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琎的眼中似有繁眼闪烁,叶睐娘自然知道他的心情极好,不论曾经李景玢和李宙怎样伤害了他,到今天,一切都结束了,尤其是有了今天将李景玢出族这一决定,李琎算是彻底摆脱了这个庶兄,同时也给了家中其他兄弟一个警醒,并不是一个姓就可以为所欲为,当然,叶睐娘今天也极为高兴,她并不排斥亲戚,但亲戚间的交往也要本着互相尊重和自重,像李景玢那样,我不如你你就要帮我,不帮我就是对不起我,我就可以害你的亲戚还是不要的好。

    “你喝吧,我陪着你,想醉成什么样都可以,”叶睐娘将执壶为李琎添上一杯,“也让我看看你醉的样子,这样才公平。”

    虽然已经入夜,李府熄了大半灯火,可天边的弯月依然将大地照的如银霜洒地,树上的枝桠在地上的影子也清晰可见,零星的鸟鸣在空中划过,伴着草虫的唧唧声此起彼落,可叶睐娘依然觉得周围安静极了,天地间仿佛就剩下她和李琎两个人,这便是幸福吧,叶睐娘觉得心里满满的,不管未来如何,此时此刻,他们是在一起的,身影相携,呼吸相缠。

    “我八岁的时候,就认识皇上了,”李琎的声音轻轻响起,还着与季节不符的冷意,“倒是托了李景玢的福~”

    “托他的福?”叶睐娘讶然的望着李琎,看到他唇边的一抹冷笑,“可是他又害你?”

    “辅国将军府在京城勋贵之中不过是日薄西山的三流世家,可在有些人眼里,还是块香饽饽,所以我这个四房嫡子便成了某些人伯眼中钉,”李琎语气清淡,像是在说旁人的事情,“偏偏我又生的极好,因此很得了祖母的欢心,可以那一众兄弟眼里,便成了大错,尤其是李景玢。”

    “我听母亲说,你三岁的时候,他便往你屋里扔过耗子,”对一个三岁的小孩子来说,以后的夜晚会有多么的漫长而恐惧?“想来这样的事他一定没有少做,”

    齐氏发威打死了那个小厮,怕也未必能吓住李景玢母子,就算是现在,李景玢最需要依靠李琎的时候,想的都是怎么施圈套拿捏住李琎,而不是放下身段认错哀求,何况当时李琎只有失宠母亲的庇护,而蓉秀和李景玢却有李宙的默许?

    “是,在学堂里也一样,李景玢最擅长的就是躲在后面煽风点火,挑唆着我那些堂兄来欺负我,”李琎回忆起那段日子,他几乎成日都是带着伤,母亲也曾冲到伯母们房里骂过,可那些兄弟们竟然连成一气,证明一切都是他的错,直到祖母也对他的顽劣颇为失望,不再让他承欢膝下。

    叶睐娘没有说话轻轻的环了李琎的腰,两人静静坐着,夜色已深,李琎的声音中透着浓浓的杀意在初夏还有些许凉意的夜晚缓缓传来,“后来有一次,从族学里回来,半道上我的长随说他娘病了,想回去看看,我便跟着去了,谁想~”

    叶睐娘整颗心都缩了起来,她想让他闭嘴,她不想听,不忍听,可有些东西压在心里太久,只会成为沉重的负担,说出来,或许就放下了,人才能真正得到自在。

    “皇上甫一掌权,便收拾了先前的乐阳王,也就是皇上的堂叔,当年,皇上就是在乐阳王府救下了被抓到府里的我,”

    “以行,”叶睐娘骤然起身,“是李景玢干的?他将你送给那个乐阳王?他当时才多大?谁给了他这么大的胆?敢谋害手足?!”这是兄弟么?简直就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乐阳王的事迹叶睐娘也从叶书夏那里听到过八卦,好像最是荒淫无耻,喜爱娈童,许多平民家的儿子都逃不过他的魔掌,但李琎毕竟出身辅国公府,乐阳王再无耻胆大,也不会向他伸手的,除非有人将人送到门上,而他又“不知道”来历。

    “我跟那长随一进他家的巷子里,就被人捂了嘴绑了起来,”李琎唇边扯过一丝笑意,可叶睐娘心中却满是莫名的悲凉,一个几岁大的孩子,被该被父母捧在手心疼爱的孩子,却遭遇这样的事,“亏得我机灵,先是装晕,哄得他们放松了警惕,待到乐阳王府偏们待马车停下时突然从马车上滚了下去,也要谢谢我娘一向好强,每次去学堂都给我穿得极为体面,”一个相貌出众,锦衣玉冠的小公子缚着手堵着嘴从巷子里冲出来,知道乐阳王癖好的行人自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皇上当年才十四,尚未亲政,而乐阳王领了太后的懿旨,时常带着皇上微服出宫宴乐,而皇上不想泄露身份,自然也是从偏门出入的,”

    听到这里,叶睐娘才算松了口气,在心里默默谢了谢曲太后老人家,幸亏你没有把李承昊拘在宫里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是皇上救了你?咱们皇上真是个明君。”

    小小年纪就扛得住诱惑,励精图治一步步搬倒曲太后,这样的皇帝确实让人叹服,“是啊,这最服气的就是皇上了,也很感激他,”李琎颔首道,救不救自己是皇上一念之间的事,可这一念却关系着自己的生死。

    “也是你吉人天相,我就知道你会没事的,”叶睐娘抱了李琎的手臂,将头枕在他的肩上,“你说,不早不晚,皇上就去了乐阳王府,不早不晚,就遇到了你,也是他运气好,若不救下你,哪里来的这个肱骨之臣?”若没有李琎,自己的人生又会是怎么样的?

    “回去后母亲就将骗我的长随一家都发卖了,虽然知道是李景玢与蓉姨娘干的,可李宙说只凭那长随的口供做不得数,而且我也没有被抓到乐阳王府,为了李家的名声和我的名声,要小事化无,”想到过去的种种,李琎连叫李宙“父亲”欲望都没有了,虽然他一直希望这个血缘上的父亲能够因为他的优秀而想起他还有一个儿子,一个比庶子优秀争气的多的嫡子。

    “都过去了,咱们都好好的,马上就要到西安去了,而李景玢,任他从几岁就开始筹谋,到头来都是一场空,至于蓉姨娘,后辈子母亲会让她好好赎罪的。”叶睐娘

    “是啊,都过去了,”李琎灿然一笑,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今天他也跟自己说,都过去了,恩怨前仇,到今天都结束了,

    夜幕下的男子身姿如松,迎着月光的眉目清朗爽利,目光澄亮,月这也同样照在叶睐娘的脸上,她的脸上是温柔和怜惜的神情,可他并不讨厌她的怜惜,甚至是喜欢的,他要做为她遮风挡雨的那个人,可同时,她的怜惜,竟然也让他心动莫名,仿佛有一朵花脉脉开在心底。

    “要不要出去骑马?”李琎放下手中的卷宗,看着趴在车窗边看风景的叶睐娘,顺手拿了一旁的扇子为她送风。

    “算了,昨天晃得我骨头都散了,”出了京畿二百多里,渐渐的没了人烟,虽然这条道她也是走过几次的,还是感叹古代人口稀少,而李琎则兴致颇高,看路上人少便提出要教叶睐娘骑马。

    叶睐娘起初也是兴致满满,又看齐氏并不阻拦,跟着出去试了试,半天下来,浑身便像散了架一样,虽然是下午,可夕照日头照样晒的她要爆了皮,到了客栈用冰水敷了才算好些,今天打死她也是不肯出去了。

    “嘁,到底是女人,”李琎扬唇一笑,“还以为你和别人不一样呢~”

    “当然不一样了,”叶睐娘颇不服气道,“三哥不也要教三嫂么?她连出都不肯出来呢,”自己已经很不错了,“我要是再晒长斑了怎么办?”

    “长斑?”李琎不明白是个什么东东?“长什么斑?长在哪里?”

    “自然是脸上,这个都不懂,还以为你和别人不一样呢,”斗起嘴来叶睐娘丝毫不肯吃亏,“这一路连树都没有几棵,我才不出去呢。”古代也没有防晒霜啥的,戴个面纱又太矫情。

    “三嫂不是年纪大了么?而且还有侄儿和侄女要管,哪里像你这么恣意,还有相公陪着,”李琎帮叶睐娘拭了拭额角的汗水,“早知道就让你们晚些过来了,看热的。”

    “我没关系,想来三嫂也不会觉得苦,只是母亲年纪大了,让她跟着咱们这么奔波,我于心不忍,”虽然天气越来越热,可就算是在京城府里,李琎也不可能这么与自己朝夕相处,叶睐娘也不觉得难熬,只是想起齐氏来,她颇为不好意思,没得连累婆婆也跟着受罪。

    “你听到娘喊苦了?”李琎不是这么看,“娘自嫁进李家,几十年没有出过远门,何况咱们走的又不快,这样吧,等到了洛阳,你和娘住到立秋再启程,我先行一步。”

    “那怎么行?我乡下的庄子条件不好,估计娘也住不惯,”二房没人过来,叶睐娘一个出嫁女也不好自作主张带人住进去,而叶向荣家,还是离的远些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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