”皇帝狠狠地拍着桌子,“敢强逼朕的圣意,反了他了!”
    “皇上说得没错,小小一个神武侯算得了什么。”内侍慌忙应声,“皇帝要拿捏他就像捏一只小虫子一样。”
    皇帝冷哼一声:“他不过是仗着朕的宠爱。”
    内侍嘴角狠狠一抽,他这么八面玲珑的人儿都不知如何附和了。皇上您不觉得自己的措辞很有问题吗?!
    皇帝负手在殿里走来走去,又几步踏回桌案后面。
    “凌戟渺视皇权,有负圣恩,削爵贬职,让他给朕养马去!”皇帝拿起笔来沾足了墨,就欲在绢上大肆挥毫。
    笔架旁边摆着一只小小的座钟,光屁股的胖小孩儿带着翅膀在上面左右晃动,荡来荡去。
    笔尖在绢的上方划来划去,却一笔也落不下去。皇帝最终把笔一扔,又坐了下来。
    凌戟到他身边之后没别的作用,却想了许多法子替他谋财,他一想到那白花花的银子金灿灿的金子,就下不去笔了。
    这算不算拿人的手软?
    内侍看皇帝自己在那纠结了大半天,仍旧一字未写,就知道皇帝这是不会对神武侯罚什么的。神武侯年纪轻轻又从不奉承皇上,甚至还总气皇上,如何就能圣宠至此?内侍也是十分想不通了。
    殿内的安静突然被一连串脚步声打破,一个小内侍跨进殿门跪了下来。
    “报皇上,连清公主身边的侍女来报,公主又私自出宫去了!”
    “什么?!真是不让朕省心。”皇帝头疼地揉了揉额角,“快让人把她追回来,别把脸丢出宫去了!”
    这个连清公主是他的幼妹,自幼很得先皇喜爱,养得性子分外娇纵。公主身份尊贵,相貌又十分明艳,便是如此,这位公主硬是留到了二十岁也没能嫁出去。太后天天在他耳边念叼,让他赶紧替公主找个夫婿,皇帝简直烦不胜烦。
    不为别的,全因为这连清公主老早之前就看上了凌戟,甚至在凌戟还是平国公府的小跟班的时候,连清公主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居然立志非君不嫁。他这个妹妹向来刁钻任性,如果她没有别的心思还好,现在她心里只有一个凌戟,甚至做出让婢女去书院收集凌戟用过的毛笔纸张这样荒唐的事,这让他怎么给这个公主说亲事?!不是害了人家男方么。
    以前是凌戟的身份配不上公主,如今凌戟贵为一品侯,倒是配得上公主了,可是皇帝念着这是他的宠臣,万一尚了公主当了驸马,以后也不好在朝议政,且看凌戟对公主无意,也就息了撮合的心思。
    如今嘛――皇帝揉着额角的手一顿,突然想到了一个万全之策!
    “朕要给神武侯赐婚!”皇帝提起笔来,十分果断地在明黄的绢面上落了墨。
    连清公主这样的,他是不能放她出去祸害其他青年才俊了。如今凌戟让他恼了,他何必在乎这个臣子的想法?!正好趁此机会把他赶出视线,让他当个游手好闲的驸马去,省得看了厌烦。皇帝大笔一挥,就这样把神武侯赐给了连清公主。
    圣旨由皇帝亲笔拟好就到了传旨太监的手上,内阁大臣们全然不知此事,出了皇宫就到了神武侯府,前后不过一个时辰。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全府的人都震惊了。
    传旨的太监十分用心地观察着每一个人的反应,只是此刻众人的反应都是如出一辙,让他也分不清楚这些人是欢喜还是不欢喜。
    内侍十分纳闷,他是带着任务来的,马上还要回去向皇帝汇报神武侯府众人的反应,这人人都是一副“怎会如此”的表情,他怎么向皇帝交待?话说回来,有那么惊讶么?
    凌戟看了看内侍的脸,面无表情地接过圣旨,上面只有皇帝的私印。凌戟嘴角动了动,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冷笑,看得内侍忍不住心里一缩。
    神武侯这是什么意思?
    凌戟收了圣旨,向内侍一俯身道:“公公辛苦了。”
    使了个眼色,便有下人送上一个鼓鼓的小荷包,打发传旨太监出去了。
    凌戟转回身来,对上神色不约而同的众人,安抚地笑了笑。
    方侯爷大步上前,怒道:“凌戟,这可如何是好?!”
    方夫人连忙拉住他,面上神色有些奇异。
    “老爷,你生什么气啊?你糊涂啦?皇上赐婚公主,这、这是好事。”说着看了方越笙一眼。
    凌氏夫妇还在懵懂中,听了方夫人之言,顿时也回转过来。
    对啊,这是好事啊。本来以凌戟和方越笙的关系,他们打不得骂不得拆散不得,只能依着他们的性子胡来。如今皇帝赐婚,这岂不是最好的时机?虽然一个公主儿媳妇是有点门第太高了,好歹、好歹是个女人啊――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方越笙的身上。方越笙还有些傻呆呆地站在原处,眼珠子转了转,看向凌戟。
    “皇帝下旨给你赐婚了?”
    凌戟平静地点了点头。
    “不能推掉?”
    凌戟摇了摇头。
    方越笙嘴唇动了动,突然哇地哭了出来,吓得方侯爷和方夫人忙收了刚才庆幸的小心思,围过去温声安抚。
    “太过分了!”方越笙抽噎着怒道。
    “那个连清公主我知道,又刁蛮又任性,一直嫁不出去,怎么能推给凌戟?!”
    方越棋无语望天,小堂弟你该关心的是这个吗?
    凌戟拉过方越笙,向其他人道:“我和越笙说说话,你们都回自己的院子吧。”
    方侯爷和凌老爷分外心塞。这混小子是什么口气,翅膀硬了不把长辈放在眼里了?!
    凌戟不管众位长辈们心情如何,带着方越笙就走了。
    “现在怎么办?!”方越笙抓着凌戟的衣袖紧张道,“抗旨不娶皇帝会不会降罪于你?!”
    凌戟拉着方越笙进了房间,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
    “这昏君!”方越笙怒道,“他妹子嫁不出去凭什么塞给你!”
    凌戟沉吟不语。
    方越笙一把扯住他的腰带:“凌戟,咱们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生米煮成熟饭!”
    方越笙话音一落,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呛住的干咳,方越笙捂着嘴扶着门框跨了进来。
    方越笙不悦地看着他:“堂哥,你为什么要偷听我们说话?”
    “咳咳……咳……我不偷听我还不知道,你们……你们到现在都没有……咳咳。”
    “堂哥!你大白天的口出狂言,简直不知羞耻。”方越笙恨恨地一跺脚。
    方越棋觉得真是冤枉极了,明明是你自己先说的好吗?不知羞耻的是谁啊,你手还放在凌戟的腰带上啊!
    “这不是万全之法。”凌戟沉声道。
    方越棋和方越笙同时鄙视地看了一眼凌戟。凌戟有些不好意思地清了清嗓子,向方越笙道:“越笙附耳过来,我告诉你几句话。”
    方越笙从善如流地贴了过去,凌戟耳语几句。方越棋支着耳朵听,也一个字都没听到。
    “这样行吗?”方越笙疑道。
    “可以的。”凌戟点点头,十分笃定。
    于是第二天,神武侯上朝的时候嘴角带着掩不住的笑意站在百官的最前方,一脸的春风得意,看在皇帝的眼里简直十分碍眼。
    本来把公主赐婚给他是为了撵他出去,但凡有点抱负的男青年都不会愿意娶个公主回家供着,从此再也不能出仕。何况这位公主刁蛮名声在外,京城子弟无不避之不及。
    他的神武侯看着挺有上进心的,怎么听说要娶公主居然这么开心么?难道是真爱不成?!
    皇帝在龙椅上眉头紧皱地琢磨着,一副风雨欲来的气势吓得朝臣战战兢兢。
    最近好像没有什么事让皇上心烦啊?为何皇上不开心呢?
    皇帝仔细观察了神武侯一个早朝,发现他是真的很开心很得意!这个发现就让皇帝十分不开心了。他赔了一个妹子进去反而便宜了这个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奸臣吗?!这如何能忍?!
    下朝之后,看着凌戟大步生风脊背挺直朝外行去的背影,皇帝简直郁闷得无以复加。
    内侍看到皇帝的神情,想到自己打听来的事情,大概能让皇帝开心开心。
    “皇上,奴婢听闻昨日神武侯府发生了一件事,皇上听了定会龙颜大悦。”
    “哦,说说看。”皇帝面色实在不怎么好。
    内侍小心地笑道:“皇上还记得,神武侯将原先平国公府的方侯爷和方小世子都接进了府里?以前人都当是神武侯知恩图报,却不知这其中竟有一些风流逸事。原来是那方小世子对神武侯情根深种,神武侯爷从军回京之后,军功封侯一步登天,那小世子一腔痴情找上门来,神武侯爷迫于旧恩将其收在府中。因为这桩事,神武侯如此青年才俊,才到了这个年纪都没有说上亲事,连通房侍妾都不敢有……”
    内侍说着说着,才发现皇帝的脸色是越来越难看了,惊惧地慢慢收了声。
    “所以朕赐婚公主反而是解了他的困局了是吗?!”皇帝怒哼一声,龙袖一甩,“怪不得他竟如此春风得意!”
    “皇上英明。”内侍忙附和道。
    皇帝不悦地瞪了他一眼,站起身道:“难得清闲一日,朕要出宫微服私访!”
    这一访就直接访到了神武侯府的门外。皇帝和内侍远远地站在街角,打量着神武侯府的门第,皱眉道:“这府第看着不怎么开敞,神武侯好歹是朕手下第一个以武封侯的年轻青俊,怎能如此怠慢。”
    “皇上,这只是给神武侯爷暂时安住之处,新的神武侯府已经快要建成了。”内侍恭敬道,内心却忍不住地咆哮。
    皇上您不是厌烦了神武侯吗?不是烦他烦得处处找茬吗?那您还关心人家的婚事,关心人家住得地方受了委屈?这是有病呢还是有病呢?!
    不多时神武侯的马车停在了大门外,凌戟神气英发地走了下来。府门一开,一个高挑的小身影就突然冲了出来,一下子挂在了神武侯的脖子上。
    “少爷。”凌戟笑道,转了个身背对着皇帝和内侍的方向,“皇上来了。”
    “这么快?你不是说要这几天的吗?”方越笙低声道。
    “早点来也好。”凌戟笑了笑。
    几十步开外的皇帝一脸稀奇地看着神武侯府大门外的这一幕。
    “现在的年轻人哪,真是什么都敢做……”皇帝不禁唏嘘。
    却见神武侯似乎耐着性子跟方小少爷说了会儿话,便扯开了方小少爷的手。方小少爷不依不饶地继续粘上去,神武侯继续客气又疏离地扯开。方小少爷接着再接再厉,如此回环往复,直到凌戟大步地走进了大门内,被扔下的方小少爷狠狠地一跺脚,貌似十分不悦。
    站在院墙里面的方越棋和林玄英看完这一出,顿时十分鄙视凌戟。就算是作戏,把自己塑造成这样一个威武不能屈美色不能移的角儿了,还毫不怜惜地用越笙做陪衬,这样真的好么?!
    就连郑茉芳和小青都看不下去了,原本作了几碗果茶给凌戟方越笙几人备着,小青毫不手软地在侯爷的茶碗里又扔了一把盐进去。
    皇帝津津有味地看完了这一幕,一转身道:“走了,回宫!”
    转日又是一道圣旨传至神武侯府,仍旧是赐婚,只不过这赐婚的另一方不再是连清公主,反而变成了平国公府世子方越笙。
    为了配合凌戟一品侯爷的身份,皇帝很贴心地把方越笙的世子之位恢复了,虽然空有名号而无俸银,好歹也是皇帝的一片心意。
    这道圣旨却是通过上书房所拟,轰轰烈烈地下发,绝不比上一次,除了皇帝和神武侯府众人再无他人知晓。
    林玄英已经不愿意去想上书房的几位老大人拟圣旨的时候会是什么心情,只能在心里致以深深的同情。
    传旨太监宣完旨,看到侯府里几位长辈们合不拢嘴的震惊神情,也不由得同情地摇了摇头。
    皇上和神武侯爷,真是不让人消停啊……
    方越笙晕晕乎乎地站了起来,看到凌戟手里拿着明黄圣旨走向他。
    “这样就行了?”
    凌戟笑着点了点头。
    “我们、我们可以光明正大地成亲?”方越笙尤自不敢置信。
    凌戟眼神柔和下来,似有一潭春水化在其中。
    “是的,光明正大,明媒正娶。”凌戟在方越笙面前单膝跪下,微微仰头,“少爷,可愿嫁我?”
    方越笙毫不矜持地连连点头,尤嫌不够,连声道:“愿意,愿意!”
    “这不争气的儿子。”在一旁围观的方侯爷哭了,凌老爷面上想笑又不敢笑,显得分外纠结。
    一个小豆丁跑了出来,一头撞进满脸复杂的方越棋怀里。
    “爹爹!”
    方越棋脸色一黑。
    “我不是你爹,你爹在那边!”
    小豆丁耸了耸鼻子使劲闻了闻,笃定地道:“你是爹爹!”
    方越棋嘴角一抽。都怪他的大丫鬟借了方越笙的熏香给他熏了一柜子的衣裳,在穿完洗完之前他都要当这个认不清脸只认气味的小豆丁的爹了!
    林玄英安慰地摸了摸方越棋的头顶。
    “乖了,不要难过,你堂弟就要嫁人了,马上也会轮到你的。”
    转头看到林玄英的邪魅一笑,方越棋真的快哭了。
    几个月之后,神武侯府终于完工。
    在皇帝的审视之下,这座宽敞华丽的府邸总算没有辱没了他亲封的一品神武侯的身份。
    神武侯爷与方世子震世骇俗的大婚之礼便是在这座新宅中举行的。
    没有十里红妆,但有天子为媒。没有凤冠华裳,但有两个同样身着大红新郎衣衫的俊俏儿郎,在父母高堂,在知交好友,在当朝天子,在列席诸官的见证之下――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夫对拜,送入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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