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是出了名的,对于这些每一天都可能是最后一天的猎人们,组织对他们的纪律性强制要求本来就不高,而且这不高的要求几乎每一条都会被违反。
    唯有这个。没有猎人会违反这条规定。
    因为他们谁也不想知道哪位队友死了,他们只想让自己先在这十天里活下来,然后再为战友流泪。
    白墨和苏长安在一个小警卫的护送下回到了房间,苏长安疲惫入骨,饿的前心贴后背,他都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更想吃饭还是更想睡觉。
    “先洗澡。”白墨几乎是立刻就知道苏长安在想什么,帮他做好了决定。
    太累了,两个人都不想说话,三下五除二把衣服脱光,一起进了浴室,温热的水哗哗地留下来,他们沉默地冲洗了身体,为彼此涂上浴液,揉搓头发和后背。
    身体的末端木木的,几乎没有感觉,而大脑却很清醒。苏长安想起早上的时候,只围剿了一个小时的眼们都疲惫不堪,丁一和夏春秋几乎没撑多久就因为体力不支退出了围剿战斗,只有苏长安放心不下白墨,硬是打了满场。
    如果不是身体被淬炼过,自己估计现在就是条死鱼,绝对没力气蹦q。
    洗完战斗澡,门口的警卫正好敲门送吃的。满满一锅培根肉卷,煎蛋和浓汤,两碗盖浇饭,白饭上盖着菜心、土豆和鸡肉、虾仁儿,真正的中西合璧、丰盛异常。苏长安觉得,他的肚子都恨不得要伸出两条手臂来拥抱菜肴。
    两个人道了谢,结果东西坐在房间的客厅里一通胡吃海喝。他们快吃完的时候,小警卫还给他们端来了茶水。
    六点半的时候,两个人饭后犯困,加上整夜战斗,困得几乎站不住,他们通知了小警卫,就一头倒在了床上睡得人事不省。在他们睡着的期间,会有医生来给他们处理伤口,注射补充体力的营养剂。
    ☆、紫色火焰
    苏长安和白墨一觉睡醒,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白墨看了看表,估计再要不了多久,丁一就会呼叫他们开分队会议。
    他拉起苏长安,迅速整理了个人卫生,叫门口的警卫给他们准备了高热量的晚饭。苏长安洗了把脸,坐在客厅的地板上开始擦枪。
    贪狼的零部件被一个个拆开,整整齐齐地排列在地上,苏长安按照次序,一个一个小心地擦拭,白墨坐在一旁,拿着一副刀叉,把煎得油嫩的牛排切开,插在叉子上,再叉上蔬菜,一口一口递到苏长安嘴里。
    两个人都不说话,一个擦枪一个看,苏长安最后把贪狼重新组装,双枪在客厅的灯光下泛着厚重的哑光,白墨忍不住拿过一把,仔细地看,那黑洞洞的枪管里射出过千万发拉着银色光尾的子弹,他们的源头,都在苏长安磨了茧的手里。
    7点的时候,丁一呼叫了白墨和苏长安,让他们到训练场开会。苏长安提上枪,白墨帮他收拾了装备,来到训练场。
    丁一他们已经到了,模拟训练场中已经刷出了他们战斗地点的全息图像。六人在河边坐下,丁一的精神有些不好,奔四的人,体力不如青壮年。
    “如大家所见,”丁一指着河面说道:“昨天晚上我们初步确定的从河面取道的做法实施起来很困难。从河面取道,虽然减少了对社会和人们正常生活的影响,但是在那里刃的行动受限,容易被蚀虫包围,这一次蚀虫的级别太低、数量太多,他们几乎没有智商,一旦包围目标就会死冲到底,把我们一起困在河面上。”
    “然而,昨天的最后一个小时,白墨和苏长安的方法就很有效。”林森接过话头:“眼居高临下,刃尾随其后堵着打,虽然昨天,江北大道的木头栈桥和周围的植物几乎被毁光了,但是这对我们来说却是个重要的发现。
    林森和丁一对视一眼,脸上的表情更加凝重:“昨天的战损报告,将军们已经拿到了,在昨天的战斗力中,限制区的围剿队伍伤亡率是近50年来最低的,而我们最精锐的先锋小分队却伤亡惨重。”
    “昨天,十二个小队里只有八个给限制区带来的蚀虫。另外四个小队,都被困在了途中。今天白天,元帅们已经接到了报告,今天起,限制区的作战人员可以轮流离开限制区域前往前线支援。我和丁一也把昨天我们的战术报告了上头。”林森说。
    这时,苏长安突然举起手。
    “提问!”苏长安问道。丁一对他点了点头。
    苏长安挠了挠头,思考了一会儿说道:“我们的研究部门有没有说,为什么这一次的情况会和预计相差那么多?据我所知,猎人研究所的一些技术已经相当的成熟,其中就包括通过物候和专门的仪器来监测阴阳气息的改变,并作出相应的蚀虫数量分析,平时我们出轮值任务的时候,如果有什么异常,最迟当天下午都能接到通知,需要多带装备或两组轮值什么的。这一次,怎么可能在阴月的围剿中实际的情况和预期天差地别?阴月越是到来,分析不是应该更准确的吗?”
    “我不知道。”丁一实事求是地说道:“来之前,先锋分队长们的会议也提到了这个问题,整个研究所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那今天呢?确定今天的情况会和昨天类似吗?”苏长安问。
    “预计是这样的。”丁一说:“但是做好准备,应对异常状况吧。”
    尼玛,苏长安默默吐槽:这说了跟没说一样,啥时候组织的专家也和政府的砖家一样不靠谱了
    于是,在苏长安的脑内,程庄顶着个红鼻头,瓮声瓮气地说:预计会是这样?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
    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他们在模拟场里转了几圈,确定了新的战斗地点,但是实际上,他们都开始对所谓的“计划”产生怀疑,人们都说,计划赶不上变化,如今他们体会深刻。
    在围剿期间,深夜到来前的突击训练除了消耗猎人的体力,起不了人和的作用,所以转了几圈之后,六个人各回各家。苏长安在训练场申领了子弹,把所有的子弹一个一个压进弹匣里,再把弹匣整整齐齐地插进武装带中。
    他们回到别墅的房间休息了一个小时,补充了一点热量和水分,十一点,集结号又响了。
    苏长安和白墨从地下室来到训练场。猎人们正从一个个通道鱼贯而出,和自己的队伍会合。他们在走廊里远远地看到了李槐和他的搭档,名叫小九的女生脸上有一道极深的伤口,几乎破相,但是目光相对的时候,这个女生朝他们露出了非常灿烂欣喜的笑容,笑得时候估计牵动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的,但是依然乐呵呵的。
    在这个时候,能够看到认识的猎人,无论是谁,还活着,都是一件好事儿。破相什么的,真的是一件很小的事。
    十二点,各个分队出发,限制区猎人就位,苏长安收回了不断在猎人的队伍里逡巡着寻找熟悉的面孔的眼神,奔赴战场。
    这一晚,砖家的话总算是靠谱,情况和前一晚变化不大。低级的蚀虫以每小时200头的速率井喷了3个钟头之后,被丁一六人在前往限制区的道路上合围。丁一和林森打头,白墨和苏长安押后,程北带着夏春秋,在合围圈周围警戒。
    行进到中途,丁一呼叫了限制区的两对猎人前来帮忙,蚀虫虽然方向正确,但是奈何太多,而且这种低级别的蚀虫,正好给军衔较低的猎人们练手。
    两对猎人几乎是立刻就赶来了,一队跟着白墨和苏长安,一队跟着丁一林森,跟着苏长安的眼似乎是第一次来到围剿的前线,不知道是激动的还是吓得,那汗水流的,在他面前挖个坑十分钟就能养海鱼。苏长安默默认了在冲天的蚀虫腐臭里还异常明显的汗臭,鼓励那位小同志:不错不错~
    夜里三点半,超过300头蚀虫来到了限制区,包围圈立刻就合拢了。这时候,苏长安还游刃有余,连丁一和夏春秋都振作精神,一直坚持到了最后。蚀虫终于没有挨到黎明,在一个小时后被消灭殆尽。
    第三天,似乎这一场围剿开始走上正轨,蚀虫的数量比前一天又多了,但是级别仍然很低,沿用前一天晚上已经越来越默契的战术,六个人在战斗开始的第二个钟头,把近800头蚀虫强制拉出了界限,曝露在猎人的兵刃之下。密密匝匝的蚀虫挤挤挨挨,如同逛一场盛大的黑暗庙会,来个有密集恐惧症的人,看到这场景一定立刻厥过去。
    白墨和苏长安依然吊在队尾。这里实际上是最危险的位置,甚至超过在前面引路的丁一和林森,但是奈何苏长安枪法太准,这种堵死蚀虫后路的岗位,非他莫属。
    脱离了丁一的视线,苏长安把双枪简直当做微冲来玩儿,唯一不同的是,他把微冲打出了手枪点射的准头。
    在围剿的战场上,他没有跟白墨讨论自己的状况,但是他相信,白墨一定看到了。
    身处其中,他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异状,在他的眼里,蚀虫已经开始渐渐脱离原型,变成了一张张的靶纸,正中圆心就是10环,如此简单。紫色的光晕像是在身体上跳跃着的火焰,眼中幽光闪烁,一路向持枪的双手蔓延。
    如果被丁一他们看到,绝对吓一跳,然后等到围剿一结束,自己就会被关进研究所了……苏长安想。
    “长安,程北往你那里去了。”白墨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七杀的破空声和着微微的用力后的喘息,滑进苏长安的耳朵里。
    刷的一下,苏长安周身的紫色火焰熄灭了。
    这也算是这两天苏长安在围剿战场上突击训练出的技能,如今,他已经能非常纯熟地控制自己眼睛的异象,刷拉一下放开,刷拉一下收起,可谓是收放自如。
    他还不想公开自己眼睛的异状,无论这紫色的光芒是进化还是变异,无论它对猎人来说会不会意味着重大的变革,他愿意自私一次。
    之前有很多次,他隐约感觉到,即便是在组织里,超越常规的强悍也不一定是一件好事。乔和穆升为什么要篡改他资格测试的成绩?程庄为什么要半遮半掩地要求他们隐藏实力?还有那个隐隐绰绰被他听见了好几次的“十年前”,十年前究竟发生过什么?
    “长安!”程北从斜刺里跃上了他所站的楼顶,把右手不断淌血的夏春秋放在了他身边。
    “严重吗?”苏长安分神看了一眼,问道。这个时候不问原因,他只要知道夏春秋严不严重就行。
    “不严重!”夏春秋咬着牙说道,他哆嗦着在苏长安身边坐下来,开始从身上的武装袋里掏急救药品。“你回去。”他对程北说。
    “长安,他在这里裹伤休息,你看着我点。”程北不多废话。
    “好,”苏长安说:“你暂时别离白墨太远,我打开双向频道,你注意看光点。”
    程北点点头,掠向前方。
    “白墨,春秋手受伤,程北现在向你靠近,你们暂时协同,我打开了双向频道。”苏长安在通讯器里说。
    “收到。”白墨说着,将已经延伸到10米并且不断散发着云雾状的白光的七杀略略收缩,保持在七、八米之间,原本看似悠哉的动作也急促起来。
    “春秋,行不行?”苏长安问道。
    “没事儿,两根手指骨折。”夏春秋说:“我固定一下,把枪绑手上就行。就他妈伤右手不方便,草!”
    夏春秋一边说着,一边吸溜吸溜地喘气,可见是疼得不轻。
    “你嚼一片止疼胶吧。”苏长安头也不回,说道:“先止疼,包扎的时候也好用力。放心吧,止疼胶的那一点麻醉作用没关系的,再不济,还有我和丁老大呢。”
    “也好。”夏春秋说着,撕下一片止疼胶放到嘴里嚼起来。
    蚀虫的队伍正在一点点向限制区推进,苏长安听见丁一再一次呼叫了限制区队员增援。他们控制的这个方向,目前蚀虫的数量还有600头左右,推挤在一起一眼望不到边,这一次,丁一问限制区要了六个人,两个眼,四个刃。
    除了一个刃和一个眼在前方帮助丁一牵引蚀虫之外,剩下的一个眼三个刃全部汇聚到苏长安他们那一头,堵住后方,把蚀虫往限制区逼。
    庞大的队伍缓慢前行,苏长安站在高处,冷眼看下面厮杀的场景。蚀虫飞溅的体液对他来说已经不算是什么刺激了,而猎人们,他已经习惯了他们“天下除死无大大事”的调调。
    ☆、血色破晓
    蚀虫多的数不清。无论是什么,当它多到数不清的时候,你面对它就会渐渐失去数量的概念。
    就如同此时的苏长安,他的射击已经慢慢变成了一种机械动作,双枪通通通地响个不停,他现在特别希望身边的两个来增援的眼消失,这样他就能把自己一双紫色眼睛的如同作弊器一样的功效利用起来。
    他隐约中觉得,如果能够把自己眼睛的功用好好训练,找到最佳的使用方法,这种数量的低级蚀虫完全可以应付。
    在黑暗中,蚀虫的嘶吼不绝于耳,苏长安突然觉得十分烦躁,恨不得手中的贪狼是重机枪,可以让他抱着狂扫。
    又打了一会儿,又有两对猎人加入了先锋队,蚀虫数量多,行动速度也慢,等到一步步把他们拉进限制区,黄花菜都凉了,丁一呼叫了限制区,让他们留下五队猎人留守,剩下的全部来先锋区帮忙。
    即便并不觉得四级蚀虫是什么危险难对付的家伙,苏长安却真心希望时间赶紧过去,黎明快点到来,他打的已经快麻木了。
    就在距离日出不过十来分钟的时候,苏长安突然听见丁一在通讯器里吼道:“苏长安白墨小队火速赶往限制区,限制区遭到不明袭击。”
    苏长安猛的打了个激灵。
    在十秒之内,白墨就出现在了他的身边,什么话都不说,挽着他跃下高楼,踩着众多蚀虫一路向限制区疾驰。
    风在耳边呼啸,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苏长安总觉得又血腥味儿随着风扑在脸上,带来某种黏腻的错觉。
    一离开大部队,苏长安立刻闭起眼睛,默默集中精神,他的视线在精神力的推动下,开始急速地延伸。
    白墨觉得手臂间的苏长安身体突然绷紧了,他侧头看了他一眼,他正瞪大了眼睛,紫色的火焰从他的双目中窜出一尺来高,照亮他苍白的脸。
    “怎么了。”白墨忍不住问道。
    “快点!”苏长安握着白墨胳膊的手猛然收紧,并不长的指甲掐进了手臂的肉里:“快点!!”
    那一句,几乎是在嘶吼。
    在白墨无法看到的地方,限制区的景象如同是上了特殊效果的3g动画,一一浮现在苏长安的眼中,他看到大约三十头蚀虫出现在限制区,他们体型比四级蚀虫小了不少,应该是更凶猛的三级或者二级蚀虫,不知道是从那里出现的,好像是突然掉落在了限制区一般,然后以摧枯拉朽的趋势,迅速地在限制区碾压。
    五队猎人,十个人,按理说是不惧三十头蚀虫的,但是当苏长安开始看的时候,他们已经被蚀虫包围,眼们没有制高点,站在地面的他们甚至看不到蚀虫的头顶,射击的准头几乎就丧失了,只能在刃的保护下一边逃命一边指示方位,在苏长安他们在路上的两分钟的时间里,那里已经有人被蚀虫吞噬。
    “快点!”苏长安再次催促。白墨卯足了全身的劲,在深夜的道路上发足狂奔。
    蚀虫要吞噬一个人类,一个猎人,是非常容易的事情。即便是体型偏小的二级蚀虫,也可以把一个人拦腰咬断,然后在三秒钟内让这个人在世间消失。
    会化作污秽,成为蚀虫散发出的浓重浊气的一部分,而灵魂则被吞噬,成为蚀虫进化的养分和力量的来源。
    这几乎是一个猎人最不愿意做的事情。
    限制区一进入贪狼的射程,苏长安就开始了射击。贪狼近乎100的精准度救下了限制区的最后两个人,至少,在苏长安的视线中是这样的。
    白墨将苏长安往射程范围内最近的一栋楼顶一放,立刻以更快的速度冲进限制区。
    限制区里的两个人,一个已经失去了战斗能力,另一个在地上趴了一小会儿,爬起来加入了白墨。在整个过程中,苏长安没有停下哪怕一秒,一枚击中了蚀虫的贪狼子弹可以让蚀虫失去行动能力一分钟以上,不过是三十来头蚀虫,本来完全不必要连续射击,但是苏长安似乎是在发泄一样浪费着贪狼的子弹。
    在苏长安的贪狼配合下,这三十头蚀虫很快被清除。
    几乎就在苏长安说出“清除”的那个瞬间,破晓了。
    前一瞬还是明灭不清,这一瞬却已经天光大亮。苏长安放下了枪,白墨回到他身边,带着他来到限制区。
    医务人员已经出现。但是他们可以救治的病人只有两个。苏长安并没有走近,但是他现在站的位置,能清楚的看见那个趴在地上的猎人颈动脉已经豁开,噗噗地往外冒着血沫,两个医生一个死死地按着他的脖子,另一个正在用止血钳和火焰刀强行止血。豁口太大,给人一种他的半拉头已经断掉的错觉,失血让他不断的抽搐,直到再也不动了。
    两个医生沉默地站了起来,他们的手上鲜血淋漓,一滴滴洒在地上,不知道的人,可能会当他们是杀人魔。
    苏长安在四周搜寻了一下,找到了八枚身份名牌,这些特制金属打造的名牌是不会被蚀虫消化的,成为阵亡的猎人唯一能够留下的东西。
    他提着八枚名牌走到刚刚确认死亡的猎人边,把他脖子上的名牌也摘了下来。
    天光亮了。
    在这个城市,这个季节,只要太阳一出来,就开始觉得热。苏长安站在破晓的阳光下,额头冒了一层细细的汗,攥紧了手中的名牌。
    谁也不知道,这里曾经经历的是怎样的一场屠杀,这里躺着的仅仅是一具尸体、一滩血,然而,曾经清楚地看到了的影像在苏长安的脑海里回放,利齿磨着人肉,仿佛有咯吱咯吱地声音出现在耳边,消失在獠牙利齿之后,从此再也不存在。
    没有人看见,除了自己。那些一直埋伏在周围的医务人员仅仅看到了八个人消失在空气里,他们从来都无法想象,这些人在消失之前,经历了怎样的血腥。
    他突然想起他刚刚来别墅的时候,休斯跟他说过,白墨是亲眼看着父母死的。
    白墨虽然不是眼,看不到蚀虫的样子,但是作为具有猎人血统的孩子,他对蚀虫是有感觉的。他的父母并非被一口吞噬,而更像折磨致死,白墨是亲眼看着父亲母亲惨叫着,一点一点消失在他的眼前,血液被污浊腐蚀,成为焦臭的脓水。
    他死死捏着手里的名牌,恨不得要将他们捏碎。
    “长安。”白墨走过来,他心里知道,刚才的情形,别人可能看不到,但是苏长安看到了。
    严格意义上,这是苏长安进入组织两年来,第一次见血。
    在猎人们心中,能治好的伤都不算伤,能养回来的血也不算血,所谓的“见血”,说的是那些无法挽回的伤口。
    就如同一个人消失了,他留给活着的人的遗憾就将永不消失。
    而苏长安,白墨有些担忧地想,他不知是算运气好还是不好,自己极为强悍不说,整个中队这两年都没出过什么大事。苏长安只看到过猎人受伤,从来没有应对过死亡。
    死亡对于苏长安来说,从来都是一个极为陌生又极为熟悉的东西,是一个概念。苏长安在各种资料里读过,在每分每秒里做好面对死亡的准备,甚至在模拟场里,他自己也死过。
    但是他从来没有真正地见过身边的队友的死。
    苏长安的情绪很稳定,这在白墨的意料之内,只是他整个人都有点呆呆的,仿佛被人戳了麻筋一样。
    白墨远远看到丁一带着先锋队的人回到了限制区,他拉住苏长安,说:“回神了。丁将军回来了。”
    苏长安打了个激灵,好像突然睡醒一样看向白墨,然后他顿了顿,猛地转过身向丁一跑去:“将军!”
    白墨一把没拉住他,赶紧跟了上去,苏长安跑到丁一面前,将九条名牌交到丁一手上,丁一沉默着,郑重地接了过来。
    “丁将军,白墨苏长安小队在执行回援任务的过程中,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线索,随时准备好向组织汇报。”苏长安说。
    苏长安一向闲散,对着丁一,第二面开始就叫丁老大,几乎没再叫过“丁将军”。
    丁一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说:“先回去吃点东西,等待我的联络。”
    “是!”白墨和苏长安一起说道。
    回到别墅,两人依然立刻回了房间,洗过澡后开始吃东西。
    “长安,”白墨终于闲下来,跟苏长安商量:“你说要跟丁一汇报,汇报什么?”
    苏长安咽下一大口鸡肉,说道:“你可能没有看到。在回援的过程中,我清楚地看到,几乎是在我们接到命令的时候,他们十个就已经被完全包围了,如果是蚀虫散兵无意间出现在附近,不可能数量多、级别高,而且他们绝非零零碎碎出现的,而是突然、有预谋的出现的。”
    白墨神色凝重了。
    按照蚀虫的行动规律,在阴月的围剿中,几乎所有的蚀虫都会被先锋分队强大的猎人全开的气场吸引,即使有散落在周围的,也应当是零碎出现,数量不会很多,级别更不可能太高。而这一次,苏长安看到三十头蚀虫几乎是同时窜出来,并且最少级别也在三级以上。
    “你有什么推断?”白墨问。
    苏长安沉吟片刻,说:“我只能推断,这些蚀虫有指挥。至于这指挥的是……”
    “你的意思是,有蚀兽?”
    “我不知道。”苏长安很谨慎地说:“我对蚀虫的了解,实在算不上多,也就是最近突击看了些资料。会不会有其他的原因,以前的阴月里有没有过这样的情况,我都不知道。所以我想,只能尽可能把我看到的告诉丁一。”
    “怎么告诉?”白墨问。
    实际上,苏长安也很发愁。怎么说?总不能说自己看见了,因为照常理,他是不可能看见的,至少不可能看得那么完整。实际上,要是能让幸存的猎人来说,是最好不过的了,但是那天苏长安也看到了,幸存的猎人是个刃。
    “总之,就说是我们赶到以后看到的吧。幸存者是刃,应该是除了战友们一个接一个突然消失,什么都没看到,希望组织不会找到他对口供。”苏长安说。
    说了会话,苏长安困到不行,然而,就在他昏昏欲睡的时候,通讯器尖锐地叫了起来。这是组织的紧急呼叫,这种呼叫伴随着短暂电击,即使你在深眠或是昏迷中,都能把人叫醒。苏长安被电得浑身一哆嗦,从床上弹了起来。
    “苏长安,立刻到分队训练场。”丁一的声音前所未有的严肃。
    “是!”苏长安回答道。
    白墨也已经醒了,两个人一起走下了地下室。
    ☆、战损
    苏长安和白墨走进训练场的时候,并没有意识到会是这样的场景。
    等着他们的不只是丁一和林森,还有张硕、肖元帅,以及另外小十个他有点眼熟但是不认识的人。
    苏长安看了一眼白墨,但是白墨却没看他。
    白墨正盯着训练场里的人,明显的有些紧张。
    苏长安赶紧收回的目光,能让白墨都紧张起来的人,说不定就是将军级的人物。蓦地,苏长安觉得场中的气氛压抑了起来,让他猛地有了点受审的感觉。
    “长安,白墨,坐。”最先发话的是丁一,他指了指控制室里的两张椅子。这两张椅子,在那十来个人的正对面,苏长安压抑的感觉更明显了。
    “过多的介绍就不做了,”张硕站起来说道:“现在这里的除了你们认识的肖元帅以外,是十二个先锋小分队的队长们。”
    张硕说的很平静,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苏长安,苏长安呼吸一滞,突然觉得,说不定他不该跟丁一说他发现了线索。
    “今天凌晨,我们的十二个限制区域同时遭到高等级蚀虫袭击,两百多名队员仅八名幸存,幸存的三名眼全部重伤无意识,现在,你是目前唯一看到了情况的人。”张硕说。
    苏长安惊呆了。
    本来,他是打算把看到的情况说一半留一半,免得引起怀疑,但是现在牵着两百来条人命,他不敢隐瞒。
    “将军,三名幸存的眼什么线索都没有吐露吗?”苏长安问,他一边拖延着时间,一边思考着怎么过这一关。
    “没有,救援赶到的时候,他们都已经重伤了,是被刃拼死护着,才没有被吃掉。”张硕说。
    苏长安暗叫不好,每个限制区都有救援的小队,但是张硕刚才说他看到的是唯一的线索,那么就意味着,还是有眼看到了当时的情况,但是他们看到的,已经是战斗的尾声,所以无法提供什么有用的信息。
    如果不是自己得得瑟瑟地告诉丁一有线索要汇报,很可能迎接他和白墨也就是一个例行的查问,绝对不会是如现在一样的三堂会审。
    但是,这一次蚀虫的在限制区的出现的确太不同寻常,一次的袭击就损失了200多名珍贵的猎人。苏长安绝不希望因为自己的隐瞒而给猎人带来不必要的损失,他只能尽量不惹人怀疑。
    苏长安沉思了片刻,仔细回忆了当时的情况,然后说:“当时,白墨带着我赶往限制区,我在大约1公里外看到了许多蚀虫。”
    “1公里为就能看见?”一位将军难以置信地说。
    “二、三级的蚀虫虽然体型稍小,但完全伸展也是巨大的,当天晚上能见度很好,我们所在的那个限制区正是江边,景观照明很多,所以在很远的地方,我已经能够看到轮廓,只是很不清楚。”苏长安说。
    那位将军看了丁一一眼,似乎是在求证,丁一点了点头。
    “继续说。”张硕说。
    “再近一点,我就发现,那些蚀虫并不是我们平时轮值是那样,由远及近,一个接一个被猎人的气息吸引出现,他们几乎是同时出现的,一出现,就直接包围了限制区。”苏长安加快了语速,没有给别人插话的机会:“贪狼的射程只有800米,距离越远精度越差,所以我一直在催促白墨快点。一进入贪狼射程,我就停止前进开始设计,白墨单独前进,以最快的速度赶往战场。”
    白墨接着说道:“等我赶到的时候,限制区还剩下两个人,其中一个在战斗结束后死亡。”
    “就是这样。”苏长安说:“我之所以告诉丁将军有线索要汇报,是因为事后我觉得很奇怪,因为我真的看到那些蚀虫是一起出现的,而且出现的方位是事先排布好的,他们一出现,就已经对限制区形成了合围。我觉得这种情况不同寻常。”
    “你为什么如此肯定?”又有一位将军问道:“我们分队赶去救援的猎人只在限制区看到了2头蚀虫,当时我们的限制区虽然没有了猎人,但并不能肯定一定是被蚀虫吃了。”
    苏长安冷哼了一声。
    “将军,不是被蚀虫吃了,难道训练有素的猎人会在事关重大的阴月围剿中自己玩失踪,把蚀虫留在限制区等待和蚀虫的大部队会合?”
    “没规矩!”丁一赶紧斥责苏长安。
    “我们限制区,回援的猎人也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他们到达现场的时候,一头二级蚀虫正准备吞掉最后两名猎人。我并非质疑苏同志的说法,但是你能看到如此多细节,确实不简单。”一位年近40,看上去非常沉稳的大叔缓慢而镇定地说。
    “我只是把我看到的告诉大家而已。”苏长安说:“并非我自夸,年轻一辈的眼中,我是最强的,对蚀虫我非常敏感,而白墨,年轻一辈的刃中,他是最快的。我想正是因为如此,我们领先了一步。”
    这话,已经说的非常不客气,几乎是在跟各个分队的队长们叫板:你们派出回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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