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清晏 作者:亚丁稻草人

    第三九回 还施彼身

    又过了个把时日,宋老爷与云昇约定的最后交货日期终于到来。宋老爷满心欢喜地在自家院落里踱着方步,来来回回地数点着装货的箱子。一班下人此时也忙得不亦乐乎,一面在门外套着运货的马车,一面一箱一箱地将丝织品往外面搬。

    宋老爷心里的算盘已经打得叮当响,今日这笔生意一做成,之前投入的本钱能翻回十倍不止!加之之前从沈家兄弟那里讹来的一大笔银子,从今往后,他们宋家就算是不想当这个清晏首富都难了。想到这里,宋老爷已经笑开了花,脸颊上两块肥也不由自主跟着有节奏地抖动了起来。

    “老爷,时辰到了。”一个下人屈身禀报道,“是否即刻出发?”

    “都准备好了?好!出发。”宋老爷大手一挥,宋家的车队便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云昇与宋老爷约定今日午时在江边码头碰面,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云昇声称西域买家心急如焚,他一旦拿到这批丝绸便立刻走水路出城。

    午时的码头上日正当头,人影稀疏。宋老爷的人马抵达时,还不见大财主的身影,于是只得坐在马车上等待,一面命众下人原地待命。然而左等右等,大买办云昇仍是没有露面。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头顶,宋家的下人们个个被晒得头晕眼花,而坐在马车之中的宋老爷更是心急如焚。

    又约过了一刻钟的时间,离开原本约定交货的午时已经过去一个时辰。宋老爷泛起了疑心,渐渐地焦虑起来。又等了一会儿,他终于再也坐不住了——要是云昇在这要命的时候爽约,不但拿不到银子,他先期大大小小的投入岂不都打了水漂?宋家本就未染指于丝织品,如今要是被云昇这小子摆了这么一道,这些丝绸于宋家又有何用?

    “老爷,您看这云公子莫不会不来了吧?”一个下人颤颤巍巍地问道。

    “再等等!”宋老爷没好气的回答。

    下人不敢再语,只得退身继续等待。

    而此刻,沈家的大门却被另一个人敲开。来人对于沈家众人来说并不陌生,可是她的到来却多少有些让人吃惊。

    “瑶佳小姐!?”小鱼见到来访的林瑶佳,甚为吃惊。自上次林老爷要召沈薄云为女婿一事之后,林瑶佳与他们再未有过任何交集。

    “小鱼,好久不见。”林瑶佳容颜依旧,只是笑容里略带悲伤,不似曾经的天真无邪。

    小鱼一边把林瑶佳请进府上,一边赶忙前去通报。钟清言听到林瑶佳的名字也甚为意外,然而清言却并非一个计较的人,自上次收到林瑶佳的亲笔书信,了解了招婿的前因后果之后已经前嫌尽释。此刻听到林瑶佳的名字,更多的是对故友来访的欢喜。

    “瑶佳,见到你真是太好了!”钟清言见到林瑶佳异常兴奋,“真是好久没见,你过得可还好?”

    “清言姐姐,我也时常忆起我们在玲珑庄园的时光呢。”林瑶佳微笑着回答道。

    “也怪我不好,没能找机会去看看你。”看到林瑶佳这个千金之躯今日亲自登门拜访,清言不免有些自责,自己怎么就没有好好维系与这个好姐妹之间的关系呢?纵然林老爷与沈家在商场上或许有这样那样的竞争,但是这并不能影响她与林瑶佳之间的友情啊。

    “我知道姐姐成亲了,一家之主自是有许多事需要心。”林瑶佳听着,赶忙安慰清言,“姐姐不必太过自责。”

    “最近事情很多倒是真的……”清言感叹道。

    “其实不瞒姐姐,我家也发生了很多事。”

    “哦?何事?最近家里事情太多,倒也没有心思去顾及外面的消息。”清言关切地询问,“没出什么大事吧?”

    “其实……其实……”林瑶佳一时两眼泛红,“上月初我爹爹已经染病去世了。”

    “什么?”钟清言连带着身边的小鱼都大惊!林家大当家去世的消息无异于平地里的一声惊雷。

    林瑶佳努力忍住快要落出的眼里:“爹爹走的时候十分安详,好像没有什么痛苦。”

    看林瑶佳不愿在自己的面前落泪,她的坚强令清言有些意外,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去安慰。

    小鱼在一旁接到:“人死不能复生,林小姐节哀顺变。相信林老爷在天上也不想见到你有一分难过的。”

    “恩,我知道。”林瑶佳此刻已经收起了眼泪,“我会好好生活的,为了爹爹,也为了我们林家。”

    钟清言与小鱼都向林瑶佳投去了赞许的目光,谁人可以想到这个一直很单纯的小女孩,面对亲人的故去,竟然可以如此洒脱,如此看开。

    “不瞒你说,其实今日我来找姐姐,也是有一事相求。”林瑶佳话锋一转道。

    “瑶佳小姐不必客气,有话直说便好。”清言回答。

    “其实爹爹走后,以前他手下的不少人都开始觊觎我们的生意。祖上世世代代辛苦积累,我不想让家业败在我的手下,而现下一时又挑选不出可以信任的人选,于是我便下决心要接管林家的家业。只是瑶佳自认资质不够,生意上的事学起来很慢,到现在还是不能上手。今日一来,我是想恳请姐姐允许让我向沈公子学习学习生意之道。”

    林瑶佳说这番话时眼里写满了认真,清言和小鱼却是又大大地吃了一惊。如今这个站在她们面前的小姑娘还是当时的林瑶佳吗?不要说她区区一个女子,就是一个男子遇到这样的境遇,又有多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挺身而出。

    “瑶佳小姐,如今的你我们真的是要刮目相看了!”

    “姐姐莫要笑话就好。我也知道生意场上的门道多着呢,我如今是从头学起,真正能挑得起林家的担子也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了。不过我相信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只要我肯下苦功,相信有朝一日一定可以做到。”

    “好一个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说话间,一个男人的声音忽然响起。

    屋内的三人齐齐向门口看去——“陌飞并非有意偷听,恰巧经过,无意听到姑娘的对话。如有冒犯,还望姑娘包涵。”——说话的男子竟然是经过的康陌飞。

    “这位是……?”林瑶佳有些疑惑地望向清言和小鱼,这位面生的公子她可从来没有见到过啊。

    “这是……”还不等清言开口解释,康陌飞已经自我介绍道:“在下康陌飞,算是沈家和钟家的知交好友吧。”

    “小女子林瑶佳。”瑶佳说道,“康公子没有冒犯,刚刚那些话公子莫要笑我不知天高地厚便好。”

    “诶,怎么会?活到老,学到老,人没有什么是生来就会的,只怕你不肯学。如今林小姐这般挺身而出、虚心求教,倒是令在下十分欣赏。”

    林瑶佳被夸得有些脸红,一时不知如何接话,转而向清言问道:“姐姐,不知道刚刚我说的你是否应允?”

    “学做生意?那有何难!包在我身上了。”清言满口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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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府

    那位曾经被视为大财主的买办云昇最终还是没有露面,宋老爷回到府邸时已经气得火冒三丈。

    “好一个云昇!居然敢骗我!竟然在太岁头上动土!!来人啊,还不快给我到九州去把他抓出来!!”宋老爷咬牙切齿地说道。

    “是,是,小的这就去办,这就去办!”

    只是宋老爷哪里知道所谓的九州买办,番外商人,云昇这个名字统统都是子虚乌有的,甚至他亲眼所见的云昇的脸也只不过是一张人皮面具。现在要去查证,实在是为时已晚。

    如今,宋老爷不得不接受自己被骗的现实。然而他不解,一直以来云昇都没有向他讨要过什么银两,如今云昇人间蒸发,充其量也就是件损人不利已的事情。唯一的解释就是番外的商人停止收购,云昇找不到下家脱手这笔丝绸,于是乎只好退避三舍,连同他这个上家也只好跟着一起他倒霉。

    然而宋老爷的损失其实还远不止于此,之前他花大价钱收藏的各式丝织品其实是沈薄云、沈义天心准备的次品。其质量远比宋老爷想象中的更加劣质,而价钱也要更低。宋老爷原本想要以次充好,没想到先被人以更次充了次……沈家这次花大功夫对付宋老爷这招虽然损,然而想到当时宋老爷贼喊捉贼,弄得他们兄弟狼狈不堪,如今也顶多算是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罢了。沈家兄弟虽然为人正义,但也并非可以任人欺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说的大概就是他们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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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府

    沈家兄弟在戏耍了宋老爷一番后却并没有显出多少欣喜,毕竟这并不是他们的本意,也是宋老爷卑鄙在先才逼得他们出如此下策。不过经由此事之后,当日作为赔偿的银子以及宋老爷拖欠钱庄的银两倒是悉数要回了,也算是物归原主。宋老爷一门心思地要去九州找出“云昇”,却不知道“云昇”现下就在沈府安然自若地待着。如此一来,怕是宋老爷的人手再多,多到能把九州翻一个遍,也是找不到这位大买办了。

    自林瑶佳前来拜访之后,沈薄云果真常常带着她在钱庄转悠,交给一些基本的管理和算账的知识。林瑶佳十分好学,态度也认真,很多事情沈薄云教过一边她便可以触类旁通,令大家很是惊叹。

    一切好像又回到了最初的轨道上,然而唯有一事却仍然是萦绕于众人心中的禁区——那就是江城守要纳小鱼为妾。虽然自小鱼住到沈家以来,江城守碍于沈家的背景,不敢前来惹是生非,然而整天为此事提心吊胆的小鱼却总是心事重重。众人看在眼里,自是急在心里。

    现在,沈义天要是娶小鱼为妻便是公然叫板于江城守。沈家虽然财力雄厚,然而却是白手起家,并没有多少靠山。若要想在清晏城里长期发展,城守大人是万万得罪不得的。

    就在众人为此事犯愁之际,钟夫人却在此刻作出了一个重要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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