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王妃驯王爷 作者:淼仔

    第六十三章,陪伴的姑娘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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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到十一月份的天气,西北已转霜寒风冷。*.早上起来,吕大人披衣来到房外,在自己手植的两株寒梅树下流连一会儿,才进房中来。

    这梅树是他出狱后令人购买来,亲手与女儿湘波种在房前。梅树不是名种,就是普通梅花。也没有开花,绿叶也早没有。这样冷的天气新植来,是不是能活还不知道。但吕大人种得一身是劲,而且种下后天天要看。

    片刻后吕湘波披着一领旧雪衣来给父母亲请安,经过梅树时抬起明眸,如父亲一样仰视过,再低头往房中来。

    吕夫人自吕大人回来后,人就此倒下卧病在床。赵赦知道后,日日派医生前来诊视。醒来睡在床上的吕夫人,可以听到外间父女诗词唱和声。她侧耳微微含笑听着,象是在听世上最动听的乐声。

    早饭后,吕湘波对父亲辞行:“昨天张先生说姑娘今天没课,我要早去陪她。前天又相中的一个小官儿女儿,实实地是看不得。偏生姑娘喜欢,要留她进来玩耍。”

    吕大人命女儿:“进去辞了母亲再来。”待女儿再出来,父女一起往房外梅树下来,吕大人慈爱地为女儿紧紧雪衣领子,问她道:“父亲为你手植梅树,可知道何意?”

    这话一天一问,吕湘波朗声回答:“回父亲,梅花香自苦寒来,女儿时时牢记于心。”吕大人欣慰点头:“几代家业到为父手里就此丧送,活着的人却还是要往前面看。我不能再为你寻金婿,置金嫁衣。你的亲事,全在你自己手中了。”

    吕湘波蹲身道:“木兰代父可以从军,女儿虽不敢攀比前朝义女子,也不让须眉男儿。家中没有兄弟,父母荣养俱在女儿身上。”吕大人豪气顿生,我有如这株梅树,虽无叶无花周遭陌生,也决不甘心就此倒下。

    走出去王府里陪真姐儿的吕湘波裹紧雪衣,也不再觉得自己这一身旧衣不能见人。

    来到王府二门外,吕湘波和守门的妈妈打听:“计大人家姑娘可到了?”妈妈们含笑:“进去有半个时辰。”吕湘波暗暗叫苦,说一个谢字,急急往真姐儿房中来。

    沈姑娘自己选陪伴,选来选去人都一般。要是放在以前,身为陪伴的吕湘波才不屑与和这样人说话。家人官职小,个个不识字。

    但此次再为陪伴的吕姑娘,肩膀上责任重大。父亲回来听母亲说自己“送书”的事情,并没有多加责备,只是循循道:“念书要用在正点子上。”这话很是抚慰了吕湘波,让她以为叔父之死是与自己有关的伤心慢慢恢复。

    为着家人也好,为着自己也好,急步赶往真姐儿房中的吕姑娘,是真心实意要做一个好陪伴。在见识过赵赦的虎威以后,吕姑娘深刻明白,就是给真姐儿当一个女官,也是非常荣耀的。当然赵赦放心让她进来,也是有不少人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来到真姐儿房外,来不及看芭蕉叶落菊花残。支着耳朵的吕湘波听到房中阵阵笑声:“哎哟,快追。”这笑声传到房外还有余,吕湘波不能自己的皱了皱眉头。里面这几个人,太放肆了!这里不是喧嚣的地方,应该肃穆才是好。

    丫头们打起绣云风的锦帘,暖香和笑声一起扑面过来。同时过来的还有一个圆滚滚、红通通的东西,吓得吕湘波急忙避让:“这是谁的皮球?”

    皮球后跟着来的是年方十二的计姑娘,她长得憨厚,圆面庞儿疙瘩鼻儿,笑起来一颗虎牙微露,真姐儿就是喜欢上她这笑容,把她留下来做伴。

    “对不住姐姐了,我在教下山将军扑皮球。”随着计姑娘过来的是下山将军虎头虎脑的圆身子,吕湘波有些懊恼:“陪伴姑娘安生坐着才对。”

    抬眼去看真姐儿,坐在榻上和另一个淘气包丁姑娘在开交绳。见吕湘波走过来,真姐儿微笑示意过,继续和丁姑娘开得不亦乐乎。

    吕湘波恭敬行下礼来:“早饭刚过,姑娘就玩上了。”真姐儿手指扎着交绳,含笑道:“起来,今儿不上学,正是玩的时候。”

    起身的吕湘波脚下还没有站稳就踩到一物,发出一声惊呼身子摇晃几下险些摔倒。把裙裾拉起来一看,还是刚才那个皮球,不知道几时跑到自己裙子里。计姑娘和下山将军一人一猫再次过来,猫儿喵喵叫,人儿呵呵笑:“对不起姐姐,这皮球,偏是跟着姐姐脚踪儿走。”

    来时就打算要规劝的吕湘波板起脸,她最年长又最知书,作为陪伴尽职尽责,当然要教训计姑娘这天真人:“姑娘在呢,你不陪着,自己玩上了?”

    计姑娘玩得正好,不服气地道:“姑娘喜欢呢,我玩着她喜欢,可不就是陪着!”吕湘波干瞪眼睛,她还不服?

    忍一忍气吕湘波坐下,不一会儿又进来两个,一位姓虞,一位姓梅,与吕湘波这规矩人也是不合式。进来大家勉强见礼过,虞姑娘来看真姐儿开交绳,她当然奉承真姐儿:“姑娘这一交开得好,丁姑娘这就不行了。”

    几次三番说过,要是换个懂事的人,会知趣配合一下。偏丁姑娘也小,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了,一生气开了一个难解的交支在手上。真姐儿颦眉思索着,虞姑娘这就闭嘴。丁姑娘拿眼睛看着虞姑娘,不无得意地只瞍着她:“这个交呀,姑娘一定解得开,姑娘歇一会儿,请虞姑娘来解。”

    虞姑娘干瞪眼睛,父母亲知道我能进来,来时必叮嘱不管说话走路,件件恭敬着姑娘。我这么说,并没有错儿,为什么你和我干上了?

    带着猫扑皮球的计姑娘听到过来分解:“你们不用想,这个好解的很。”丁姑娘把双手送到计姑娘面前:“请你来解开。”计姑娘笑得憨然,弯腰抱起下山将军举过来。红红的交绳被下山将军几爪子扯乱,虞姑娘拍手笑着道:“好,猫儿解得好。”

    真姐儿含笑看着她们,红笺绿管背后也说过这几个人太憨态。不听的真姐儿为她们说话:“都是率的人,容她们一时我喜欢喜欢,反正过了年我去京里自有姐妹们陪着。”丫头们这才不说话,只是多一只眼睛盯着。

    交绳之争被猫解开,丁姑娘一笑,虞姑娘一笑,两个人也解开了。吕湘波松一口气,再争下去可是不对。猛听到真姐儿问自己:“在家里时做什么?”

    时时揣着家人的吕湘波恭敬欠欠身子道:“昨儿请父亲讲书,把二十四孝又说了一遍。”真姐儿微笑,想必是要为吕大人说上几句。她就势顺水推舟道:“先生们讲书,诗经论语中择名句讲来。这二十四孝我还没有听过,你说给我听听。”

    吕湘波觉得自己可以再松一口气,房中讲书讲上一个时辰,离中午就不远了。这些淘气姑娘们安生坐着,那是再好也不过。这就从第一孝一一讲起,真姐儿听她口齿流利,暗暗点头想,这才女的名声,果然不是白来的。

    淘气姑娘们是来陪着玩,不是来陪着上课。听到不耐烦处,吕湘波正好歇着在吃茶。真姐儿问姑娘们:“吕姑娘说得很好,你们听得如何?”

    计姑娘皱眉先道:“好便好了,只是有一样,那卧冰的人为什么一定要卧冰,街上有鱼买一条不好吗?那继母不贤,克薄继子,不去治罪,反而要请她吃鱼,这是什么道理?”真姐儿掩口笑,吕湘波差一点儿被茶噎到的时候,虞姑娘也道:“这是编的吧?”

    丁姑娘在家里听过这故事,急忙作证:“这是真的,我父亲对我也说过.虞姑娘狐疑道:“那我来问你,大冬天里脱衣卧冰,就是打上鱼来,作母亲的怎么肯吃?岂不闻父贤子孝,这样的继母不遭雷打,反而给她鱼吃?要是当儿子的一病不起,岂不是给父母亲添不贤之名。再说生病汤药费用,不如街上买上一条吃吃罢了。”

    真姐儿大乐:“说得好。”计姑娘急急跟上:“我就说在街上买一条最好。咱们这儿鱼不多,可是冬天冻鱼还是不少。想是他没有银子,才这样做的吧?他要一定要活鱼,大冬天的,咱们这里寻常人家鱼都不到,哪里来的活鱼?”丁姑娘也被说糊涂了:“就没有银子也不能这样。难道不能挣钱去,难道他是个不能挣钱的孩子不成?”

    眼看越说越歪,虞姑娘还在跟话道:“胡说,要是孩子,更不能卧冰。”丁姑娘想想也是,她听这故事听得不真,转过脸儿问吕湘波:“果然是真人真事情?”

    吕湘波斩钉截铁:“二十四孝一直流传,当然是真人真事情。”丁姑娘叹气道:“可怜见儿的,你告诉我他家在哪里,回头问我母亲要几两银子赏他。这头起儿的雪还没有下,河水已经有上冻的。再下了雪,哪里还能卧冰,仔细冻坏他倒是正经的。”

    计姑娘又急急跟上话:“也算我一份儿,我也问我妈要几两银子去。”虞姑娘在袖中,取出二两碎银子来,对吕湘波道:“咱们既然知道了,当然要帮一把。”

    只觉得头发晕的吕湘波强笑道:“这是书上的事情,哪里找人去。再说不是本朝的书,这人在不在,还不知道呢。”大家一起释然:“原来不是真的。”吕湘波忍气:“当然是真的。”

    真姐儿笑意盎然,对自己选的这几个陪伴,个个满意之极。

    唯有吕湘波叫苦不迭,二十四孝这书,居然被这些大字不识的姑娘们批成不问继母克薄罪名,父母不贤不顾子病,子也不孝不顾父母贤名。偏偏吕姑娘自己听来听去,也觉得不无道理。这可怎么办?是来陪着姑娘喜欢,陪着姑娘贤淑贞德。再由着她们说下去,眼看着贤人不多。

    中午的时候吕湘波特意走晚一些,对着真姐儿进言道:“王爷命姑娘遍选陪伴,姑娘身边陪着的,应该再年长些才是。”

    真姐儿天天乐得不行,原本是有意选的这样人,不想来了以后,一个她们是率真不作假,一个她们是无机心从不逢迎。就是父母家中交待过,进来三、五句话一说,这就抛到脑后去。真姐儿就对吕湘波含笑道:“我喜欢呢,请你们来,其实就是为我喜欢。我喜欢了,这就是好。”说过对着吕湘波悠悠瞄上一眼道:“你看呢?”

    吕湘波备有压力,垂首道:“可是王爷那里,姑娘要怎生回话才好?”倚着小桌子的真姐儿依然含笑,眼眸在吕湘波身上一转,道:“表哥指了吕姑娘来,其实是给我拿个大总儿。这话应该怎生回,你帮我拿个主意。又要表哥喜欢,又要我喜欢,劳你回去好好想想,明儿给我一个回话。”

    第二天下午,更是热闹。计姑娘来得较晚,她最喜欢那几只猫,一进门就掏出一个小帕子,里面包着几个圆子放在地上,嘴里“喵喵”地唤着猫们过来:“快来吃菜圆子,我中午吃得好,特意包了几个来。”

    真姐儿又笑起来,丁姑娘不解:“猫只吃鱼,你强着它们吃圆子。那鱼可给谁吃呢?”计姑娘蹲在地上手指着鼻子:“我不会吃吗?我爱吃鱼也爱猫,所以鱼我吃,它们吃圆子。”虞姑娘也不明白:“你既爱猫也爱鱼,猫吃了鱼,你一起爱不是更好?”

    梅姑娘拍手笑:“你竟费了两道事儿。”

    红笺绿管也笑得抚着口,再看真姐儿伏身在小桌子上笑靥如花。丫头们到这时候才觉得这几个陪伴,虽然有些混不论,但是倒是只上淘气的心,没有别的心思。

    这样一直玩到晚上,房里是一阵一阵的热闹,吕姑娘是一阵一阵的发晕。热闹的正热闹着,发晕的正发晕时,赵赦一打门帘进了来。

    进来看到这房中一派大好风光,地上摆着两个帕子,上面放着猫吃了一半的圆子,计姑娘伏身在地上还在学猫叫:“喵喵,快来吃完,我这可是荠菜的。”丁姑娘正同她拌嘴,一句不让地道:“这天气哪里来的荠菜,你又胡说呢。”

    计姑娘挺起身子:“偏有,今年春天的干荠菜,这个你也不知道!”

    丫头们先行下礼来:“王爷!”姑娘们一起慌了手脚。赵赦皱眉,见真姐儿急急起身,人也并不慌乱:“表哥。”慌乱的是姑娘们,计姑娘跪得太猛,“扑通”一声后,面有痛色着膝盖,她磕到了腿;虞姑娘倒是安生跪下来,她正和丁姑娘比帕子,急忙中拉着丁姑娘的帕子在手上;丁姑娘再往回拉,两个人扯了几下总算分清楚;吕湘波也是急忙跪下来,身子一歪不无懊恼,又是那个皮球。

    梅姑娘小声提醒她:“你让一让,让一让。”吕湘波这才看到自己身子歪过来,压到真姐儿的裙边。

    总算大家跪清楚了,躬身子行礼的真姐儿眼角看到下山将军和扑食将军举着爪子把皮球搔来搔去,嘴角边忍不住笑容多多。

    看在眼里的赵赦拧着浓眉,这房里这个乱劲儿。在廊下没上台阶,就能听到嘻嘻哈哈一片笑声,锦帘都没有挡住。对着这几个人冷若冰霜看上一眼,赵赦冷冷道:“吕姑娘留下,你们都回去吧。”

    姑娘们起身退出去,计姑娘百忙之中,不忘把自己铺在地上放圆子的帕子收起。罪证一拿到手里,计姑娘又长长的舒了口气。赵赦眉头跳一跳,可以预见到自己不在家里,这房中将是什么景象。

    走到榻前坐下,对着真姐儿责备地看一眼:“坐下吧。”再问吕湘波:“你觉得这成体统?”吕湘波偷眼看真姐儿,真姐儿面不改色坐着,看上去极是老实。到现在这位吕姑娘还不明白,此时就是见你能耐的时候,得让表哥不生气,还得给我留下这些姑娘们取乐。

    这个能耐你没有,还能当女官?

    好在吕湘波很快就领会了,她跪下回话道:“请王爷息怒,王爷开恩容我们进来陪姑娘,哄姑娘喜欢是最要紧的。姑娘是王爷亲自教导,最是守规矩的人。这也是午后给姑娘散闷儿,不想玩过了时辰,下次再也不敢了。”

    赵赦对着真姐儿再横一眼:“喜欢吗?”真姐儿起身道:“回表哥,她们都是率人,半点儿心思也没有。表哥不信,您明儿再来,”真姐儿笑眯眯:“也给表哥散散闷儿。”

    “这就是你帮着姑娘挑的人?”赵赦把真姐儿丢下,再问吕湘波。吕湘波硬着头皮回话:“回王爷,道德经里有云,知人者智,自知者明。姑娘相中她们率真,所以选了她们;姑娘们不敢无自知之明,愿以率真为姑娘一乐。姑娘是王爷亲自教导,行止进退令人仰望之。姑娘亲选率真之人,依我来看,也有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的心思。姑娘对王爷,当然也只有率真二字。望王爷明鉴。”

    赵赦只弄明白一件事,这位小才女瞎掰的功夫,决对不亚于有急智之称的俞先生。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这话也拎出来了。我的真姐儿已经行止进退令人仰望,又何必借他人以为镜,正自己之身心。何况这几面镜子,实在是太糟糕。

    眼角看到垂首站着的真姐儿,嘴角边是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赵赦再看看胡说八道的吕姑娘,淡淡道:“书不是这样解的,不过你有才,不然也解不到这里。你起来回去吧,明儿再来。”

    吕湘波恭敬行过礼出来,长长的松一口气,这事儿,可真不是好玩的!

    房中赵赦也没有再为难真姐儿,只是训了几句:“你是第一个不成体统的人,才带出这些人来。”真姐儿等他说过,笑容满面回话:“回表哥,几位姑娘们虽然不认字儿,说话却是不俗呢。”

    把昨天批二十四孝的话回给赵赦听,赵赦笑上一声:“愚孝原也不对,这话说得不俗。”不俗归不俗,赵赦心想这些话还是少说。

    晚上送赵赦走,真姐儿笑盈盈,表哥今天又没有说他要出门儿的事儿,想来他今天看到这一幕,应该会带我一起去才对。

    第二天起早去上学,书房院门中赵意行礼道:“姑娘今天来得早,王爷出去了不在。”盼着出门儿玩的真姐儿心一惊。虽然赵意说不在,真姐儿也来到房中看看。宽阔书案上干干净净,平时赵赦在家时会堆放的公文一样儿也不见。砚台是合上的,笔山上没有笔,这房中整整齐齐,和赵赦平时不在的时候是一个样子。

    真姐儿全是为玩乐的心,出来不甘心地问赵意:“表哥哪里去了?”赵意搔搔头:“一早用过饭就出去,要是出城,这一会儿应该出城门了吧。”赵意也纳闷儿,王爷今天去哪里,竟然自己也不知道。

    “我,”真姐儿轻咬着嘴唇,难道把我不声不响丢下?这也有可能。此时不确定赵赦走没走就不死心的真姐儿,急中生智有了一个主意。去马棚里看看赵赦的马在不在?这就可以明白。真的是走了也罢,只能安心呆在家里。此时就是因为不知道,真姐儿心里有些不定。

    真姐儿就出门往马棚那边去,红笺绿管追上来问,真姐儿低声告诉她们:“我得看看去,不然我不安心。”丫头们无法,跟在后面一起过来。

    到了马棚里,马僮迎上来回话:“王爷的马,还在马棚里。王爷并没有交待今天要出门儿,有时候不交待也是有的。不过今天王爷还没有来。”真姐儿舒服了,舒服过突然想起来,我要上课呢。再急急往书房里赶。

    从马棚到书房,这路实在是不太近。刚才急匆匆是为看马,现在急匆匆是为赶钟点儿。紧赶慢赶到了书房,赵意赶快悄声提醒:“王爷回来了。”真姐儿立即噤若寒蝉,垂着脑袋进来见赵赦。带着一副认错的好态度,总是好说话的吧。

    赵赦在榻上坐着,手边放着一戒尺。见真姐儿进来也没有多话,就几个字:“手伸出来。”躲不过去的真姐儿把右手抬起来。赵赦冷冷道:“左手。”真姐儿再换上左手,“啪啪啪”三声,手上立即挨了三下。

    不是太疼也不是一点儿也不疼,三下子象闪电一样快速就过去。真姐儿还举着手,嘴里小声地吸了一口气。吸过气后再感觉一下,象是不怎么疼。

    “去给先生赔礼,他等了你足足一刻钟!”赵赦教训过,真姐儿赶快往隔壁去和先生赔礼。今天还是张先生,张士祯也不客气,王爷回来听说就说要教训才行。张士祯把真姐儿训了足有一刻钟,才命她坐下来。

    挨打又挨训的真姐儿,中午来见赵赦实话实说:“以为表哥走了,所以才去看。表哥不带我去,丢下我一个人在家里?”赵赦劈面又是一顿训:“我要是不在,谁还能管得了你!”真姐儿垂手听完,也没有听到赵赦具体说一句准话。

    下午睡起来,只有吕湘波进来。张士祯交待罚写几张字,吕湘波研墨,真姐儿老实坐在榻上写字。想到这一次肯定是泡汤,而且表哥出门前,不会再让好玩的几位姑娘们进来。两个月之久,只面对吕姑娘一个人,真姐儿觉得还不如让吕姑娘也回家去,我天天园子里看梅花,扫梅花上雪下来倒也有趣。

    再想到梅花上雪可以烹茶,竹子上积雪不多,扫下来也应该有竹香吧。正一面写字,一面问吕湘波:“过年有什么好窗花儿,是喜鹊登枝闹春梅,还是年年有余大阿福?”

    房外丫头们回话道:“赵意来了。”真姐儿对吕湘波看一看,吕湘波知趣回避从侧间出去。赵意走进来陪笑:“王爷说,让红笺绿管把姑娘衣服收拾一下,明儿一早和王爷一起动身。”真姐儿喜出望外:“去哪里?”问过自己笑起来:“回去说我多谢表哥。”

    赵意出去,吕湘波再进来。见到真姐儿乐陶陶,吕湘波自己猜测一回没猜到,就陪到字写完回家去。真姐儿在房中丢下笔,就喊红笺:“去对表哥说,我骑小红去。”红笺去过,得意忘形的真姐儿再喊绿管:“去对表哥说,把我的小黑也一起带去。”

    红笺绿管皆走去,真姐儿又想到什么,喊花开道:“还有我猫,能不能也带去?”花开听过就不敢去,小声道:“您消停会儿吧,一会儿想明白要带什么,总的说一回更好。”

    真姐儿这才明白自己太喜欢,自来到这古代,还没有这么喜欢过。她支肘抚一抚额头,金珠碧玉见过多少都不稀罕,独对着游山玩水喜不自胜。应该是自己被养在深宅中,走一步动一步都受拘束太多的缘故。

    刚在反省,红笺绿管一起回来,悄声告诉真姐儿:“王爷说要打呢,姑娘咱们还是别说了。”真姐儿笑容可掬:“我知道了,表哥在作什么?”绿管回答道:“在会官员们。”真姐儿立即明白,表哥一走两个月,他要把这里安置好才行。难怪赵赦要生气,真姐儿知道自己成捣乱的了。

    下午和晚上丫头们都很忙,真姐儿在一旁看着她们收拾没有再多话。左一个箱子右一个箱子的,真姐儿纳闷。表哥说军中很苦不比家里,为什么还要带这些漂亮衣服漂亮首饰去?再问赵赦,就一直在会人。

    月明星稀到二更后,赵赦从书房里出来看真姐儿。丫头们悄声告诉王爷:“才刚还在说话,刚睡着没多久。”赵赦还是进来看看,银红色厚厚锦帐中,真姐儿睡得正香。宽大的床上只有她一个人,浓密青丝衬托下,真姐儿雪白面庞似只有巴掌大小。

    出来到外间赵赦问红笺绿管:“又说了什么?”红笺忍笑:“姑娘说既是去军中,要王爷赏一身战甲,不然就是士兵的衣服也行。”赵赦听过面不改色问道:“兵器她要不要?”绿管也忍住笑:“姑娘说,王爷要是喜欢,红马黑马一起带去,又说猫不能带就不提了。”赵赦依然面色未变:“告诉她军中马多得是,红马黑马黄马白马一大堆,”说到这里觉得自己饶舌头,赵赦心里失笑,拂一拂衣袖往外面来。

    出来在清冷北风下一个人笑了一会儿,红马黑马一起带去,猫可以不提。赵赦王爷想想回京去,肯定是红马黑马先闹不清楚,然后再加一群猫。

    隔天一早空中云密布,这天气和真姐儿心情正好成反比。她坐在马车里面庞明亮,眸子顾盼中,全是流彩笑意不说,人也乖巧之极。

    劳军的东西已全部发走,将军宋廉带着一百人,只护送王爷和沈姑娘这一行。下午的时候天下起雪来,西北的雪一下就是不小,一下就到晚上。

    飞雪打着旋儿在街上乱舞,不及天擦黑,行人就已经少见。城里最大的张家客店门上厚厚的棉布帘子推开,一个缩头袖手身穿大厚布棉袄的伙计出来在雪中张望。左边看是飞雪蒙蒙,右边看蒙蒙飞雪。

    伙计贪恋店里暖和,重又进来对瞪眼睛的掌柜的道:“外面别说来主顾,就是鸟儿也没有一只。”掌柜的骂道:“胡说!客人订了一整个跨院说今天到,怎么可能不来!快去门口迎客,不然老子一脚踢下你的鸟儿来。”

    这话让店堂里吃饭的主顾嘻笑,店小二没法子,只得嘴里喃喃着再出来。飞雪屋檐下站了一盏茶时分,快要被冻僵的店小二又奔进来:“来了来了,掌柜的,人可是不少。您呐,热酒热菜快备好,今儿这样风雪天气,您也能发大财。”

    掌柜的喜欢着披上厚棉袄出来,一出来就目瞪口呆。这马车,可是真大呀!想来里面,一定是样样俱全。

    前后随从的人不少,掌柜的心里飞快数过,十个护卫,两个主人,外加两个小厮和四辆马车。马车里要是有人,至少是二十个人以上。不顾寒冷,掌柜的雪地里努力好好行个礼儿,殷勤的话一出口被风冻得直吸溜:“客……客官,您,您里面……”说到这里很明白,话是不说了,只是哈腰伸手相引。

    厚厚门帘打开,风肆虐地吹进去。里面离门近的客人都猛然一个寒噤:“这天儿,让人受不得。”

    赵赦披着灰色避雪的斗篷下了马,赵吉打开马车门,等王爷伸臂抱下面纱风帽戴得严实的姑娘来,再把小板凳放好,让红笺绿管下车。

    掌柜的前面领路,问道:“客官是哪儿来,这天气赶路,可真是够折腾人。”折腾人倒也罢了,还带着女眷和丫头。赵赦冷然不语,手中携着真姐儿护在身边。赵祥和掌柜的拉话:“我们走亲戚,要赶回去过年。风雪不怕,就要急赶路回家。”

    这一行人店堂里过,不管是挺昂首的小厮也好,还是默然无话,浑身上下迸出逼人气势的赵赦也好,或是垂首面目都看不到的真姐儿也好,都让店里人吃了一惊。这一行人是谁?从人众多,服饰锦绣,看上去不似王公就象贵族。

    一直送到跨院里,打开门的掌柜的还没有说热水一会儿就送来,赵祥开始吩咐他:“火盆太少,正房里再加两个大的,厢房里住的是丫头妈妈,一间房加上一个大的。晚饭快送来,有上好的酒尽管送,菜要拿手菜,银子少不了你。”

    掌柜的眉开眼笑用冻得吸溜的声音答应着,一溜小跑着回到前面店堂:“快!快!”快了两个字后,还是吸溜着声音。向火打过几个寒噤,掌柜的才恢复过来急急道:“酒菜快着些儿,王小六,你他娘的和张小五再送几个大火盆去。上房要加两个,厢房里一间加一个。炭要好炭,别送那一烧就冒烟儿的炭。”

    火盆茶吊子热水酒菜一一送去。真姐儿在房中去取面纱又换过衣服,过来陪赵赦用饭。赵赦说跟的人都累了:“你们都用饭去,姑娘这里我服侍她。”

    真姐儿听过更是垂下头,起身来道:“我给表哥倒酒。”赵赦看到是意兴戚戚的样子,奇怪地道:“缠着要出来,这出来了又不高兴什么?”真姐儿更难为情,给赵赦倒上酒,不回座站着低声回道:“我为陪表哥才出来,不想出来一看,我拖累了表哥才是。”

    “这话从哪里来的?”赵赦含笑,真姐儿动动嘴唇,过一会儿才道:“这样大雪行路都难。路上马车陷下去,宋将军亲自下马来扛马车。我听到表哥夸他后宋将军的回话。”

    赵赦笑了两声,道:“你坐下吃饭,咱们慢慢说。”真姐儿坐下更为乖巧。赵赦给她挟菜,慢慢告诉真姐儿:“宋将军说表哥要是一个人出行,肯定是随身只带两个人不要人护卫。今天说他反而喜欢,因为今天我要他带上人护卫。真姐儿就因此多心,认为拖累了表哥。”

    “是,在家里就是冬天,也没有遇到过这样大雪。表哥带我出来,丫头妈妈们一起都跟着。要是我不跟来,表哥肯定轻松得多。”真姐儿上午还乐着往车外看风景,下午起风雪后见到士兵们和赵赦宋廉将军俱在风雪中护在马车旁,她不能不内疚一下。

    要知道真姐儿出来,全是为着好玩。

    赵赦眼睛明亮,笑容更深。听真姐儿说过,一面给她盛汤一面语重心长:“能知道别人疾苦,也算没有白带你出来这趟。既然带你出来,这不算什么。我肯让他护卫,他高兴还来不及呢。再说护卫我的真姐儿,这是他的福分。”

    古人这种尊卑制度,真姐儿又深深体验一次。吃过这顿饭心情恢复不少,站起来给赵赦盛饭布菜,再俏皮地笑着道:“这会子和表哥说几句话,表哥应该不会生气。”

    “你说吧,我心情正好。”赵赦接过真姐儿递过来的饭碗,停下筷子说过才大口吃起饭来。“就是新选的姑娘们,其实是真姐儿在淘气呢。”

    真姐儿说过,嘴里含着饭菜的赵赦含糊不清地道:“我知道,你捣蛋。”真姐儿嫣然一笑,没有听出来这是句话,而赵赦说过想起来,这就装没想起来。

    匆忙吃过饭的小厮和丫头们回来,赵赦才刚用过饭。赵如躬身道:“本城将军便衣在外面求见,遵王爷命订下这客店,并没敢扰民。”

    “让他进来。”赵赦说过,对真姐儿示意一下。真姐儿和丫头们避到内间去,正在看里面有床有榻,又想到外间也有床有榻。难道今天,是表哥睡在我房间外面?

    外面靴声囊囊进来似人数不少,施礼声整齐一致,却听不出来有几个人:“王爷安好。”然后就是赵赦那习惯教训人的声音:“来前我说你们不必来见,既然来了就见见吧。过年的东西各处都收到了吧?新送上来的雪衣很暖和,我自己披的就是这一件。赶快发下去给士兵们,今年有说冻伤的人,我只和你们算账!”

    真姐儿在里面含笑,赵赦这关心人,怎么听怎么象教训人。她收起心思不再偷听,细细打量这古代的客店。真姐儿还是第一次,在古代住客店。

    床后是马桶,而且是崭新的;床帐俱是新的,象是人新收拾的。房间里不管是桌椅还是板凳或是地面窗台,都是水洗一般洁净可以鉴人。

    真姐儿想起来自己带着妹妹们去吃老汤馄饨,此时这客房,就和那馄饨铺子一样,就象是新的……

    外面没有说多久就散去。真姐儿重新出来,赵赦吩咐她:“里间睡吧,出来避不了许多,我睡外间才放心。”真姐儿答应过,心里想,果然是这样的安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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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火的七月,说热居然热起来了,这个……昆明,很向往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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