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气转移到了他身上。自从殷戊借宿他家开始,每天晚上自己都要被殷戊堵在房门口埋汰。有几晚他有事不回家,还要收到殷戊专程致电慰问。
    多么凄惨!
    李凌端觉得作为兄弟在殷戊这样难过低沉的时候是一定要做些什么的,于是他订了一张机票给殷戊,直接把他送到了马尔代夫。
    “去吧,兄弟!享受下沙滩和大海,回来又是一条好汉了!”最重要的是,他李凌端终于不用天天做出气筒了。
    李凌端十分满意,送走殷戊后哼着小曲就回了酒吧。
    一下车就瞧见门口站着一个小美女,他抬手看了下手表,中午还没到,酒吧也没开始正式营业。
    莫非是来找人的?李凌端理了理头发一脸正经地走了过去。
    “你好,我是这里的老板。请问你有事吗?”
    小美女回过头朝着他甜甜一笑,他立刻觉得心都化了。
    他听见她说:“你好,我是朱历。”
    海风带着浪潮声一道扑面而来,殷戊躺在细密的沙滩上,闭着眼走神。
    从那天离开以后,他就找到了殷怀川。
    先是跪在殷怀川面前说明了一切,并请求殷怀川原谅朱承瓒,之后就去了李凌端家。
    在李凌端家里混吃混喝蹭了才半个月,就被送来了这里。
    殷戊从小就喜欢海边,每一年都要去海边呆个几个月。
    每次有烦心事,只要躺在海滩边听着海浪声一声声传入耳膜,那些放不下的也就渐渐放下了。
    可是这次却不行,日光,沙滩,海浪,帅哥,美女,全都在,他就是开心不起来。
    心里的闷痛始终存在,心脏处就像是有一个小锤子,一下下地敲击着他。
    这一切都是因为朱承瓒。
    想到这个人,殷戊立刻站起身。
    他烦躁地四处晃着,突然就瞄见了朱历的影子。
    摘下太阳镜仔细看了会儿,直到和对方视线想碰,殷戊知道那真的就是朱历。
    朱历看见殷戊后立刻朝着殷戊跑过来。
    两个人见面,殷戊有点尴尬,他现在还不想和朱承瓒的家人有什么联系。
    朱历气息有些不稳,歇了一会儿后立刻拉着殷戊朝人少的地方走。
    她边走边道:“我就是和你说点事情,说完就走,你不用躲我。”
    到了海边的咖啡店里,两个人坐在二楼的小包间里。
    殷戊刚坐下朱历就掏出了一堆的照片给他看,这些全都是朱承瓒小时候的相片。
    朱历坐在殷戊对面,她不知道将要开口的事情是否能让殷戊原谅她哥。
    但是她知道,如果不说出来殷戊会一直把朱承瓒当作卑鄙无耻的人。
    想到这,朱历咬了咬牙做出了决定。
    “我明明只有一个哥哥,却总叫你二嫂,你不好奇是为什么吗?”
    殷戊闻声抬头看着她。
    他一直以为这是朱历在说他二。难道有别的原因?
    朱历顿了顿,看着殷戊一字一句道:“我原来有两个哥哥,朱承瓒是我的二哥。”
    殷戊有些意外,他从认识朱承瓒开始就没听到他提过这事,而且朱家人也没有提起过。
    怎么朱历现在会突然说到这个?
    “你知道吗,我和我哥很早以前就认识你了。”朱历的声音很轻,慢慢地说着,“你十五岁那年被送出国,在国外读了一年书,你还记得吧?”
    当年殷戊父母闹离婚,殷戊确实被他妈送出国呆了一年。
    朱历看着他,声音刻意地放慢,好像要把他的记忆带回到那一年一样。
    她说:“当时你寄居在一处华人家里,他们的邻居是一对小孩儿,你还曾经救过他们,你忘了吗?”
    殷戊睁大眼,直视着朱历,视线在她的脸上来回游移着,试图从她的脸上找些熟悉的记忆。他当时被妈妈送出国,暂时住在一个远房亲戚家。
    刚到那的时候语言不通,亲戚也和他不怎么亲近,于是每到晚上的时候他就格外的想爸妈。
    睡不着的时候就打开窗朝着东边的地方看,他知道那个方向有自己的家。
    然后就是在那个时候,他注意到了不远处的房子里也总会有一个小孩儿伸出头,朝着外面看。
    友谊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
    从那之后殷戊总会去小孩家做客,和他一起坐在院子里的草坪上聊天。
    那个小孩总是留着长发挡住眼睛,脸上带着大大的眼镜,虽然不怎么说话,但却会安静地听着殷戊的唠叨。
    殷戊一开始就觉得那个小孩有点怪,他大多数时候是安静的,偶尔又会变得活泼开朗,就像是两个人一样。但是无论是什么时候,他都会陪着殷戊聊天。
    殷戊并不在意这个孩子有多怪,他只是太孤独了,随便有一个人可以听自己的话就好。
    即使在寄宿的亲属警告他不要接近那个有精神病的小孩儿后,他也还是会偷偷跑出来去看他。
    再后来那个夜间家里突然起火,他因为睡不着发现了,报了警后便冲进去叫醒了里面的人,也把那个小孩连带着他的妹妹一起带了出去。
    殷戊想起来那时候他受了点伤,也因为这件事他妈妈立刻把他带回了国。那之后父母的关系逐渐缓和,他又回到了原本的幸福平淡的日子。
    这段回忆因为太短暂也不太美好,所以殷戊在回国后很快就将它忘在了脑后。
    难道那两个小孩真的是朱承瓒和朱历?殷戊愣住了,他从没听朱承瓒提起过。
    “你想的没错,那两个孩子就是我和我哥。”
    朱历伸出手握紧了面前的杯子,接下来她要说的是她哥哥藏的最深的秘密。
    她不知道她做的究竟对不对,也不清楚殷戊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回到朱承瓒身边。
    但是她还是想试一试,因为她觉得朱承瓒过的太累了,她爱她的哥哥,不希望他过的那么痛苦。
    “我从小就和哥哥一块长大,对我来说,他是最亲近的人。”朱历的声音淡淡的,像是进入了久远的记忆中。
    “哥哥偶尔会被医生关在一处房间里治疗,他们说哥哥是人格分裂需要治疗。可是我觉得不是,我只是有两个哥哥而已。那个很讨奶奶喜欢,开朗健谈的是大哥。不太喜欢说话,但总会在我害怕时候很温柔的陪着我的是二哥。奶奶他们说大哥才是我真正的哥哥,他们要把二哥送走。”
    说到这,朱历抬起头看着殷戊,眼泪蕴满了眼眶。她看着殷戊说:“在你出现前,医生们已经让二哥出现的越来越少。可是认识你之后,他渐渐出现的越来越多。直到那晚大火,大哥就再也没出现过了。”
    殷戊眨着眼,无数个念头自脑中划过,最后却还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朱历本来也没想要他的回应,她微微笑了下,继续道:“火灾后长辈们很不甘心,他们不希望留下的是二哥,所以那些治疗一直在持续。直到他们发现,大哥再也不会出现。我想二哥之所以这么坚定的'活'下来,是因为你吧。所有人都盼着他消失,可是你却救了他。他确实做了错事,算计了叔叔的公司,可是你们并没有真的损失什么不是吗?他从来没想过要伤害你和你的家人。你知道吗?为了可以和你在一起,他真的很努力。为了让你能够喜欢他,他逼着自己改掉内向寡言的性格。你们在主宅的第一次见面,他激动的一整晚都没睡。”
    朱历说完这些,看着殷戊,“我不知道我做的究竟对不对,也许你会觉得我哥是个神经病人,也许你会害怕他。如果是这样,我无话可说。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哥有多么在乎你。”
    “你不会知道,你对我哥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朱历看着殷戊,轻轻地呢喃着。
    朱历离开后已经两个小时,殷戊依旧呆呆地坐在那。
    他的面前放着朱历带来的照片,里面都是朱承瓒小时候的样子。
    殷戊拿起来一张张地看着,飞速地翻过那些开朗的相片,终于在几十张相片里找到了那个孩子安静腼腆的样子。
    殷戊把那几张摆在最上面,手指从那孩子的脸蛋上轻轻划过。他知道,这张相片里的才是朱承瓒。
    相片里的孩子抿着唇,眼神带着些警惕,似乎并不喜欢拍照。
    殷戊突然就觉得很熟悉,莫名地想起来他们第一次拍照时,朱承瓒就是这样的表情。
    带着一丝紧张和防备,好像在害怕着什么。
    也许从小时起他就在害怕,害怕这样的照片只是为了他消失后家人留存的一点留念而已。
    殷戊又记起来,还是那一次拍照,在朱承瓒转过头看到他之后立刻舒展开的表情。
    那时候的他并不知道朱承瓒怎么了,他想现在他懂了。
    对于朱承瓒来说,也许自己真的很重要。
    也许只要他在身边,朱承瓒才知道自己是真正的活着。
    秋季渐渐过去,初冬已经悄悄来临。
    刚从机场出来的殷戊,被迎面扑来的寒风冻得发抖。他打了个喷嚏,不禁又怀念起不久前那个温暖的海风了。
    今年过年就和朱承瓒去那过好了。
    想到朱承瓒,殷戊立刻有些激动,恨不得身上长着翅膀,即刻飞到他的身边。
    李凌端飞车赶到了机场,还没等他将车停稳,朱承瓒立刻从副驾上跳了下去。
    看着不远处相拥着的人影,李凌端笑的眯眯眼。
    都说做媒人是积福,那他这样悄悄把朱承瓒带来也算是积福了吧。
    爱情真是让人欢喜让人忧啊……但他突然也想有个家了。
    殷戊刚拿出手机想要催促李凌端赶紧过来,下一秒就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拥在怀中。
    他的耳边是熟悉的喘息,灼热的呼吸一下一下地喷洒在他耳侧。
    殷戊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然而下一刻眼眶就渐渐湿润了起来。
    一直禁锢在身上的那些孤独和无助在这一刻尽数消散,像是玻璃一般的瞬间破碎掉。
    原来他是这么的想念着朱承瓒。
    原来他也一样,只有朱承瓒在身边,他才是真正地活着。
    身上的手臂越收越紧,带来了一些不适。
    殷戊却没有动,任由朱承瓒抱着,他知道朱承瓒此时的不安和脆弱。
    “对不起,我走了这么久。”殷戊抬起手轻轻搭在了朱承瓒的手上,语调轻柔地安抚着他,“我们回家吧。”
    身后的人猛地一僵,朱承瓒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松开手将殷戊转过身面对着他。
    小心翼翼地开口:“你原谅我了吗?”
    “那你原谅我吗?”殷戊抬起头看着他,“我走了这么久,你会原谅我吗?”
    朱承瓒看着他,直到确认殷戊已经彻底放下,他终于放下心,轻柔地将殷戊揽在怀中。
    他微垂下头,在殷戊耳边低语着:“我从来没有资格去原谅你。可是我还是想要一直在你身边。”
    殷戊深吸了口气,抬起头朝着朱承瓒笑,嘴角上扬,“我们回家吧!”
    “好。我们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
    这个文的主线是早就想好的,如果写成中篇的话会比现在更好更合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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