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儿为何事这样开心?”凌戟淡然笑道。
    方越笙听到凌戟这样称呼他,赧然地摸了摸脸颊,十分守规矩地唤了一声:“哥哥。”
    “笙儿乖。”
    方侯爷带着凌老爷正一边商量着事情一边往前院走去,正好经过这处游廊,两人将那声“哥哥”听得真真切切,顿时如遭遇晴天霹雳一般,面面相觑脸色变换好不精彩。
    凌戟和方越笙并肩往内院走去,方侯爷一个激灵,十分灵活地拉着凌老爷躲在一边,等着两人走过去,这才出来。
    凌老爷在方侯爷身边做了几十年管家,此时虽然身份天差地别,他对方侯爷仍是敬重的。方侯爷不让他出声他便忍住了要去质问的冲动,此时也只是苍白着脸看着方侯爷:“老爷,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方侯爷也算练出来了,惊讶过后也便淡定了,只是没想到这两个小子真是越来越不知廉耻了,什么哥哥、乖的,成何体统?
    眼看着凌老爷还在震惊中等着他的答案,方侯爷轻咳了一声,拉着凌老爷往前走:“老凌啊,这件事我和凌夫人已经商量过了,凌夫人面皮薄,大概还没有跟你说过……”
    ☆、第70章 情敌
    正在古锋查案查得风风火火之时,西北战事突起,就此将朝堂上的其他事件全部遮掩了下去。
    广安侯镇守西北多年,早已有了御敌的经验。如今冬日将至,边疆外的草原各部又开始蠢蠢欲动,屡屡扰边,广安侯将战报传来,皇帝又要为军资之事头疼起来。
    初入户部的广安侯府世子许如信主动请缨,担起督办军资的差事。他与广安侯是父子,交给他来办他自然要尽心而为,皇帝也不怕他生出别的想法,大笔一挥便将差事交给了他。
    只是最后将一车车的军资押赴边疆的差事,却交给了神武侯凌戟。
    广安侯领兵在外,皇帝终究是不那么放心的。许如信放在京中,也算是牵制他的一枚棋子。
    只是凌戟本来过着闲散舒适的日子,每天和笙儿约约会,逛逛街,花前月下卿卿我我,多么惬意。现在这么一项大差事扔给他,还要去西北那么远的地方,凌戟当场脸色就沉了下来。
    皇帝一下子就不高兴了,给你差事干你还敢给朕脸色看?!
    “凌爱卿有何难处啊?”皇帝悠然开口。
    凌戟俯身行礼:“禀皇上,西北路途遥远,又与京城气侯截然不同,微臣贸然前往,万一有什么不适应的,贻误了军机,可如何是好?”
    皇帝更不高兴了。你要找借口不会找一个好一点的借口吗?你一个追着海盗满海打的大男人,在这里跟朕说出个远门会不适应?你以为你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小姐吗?!
    “大胆!朕让你办个事你还敢推三阻四,你这是不把朕放在眼里!”皇帝怒斥。
    “微臣惶恐。”凌戟忙告罪,却看不出一丝惶恐的样子来。
    许如信也在朝臣中站立,看这君臣二人当众表演起来了,眸色微敛,默不出声。
    战情紧急,在两个月内着急地办出了这第一批军资实属不易,广安侯府的库房已经空了大半。从皇帝那里拿进来的银子最终又都投了回去,从广安侯爷驻守在外之后就向来如此,所以他从来不以为伸手拿银子有什么不对。否则的话广安侯府早就支撑不下去了。
    皇帝和朝臣稳坐朝堂之上,不知边疆困苦,每一次索要军资都困难重重,最终各方妥协之后能够办出来的那点东西,远远达不到边军所需。
    军队吃不饱穿不暖,如何打仗?这些养尊处优的皇帝臣子们,又如何知道边军将士拿命相搏的步步危机?有过第一次第二次的教训,再往后广安侯府便自己出资出力,毕竟在外守边的是广安侯爷,倾全府之力也要供上他需要的物资。皇帝也便理所当然地受着了,因为广安侯府这样的态度,皇帝即便再忌惮广安侯手中的军权,也暂时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许如信眼中闪过一丝嘲讽。从广安侯驻守西北边疆之后,他便再也没有离开过京城的地界。
    最终仍旧由皇帝金口玉言,让凌戟担起了这个军需官。
    但是许如信督办军资的功劳自然功不可没,没有广安侯府的倾力支持,皇帝又不知要愁白了多少根龙发,最终将刚刚入仕只是一个五品户部郎中的许如信连升四级,坐上了户部侍郎的位子。
    “臣谢旨龙恩。”许如信跪拜谢恩,眼中却没什么喜色。
    凌戟敛眸看着前面下跪的身影,指尖搓了搓。
    看样子有些事,连这个广安侯世子都被蒙在鼓里……
    “什么?你要去西北?!”方越笙听到凌戟的差事,十分不悦地高声道。
    此时神武侯府众人正是用过晚膳之后一起坐在暖阁里取暖闲聊,方侯爷方夫人以及凌老爷凌夫人都在场,方越棋扫过老爷夫人们不悦的脸色,磕着瓜子不屑地“切”了一声。
    这两个不知羞耻的是一点也不遮掩了,真不知道凌戟在老爷夫人面前用了什么计谋,老爷和夫人怎么就没有棒打鸳鸯呢?
    他可还记着方夫人当初为了保住方越笙的贞操就把他跟凌戟放在一间房里。
    方侯爷斥了一声:“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西北打着仗呢,广安侯府跟我们有了嫌隙,对凌戟又能有什么好态度?那里可是广安侯一手遮天,万一他想对付凌戟怎么办?!”方越笙皱眉道。
    方侯爷气得胡子一抖。
    这也不笨啊,这些事也能看得通透,平常怎么看着那么蠢呢?难道只有涉及到凌戟的事他才这么机灵?
    不得不说方侯爷的猜测十分正确。
    凌戟柔声道:“少爷真聪明,想得这样周到。我一定把少爷的提醒放在心上。”
    凌老爷凌夫人一听,眼圈就红了。
    以前只觉得自己儿子对少爷十分忠心,心里还十分欣慰他没有因为自己本事大了前途好了就背弃恩人。现在他们知道了其中原委,如今再看到这般景象,这哪里是忠心,这分明是对媳妇的宠溺。
    凌夫人拿帕子摁着额角,只觉得荒唐极了。可是想到方侯爷方夫人所说的话,他们现在不但不能做什么,还要任由着这俩孩子继续亲密下去。
    这可如何是好啊,这以后得什么时候才能娶媳妇啊!
    方越笙拉着凌戟的手,一脸担忧地道:“不是许如信办的差事么,为什么他不用去,非要你去?不能跟皇上说我们不要这个差事吗?!”
    这才哪跟哪,这就我们了?!
    这是怎么的呢,怎么说着说着就拉上手了?!
    凌老爷低头猛喝茶,凌夫人一双眼睛在那两只交握的手上看来看去,真是觉得糟心得很。
    早已见怪不怪的方侯爷和方夫人一脸淡定地端坐在那里,心头连一丝涟漪都兴不起了。
    凌戟回握住方越笙又被养回白白嫩嫩的手,笑了笑道:“少爷安心,你难道还不相信我的本事?不过是去送趟物资,这是帮广安侯呢,他岂会为难我。”
    方越笙眸中难掩不安,却仍是咬唇点了点头。
    “凌戟,我相信你。”
    “我出去办事,少爷在家要好好吃饭睡觉,不要累着自己,知道吗?”
    “你出门在外,身边多带几个侍从,一路上也不要委屈了自己。”
    啪地一声,方越棋把瓜子放在竹筐里,起身撇了他们一眼:“我看不下去了!”说完愤愤地出了暖阁,大步流星地走了。
    方越笙看着堂哥的背影,不悦地皱起眉头:“不是说好要抽时间陪老爷夫人们说说话的吗,堂哥怎么说走就走,得让叔父好好管教管教他了。”
    方侯爷咳了咳,看着凌戟和方越笙:“行了,你们也出去吧,这里用不着你们伺候。”
    “这是我们的一片孝心,经常来陪老爷夫人们聊聊天,省得老爷夫人们觉得孤单。”方越笙正色道。
    你这明明是添堵来了!方侯爷瞪了方越笙一眼:“用不着你俩在这里闲磕牙,快走快走。”
    于是一片赤诚之心的方越笙连同凌戟就这样一起被赶了出来。
    “怎么了呢?!”方越笙一脸纳闷地看着那紧紧关上的门板,又看向凌戟,“这是嫌弃我们?我哪里做得不好?”
    “乖,笙儿做得很好,本侯喜欢就行了。”凌戟摸了摸他的脸颊,拉起他的手,“走,咱们去花园里逛逛。”
    ……
    三日之后,凌戟带着大队人马和数车的军资启程,方越笙将他送到城门外,依依不舍地看着举着军旗的车队蜿蜒地远去了。
    一直到车队的影子也看不到了,方越笙才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牵着马慢慢地往回走。
    还没走到神武侯府,却被一个人挡在身前,拦住了去路。
    方越笙抬起头来,看到了许如信那张带笑的脸庞,不由得皱起眉头。
    他不发一言,绕过许如信继续往前走。
    许如信后退一步,伸手拦住他。
    “越笙,你非要这么见外吗?”
    方越笙抬头瞪了他一眼:“许如信,你又搞什么鬼?”
    许如信没有理会他的质问,只是轻声问道:“我写给你的信,你看了吗?”
    “看了。”方越笙把玩着马鞭,漫不经心地道,看到许如信露出笑容,又哼了一声:“真无聊,全扔了。”
    许如信似乎没有在意,只是道:“越笙,我已知道错了。我不该在那个时候对你不闻不问,我――”
    “晚了。”方越笙不耐地打断他,牵着马往后退,“你爱挡着路就挡着路吧,小爷不走这一条了。”
    “越笙,我真心向你道歉了,你为何不能原谅我?”许如信皱眉急道。
    “我就是看你不顺眼,你别来烦我了。”方越笙头也不回地道,没有一丝犹豫。
    他对于不喜欢的人向来不留情面,许如信十分了解,因为以前他就是看着方越笙这样对凌戟的。可是如今,他成了那个人,凌戟却被他放在了心尖上。
    ☆、第71章 泼辣
    方越笙回到神武侯府,却见一辆马车停在墙边,一个人影在附近有些犹豫地走来走去。
    方越笙走近之后,才看清楚那人居然是钟天耀。
    钟天耀看见他,面上显出几分尴尬,有些犹豫地踯躅片刻,还是走了过来。
    方越笙皱起眉头,钟天耀像被吓到了似的,又停下脚步。
    方越笙不耐地拉了拉马鞭:“钟天耀,你到底有什么事?”
    “越笙……”钟天耀唤了一声,却又没了言语。
    “不说我进去了。”方越笙不耐烦地抬脚往府里走,钟天耀忙上前拦住。
    “越笙,我……我是来跟你道歉的。”
    方越笙狐疑地打量着他,钟天耀眼神闪烁着,不敢直视他。
    “越笙,我――”
    “好吧,我原谅你了。”方越笙漫不经心地用鞭鞘敲着手心,却将钟天耀吓了一跳。他准备好的一大段说辞还没来及说出口呢,就这样原谅他了?
    方越笙斜睨了他一眼,上前敲开大门,回头道:“进去说吧。”
    还在怔忡的钟天耀就这样被拉了进去。
    一直跟在后面的许如信望着那阖起的门扇,恨恨地咬紧牙根。
    “越笙,你不生我的气吗”钟天耀捧着茶水,小心地看着他。
    “有什么好气的,明哲保身是人之常情,你也不算做错。”至少钟天耀没有落井下石,甚至送了些东西给他。也许那只是弥补他自己的良心过不去,让自己好过一些,但至少良心还是在的,跟许如信和徐远清之流不可同日而语。
    这么轻易获得原谅,钟天耀反而有些不知道如何继续下去了,面色优柔地沉默了下来。
    方越笙看了他一眼:“是钟老爷让你来的吧。”
    钟天耀有些愕然:“你怎么知道?”
    方越笙嗤了一声:“经历过这么多,有些事我再看不清楚,也太蠢笨了些。”如今凌戟在朝中得势,很得皇帝信任,凌戟又对方家诸多照顾。凌戟在朝中从不与别的人交往过密,不管是勋贵还是寒门,他一概不沾。这些人想要拉拢凌戟,找不到别的途径,也就只能从他身边的人入手了。
    钟天耀轻叹一声:“越笙,你果然长大了。”
    “谁也不比谁多几个心眼,端看各人愿不愿意用心罢了。”方越笙扯了扯衣袖上的褶皱,没什么表情地说道。
    钟天耀点了点头。方越笙不再开口,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时间又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他虽然心里对方越笙有愧疚,今天却的确是带着任务来的。本以为按凌戟的出身,他会跟傅家那一派走得近些,没想到凌戟到现在跟谁都平平淡淡的。有来往的几个官员也都是些初出茅庐的年轻人,还没成什么气侯,因此动了念头的人便不只一个了。
    只是钟天耀在方府落难时曾经援手一二,虽然只是杯水车薪,但也算是可以利用的情分。平常游手好闲的钟天耀就这样被赶鸭子上架,来跟方越笙攀感情来了。
    方越笙打量着他不太自在的神色,微微一笑。
    钟天耀毕竟不是许如信,没有大善也无大恶,连这种拉关系的事情也做得不甚熟练。他跟以前的自己倒是一样的,就是个没什么心机的纨绔子弟。
    方越笙站了起来:“好了,茶也喝了,你的道歉我也接受了,如无其他要事,就恕不远送了。”
    钟天耀连忙拉住方越笙的衣袖:“等等,越笙,我这一盏茶还没喝完呢,你就要送客了?”
    “那你快点喝。”方越笙也没什么耐心了,抱着手臂站在一边看着他,明显不想再跟他虚与委蛇下去了。
    钟天耀一窒,无可奈何地看着方越笙。刚才看他待人接物还挺成熟的,这会儿完全故态复萌,一点面子情也不耐烦做了。
    钟天耀轻咳一声,本来想要缓缓打听的事情,对着方越笙似乎是行不通的,索性直接一点,也省得难为了他自己。
    “越笙,你住在神武侯府,跟凌侯爷一定十分亲近吧?”钟天耀小心地道。
    方越笙一想那些“亲近”,脸皮有些发热,瞪了钟天耀一眼。
    “有话直说,少打听些不该打听的!”
    这不就是个套话么,他打听什么了?钟天耀有些郁闷,只能接着道:“凌老爷和凌夫人也来京城不少时间了,不知道有没有相中哪家闺秀,好给神武侯说亲啊?”
    方越笙一听,顿时火冒三丈。
    走了一个霜荷,来了一个郑茉芳。好不容易让方侯爷从中作梗――不,是从中调解,打发了这位郑小姐,怎么连外面的人也惦记起凌戟的亲事来了?!
    凌戟就这么能招蜂引蝶吗?!太浪了!
    “谁让你多管闲事了!”方越笙刚才的那点聪敏淡定模样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不耐烦地推搡着钟天耀:“什么闺秀,什么说亲,关你什么事?!连神武侯也敢觊觎,你真是色胆包天!滚滚滚,神武侯府不欢迎你!”
    钟天耀被他一通猛推,连连后退,好不容易被推到了游廊边上,靠着柱子站稳了脚跟。
    “你发什么疯?!”他也微微恼怒了起来。明明刚才还像个谦谦君子似地感慨世间炎凉,怎么突然之间又变这副无理少爷的模样?!
    方越笙正是醋海涛天,哪管他恼不恼。
    虽然方侯爷方夫人和凌老爷凌夫人暂时没有什么不安分的打算了,但是架不住外面的人要打主意。
    凌戟毕竟是位高权重的年轻大臣,这一年两年地下去,肯定避不开这件事。若是有些人能求到皇帝赐婚,那更是烦不胜烦。可是他和凌戟,如何能有光明正大在一起的一天?
    方越笙一路将钟天耀推到角门外,让看门小厮打开角门将人轰了出去,拍了拍手掌,脸色不善地冲着钟天耀哼道:“以后别再来给小爷添堵!不然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钟天耀目瞪口呆地看着方越笙蛮不讲理地威胁了他一通,转身回去了,门板也在他面前轰然阖上,半晌才回过神来,恨恨地上前踢了两脚,却只将自己的脚震得生疼。
    “方越笙!你发什么神经!”
    “少爷,少爷你没事吧?”小厮见他这样,忙跑过来关切。
    “滚开!”钟天耀一把推开小厮,一跳一跳地上了自己的马车,“回府!”
    钟天耀的马车辚辚地驶远了,又一辆马车停在不远处,许如信撩开车帘,眯着双眼望着神武侯府的大门,又看向离去的钟天耀,眼神越发晦暗起来,握着扇柄的手也越来越紧。
    同样是在方府落魄时对他不闻不问的人,为何方越笙独独对他不假辞色?!
    几日之后,广安侯府,一名身穿军甲的士兵被带到了许如信面前。
    “启禀世子爷,侯爷命小的前来报信,前方战情紧急,第一批军资只能缓解燃眉之急,还请世子爷加紧准备下一批军资!”
    许如信眉头深深皱起,看着面前的传令兵。
    “神武侯刚押着第一批军资赶赴西北,此时还在路上,应该还没到军中吧?”
    传令兵低产首道:“侯爷看了世子爷的信,已经有了初步估算。侯爷说了,定然不够的,还是早作准备为好。”
    许如信眉间无法放松一丝,挥了挥手道:“你下去吧。”
    待传令兵离开,管家走上前道:“世子爷,为了筹备这批军资,府内仓库已经空了大半,皇上虽然责令户部协助世子爷,户部能批出来的银两也早都算进去了。现在再怎么准备,侯爷要求的第二批军资又如此数目巨大,只怕也是……”
    “西戎国兵强马壮,哪一次打仗不是损失惨重。老爷守边不易,皇上又思虑甚多,不能专心于备战,我再不为老爷分忧,谁能做老爷的倚仗。”许如信皱眉道。
    管家忙弯身道:“世子爷纯孝,侯爷必然大感欣慰。若不是信任世子爷,也不会屡次传信,这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给世子爷去做。”
    许如信点了点头。
    广安侯已经快要十年没有回京了,一直在西边驻守。因为数次打仗军资消耗巨大,虽然最终都捷报连连,朝中仍有些反战主和的臣子开始传言广安侯有拥兵自重自立为王的野心。那时多亏了嘉郡王在皇帝面前斡旋,才打消了皇帝的疑虑,没有将广安侯召回京中治罪。
    只是以后再要筹备军资,便几乎是广安侯府一力承担了大半,省得又让那些龟缩京城的懦弱愚臣找到借口弹劾广安侯。
    广安侯在边境之地带领将士英勇奋战保疆卫土,如何能让朝中这些无能小人随意掣肘?!
    许如信站起身来,向书房走去。
    “去将管仓库的人找来见我。管后宅仓库的婆子也找来。”
    管家忙应声,面上却露出一丝苦涩。
    每一次西北战事传来,他们广安侯府都要经历一场震动。侯爷常胜将军的名声在外,却也没给他们这些府里留守的人带来多少实惠。看世子爷如今的态度,竟是要动用后宅夫人们的小仓库了,这一次比以前哪一次都更甚。
    管家不懂战事,也不像许如信对广安侯有那样深切的孺慕之思,只是他却想不明白,西北的西戎国骚扰边境从大华王朝建国之初时就有了,难道每一次对付他们都需要如此耗资巨大么?
    以前无从对比,自从神武侯得胜归来,同样是打仗戍边,神武侯可没有广安侯府这样有力的后盾,不但打了胜仗,还拉回了不少战利品。这样巨大的落差在眼前,广安侯府里几个有头有脸的管事也不是没有疑惑的。
    只是他们再疑惑又有何用?世子爷要搬空了仓库,他们也没资格说什么。
    ☆、第72章 争吵
    长长的物资队伍走在路上,一队队精兵悍将各自护着队伍内的辎重车辆向前行进。
    凌戟的坐骑仍是那匹黑得没有一丝杂色的高头骏马,一步一步地踏在尘土飞扬的土路上。凌戟端坐在马上,一身玄衣包裹着精壮的身躯,飞扬的衣摆上有着精致的暗纹刺绣。
    他微微眯着双眼,看似百无聊赖,在马上闭目养神。长途跋涉的行军路上本就没有太多乐子,又不能放马狂奔,好在这样枯燥的旅途还有两天就可暂时结束,大军距离广安侯驻守的西北边城风琉城已不远了。
    先行探路的小队突然从前方奔来,勒马停在凌戟身前,传令兵大声道:“禀将军,前方发现异常情况!”
    凌戟睁开双眼,墨黑的眸子闪过一丝凌厉。
    “可查探清楚,是何异状?”
    “是一小股贼匪,约有二三十人,有刀剑武装,但战力微弱,威胁不大。”传令兵回道。
    “可扩大探查范围?是不是陷阱?”
    “周边数里已查探清楚,并无其他接应武装。”
    凌戟回头看了一眼仍在缓缓前行的辎重车辆,沉吟片刻道:“前锋军小队先行清匪,免得耽搁了大部队的行程。”
    两名副将出列领命,凌戟又道:“慢着,若能活捉,尽量不要伤其性命。晚上安营扎寨之后带来见我。”
    “是,将军!”两名副将齐齐应声而去。
    “将军,您是担心――”从建州海战就一直跟在凌戟身旁的一名亲兵拉着凌戟的战马,抬头逆着日光眯起眼睛看着凌戟。
    凌戟拍了拍战马的头:“只是怀疑。也许这些贼匪会是我们此行目标的关键之一。”
    “皇上竟然将这样大的事暗地里交给将军调查。”亲兵笑了起来,“没想到皇上竟然这样信任将军。”
    凌戟撇了他一眼:“本将军不值得信任吗?”
    亲兵忙肃容道:“哪里,哪里。将军战功赫赫,人中龙凤,武功高强长相俊美冰雪聪明,皇上不信您还能信谁?!”
    黑马不屑地打了个响鼻,不用主人拉绳,一路小跑地向着队伍前方奔去。
    “啊嚏!”方越笙捂着揉红了的鼻尖打了个喷嚏,掏出帕子捂着鼻子擤了擤,鼻音很重地咕哝道:“怎么就着了风寒了。”
    这是在京城大街上,此时正值晌午,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十分热闹。
    方越棋一脸嫌弃地看着他:“都说了天气这么冷,不好好在家休息,非要出来逛街。”说着揣起手来放到衣袖里,缩着脖子道:“还非要拉着我,要是冻着我可怎么办?”
    方越笙翻了个白眼:“放心,冻着谁也冻不着你。”指了指自己,还没开口又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才道:“这是别人想的念的,懂么。有人念你么?操什么心。”
    “你――不知羞耻!”方越棋怒道。
    方越笙不屑地笑了笑:“呵呵,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你少得意!”方越棋怒道,“凌戟在军中见不着女人,男人可不少。到时候给你弄回来几个小兵小妾,看你怎么哭。”
    从后面追赶上来的人影脚下一打滑,差点摔在街上。
    林玄英赶了上来,走在两人中间:“光天化日的你们俩在大街上胡说什么呢?如此诋毁天子近臣,被人听到了如何收场?!”
    “林玄英。”方越笙见是他,十分愉悦地打了个招呼。
    方越棋看了他一眼,不屑地嗤了一声,不再开口。
    “你今天怎么没在衙门钻营?”方越笙问道。
    林玄英脸色一下子黑了:“什么叫在衙门钻营?本官每天兢兢业业,无不是在为君分忧,为百姓谋福祉,你一句钻营就是侮辱朝廷命官!”
    方越笙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显然没将他的分辨放在心上,林玄英气结。
    方越棋撇了他一眼:“林大人好大的官威啊。我们两兄弟只是老实本分的平民百姓,林大人别把威风往我们身上使。”
    “你不看看你堂弟那张嘴有多气人!”林玄英气道。
    “到了!”方越笙突然叫了一声,转身走进街边一家店面里。
    林玄英抬头看了看匾额,是一家叫御风斋的店铺,专卖些笔墨纸砚之类的器具。
    “你们到底干什么来了?”林玄英问道。
    “我哪知道,他非要拉着我出来逛街买东西。”方越棋也抬脚走了进去,只见方越笙已经挑了一堆颜料毛笔画纸,堆到柜台上让老板结帐。
    “这些全要了。”方越笙十分豪爽地道。伙计应了一声,开心地把东西包起来。
    “越笙,你什么时候对书画感兴趣了?”方越棋奇道,“这是转性了?”
    “凌戟出门了这么多天,我要把每天看到的美景,碰到的趣事画下来,等他回来拿给他看。”方越笙抱着打包好的用具,兴奋又憧憬地道。
    “……”
    虽然凌戟没有在这里,林玄英和方越棋总觉得自己似乎又撞破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事情似的。这种感觉实在在是――太让人讨厌了!
    方越棋望了一眼林玄英,林玄英也看了一眼方越棋,两人情不自禁地摸着额头移开了视线。
    “哟,这不是方世子和方公子吗?”一个不太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恶意。
    林玄英抬头望去,竟然到许久不见慕晨从店铺的二楼走了下来。
    慕晨一席蓝色长袍,身后还跟着几个启明书院的学生装扮的年轻男子,负着双手缓步走来,微微眯起的双眼打量着三人。
    “当日一别,数月未见。我还以为两位方公子早已经离开京城去谋生路了呢。”
    林玄英见他这副态度,不太高兴地道:“慕晨,别惹事。”
    “我惹事?”慕晨瞪了他一眼,“我什么时候惹过事?倒是你和凌戟功成名就了,就将我们这些旧日好友抛之脑后了。也是,谁让我们没有本事呢,到现在也没能考个功名出来,仍是白身一名,如何与你们这些天之骄子相提并论。”
    凌戟回京之后,慕晨不是没去找过他。只是凌戟居然丝毫不念旧情,连见也不见他,只字片语也没有回复给他,弄得慕晨十分火大,却又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过凌戟。
    方越笙对慕晨的印象已经有些淡了,看了半天才想起来这张眼熟的脸好像是以前经常对他冷嘲热讽的那个人,每次都把他气得不轻,转头再拿凌戟撒气。这些事情如今想来,遥远的好像是上一世的事了。
    “不好意思啊,我们如今在京城里过得挺好的,不需要去别处谋生路。”方越笙操着浓浓的鼻音反唇相讥。
    依稀记得凌戟以前对这个慕晨好像挺纵容的,方越笙用挑剔的眼光上上下下打量着慕晨。眼睛没他的大,鼻梁没他的挺,嘴唇没他的红,皮肤也没他的细。总结,长得不如他好看!
    慕晨被他那别有用意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怒道:“你看什么看?!”
    “我还不想看呢,你又不好看。”方越笙不屑地移开视线,“想看好看的,我就回府照镜子就好了。”
    慕晨火冒三丈。谁要跟他比什么好看不好看,又不是女人!可是被这个家伙说不如他好看,他怎么就这么憋屈呢?!憋屈还不能反驳,否则倒像真的刻意跟他比美了,这算什么事?
    “堂哥,林玄英,我们走。”方越笙兴致缺缺地道。
    慕晨怒道:“方越笙!你们以罪臣之身寄居在神武侯府也够久了吧!玄英,你怎么不劝劝凌戟,他这样根本是自毁前程!”
    林玄英眉头一皱,还未开口,便听到方越笙认真的反驳道:“你说错了,不是寄居,神武侯府就是凌戟为了让我住得舒适才要住进来的。”
    慕晨气得胸疼,怒道:“你简直不知所谓!明明寄人篱下还一点自觉都没有。你这是携恩邀宠!哼,不过是仗着以前对凌戟有知遇之恩,现在就这样赖上他了。凌戟就算承过你们的恩情,他当初也早还清了。现在你们赖上便不走了,简直是无赖行径!”
    “凌戟乐意。”方越笙趾高气扬地道,“我就算要走凌戟也会求着我留下来,你就算要见他他也不会理你。这就是区别,你别自作多情了!”说完昂首阔步地走了出去,不管慕晨被他气得脸色铁青手指哆嗦地指着他的背影。
    “简直是不知羞耻,毫无廉耻!凌戟怎么会对这种人青眼有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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