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就止血了,伤药包扎之后休息了一周也没什么大碍。
    田致远震惊之后恍惚了一下,似是回想起了什么,“我记得,似乎校长在找我之前,你的确有好几天没来上课。我好像还去你们班里问过,说是你妈妈生病,你在家里照顾。”
    莫晓天点头,吸吸鼻子,“就是那时候。”他抱起脑袋,很痛苦,“你完全想象不到我妈是怎样一个心狠的人,她说自杀就自杀,我完全没有防备,那时候我简直崩溃了……”
    莫晓天天性软弱,在他妈面前更软弱,可同时,他跟他妈相依为命,他妈在他面前毫不犹豫地拿刀捅自己,立刻让他产生天塌了的绝望和崩溃。所以,他妈没有大碍之后让他跟田致远分手,他连跪在地上求她说“别让我们分开”的勇气都没了。
    “可我也有立刻回答她,我想,就算要分手,至少也要和你当面谈过,彼此说开才行,可是……我没想到,就是因为我没有立刻答复她,她转眼就把照片交到校长那里去了……”
    这是把莫晓天逼到了绝路。
    “校长通知我去见他的时候,我妈拿刀架着她自己的脖子,逼我按照她说的话去做,如果我有一个字说错了,她立刻死在我面前。”
    有了之前的自杀事件,莫晓天已然不敢再刺激她妈,照片被她交到学校去之后,为了防止莫晓天受刺激而再次反抗,她便在莫晓天去见校长前,用刀子架着自己的脖子,威逼他将一切罪责都推给田致远。
    莫晓天呜呜地哭,“我真的没办法,我舍不得你,可是更不想我妈死在我面前……”
    田致远蹲了下来,从羽绒服外套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递给莫晓天,“擦擦吧。”
    曾经不解过,迷茫过,痛恨过,而此时,田致远同情莫晓天。是的,同情。有那样一个极端、偏执狂一般的母亲,身为无法割舍这份亲情的儿子,莫晓天只能承受起他妈所做的一切,不能推卸更不能逃避,这些痛苦,可能是田致远这种自幼在父母关爱下成长的人永远都难以想象的。
    只是,即便如此,事到如今,田致远所能给予他的,也只剩下同情。
    如果田致远当年退学后回到家乡所过的不是现在这种日子,如果他杀了渔霸后罪行成立而坐了牢,如果他搞水上养殖亏得血本无归,如果他不是开赌场赚了这么钱……任何一种如果,都不可能让他此时来同情当年的莫晓天。
    所以,莫晓天应该感激,感激命运没有将田致远彻底遗弃。
    莫晓天接过纸巾,抬头看着田致远,整张脸都是湿的,“对不起!”这是他欠了田致远很多年的一声道歉,“是我太孬种,毁了你。”
    田致远深吸了口气,站了起来,淡淡地看着他,“把以前的事都忘了吧。”
    莫晓天撑着墙站起来,眼里满是期翼,“我们以后见面还能像朋友一样么?”
    田致远温和地笑了一下,但却慢慢摇着头,“晓天……”
    莫晓天浑身一颤,有多少年,没有听见这个称呼了?可惜,同一道嗓音里却没了最初的宠溺和温柔。
    “时间可以冲淡伤害,但冲不去伤痕。”
    莫晓天再一次落下泪来,沉默了几秒,慢慢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作者有话要说:田爸爸和莫晓天之间,我觉得田爸爸选择继续不和他来往是最好的。
    有忏悔的心是好的,但伤害已经造成,而且是那么重的伤害,如果是我,我反正是不会装作若无其事继续跟伤害过我的人做朋友。
    ☆、第466章
    跟上次一样,田致远先一步走了,身后是痴痴盯着他、双眼朦胧的莫晓天,只不过这一次,田致远走得轻松和释然,不是像上次那样被挑起了怒火和怨恨。莫晓天这一番解释,对他自己而言或许很重要,可对田致远来说,终究太晚。
    在江边独自吹了一会风,直到开始打喷嚏,田致远才开着车回酒店睡觉。
    躺在床上却没什么睡意。
    尹真曾经问过田致远,会不会怪那个偷拍他照片的人。
    田致远当时并未多想,当年的确是特别恨这个拍照片的人,然而,经历了大风大浪再回头细看他与莫晓天的恋情,便只觉得自己幼稚和轻率,一张照片促使他认清现实,有什么不好呢?
    望着昏暗的天花板,田致远不由笑了一下。
    尹真那时候之所以那么问,应该是特别的忐忑吧,害田致远失去前程的不仅仅只是莫晓天,他也难辞其咎。尹真一定是这么想的,心里对田致远肯定有许多愧疚。
    真是个傻瓜。
    他怎么会有错呢?他只是爱一个人而已。
    身体隐隐地亢奋,明天,尹真就要回来了。田致远一闭眼就会看见他和尹真见面拥抱的影像,翻来覆去睡不踏实,他干脆爬起来上网。
    酒店每个房间都配有电脑,方便客人上网。
    田致远上网也没什么消遣,企鹅号只是用来跟“无法遗忘”联系,后来知道这个网友就是尹真本人后就没再上过企鹅。不过现在这么晚了,他也不指望尹真还会在网络上。登上企鹅后,奇怪的,田致远居然没能找到“无法遗忘”这个名字。
    奇怪了,他的企鹅名单里根本就没几个人,有的都是过去一些相熟的大学同学,寥寥几十个人里怎么会没有尹真?应该不会无意中删除吧。
    正奇怪着,滴滴声响起来,右下角闪烁着一个头像。
    田致远点开一看,对话框上一个大大的撅嘴索吻的表情,再看企鹅名――他的小保姆。
    田致远当即噗地笑出来,难怪他找不到“无法遗忘”这个名字了,原来尹真改了网名,连头像也换成了他和他脸挨着脸的亲密照。他还清楚地记得尹真软磨硬泡要他和他一起拍这张照片时撒娇的表情和动作,那么的可爱,让人无法抗拒,心都要跟着他化成一团。
    “这么晚还不睡觉?”田致远敲了一串字发送,“注意身体。”
    很快屏幕上出现:“一想到明天就要见到你啦,兴奋得有点睡不着。”后面跟着一个调皮的表情。紧接着又跳出一行字,“我明天反正在飞机上可以睡嘛,你呢?你干嘛还不睡觉?是不是也想我想得睡不着啦?”
    如果是面对面,这话一定又会让田致远脸红不已,但隔着电脑,他觉得自在多了。手随心动,心里怎么想,手指就怎么动,很快敲出一大段话发了过去。
    “是,很想你。一闭眼就想起你懒懒地靠在我身上眯着眼睛昏昏欲睡的模样,然后,再想到你明天就要回来了,就觉得很亢奋,恨不得马上就天亮,怎么也睡不着。”
    尹真发了个脸红的表情,“说得我都硬了!”
    田致远:“……”
    想起今天遇到莫晓天的事,田致远的手停在键盘上好一会儿,他在想是不是要现在就告诉尹真这件事。
    尹真又发过来一条消息,配上一个坏笑的表情,“喂喂,不说话了,如实招来,是不是在自给自足?”
    这个家伙,真是越来越坏了。
    “没有,是在想,有一件事是不是现在跟你说说。不过我想了一下,决定等你回来再跟你说。”
    “什么事?重要吗?”
    “不是很重要,但是你有知情权,我等你回来当面跟你说。”
    有关莫晓天以及当年的事情,田致远没觉得对自己有多大影响,但对尹真却不是。尹真对自己太好,好得近乎无条件地迁就着。这不排除他爱自己太深的缘故,但今天从莫晓天口中听说了那张照片的来历后,他才惊觉,原来尹真不仅仅只是爱他爱得深沉,他对自己还隐藏着一份愧疚。
    正因为这份愧疚,尹真没有把自己摆在与田致远同等的位置上,换种说法,他爱着田致远的同时还被愧疚束缚着,潜意识里会有补偿田致远的心态,从而让他在生活中不自觉地以田致远为重,不管什么事,只要是田致远说过的,他从来不会有半点不情愿和反驳,即便放弃大都市的繁华,来到这穷乡僻壤陪他过一辈子也没有毫无犹豫。
    之前田致远感到庆幸,有这样一个人无条件爱着自己,可现在他不这样想了,他不希望尹真怀着一颗愧疚的心跟自己在一起。
    两人一直腻歪到凌晨,才扛不住终于睡了。
    因为要接尹真,田致远醒得很早,六点多就起来洗漱了。开车离开酒店到外面的早餐店吃早餐,想起后妈最近腰疼,便在八点商场营业后去转悠了一下保健品。有一种保暖腰带还不错,专门给中老年人设计的,冬天护腰保暖。田致远付了钱,下到商场一楼。
    商场一楼进门就是金银首饰专柜,田致远提着腰带经过铂金柜台时,看见一对年轻男女正在挑选戒指。男人拥着女人的肩膀,脸上含笑,手指在玻璃柜台上指指点点,营业员便拿出好几对不同款式的对戒出来供他们挑选。
    田致远莫名就停了下来,视线一直在那些金灿灿的戒指上看来看去。
    女的说:“这个钻戒好贵,还是买个稍微便宜一点的。”
    男的说:“就买这个吧,也不算很贵。”
    女的说:“可是要二十万……这也太奢侈了点。”
    男的笑笑,“我们结婚可只有一次,戒指的意义很重,又不是买不起,这种事就不用太过节省。”
    女的释然一笑,“好,听你的。”
    田致远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个什么表情,但他觉得心里很软,似是有所感悟。他走到柜台前,视线巡视在璀璨夺目的对戒上,嘴角含着一抹幸福的笑。
    “先生,请问有什么能帮您的吗?”热情的销售小姐迎了过来。
    田致远在柜台前的高脚椅上坐下,看了一圈后摇了摇头,甚至可说有些失望。这里摆出来卖的情侣对戒和婚戒都是一男一女的款式,没有两个男人的对戒。
    想了想,田致远问销售员,“你们这里可以定做对戒吗?”
    “当然可以,只要预付定金,留下您和您爱人的手指尺寸就可以。”
    田致远松了口气,当即做了登记,说了一下他的要求。
    “呃,先生您是不是弄错了,您要求的两个戒指都是男款?”销售小姐记录完田致远所有的要求后才惊觉他要的是两只男款戒指,还以为他搞错了。
    田致远笑笑,“就是两个男款的。”
    “呃……”
    “怎么?不能做?”
    “哦不不,能做的,您稍等,我让店长来估价。”
    销售小姐请来店长,看了一遍田致远提出的定做要求后给了一个数字。田致远刷卡交了一半的定金,拿着票据离开了,装作没看见店长和销售小姐的窃窃私语。
    看看时间,快要十点了,尹真应该已经抵达了机场吧。
    田致远心情畅快,提着袋子走到商场的底下停车场去开车。
    刚发动车子,手机响了,是尹真打来的。他说他再有十五分钟就要上飞机了,这是最后一个电话,跟他报备一声,两小时后他们就能见面了。田致远笑着叮嘱他飞机上要睡一会儿,免得精神不好。
    挂了电话刚要开车,又一个号码打进来。
    田致远看到名字皱起了眉头,不过他还是接了起来。
    “余何,有事吗?”
    “致远哥,你是不是在大蒲州?”电话里,余何的声音不似过去那般慵懒轻佻,而是莫名地沉肃着。
    “是啊,在这边办点事。”田致远一点也不奇怪余何怎么会知道他在大蒲州,他最近到处收账,镇上他们那个圈子里的人几乎都知道他退出了赌场,余何手底下那么多眼线,要知道他的动向一点也不困难。
    电话里,余何沉默了几秒,说:“致远哥,你真的退出赌场了吗?”
    “嗯。”
    “为什么?”
    田致远熄了火,散漫地勾着嘴角笑了笑,把手机换到左边来,“哪有什么为什么,不想干就不干了呗。”
    “我看你是为了你家的小保姆吧,听说,你打算搬到省城去。”即便隔着手机,余何的声音听起来也有几分寒意,而且口吻笃定,一点也不像是存有疑问。
    “你听谁说的?”田致远这下便有点奇怪了,他要搬到省城这件事他只跟陈扬提过,连后妈和孩子他都没说,怎么余何也知道了?难道是陈扬说漏了嘴吗?
    余何低低地笑了出来,“致远哥,我一直知道你是个好男人,可真没想到你会好到为了喜欢的人放弃根深蒂固的一切。”
    “你到底想说什么?”
    余何深吸了一口气,呵呵地笑起来,又恢复了平时的轻佻和放荡,“也没什么,就是觉得很不甘心罢了。你结束赌场,宁愿花四十万供奉去请金爷来罩场子,也不愿意让我参一股;我身边来来去去多少男人,哪个不是求着爬我的床?只有你连看也不看我――你是有多讨厌我?”
    田致远的眼睛眯起来。
    “致远哥啊,我并非怕你,我是珍惜你,因为我一开始不知道你原来喜欢男人,要早知道……”余何忽然换了一种语气,狠戾、凶残、病态,“我早就打断你的腿,把你捆在我床上,不要说那个小保姆,你这辈子就连见到阳光都不可能!”
    田致远抬眼望向前方,笑道:“是吗?我倒不晓得原来你对我这么执着。”
    “你不知道的那可多了,譬如――”余何压低音量,“我跟你的宝贝小保姆同一趟班机。”
    田致远瞠大双目,“你……喂?喂?”
    电话挂断了,手机里一阵忙音。
    田致远立刻回拨,可余何已经关了手机。紧接着又打给尹真,也关机。也就是说,他们已经上飞机了。
    收起手机,田致远匆匆往大蒲州机场赶去。
    心里很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一直都知道余何这个人神经兮兮的,做事特别没有常理,说翻脸就翻脸,他要找一个人的麻烦从来不需要理由,也许只是别人长得不合他的意,他都能揍人家一顿。可是刚才这通电话跟他平时的行事作风又有那么一点不同,应该是故意打给田致远的。
    这就像是电影里经常出现的画面,恶徒在做坏事之前故意给当事人一个信号,挑起对方的警觉后又马上断绝联系,让对方惊恐又焦躁,无头苍蝇一样开始胡乱猜忌……
    余何讨厌尹真,对赌场的事情也耿耿于怀……
    田致远全神贯注地开着车,双眼深沉得可怕。
    ☆、第477章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尹真果然没有如约抵达大蒲州机场,从出口里走出来的只有余何。田致远焦急地守在机场,眼睛在每一个人身上扫视,连尹真的影子都没看见。
    颤抖着拿出手机,尹真关机。
    再打一遍,还是关机。
    “致远哥,你不用白费心机了,你的小保姆不会再来找你咯!呵呵!”余何单手搭上田致远的肩膀,也不顾机场来来往往多少人,就那么暧昧地挂在田致远的身上,笑得像个顽劣的小孩,将眼底深处那一抹阴险和病态掩藏得完美无瑕。
    田致远放弃了,把手机收了起来,最后一眼朝出口处望去,那里已经没有人出来。原本如擂鼓的心跳在这一刻停止,他回身,看见余何轻浮而得意的笑。
    明明处于嘈杂的空间里,却忽然像是陷入了真空,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空白,只剩下自己那处于崩溃边缘的心跳在鼓动。
    “你把尹真怎么样了?”田致远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雾霾中传出来的。
    余何松开田致远,将脚边的行李包挎在肩上,慢慢后退着,“你相信吗?我根本什么都没做。”
    田致远急切地跟上去,“我不相信,你到底把他怎么样了?”
    余何转过身,快步朝前走,“致远哥,我真的没有把他怎么样,在飞机上也没见过他。真的,不骗你。”
    田致远一把拽住余何,将他整个人转了过来,“余何,你说吧,你想让我做什么?”
    余何收起脸上那妖冶而又深沉的笑,一双黑黝黝的眼睛沉沉地盯着田致远,像是要看到他心里去,半晌过后才动了动嘴,“陪我玩儿去吧。”
    田致远原以为余何会提出要他陪睡、或者做他男友的要求,却没想他只是让他陪着他玩。为了知道尹真的下落,田致远按捺着陪余何去了大蒲州的游乐场。
    在所有人尖叫不断的升降机上,余何整个人却是像在平地上,半点表情都没有。而到去摩天轮时,他却扒着玻璃大喊大叫,又哭又笑。
    余何很反常。
    可田致远没心情去管他怎样,趁着去洗手间的空当,他打了电话给省城的一位老同学,请他帮忙查一下今天上去十点钟这趟班级的乘客名单。随后又打给陈扬,让他带一帮人在红岩镇的高速路口守着,不管什么车都要拦下来搜查,他会让红岩镇的地头蛇黄老幺去帮他镇场子。
    虽然是一直守在机场,亲眼见证了尹真没有出现,可田致远并不会轻易相信。从省城到大蒲州,又不只是飞机这一种交通工具。
    傍晚,余何玩累了,拉田致远去喝酒。在华尔街酒吧里,他像个不知满足的酒鬼,高度数的烈酒喝了一杯又一杯,半醉半醒之间,他扑到田致远身上,揪着他的衣服哭得不可抑制。
    “余何,你好好告诉我,你把尹真怎么样了?”
    田致远把烂醉如泥的余何带回酒店,把他放在床上,企图哄他说出尹真的下落。可是余何喝得不省人事,哼哼唧唧只知道哭,嘴里含含糊糊地说着什么,田致远一句也听不懂,中间依稀听见了“畜生”“你死了最好”的短句。
    田致远完全没在意,余何这种人身上的事情混乱如麻,就算有一天他杀了他爸都不会让人惊讶,他就是这么一个神经病。
    手机响了,是尹真的哥哥尹俊豪打来的。
    田致远拿着手机走出房间,到消防通道去接了,果然,尹俊豪是因为打不通尹真的手机,转而打到田致远这里来询问尹真到了田家没有。
    田致远的心砰砰乱跳,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尹俊豪,就在不久前,尹俊豪还跟他说过,请一定要好好爱他的弟弟,别让他受伤,可转眼,他就弄丢了他。他愧对尹真的家人。
    “哈哈,我们刚才去喝了点小酒,他啊,错把一杯高度白酒当成凉白开喝掉了,现在醉得不省人事,我刚把他弄到床上躺下呢。”
    装作煞有其事地撒着慌,可心里却如刀绞。
    尹俊豪噗地笑了出来,无奈而又宠溺道:“这小子真是的,难怪我一直打不通他手机,估计是没电了吧。哎,不过,他没事吧?”
    脸上痒痒的,田致远知道那是自己流下来的眼泪,他机械地回答着,“没事,就是醉得厉害,我正要出去帮他买点醒酒的药水。”
    “哦哦,那你快去吧,多费心了啊!”
    “这是,我应该的!”
    不知是怎么说出最后一句话的,终于断了通话,田致远的手像千斤重一般垂了下来,手机掉在地上啪的一声,连电池都摔了出来。
    余何酒醒了,发现田致远坐在窗户边上,身边小圆桌上的烟灰缸里满满一堆烟蒂,他的眼睛一圈暗色,眼球上还布着血丝,显然一夜未眠。
    余何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一股浓浓的酒味,有些恶心。他看着田致远,田致远也看着他,又好像没看他,总之,视线是对着他的,而他眼里,却没有他。
    “我陪了你一天一夜,现在该告诉我尹真在哪儿了吧。”田致远一开口,嗓音嘶哑得不像话,就好像渴了十天半个月的人。从来不抽烟的他,昨晚抽了一整夜,嗓子怎会不哑。
    余何爬到床沿坐着,嘴角噙着浅笑,眼里却无半点神采。他像是欣赏着什么一般,视线定格在田致远脸上一不动也不动,“我不会告诉你的。”
    话音落,烟灰缸砸上了余何的脑袋,发出一声令人惊悚的声响。烟蒂在空中纷乱划过,落了满地,连床上都是,烟灰像一团灰色的雾,映衬得那鲜红的血格外浓厚。
    田致远垂下手,水晶的烟灰缸上还在滴血,他居高临下,含笑望着满脸血红的余何,“不告诉我没关系,我自己去找。”
    余何差点以为自己就这么死了,无法形容的疼痛像毒蛇一样弑咬着他身体里所有的神经,脑袋里嗡嗡作响,像要爆炸一样。他真的觉得自己会这么死去,如果不是田致远离开前打电话叫了金爷的手下来处理他的话。
    田致远开着车出了大蒲州城,省城老同学的电话打了过来,告诉他昨天上午那一趟班机的乘客名单,里面有尹真的名字,但他并没有上飞机。
    收了电话,田致远打给陈扬,问他有没有什么收获,陈扬支吾着说没有。
    一天一夜了,尹真没有半点消息。
    田致远回到元水镇,连家都没回,直接去了余家,把平时跟在余何身边的两三个混混全叫了出来。他谁都没带,单枪匹马,将这几个余何的马仔狠揍了一顿。
    “我问你们,余何这次去省城的事有没有在你们面前说起。”
    这些个混混被揍得半死不活,可都没人说实话,甚至还有一个叫骂田致远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敢对余家的人动手。田致远扛着钢棍,阴森地笑笑,老子连渔霸都能杀,还怕余家老头?
    渔霸,这个名字即便过去了这么多年,也依然是江湖上流传着的恶名,但凡出来混,没有人会不知道他。即便没有亲眼见过,也能从多方描述中得知他凶残的一面。要杀掉这样的人,得要有多大的勇气和能力?
    混混们虽然惊疑不定,但内心已经被吓到了,他们开始发抖,脸色惨白,连冷汗都冒了出来。说到底,当你面前站着一个拿着带血的钢棍、浑身散发着杀气的人时,当你的小命攥在这个人手中时,那种与生俱来的贪生怕死便会无所遁形。
    最终,还是有人扛不住这巨大的压力,磕磕巴巴说了一下余何在离开元水镇之前提到的一件事。
    “他说了什么?”
    “他说,他想要赌场,但是田致……田哥你不给,他很难过,很生气,然后就提到您家的小保,余哥说,他是、是田哥的宝贝,不知道把他藏起来,田、田哥你会不会着急。”
    “没有别的了吗?他有没有说他要怎么做?”
    “没有,您也知道余哥他……经常不按常理做事,他高兴的时候就逗我们玩,不高兴的时候,就算我们不说话也会莫名其妙一脚踹过来。他是真的没提过。”
    “再好好想想,有没有说到其他特别奇怪的话。”
    “……奇怪的话,他倒是在去省城前三天突然问起我,崔家坝那边的深山老林里风景好不好,听说里面有野猪、狼之类的野兽,说是有机会想去打猎来着。可是,崔家坝那边的深山是自然保护区,打猎的话……”
    “崔家坝……”田致远通红的眼睛眯起来。
    崔家坝位于大蒲州至省城方向、出城十公里处,那边有好几座大山,听说抗日战争时期鬼子到过那里,但是由于山太多,山林很深,进得去出不来,所以被当地游击队杀得片甲不留。那样的地方,就连当地人都不敢轻易进山,何况外地人。余何这种连脚上沾点泥土都会觉得恶心的人,怎么会突发奇想要到那种地方去冒险?
    田致远丢下钢棍,开车返回大蒲州。
    作者有话要说:本周完结。
    ☆、第488章
    田致远带着陈扬等二十多人来到崔家坝,已经被尹真的失踪搞得近乎丧失理智,他到了山前便直冲进林子里。
    陈扬急忙拉住他,“你疯了啊,这山这么深,没有人带路,进去之后走不回来怎么办?”
    田致远拼命挣脱陈扬,红着眼睛怒吼:“你他妈松手,我肯定会找到尹真的。我有感觉,他一定在这山里。”
    “你们这群狗t日的傻啦?赶紧过来帮忙拉着他啊!”陈扬一个人根本不是田致远的对手,他怒吼了一声,这才惊醒那些不知错所的马仔,立刻围上来三四个人,抱腿的抱腿,抱腰的抱腰,死死将几乎暴走的田致远给压制住。
    陈扬在混乱中被田致远揍了一拳,等马仔们按住他后,陈扬立刻还了一拳回去。他喘着粗气,指着田致远说:“致远,这一拳并不是因为你打了我,是我必须打醒你。”抬手指着身后望不到山尖、云雾缭绕的大山,“这一座山有多大面积、有多高,你不是没听说过,护林员都不敢往深了走,你就这么进去,不认识路,也不知道山里具体有些什么危险的动物,一点准备都没有,就算你能进去找到尹真,可你能保证你们能有命走得出来?”
    田致远被四五个男人压在地上,双手被反折在背后,五官因为大力挣扎和急怒而扭曲着,脸上有一个重重的拳印,此时的他就像一头失控的困兽,稍有松懈,随时都能张开獠牙咬人。
    陈扬拿手背擦了擦出血的嘴角,吐了口痰在地上,痰里还带着浓浓的血,“你冷静下来,我们去找护林员和崔家坝里的经常上山的老人,找他们带路,做足准备以防万一,我相信我们一定会找到尹真的。”
    田致远凶恶的眼神缓和起来,眨了眨眼,两滴眼泪落到地上,渗透进黄泥中,“好吧,先松开我,我们去找护林员。”
    陈扬一口憋在喉管里的气总算吐了出来。
    护林员是崔家坝本地人,有好几个,田致远和陈扬在这里并没有熟人,而没有熟人就很不利于与村子里的人沟通。在村口跟几个腐女打听护林员,结果对方看田致远带着二十几个人,便眼带警惕和防备,摇头说不知道护林员的家。
    田致远是急昏了头,他带着这么多人,一副带头老大寻找逃逸叛徒的架势,妇女们不知真相还以为村子里的护林员得罪了这帮人,站在同村的立场上,她们当然不可能会告诉他们人家住的地方。这万一要是出了什么事,没准会惹祸上身的。
    “你们别误会,我们可不是来找麻烦的。前两天我们有个兄弟到这边来玩,进了崔家坝那座深山,已经快两天了也没见他回来。我们想进山里去找找,但又不认识路,所以想摆脱村里的护林员和熟悉这座山的人帮忙带带路。”
    还是陈扬冷静,赶紧把他们此行的目的跟几个妇女一说,顺便再塞上两张红版钞票,立刻解除了人家的误会。
    找到其中一个护林员的家后,陈扬跟他沟通了好一会儿也没能达成统一,原因无他,人家话里话外就是要钱。
    田致远从怀里掏出车钥匙递给一个马仔,“我车里有四万现金,你去拿来,快着点。”
    这四万块是田致远这趟去大蒲州收赌帐收回来的,当时放在车上没在意,想不到会在这种情况下派上用场。
    钱很快拿了过来,田致远撕开黑色的塑料袋,解开其中一捆,抽了十张出来递给那人,“这是给你的,你给我把村里所有的护林员、对那座山特别熟悉的人都给我找过来。”
    这些农村人哪见过出手这么大方的人,还什么条件都没谈就丢了钱过来。有了钱,这个护林员自然不会再拿乔,立刻让他老婆好好招呼田致远他们,自己从屋里拿了个款式老旧的手机出来开始打电话。
    约莫过了一个多小时,这位护林员打电话叫的人才算陆陆续续来齐。陈扬数了数,十来个人,里面有四五个年纪较轻的,剩下的都是五六十岁、看起来还算有精神的老人,看样子应该是年轻时经常进山里的人。
    陈扬看了一眼田致远,说:“我们老板有个亲戚之前……”
    “先等一下!”田致远突然开口打断陈扬,他沉沉地扫视了一圈在座的村民,问道:“你们当中有谁是最熟悉那座大山的?”
    村民们面面相觑。
    “致远,我们还是赶紧问清楚细节问题准备好了上山吧。”陈扬不明白怎么关键时刻田致远提起了别的问题。
    田致远没理他,又问了一遍。
    这时,有一个看外表年纪最长的老人说:“要说最熟悉啊,那应该是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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