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流水鳜鱼肥 作者:胖妞妞

    腊月(二)

    熬糖稀的前一天早上,安氏和黄寡妇一起将所有的红薯从灶堆里出来,到水塘边洗净,冬天池水冰凉刺骨,两人忙了一早上,手都通红通红的。

    公**还没打鸣,两家人就都起来了,黄寡妇把王鸣也带了来,小家伙咬着手指头躲在阿娘身后不敢见人,他是遗腹子,从小没有玩伴,都是一个人自己玩自己的,他阿娘又是寡妇,自然没人上门,所以他有点怕见到生人。

    安氏抓了把点心塞在王鸣口袋里,嘱咐他慢慢吃,和哥哥姐姐一起玩,王鸣捂着一口袋点心乖巧地点了点头,海子抱着他在小脸蛋上狠狠亲了一口,沾了他一脸口水。不过他很乖,任凭哥哥蹂躏自己的小脸,一点也不生气,还呵呵呵呵发出可爱的笑声。海子越看越喜欢,一会儿就牵着他的小手请他一起玩他的宝贝陀螺去了。小溪也抢着要照顾小弟弟,海子不肯,兄妹俩抢着给小弟弟献殷勤,一上午尽拿着各自最心爱的小玩具围着小弟弟直打转了。

    王珛南撑着眼皮做了一份简单的早饭,一大锅南瓜丁汤,摊了十张**蛋韭菜饼,把昨天从镇上买的几个大包子上屉子蒸了,就够了。

    安氏和黄寡妇洗好红薯回来,早饭刚刚摆上桌,黄寡妇连忙推辞说自己在家已经吃过了,小鸣眼巴巴地盯着海子哥哥递到他跟前的包子,看着阿娘不说话。

    “吃过了也再一起吃点,等会儿有的忙,午饭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呢!”安氏不由分说,拉着黄寡妇入了席,小鸣看见阿娘也拿起了筷子,眼珠子溜溜一转,在面前的包子上咬了一口,留了个小小的牙印。

    小鸣吃了个包子,喝了一碗汤,就饱了;海子却一连吃了两个饼子,一个包子,喝了两碗汤,才差不多填饱肚子。王珛南对自己大哥的胃容量早已经见怪不怪了,那多出来的饼子就是专为他做的。

    黄寡妇在王家吃了顿好的,和儿子都喝了汤,吃了包子,心里愈发有愧,干起活来也非常卖力。小鸣则被海子的点心麦芽糖和陀螺哄骗着,一口一个海子哥哥,别提有多亲热了,小溪笼络小弟弟失败,气鼓鼓跑到厨房帮阿娘忙去了。

    先把洗干净的红薯都煮透煮烂,大锅上方的屋梁上悬上一只纱布袋子,几人合力将煮烂的红薯糊糊和汁水一起倒进去,此时的袋子鼓囊囊的,像饱满的帆,刚开始时,汁水先是哗哗地往袋子下面放好的木桶里流,然后越来越细。黄寡妇不停地晃动着袋子里的红薯渣,最后和安氏一起用双手使劲地拧,直到渣子里再也没了汁水才行。

    熬糖稀就是熬汁水。把汁水倒进烧好的大锅里慢慢煎熬。王运财负责往灶膛里加柴火。添火是门技巧活。刚开始的汁水很稀薄,颜色也有些绿,需要旺火烧煮,这时可以用易燃烧的松毛或者枯树枝,但烧了一两个时辰之后,汁水慢慢浓了,颜色也逐渐发红,锅里有气泡不停地往外冒,这时需用小火慢慢熬,否则沸腾的汁水很容易溢出锅外。

    熬糖稀果然极为费神。人不能分神,得时时刻刻盯着锅里的动静,时间长了,等在厨房里的人脸上都烘得滚烫,腰和腿都酸胀得很,不过闻着满屋子浓郁的甜香,听着孩子们无忧无虑的笑闹声,心里也是甜的。

    海子牵着小鸣时不时溜进厨房里去凑热闹,安氏了他们的脑袋,用锅铲在锅边铲了几下,铲下一小块一小块半干透明状的结晶块,给他们含在嘴里吮着当糖吃,虽然有些硬硬的,还有点粘牙,不过一股新鲜甜味却是直逼心底。

    汁水熬成糖稀,灶塘里就不需再添火了,安氏和黄寡妇将糖稀慢慢地往罐子里倒,最后锅里还剩下一层薄薄的结晶,铲起来给孩子们当零嘴正好,大人们也都尝了点。三个孩子——除了王珛南嫌那糖太黏了坚决不肯吃——每人分了好大一块儿,几个孩子欢天喜地捧着黏黏的糖块躲到角落里去吃了。

    小鸣今天尤其高兴,他好久没吃到糖了,今天得了这么好大一块儿,一时也舍不得一下子吃完,便偷偷掰开一半藏在了口袋里,预备留着以后慢慢吃。可是吃午饭的时候,他忽然发现,口袋里的糖都不见了!里面只剩下一团黏糊糊的东西。

    小鸣嘴巴一瘪,眼见着就要掉眼泪了,海子凑到他旁边呵呵直哈气,“小鸣哈气就不哭了。”

    他把小鸣当成自己了,每次哪里摔疼了阿娘就会给他的伤口哈气,吹几下就不疼了,很管用的。

    小鸣抽抽噎噎着收了眼泪,可是他还是很伤心很难过,他舍不得吃那块糖,然后那块糖就跑掉了!呜呜呜,以后也吃不到了。

    众人听了缘由,都哈哈大笑起来,黄寡妇揽着儿子亲了一口,也有点心酸,安氏见状,招呼母子俩先吃饭,黄寡妇笑了笑,

    因为熬糖稀,午饭吃得晚,炉上炖了一只小公**,是之前一只留着的阉**,预备好过年炖**汤给几个小孩子吃的。

    农家养**,都是散养,母**群里都得放一两只公**,因为没有公**的话,它们一定天天打架互啄,挣食、抢地盘。这样肯定会影响吃食、产蛋,如果有一只公**的话,当它们又打架的时候公**总会予以制止,而且也便于团结母**群,提高下蛋量。

    当然一窝母**群一般只能养一只公**,不然公**多了打架,**飞狗跳的乱成一团,也浪费谷粮。

    所以小公**小的时候,家里人就请手艺人阉**,这些**一直喂到过年,公**仔炖了给小孩子吃,是最好不过的。

    安氏给小鸣盛了碗**汤,黄寡妇连忙道:“孩子刚吃了点心,肯定吃不下,给海子他们吃吧。”

    安氏了小鸣的头,对黄寡妇笑道:“吃不下晚上热了再吃,这小公**仔专是给他们几个小孩子炖的,他们吃不完呀,就不准吃饭!”

    小鸣因为糖块失踪的疑案,心里还有点难过,不过看着小碗里油亮的**汤,和**腿**,顿时就把刚刚的伤心事给抛到脑后去了,拿着小调羹一口一口喝了起来。他今天吃了好多好东西,有汤,韭菜**蛋饼子,包子,糖块,好多点心,还有**腿吃!

    安氏看着小家伙吧嗒吧嗒喝着**汤,悄悄叹了口气,都是苦命人啊,还好她的孩子们有自己和丈夫照顾着,虽说以前日子也紧巴紧巴的,但至少没怎么饿肚子,现在更比以前好了不止几倍,多亏老天爷保佑,孩子们争气,让一家子不用再吃那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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