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错。毕竟那些豌豆罐头还不错。”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轻快,可却带着一股子森森的冷意。
    灰狼终于冷冷地笑起来。刀口上舔血的日子他不是没过过,生死有命,现在就是豁出去一搏的时候了。
    徐子敬话音未落,人已经扑上来了。
    马卡洛夫击发了一发子弹,不知打到了那里,灰狼的手腕随即受到重击,一阵剧痛之后手枪亦不知飞到了哪去。
    徐子敬的选择并算不上明智。他先机占尽,却用了这么个不讨巧的肉搏的法子。随便放冷枪偷袭或是干脆一声不吭从灰狼背后上去拧断他的脖子也好,都强过面对面地废话半天然后正儿八经地放弃手里的枪和绝佳的偷袭机会玩儿格斗。
    被逼到绝境的狼总会用惊人的爆发力。灰狼手肘狠狠重击在腹部,徐子敬脸上的笑收了一些。还挺疼。他狠狠地用右勾拳打回去。
    灰狼的格斗根底其实不错,可早已不在盛年,往日又不怎么和人动手,这位叛军组织的王牌刑讯专家这些天在这鸟不拉屎的营地和一群蹩脚的游击队员呆在一起早就吃尽了苦头,此刻除了最后关头爆发出的求生的勇气和力量,其实根本难以招架徐子敬的攻势。
    徐子敬猛地一记重拳,灰狼彻底倒在地上。树枝在他身下折断,发出咔嚓的轻响。
    徐子敬有些气喘。他其实也并不轻松,在黑灯瞎火的树林里追上并超过敌人,还要设伏,那个速度快逼近他的极限了。当然徐少校给自己留了足够的时间平复呼吸。他知道他看上去越轻松悠闲,灰狼便越绝望。
    男人慢吞吞地抹去脸上在奔跑中被枯枝挂出的血迹,他看着倒在地上的灰狼。两个人离得其实并不远,某人偏偏营造出种居高临下的意味。
    灰狼“呵呵”笑了两声,他侧过头去闭上眼,看上去一副任杀任剐悉听尊便的无谓。徐子敬也冷冷地笑起来。他拍了拍灰狼的脸颊,道:“这样不能让你好过。”
    灰狼慢慢睁开眼睛,他再次笑起来,来了谈兴似的:“看来a2在从我这里离开之后学了不少东西呢。”
    徐子敬微笑道:“别恶心我。”
    灰狼看上去有点好奇又有点无辜地眨眨眼睛,道:“我以为你印象深刻。”
    徐子敬的笑容渐渐变得狰狞了。他慢慢道:“记忆犹新。”他又道:“你的命在我手里,灰狼。我没有多少时间,也许你会愿意给自己选一个死法?”
    灰狼“哈哈”一笑。他知道此刻已经是他生命的最后几秒钟。
    狼从来都是足够聪明的动物。它们知道什么是那个“时候”。它们会为生存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同样不会放弃在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咬下敌人的血肉。
    高加索人眯起眼睛。他那灰褐色的瞳仁里闪烁着残忍而疯狂的光芒。“别像你的那些同伴们一样吧,一颗子弹。太没新意。也许你记得他们是怎么遗憾地被钢芯弹打穿都没有享受到我笼子里放的豌豆罐头么?他们太差,不像你,鲜活又有斗志,他们的血和肉――”
    他的话甚至没来得及说完。徐子敬的拳头猛地砸下来。
    “砰!”
    灰狼惨叫起来。
    “砰!”
    血从高加索人的口鼻处流出来。
    “砰!”
    灰狼哈哈大笑,声音凄厉}人。
    “砰!”
    ……
    徐子敬一拳又一拳地打下来。男人脸上甚至没有多余的表情。他的眼睛深沉又平静,如同冰封,光芒中不带感情。而那瞳孔深处全是黑色的火焰,没有温度地熊熊燃烧。
    徐子敬很有技巧。灰狼说对了,他学了很多,从那个笼子出去之后。包括怎样一拳一拳让人经历所有最极致的痛苦却不会彻底昏迷或是死亡。他学了很多,包括怎样隐藏自己的仇恨和残忍。包括怎样筹划一场复仇。
    灰狼已经进气多出气少,徐子敬停了下来。他看着手底下已经毫无还击之力完全称得起凄惨几乎没了人样的灰狼,声音算得上温和:“喜欢吗?”
    灰狼似乎还能听到他的声音,疼痛中在脸上挤出一个扭曲可怖的笑意来。他闭着眼睛,“仇恨总是美味。杀了我。杀了我你就解脱了。”
    徐子敬冷冷地笑起来。“我会的。”
    他伸手拨弄着灰狼的脑袋,“睁开眼。”
    高加索人的眼睛早已经肿得只剩下缝隙。他哈哈地笑着。
    徐子敬捏着对方的下颚。他的语气里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冷酷和凶狠:“看着我。”他捏紧了手指,又说一遍。“看着我。”
    灰狼神经质地抽搐着,脸上的表情近似笑容。他闭上眼睛。
    徐子敬能感觉到自己的拳头有一点轻微的脱力的颤抖。他捏紧了手指,打下去。
    “砰!”
    ……
    “砰!”
    ……
    “砰!”
    ……
    灰狼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男人动作凶狠地打着倒在地上的人的脑袋。黄黄白白的浆体和着鲜血慢慢流淌出来。白森森的头骨从灰狼那杂草一样被鲜血凝成一绺一绺的头发中显露出来,参差的边缘割破男人依然在击打的拳头。
    骨头碎裂的声音在重击声中显得微不足道,鲜血的味道在黑漆漆的树林里弥漫开来。
    33何德何能
    叶昔站在小镇的街心公园。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半长风衣,双手插在衣兜里,看着眼前已经停止喷水的喷泉不知在想什么。
    此时是第二天的凌晨。据他们约定的见面时间过去整整二十四个小时。
    叶昔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他心里有点后悔。进情报部的时候有人就告诉他,这份工作时刻都在冒险,时刻都有突发状况冒出来,而最重要的却是掌控。全局,细节,人心。
    而对于自身,很多人会忽略。叶昔想,也许他不应该太相信对于徐子敬没有实际依托的,“感觉上“的信任和纵容。
    身后的树丛发出一阵细碎的响声,作为一个特战人员来说这未免显得太过粗心大意。叶昔想。他扭过身看着弓着身子从公园树丛中钻出来的徐子敬。男人身上带着夜的凉气,和凌晨露水的湿气,他看上去有点儿疲惫。
    “嘿。”徐子敬直起身子,他走上来打了个招呼。并没忽略看到他一瞬间叶昔眼睛里闪过的算不得愉快的情绪。
    还是那种平淡没什么起伏的语气,叶昔道:“你迟了。”
    徐子敬笑了笑,他道:“嗯。抱歉。”他看向叶昔,道:“走吧。”
    叶昔轻微地抬了抬下巴,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没有开口。他示意徐子敬向公园的出口走去,抬脚的时候踩到那个人身后的影子。
    还是他们之前住的那家小旅店。灯光昏黄,徐子敬眯起眼睛,灯柱上斑驳的锈迹一闪而过。他走上楼梯,然后转身,看着叶昔越过他掏出钥匙开了房间的门。
    徐子敬坐在床上,他倒毫不介意自己身上的灰土以及其他不怎么让人有联想欲望的污迹沾染了挺干净的床单。他看着叶昔脱掉他的大衣,然后转过来面对他。
    男人耸了耸肩膀,笑道:“我需要写一份任务报告么?”他看上去在叶昔那样的眼神底下依旧很自在。
    叶昔挑了下眉梢,他向徐子敬道:“目前不用。”他甚至笑了一下。
    徐子敬咧了咧嘴,问道:“公司问起了么?”
    “嗯。”叶昔淡淡道:“公司已经开始对我们在营地的事情展开调查了。”
    徐子敬轻笑了一声,道:“公司还真是谨慎。”他看上去一脸的无辜。“我们可是公司应人家的邀请发配到那个地方的呢。”
    叶昔瞧他一眼,道:“公司大概会需要知道在我们分开的二十四小时里你在哪里,做了些什么。”
    徐子敬笑了:“林子里总是很容易迷路的。”
    叶昔也笑,但看上去并不愉快。“没记错的话,徐先生,你在老东家一直做得不错,难不成连个树林里的方向都辨不出来么?”
    徐子敬抽了抽嘴角。叶昔这回是真的被他惹急了啊,这话说得,明里暗里都带着刺儿。他笑道:“我半路被人截住啦。”男人一副“好吧好吧我说实话”的表情。“有人想要我为营地的悲剧负责任呢。”
    叶昔淡淡看他一眼,脸色并未缓和。这是个好理由,他心里清楚,而且也是现下能在sslc那里糊弄过去的唯一理由。关于徐子敬的去处,叶昔并不想深究。从他在帐篷里向那个人点头的时候便等于将那一时段完全交给了徐子敬独自掌控。通常情况下搞情报的人并不喜欢这种无法时刻掌握的失控感。
    可徐子敬不是他手下。或者说,叶昔知道自己从始至终无法将这个人单纯地当做任务伙伴和服从者。他知道他有他的事情,有他的感情。
    他知道那个人密封的档案里一行一列都是血色,却还可以笑得好像心无芥蒂,他知道那个人在许多个夜晚里将手放在老旧又锋利的匕首上,不知道是在预备,还是在怀念。
    叶昔最终询问式地看了徐子敬一眼。
    男人微笑了一下。他道:“灰狼死了。”
    叶昔挑了下眉,他没说话。徐子敬手就搭在床边,叶昔眼光凝固了一秒,然后转开。他决定不去提心对方把手上的泥土和血液蹭在了床单上。
    他知道那是血。他知道那个人有伤口。但他也许不该问,那个人是否一度让仇恨操控了自己。
    感情不是可以控制得完美无缺的东西,千里堤坝也有洪水决堤的一天。以己度人,叶昔想。想想你自己,再开口未免显得讽刺。
    徐子敬兀自笑了一下,然后把自己放倒在床上。
    叶昔看他一眼,忽然说道:“把衣服脱了睡。”
    徐子敬懒洋洋地去扯胸前的扣子,却还有精神“嘿嘿”一笑,嘟哝道:“够体贴啊叶昔。”
    对方恍若未闻一样径直进了卫生间。徐子敬了无兴味地扯了扯嘴角,终于在脸上露出一丝疲惫来。
    洗手间里的水龙头开到最大。叶昔洗了吧脸觉得脑子顿时清醒。他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沉吟两秒,然后转身出去。
    徐子敬看样子已经睡着,眼睛闭着,呼吸悠长。
    叶昔走过去关了灯。屋子里一片黑暗,月光从窗口斜斜地洒进来。
    他并没有照例将手枪放到枕下然后休息。叶昔在床沿上坐了两秒,他眼神似是放空,看着对面墙上自己的影子,然后动作很轻地仰卧在床上,他睁着眼睛,枪在手中。
    然后徐子敬忽然开口。
    “我没事儿。”他说。男人声音有点沙哑,语气是掺杂了一丝疲倦的温和。“睡吧。”
    叶昔没有回答。
    他侧过脸,看见那个人在黑暗中的轮廓,以及起伏的胸膛。叶昔保持了这个姿势,然后闭上眼。
    徐子敬在早上五点半准时醒来,天还没有亮。他坐起身来,感觉手臂还有点儿酸疼。叶昔床是空地,洗手间里又悉悉索索的水声。徐子敬自顾自地笑了一下。他起身从衣橱里翻出新的衬衣和外套,换下了从前天晚上就套在身上跟着他又是灰又是土沾满了的衣服。叶昔走进来。“今天到公司报道吧。”
    徐子敬笑了一下,问他:“你呢?”
    叶昔像是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和你一块。”
    看上去理所当然。
    徐子敬笑得露出牙齿,他说,“只要你不嫌这浪费你的时间,我荣幸之至。”
    列昂尼德还是老样子,坐在他那宽大的红木桌子后面看着徐子敬,脸上带着一点假惺惺的笑容:“公司很高兴你没事,徐。我个人也是。”
    徐子敬微笑道:“谢谢。”
    列昂尼德看了看他,道:“这次是俄军突然袭击营地,不是你的错。”
    徐子敬耸耸肩膀,他道:“太突然了。”他看上去对此感到有些困扰。
    列昂尼德眯起眼睛看他,但没说话。徐子敬将他失踪的那二十四个小时推到了灰狼的头上。一个因为敌人突然袭击而气坏了的缺乏风度的招待者。他在报告中提到灰狼是怎样在他和叶昔分头撤离的途中截住了他然后愤怒地要杀死作为客人的“奸细”。
    失踪的二十四小时顺理成章被解释为特工的多疑和谨慎。
    灰狼已经死了。列昂尼德在三个小时以前得到消息。他并不惊讶。现下死无对证,他只有选择“相信”眼前这位明显还在为这一天内的巨大“变故”而变得谨慎多疑不怎么愉快的前c国特工。
    列昂尼德又笑了起来,他向徐子敬道:“这些天辛苦了,好好休息吧。”他眨眨眼睛,“叶应该很担心你。”
    徐子敬勾了勾唇角,他点头,然后很快收敛了那一点笑意。“我不觉得俄军突袭营地时偶然,公司不应该继续调查下去么?”
    “当然,公司会对你们遭受的事情进行调查,给你和叶一个说法的。”列昂尼德弹弹手指,看上去还算诚恳。
    徐子敬微笑一下,道:“也许我在公司并不受欢迎,如果是这样,徐某也不是自讨没趣的人。“
    列昂尼德一挑眉毛,然后他让自己笑得更加热情了一些。“徐,你对公司很重要,公司会给你一个交代的。“俄国人脸上不动声色,心中暗暗骂了一声。――果然是从c国来的人精,这种情况下竟也能反打一杷,逼到公司头上来了呢。
    徐子敬转身出去。列昂尼德看着被关上的们,随后抓起桌上的电话:“叫王祥到我这里来。“
    与此同时。国内。
    纸页翻动,宁刃眉头皱起。“天狗“已经是好几年前的行动了,至今仍是最高机密,档案里亦有许多语曰不明的地方,情报部不喜欢把他们干过的事情都写在纸上。
    女人看着档案的最后一页,眼睛里面有种近乎危险的光。
    “天狗行动 执行人:徐子修、叶昔“照片上那个如今坐着行动处处长位子的男人还很年轻,隐约能看出初出茅庐的青涩,然而能出这样高密级的任务,证明他并不像照片上看起来那样”生嫩“。而另一个人表情严肃,标准的证件照,面孔熟悉。――他们哥俩长得倒还挺像。宁刃想。情报部真是挑的一手好人选,哥哥搭进去,如今又找上了弟弟。
    徐子修名字后面有个黑色的括号,里面小小两个字。“失踪“。
    宁刃眯起眼睛。
    “天狗行动:任务失败“跟在后面的是情报部的红戳子。
    宁刃合上档案,停了两秒,终于面无表情地将那棕色的档案狠狠摔在玻璃台板上。
    徐子敬忙着把领带从脖子上扯下来,叶昔淡淡向他道:“你走后列昂尼德叫了王祥过去。“
    徐子敬嗤笑了一声,他斜着眼睛看叶昔:“别告诉我你在sslc内部也有眼线。“玩笑似的陈述语气。
    叶昔微笑一下。他道:“办公室斗争也需要一点点情报资源。“他淡淡看着徐子敬,像是审视,又像是漫不经心。
    办公室斗争。徐子敬笑开。他说的跟真的似的,就好像他们都是某个小公司里整天盯着老板动向的无聊的小职员。他歪歪脑袋,朝叶昔做了个古怪的表情,“也许我不该猜你有多少我不知道的情报来源啊。“他的笑容里带点感叹和欣赏。
    叶昔天生就是干这行的。
    男人把大衣和领带扔在床上,他看向叶昔:“下去喝一杯么,叶白领?“
    叶昔挺随意地点点头。他看了徐子敬一眼,随即转过头朝楼下走去。木质的楼板在脚下“咯吱“作响。叶昔奇怪地发现自己心里竟然有那么两分愉快。他一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叶昔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什么良善之辈。他是搞情报的,早学会怎么八面玲珑,怎么思量周全。这世界上大概没有他不能算计进去的东西了。
    这次的任务叶昔准备了很久。他觉得自己在某些人眼里大约就像一只丑陋的蜘蛛,日复一日地织网,把那些粘糊糊的可以捕捉到任何人任何事任何微小得难以引起注意的细节的蛛丝伸到所有的角落去。看到他这一面的人,难免不觉得恶心,或者恐惧。
    而那个人这些年血里火里摸爬滚打过来,他自然知道一个人干到零三队长级别需要经过多少事情。他不乐意掺和那些勾心斗角,不代表他看不懂。
    可他笑起来的时候让他觉得他从来没有介意过被算计。
    他有那么多在他知情范围外的安排,他又那么多没告诉他的秘密,他对他从来都不坦诚。
    而这个人看自己的眼睛里除了单纯的欣赏和愉快,没有其他。他在黑暗里行走了这么些年,太清楚怎样辨别一个人眼睛到底那些情绪属于真实。
    太坦诚反而让他不习惯。
    叶昔微笑了一下。他听见徐子敬一边嘟哝着什么一边跟在他身后下楼,楼梯被踩出的声响和那个人的脚步同步。这次是真心实意的。
    何德何能。
    34利用
    “我需要知道日蚀行动的真实目的。”
    电话里的女声冷冰冰的,带着点儿不耐烦。
    “sslc前阵子卖给车臣的核地雷,你应该知道。”
    “哈,别把零三的人当傻子糊弄。”
    “没有这个意思,宁刃。”
    对面的人哼笑一声:“我们没熟到称呼名字。如果我的人不在你手里,我不会在这儿收拾烂摊子。”
    “宁队长未免言重。我会保证你的人安全。”
    “我不管你们有什么私人关系,零三要零三的知情权。”宁刃的声音在电话那头有点模糊,她似乎捂住听筒和那边的人说了句什么,他听见那边有门关上的声音。
    “放心,线路安全。”女人的声音回来。
    “这不会损害零三的利益。”他说。
    “你关心的只是利益么?”
    “还有任务。”
    “很好。”女人的声音彻底冷下来。“我的渠道。王祥已经知道徐子敬的身份,如果你想卖了他,尽快。”
    “属实?”
    那边冷笑了一声,“别质疑我。你们的渠道你自己清楚,我的人身份泄露也是你们的事。这帐我们回来细算。”
    “你觉得他知道你一直在利用他会有什么反应,叶处长?”女人似乎是笑着说的,声音在电话里带起一点微颤的气流,直刺进耳朵。
    “你管得太多了。”他的声音终于也冷下来。
    对方没再多半秒废话,直接挂断了电话。
    俄国的小镇,天气已经渐渐地寒冷起来,叶昔穿着呢子大衣,衣领竖起来挡住了半张脸孔。他将电话挂回去。电话亭半透明的玻璃隔壁上带着雾气,看不清外面的街景。叶昔将手插进衣袋,慢慢地转身走掉。
    徐子敬还坐在一层的壁炉前面享受着柴火燃烧带来的有点刺痒的温暖。叶昔推门走进来,从吧台要了一瓶啤酒。
    徐子敬微微仰起脸看着叶昔弯□子,那人身上还带着外面瑟瑟的寒气,衣服因为坐下的动作产生一点褶皱。他随意地咧开嘴笑笑,将酒瓶向叶昔的方向歪了歪作为示意。对方似乎心情不错,随手将自己的瓶子在徐子敬手中的酒瓶上一碰。
    “叮”的一声轻响。
    徐子敬眯起眼睛。他忽而又无谓地笑笑,然后喝了一大口。那个人站在街角的电话亭那里,他从小旅馆的窗户望出去,只能看到叶昔的一角衣服。他不知道他在打给谁,也不打算问。
    叶昔神色淡淡地抿了口啤酒,他看着哔哔剥剥燃烧的炉火。大堂里没有歌,老板忙着将一箱一箱的货物搬到后面的库房,那些装在纸板箱里的瓶子相互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徐子敬微笑了一下,然后开口问道:“后面怎么办?”
    叶昔看他一眼,道:“按计划。取得sslc的信任。”
    徐子敬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道:“本来我们干得挺好。”
    叶昔挑了挑眉梢,没说话。
    男人耸耸肩膀:“如果不是突然冒出来的灰狼非得要来那么一出图惹怀疑的话。”
    叶昔道:“首先要保证安全。灰狼只能除掉。”
    徐子敬点头,“这帮人不好糊弄。”他顿了顿,又道:“如果他们能查到灰狼的老底――”他耸了耸肩膀,“也可能查到我。”
    叶昔摇头道:“应该不会。”他沉吟了两秒,然后开口问道:“你……被俘的时候叛军内部有多少人知道?”他的目光掠过那个人攥着酒瓶子的手,他的手背上的伤口已经结了痂,叶昔不难想到打出那样的伤口需要用多大的力气。
    徐子敬笑起来,他晃晃玻璃酒瓶,酒液在半透明的容器里晃动了一下。“我当时被关在地底下,叶昔,”他这样说道,好像在说一件好玩的奇闻异事:“除了灰狼和他那两个人,没见过别的。当然,如果你把豌豆罐头也算上的话。”
    叶昔笑了一下,他看着啤酒里的气泡慢慢地浮上来,然后破掉。
    徐子敬想了想,终于换掉了他那副嘻嘻哈哈的面孔,道:“灰狼应该没有留下多少书面的记述。”他歪了歪脑袋:“他们不时兴那个。”
    叶昔看他一眼:“灰狼死了可以让你的身份多保密一阵。”
    徐子敬笑笑:“嗯。”他道:“国内大概也有这个意思吧,我那位头头早就不想让灰狼的案卷在她柜子底下积灰了。”
    叶昔嘴唇动了一下,最终他将那转化为一个微笑。徐子敬漫不经心地看了看他。
    徐子敬慢吞吞地道:“也许列昂尼德已经怀疑了呢?”他那个说法终究是经不得查证的,只要sslc费了心思去挖,很容易看出破绽,而他并不确定除了灰狼以外是否还有人知道他的身份和过去。
    叶昔皱了皱眉头。他道:“你对sslc还有利用价值,列昂尼德不会贸然动手的。”
    徐子敬笑了:“如果他有了确凿的证据就不是贸然了。那个王祥是个威胁。”
    叶昔晃动一下酒瓶。他从男人的声音里听出一点点不满。他询问似地看着徐子敬。
    男人耸了下肩膀,他道:“我被那女人算计不是一两次了。”三番两回被自己人设计,哪怕是无害的小小的“利用”,也终究不怎么让人舒服。而他不能确定这个招人恶心的王祥是不是也是某人以解除“心结”的名号留给他解决的麻烦。
    叶昔一挑眉毛。他想了一下,然后道:“王祥不在零三和情报部合作的内容里。”他笑了笑,又道:“情报部不怎么喜欢把这些事情传出去。”几乎像是在拿他的部门开玩笑了。
    徐子敬“嘿嘿”地笑起来。他知道王祥和徐子修的死有关系。有叶昔在这儿,恐怕那个家伙不会有什么好结局。他懒洋洋地道:“其实也没啥。人家是当头儿的,总得算计着全局,把我也划进去也是正常。”
    叶昔忽然道:“你不喜欢她利用你?”
    徐子敬笑起来。
    国之利器。他们的名字多好听,既然当了刀尖儿上的那点儿钢,就得忍得了人家把你火里水里淬出来,无论何时何地把你用上。
    ――何来的利用一说。
    可终归有些时候国之利器也是有感情的,无法被这些冠冕堂皇而又真实可信的理由完全说服。
    他仰头将手里的啤酒一饮而尽,咂摸着嘴巴里那股带着大麦香的甜味儿,慢吞吞地向叶昔道:“那你会利用我吗?”男人的眼角眉梢里有些平淡的笑意,这让他看上去随意而又慵懒。
    叶昔注视他半晌,声音温和。
    “不会。”
    35更大的利益
    “不要轻易相信那些人。”办公室里,穿着灰色定制西装的男人放下杯子。他是个典型的俄国人,高鼻深目,眼睛是有些灰暗的蓝色,此刻正淡淡地看着站在桌前的两个人。
    列昂尼德毕恭毕敬道:“徐子敬的事是我疏忽。”他和王祥一前一后站在办公桌前,对面的人神色淡淡。列昂尼德清楚,大老板从来都不是喜怒形于色的人,他越是平平淡淡随和可亲,大约也越在酝酿着可怖的想法。
    王祥从始至终都垂着头没有说话。
    坐在办公桌后的俄国人不过五十,看上去无比平凡,然而身上却有种很难让人忽视的气场。他比列昂尼德更加危险,更加老练,也更加狡猾。他扬了扬下巴,向王祥道:“你怎么看,王?”
    王祥似乎思忖了一下,然后道:“徐子敬的身份现在已经基本可以确定了,关键是叶昔的态度。”
    对方像是赞同地点了点头,他审视地看了王祥两眼,然后挥手道,“你先出去吧。”
    王祥转身出门。列昂尼德看了对方的背影一眼,然后转过脸来:“您也怀疑他么?”
    坐在桌后的男人淡淡地笑了一下,“他若是那边派来的特工,一直按兵不动,也足够厉害了。叶昔的态度也就不难解释了。”如果那人是c国的卧底,那么密级一定高于叶昔和徐子敬之辈,叶昔以为他是背叛,必然对他的态度冷淡。
    有的时候对一个人真正的好恶总是很难掩饰的,哪怕是一位优秀的特工。男人饶有兴味地道:“我记得叶昔过来的原因就是他们那边对那个死掉特工的态度吧?”
    列昂尼德点点头,他道:“和他在一块儿的那个c国特工死亡和王祥有直接干系。”
    对面的男人满意地颔首。他唇角一直带着一抹微笑。总有这么些人,喜欢将一切控制在股掌之中的感觉。当你发现你不必扮演上帝,便可以左右其他人的命运生死时,这种感受总会让你沉迷。
    列昂尼德不由得咧了一下嘴,他道:“您的意思是,看叶昔的态度,用徐子敬的事情把他和王祥全都引出来?”同时考验两个人的真假,敲山震虎,一石二鸟。列昂尼德谨慎地挑选着字眼:“我会时刻盯着这三个人的动向,随时向您通报。”他又想了想,问道:“徐子敬要迅速除掉么?”
    对方笑了笑,道:“叶昔和王祥都不是傻子,你拿一个已死的人是骗不了他们的。”他又道:“保持进度,让我知道就可以。一旦证实他们其中一人的真假,立刻解决徐子敬。”
    列昂尼德点点头,“明白。”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坐在桌子后面的男人,“那我先去了?”
    男人摆摆手,“去吧。别让那几个c国人察觉你的动静。”
    列昂尼德转身快步离开。
    叶昔转动着手里的酒杯,他看着透明玻璃里不断晃动的艳红颜色,似乎在想着什么。列昂尼德从宴会厅的不远处走了过来。“嘿,叶,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俄国人看起来很是热情。
    叶昔喝掉杯子里的红酒,笑道:“这样的场合,叶某也不方便多说话呢。”
    列昂尼德挑了挑眉毛,他也笑道:“徐呢?他没来么?”
    叶昔对于明显明知故问的问题只是耸了耸肩。他又从侍应生的托盘上取了一杯红酒,淡淡道:“他今天有些别的事情,大概是有些不能让我知道的事务吧。”男人这样说,抿了一口杯中液体,笑容有些不太自然。
    列昂尼德了然地笑了笑,他冲叶昔眨眨眼睛,“秘密啊,总是让人不太舒服。”他的语气意味深长。
    叶昔眉梢一扬,却没说话。他端起酒杯在列昂尼德手里的高脚杯上轻轻一碰,然后一饮而尽。男人的笑容里难免透出了那么一点不耐,很好地将真实的苦涩掩盖过去。而俄国人看在眼里。
    叶昔看着列昂尼德晃晃悠悠离开的背影,扯了扯唇角。
    王祥一直站在他们身后的长桌旁,见着列昂尼德走远,便凑过来。“叶昔没和徐子敬一块过来么?”
    叶昔笑了一下,道:“这桌子后面,应该听得清楚吧?”
    王祥乐了,他瞧着叶昔,道:“今天这火气怎么这么大啊?”他将手搭在叶昔的肩膀上,道:“离徐子敬远点吧。”他说这话的时候半真半假地笑着,但看上去并不像是开玩笑。
    叶昔放下手里的杯子,高脚杯在漂亮的金色桌布上压出一点褶皱。他淡淡地看了王祥一眼:“何出此言?”
    王祥笑笑,他看上去竟算得上真诚:“列昂尼德已经开始让人调查你介绍来的那位情报处骨干啦。”他意味深长地顿了一顿,“徐子敬这事儿水太深,你小心被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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