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拍拍手妩媚地笑一笑,心满意足地跳上去继续睡。
    如此又行了七八日,虽然不累,但是每天啃干粮也怪可怜的,云大眼看着将近月底,天上的月亮每晚缺一块,再过两天就彻底暗淡无光了,终于决定投宿休息一晚。
    离无言泫然欲泣地瞪着他看了半晌,在地上写道:云大公子终于懂得怜香惜玉了。
    云大嘴角抽了抽,转身牵着马就走,离无言对他的无视不以为意,跳上马背高高兴兴地侧坐着,甚至还翘起了二郎腿颇为享受地一颠一晃。
    云大一不小心又成了马夫……
    他们并没有往里走太深,为了方便第二天赶路,找了家靠近城门的客栈。客栈的大堂里三三两两坐着几桌人,有些像是经商路过的,有些佩戴兵刃,一看就是武林中人。
    他们二人走进去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过来,十个中有八个落在离无言的身上,还有两个是女子,视线只是从离无言脸上滑过而已,接着就瞟向了云大。
    离无言颇为满意这样的局面,眼珠子轻轻一转,魅惑的目光就像撒网一样将在座的每个人都照顾到了。云大光瞧着掌柜的那一脸呆相就知道身边这人又在犯抽,侧头笑看着他:“坐哪里?”
    离无言红艳艳的指甲从袖口探出,对着角落遥遥一指,接着就千娇百媚地款款而去,落座后见云大在自己对面坐下,娇嗔地冲他撅了撅嘴,蹭到他身边去紧挨着,状态亲密无间。
    云大不知道他这是犯的哪门子病,压下笑意低声问他爱吃什么,随后招来店小二点了几个菜,又要来一壶酒,等酒菜上来就与他慢慢吃起来,对周围若有若无的注目视若无睹。
    离无言却显然没他那么安分,吃着吃着就一脸娇笑地偎依到他身上,又是斟酒又是布菜,好不贤惠,百忙之中还不忘朝周围的男子们飞去挑逗的一瞥,显尽风流。
    邻桌忽然传来“啪”一道筷子拍桌的声响,接着就听那桌上一名年轻女子嗤笑道:“搔首弄姿,狐媚做作,恬不知耻!”
    离无言抬起双眸,支着下巴冲她笑。
    云大朝他瞥过去,见他眼中并无真正的笑意,又朝邻桌看了看。邻桌那女子不期然对上他的目光,双颊起了些微红,却没有移开视线,被身旁一男子扯了扯衣袖却没理他,一甩手直视云大:“敢问这位大侠,这夫人是你什么人?”
    “夫人?”云大余光瞟到离无言眼中的冷意,有些无奈,抱了抱拳,笑道,“是在下的朋友。”
    那女子眼中微微起了些神采,随即又义愤填膺道:“我看这位夫人一脸浪荡的模样,恐怕并非良家女子,大侠还是与他保持些距离的好,免得误了自己的名声。”
    云大一脸莫名,心道:原来武林中还有这么多管闲事的门派。
    “师妹你别胡说!”一旁的青衫男子再次扯了扯她的衣袖,对他们抱了抱拳,目光却是看向离无言,谦声道,“小妹以前从未出过山庄,对武林知之甚少,并非有意冒犯,请二位海涵。”
    云大猜到他是认出了离无言的身份,怕离无言记恨在心对自己师妹不利才连忙出声道歉,轻笑道:“小事一桩,不必介怀。”
    没想到那年轻女子却不依不饶,甩开那人的手愤怒道:“大师兄,你怎么这么说我?那妖精对这位大侠动作轻浮,又对你们满堂的人媚眼横飞,一看就是个浪荡淫妇,你们都被她迷得晕头转向了是不是?!”
    云大听了这话微微蹙了蹙眉,却并未出声,鬼使神差地夹了一道菜送到离无言的碗里,等放下筷子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挑了挑眉,心道:这是在给他挽回面子?
    离无言看着他夹过来的菜,一下子就笑开了花,把菜送到嘴里,一边慢慢咀嚼,一边冲那女子颇为无辜地眨眨眼。
    那女子看着他这样子更加来气,正想再说些什么,却一开口就让她师兄捂住了嘴巴。师兄大概自知失礼,又连忙将手松开,肃容呵斥:“别胡说!这是离音宫宫主,并非女子!”
    “不是女子就更……什么?”那名女子倏地瞪大了眼,看看离无言又看看他师兄。
    大堂内陷入诡异的沉默,云大瞟到最靠门口那桌人齐齐面露疑惑,看来是真正的生意人,其他桌每人都是神色各异,显然都是听过离无言的名声的,至于有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那就因人而异了。不过离无言特征极为明显,稍微有些江湖阅历的就应该轻易猜到他的身份,那些诧异惊讶的十有八九都是初入江湖的晚辈。
    云大只是随意猜测了一番,依旧不动声色地继续喝酒,没想到刚举起杯子,背后就有细微的破空之声,神色一凝,抬手截住一支射向离无言的筷子,转头看着后面变了脸色的年轻剑客,勾起唇角微微一笑:“背后偷袭可不是君子所为。”
    那人迅即恢复镇定,冷哼一声道:“与这种欺凌妇孺的妖孽谈什么君子!看你如此是非不分,显然跟他一丘之貉!少给我讲道理!”
    云大摇摇头将筷子扔了,转头继续喝酒。离无言又朝他靠了靠,沾了酒水在桌上写道:云大公子真是怜惜奴家,奴家好感动!
    云大公子盯着自己的酒盅,脑壳疼。
    ☆、第七章
    邻桌的女子总算是回过神来,拍桌而起:“原来你就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妖孽!真是不要脸!本姑娘今日就替天行道!”说着就拔出剑朝离无言刺过来。
    离无言毫不反击,却笑了笑往云大身后一闪。
    那女子愣了一下,愤恨地将剑收回,撇开她师兄伸过来的手,娇叱道:“堂堂七尺男儿竟然妖行媚状,只知道往别人后面躲!真是厚颜无耻!”
    话没说完,旁边却有两个早已蠢蠢欲动的刀客提着刀进攻过来。
    离无言知道这两人面对云大不会停手,就没有再躲着,钻出来与他们交上了手。那两名刀客看着五大三粗,却完全不是他的对手,乒乒乓乓三下两下就落了下风。
    在座这些人云大一个都不认识,早就猜到他们并非出自高门大派,再一看这交手的架势,更加深信这不过是一些乌合之众,于是就好整以暇地一边喝酒一边看他们打,明明打得不精彩,却愣是做出一副兴趣盎然的模样。
    离无言朝他瞟了一眼,不满意地撇了撇嘴,几招就把那两人打趴下来,朝他们身上踢了踢,走回来落座,一脸哀怨地写道:你都不帮我。
    “没必要啊。”云大勾唇一笑。
    旁边那女子见他们二人言笑晏晏,觉得甚是刺眼,再次提剑刺过来。
    云大抬手夹住她的剑尖,微笑道:“这位姑娘可是与离宫主有什么恩怨?”
    “没恩怨就不可以教训他吗?这种人必定没有父母师父管教,属于武林败类,人人得而诛之!”
    离无言抬眼看她,脸上的笑容缓缓收起,逐渐被冷意代替。
    云大心头一凝,知道他动了杀机,连忙将剑往前推,笑得极为真诚:“姑娘既然与他无冤无仇,还是回去用饭吧,他与鄙派有一些过节,要动手也是鄙派的事,姑娘就不要费心了。”
    那女子听得一愣,随即竖起柳眉:“你胡说!你刚刚还说与他是朋友,现在又说有过节!”
    云大被她扰得头疼,忍不住冷下了脸:“两码事,姑娘还是听你师兄的话罢,离宫主也不是你想杀就能杀的。”
    这句话说得极为平淡,可是这女子却偏偏被激起了斗志,恼怒地瞪了离无言一眼,挥剑就朝他扫过来。他师兄想拦她又想护着她,一时有些束手无策。
    离无言身影一动,外人都没看清他的步法,就见他已经夺了那女子的剑反手横在她颈上,不过眨眼之间,无声无息,看着叫人直冒冷汗。
    女子的师兄倒吸一口冷气,慌忙就要上前阻挠,被云大一把拦住。
    云大见离无言眉目间妩媚尽褪,只余冷冷的戾气,在他即将割破那女子喉咙时,迅速从袖中飞出针钉在那把剑的剑尖上,银针尾端一根银白丝线牵在手中,手指微动,迅捷精准地将剑尖拉开半寸,看着离无言道:“离宫主,卖我几分薄面,此事到此为止。”
    离无言斜眼扫过来,与平日里娇俏的模样大相径庭,显然杀意未褪。
    云大无法,只好添了几分内力,硬生生把剑从他手中夺了过来,收回银针后将剑横放在桌上,扫视四周,缓缓道:“离宫主如今与流云医谷有些瓜葛,在下须带他回谷复命,不想横生枝节。在座诸位既然与离宫主无甚私怨,还是不要徒惹是非的好。”
    周围的人早就猜到他身份不一般,在听到“流云医谷”四个字时大吃一惊,齐齐将目光投向他的腰间,只有离得近的几个人隐约看到一枚玉佩的边角,不过即便看不清全貌也对他的话信了九成。
    这些人之前就听说过流云医谷的人在打听离音宫,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就打听到,因此他们二人进来时确实不曾想到其中一人会是流云医谷的大公子,甚至一些年轻小辈连离无言都没认出来。
    云大言已至此,见一群人傻愣愣的,忽然觉得有些烦躁,桌上的菜还剩一半却不想吃了,见离无言黑着脸直直立在那里,二话不说就拽着他胳膊将他往楼上拉,到了客房门口才将他松开,笑了笑:“还没消气么?人家姑娘只图口快,不必一般见识。”
    离无言唇角的线条依旧冷厉,眸色黑沉沉的,看了他一眼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云大看着他敞开的门又看看一旁自己这边的门,略微有些踌躇,拖着他上来是防止他再起杀意,本不想多管闲事,可走到自己门口时却觉得脚底黏在了地上似的,怎么都提不动,垂眸在眉尖摸了摸,低叹了口气转过身,走进了他的房间。
    离无言正坐在榻上发怔,见他进来,忽然展眉一笑,又恢复了先前妩媚多情的样子,就好像大堂中嗜血的人从没出现过。
    云大早就习惯了他的变脸神技,也不觉得惊讶,直接走进去坐在桌旁,看着他。
    离无言眨眨眼与他对视。
    云大话到嘴边忽然卡住,在喉咙中滚了几滚,出口却变成:“没吃饱吧?要不要喊店小二再送几道菜来?”
    离无言微微一怔,摸了摸肚子笑起来,这笑容难得清爽简单,没有刻意的媚色,也没有常见的轻浮,只是一个纯粹的笑,一边笑一边点了点头。
    云大盯着他的笑脸,短短一瞬后忽然撇开视线,站起身出门去喊店小二。
    没多久,饭菜上桌,离无言吃得十分畅快,还拉着云大对饮了几杯。云大只是与他闲聊,直到回房休息都没有再开口提之前的事。
    入了夜,云大躺在榻上有些难以入眠,心道果然是风餐露宿惯了,如今有了这么软绵绵的褥子却反倒睡不着,不由失笑,也不知究竟躺了多久,终于渐渐有了几分睡意,迷迷糊糊间似乎听到隔壁的窗户有轻微响动,倏地清醒。
    睁开眼侧耳倾听,再没有任何动静,云大担心离无言那边出什么事,迅速起身穿好衣服,打开门去隔壁敲了敲,依旧没有任何动静,蹙了蹙眉干脆手一推,直接打开了门。
    “离宫主?”
    就着暗淡的光线走进去,床榻上竟没有半个人影,云大吃了一惊,掏出火折子,借着微弱的光线打量四周,除了敞开的窗子,一点异常都没有发现,什么都没来得及想,迅速收起火折子跃上了窗。
    这里是二层阁楼,外面到处都是黑压压的一片,云大蹲在窗口缓了片刻才隐约能辨别物事,却没见到离无言的身影,想了想觉得以他的身手若是有人闯入不至于无声无息,而且自己也没听到外面有任何动静,看来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他自己出去的。
    略微思量了一会儿,远处忽然传来隐约的乐声,云大愣了一下,连忙朝那方向掠去,足下借力,翻过高耸的城墙,很快就到了城外不远处的一座小山丘。
    山上的树早已剥光落叶,沉沉夜色中却依然疏密无秩地错落着,遮挡住他的视线,只余耳中悠扬婉转的埙乐,在这万籁俱寂的黑夜中透出无限的空远,也压抑着淡淡的落寞,幽深、悲戚、哀婉,如鬼魅似幽魂,直直闯入人的心里,撕出一道口子。
    云大听得胸口有些堵塞,他并不精通音律,却不妨碍欣赏的本能,再加上离无言对音律掌握得炉火纯青,由他吹奏的曲子,即便是不懂的人也会听得动容。
    云大半晌未动,神思有些恍惚,随着音律忽高忽低、千回百转,眼前似有光影流动,渐渐浮现出离无言在医馆时煞白的脸、青紫的唇、倔强的眼,紧接着又浮现出他站在海边,长风盈袖,目光悠远而宁静,再之后,却变成一张妖娆的笑脸,如同戴着轻薄的人皮面具。
    一曲吹尽,云大让寒风吹得有些清醒,听到曲声再次响起,忍不住垂首捏了捏眉心,忽略心底的一丝异样,飞身而上。
    离无言看着凭空出现在山顶的人影,手中动作顿住,乐曲也生生卡断,尾音飘飘忽忽地消散在寒夜中。
    云大走过去,在他身旁坐下,轻笑道:“好雅兴。”
    离无言迅速回神,冲他扬了扬唇角,再次吹奏,这次的曲调变得有些轻快,可惜再轻快的曲子,用埙吹出来都会平白添上一丝呜咽,如同强颜欢笑。
    云大听了一会儿听不下去了,抬手按住他的手指:“别吹了。”
    离无言看了他一眼,不情不愿地将埙从唇边拿开,又冲他撅了撅嘴表示抗议。
    即便月色黯淡得几乎不见,云大还是看到了他的动作,好气又好笑,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我一直觉得奇怪,你怎么会对女子有那么深的仇恨?”
    离无言看起来心情还不错,冲他娇嗔地瞪了一眼,在地上写了两个字。
    光线太暗,云大低着头没看清,问道:“写的什么?”
    离无言抓起他的手,手指抵上他的掌心。
    云大神色一顿,抬眼朝他看了看,又将注意力凝注在掌心上,也不知怎么了,竟让他指尖的游走撩起一丝心弦,等他写完才回过神来,重复他的话:“污浊?”
    云大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费解地看着他模糊的眉眼。
    离无言支着腮冲他笑,又写道:女子如淤泥,污秽不堪,为何不杀?
    云大一瞬间觉得脑中打了结,愣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万事不可一概而论,事分黑白,人分善恶,女子也并非都如你所说。比如今日挑事的那位姑娘,虽说确实有些招人厌烦,可也不是大奸大恶之人,反倒一看就是没什么脑子的,这种人,你也觉得污浊么?”
    离无言笑得有些轻蔑,写道:外表正义凌然,内心却对你起些龌龊心思,做了婊子还要立牌坊,不污浊么?
    云大对他这种认知和比方颇为无语,无奈叹道:“要真如你所说,最多是起些爱慕罢了,人之常情而已,怎会有你说的这么严重?”
    离无言气哼哼地瞪着他。
    云大笑道:“既然你厌恶女子,为什么自己又要作这种打扮?”
    离无言浑不在意地眯了眯眼:可让人心生厌恶,有趣得很。
    云大语塞,盯着他沉默良久,之后垂下视线,伸手挑起他腰间的挂绳,在三只彩埙上敲了敲,好奇道:“这些埙有什么差别么?为什么会挂三只?”
    离无言顿时来了精神,再次抓住他的手,一字一字写道:一只出于陶土,一只出于石块,一只出于象牙,贵贱之别。
    云大挑眉:“就这样?”
    离无言点头一笑:三种取材都喜欢,便各做了一只。
    云大觉得有些意思,可想了想又觉得这乐器吹奏出来过于苍凉了,正要再开口说点什么,却忽然屏住了呼吸,神色凝重起来。
    ☆、第八章
    夜色中忽然传来oo的轻响,这声响极其微弱,幸亏他们内力足够才能勉强听到。离无言刚刚还兴致勃勃地把玩手中的埙,下一刻便停下了动作,侧耳倾听。这种事他遇得多了,根本就不好奇对方是谁或哪家派来的,唯一关心的就是来了多少人。
    云大听到那些人正如同捕食的猛兽一样悄无声息的从山脚下围拢上来,难得捕捉到一丝动静也会在猎猎北风中消散,他大致估算了下,竟然有二十余人之多。这些人从各个方向涌上来,明显有备而来,单靠手上一把剑想要突围恐怕没那么容易。
    两人极有默契地微微撑起身子,蹲在了地上,屏息静候那些人的进攻。很快,他们听到了半山腰刻意压制的气息,同样,对方也必定听到了自己的。夜幕下什么都看不清,彼此都只能听声辩位。
    忽然,林中有破空之声传来,离无言迅速回头,看到一枚冷幽幽的飞镖直迎门面,刚准备闪身就见云大起身挥剑,发出“叮”一声脆响。
    云大猜到这些人十之七八是冲着离无言来的,虽说这与流云医谷没什么关系,可离无言身上没有任何兵器,他做不到袖手旁观,此时耳听着林中密雨似的暗器嗖嗖射来,挽起剑花干净利落地替他一一格挡开。
    “小心暗器有毒!”云大话音未落忽然听到身旁传来嘹亮的笛声,迅速朝离无言瞥了一眼,见他已经抽出发髻上的翠玉短笛,忍不住挑了下眉,他都差点忘了,离无言没有兵器,不代表没有办法应敌。
    短笛吹出的音律十分诡异,曲不成曲调不成调,云大清楚听到周围一圈人的气息混乱起来,不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如果他猜得没错,这就是令江湖人闻风丧胆的《离音》,善远攻,以少克多,以内力化音律为利刃,扰人神智、摧人心肺。
    林间仍有飞镖袭来,离无言手指轻动,曲调一转,周身气流如离弦之箭飞撒出去,生生将一群飞镖击落在地。
    云大收了剑,站在他身侧蹙眉听了听,山坡下的人动作受阻,发出不绝于耳的惨叫,其中有人在提醒同伙堵住耳朵,却仍是有惨叫声传来,听上去完全不像是受了外伤的痛苦,更像由内而外的凌迟。
    云大与离无言站在一起,自然感觉不到丝毫不适,不过这音律传入耳中确实极为难听,也算是大开眼界了。
    不过这一面倒的局势并没有维持多久,很快就有人攻了上来,人数明显少了大半,行动也迟缓了许多。云大刚准备上前将这些人解决掉,突然听到笛音又是一转,进攻的人动作顿住,随即如同被操控的木偶一般,挥着刀彼此毫不留情地砍杀起来。
    云大正暗自称奇,却隐约觉察到离无言的气息有些虚弱,心知他是内力消耗过大,低声道了句“我来”,挥剑横扫,挑起地上闪着幽幽蓝光的毒镖,临空朝周围撒过去,随即冲入战圈。
    随着一叠声的惨叫与倒地的闷响,山坡上渐渐安静下来,最后只剩下呼呼风声。
    四周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云大打了火折子蹲下去将这些人与地上的毒镖都细细观察了一番,这才重新回到山顶:“你没事吧?”
    离无言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直直盯着他看了半晌,拉过他的手写道:为什么要帮我?
    云大看得见他的眉眼却看不清眼中的情绪,没办法体会他这句话究竟是疑惑好奇还是责备不甘,轻笑一声道:“为什么不帮你?”
    离无言拿着笛子朝他手上重重敲打了一下,重新插入发髻。
    云大被他弄得一愣,猜测他是嫌自己多管闲事了,忍不住又笑起来:“我还要带你回去复命呢,可不能白白看着你送命。这个答案满意么?”
    离无言不表态,转身朝山下走去。云大却在他转身的瞬间闻到他身上传来的淡淡血腥味,蹙了蹙眉快步跟上。
    两人一路未再说话,翻过城墙回到客栈后,云大径直跟着走进他的房间。
    “你怎么不好奇那些人是谁派来的?”云大坐在桌旁,给自己倒了杯茶,见离无言躺到床上翘起了腿,也不催他,端起茶盏小啜一口又放下。
    离无言闭着眼睛都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戳在自己身上,莫名觉得有股无形的压迫之感,撅了撅嘴不情不愿地起身下床,走过来蘸水在桌上写道:仇家太多,懒得计较。
    云大抬眼看着他,目光在他脸上巡视一圈,缓缓道:“是索命崖的杀手。”话音刚落猛地欺身向前,毫无预兆地朝他凑过去。
    离无言让他吓一跳,感觉彼此的脸都快贴到一处了,眨了眨眼,正要转身走开忽然被他一把拽住胳膊。
    “别动!”云大蹙着眉,靠近他仔细嗅了嗅,目光落在他唇上,“张嘴。”
    离无言神色间一丝慌乱转瞬即逝,随即目露凶光,抬掌就朝他劈过来。
    云大躲开他这一掌,见他红唇紧抿,迅速抬手卡住他的双颊,不等他反抗就使力一捏,撬开了他的嘴。
    血腥气瞬间变得浓郁,一下子在房间四处弥漫开来,云大看着他满口刺红的鲜血,心头猛地一震。
    离无言被迫张着嘴,鲜血顺着唇角涌出,触目惊心,漆黑的眸子斜瞪着他,有一丝狼狈,随即又恼怒地想挣脱他的钳制。
    云大虽然先前闻见味道已经猜出了七八分,却还是抵不上亲眼目睹来得震惊,就这么轻易地让他给挣脱开来,看着他抬起手背在嘴角胡乱地擦了擦,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没来由一阵肝火上涌,敛了神色沉声道:“不是第一次罢?是不是每回吹奏离音都会如此?”
    离无言走到床边坐下,一身慵懒地靠着床柱子,抬手朝着与他房间相隔的墙壁指了指,逐客的意思十分明显。
    云大蹙了蹙眉,走过去强行拉住他的手腕把脉:“别动,我看看。”
    离无言先前内力消耗过大,这会儿全身发软,挣了挣没挣得开他的手,抬眉觑了他一眼,气哼哼地抬脚就朝他腿上踢过去。
    “你撅什么蹄子?”云大腾出一只手拦住他的攻势,有些好笑,可说完话笑意却凝在嘴角,连忙又拉住他另一只手探了探脉象,随后目光定在他脸上,正色道,“离宫主,你是被人毒哑的?”
    离无言撇开视线不搭理他。
    “这是要命的毒药,你逃过一劫却落下哑疾,是因为对方要害你性命被你发现,因此把药含在喉中所致么?”
    离无言身子一震,流云医谷名声响亮他是知道的,可他怎么都没料到八年前被下的毒竟然还能让他诊出来。
    云大见他眼中的惊诧一闪而逝,紧接着又抿紧双唇、面露愠色,知道自己戳到他痛处了,可他现在受了内伤又不能放他不管,叹口气转身拿了茶壶来递到他面前:“先漱漱口。”
    离无言也不喜欢口中那么重的血腥气,既然横竖他都知道了,也就没有再拒绝,接过茶壶灌了满满一口,又起身吐到旁边的盆子里,如此反复几次才去了血味,等他放下茶壶转身,下巴忽然被掐住,不等反应就让云大塞了一颗药丸被迫吞下肚,不由朝他直瞪眼。
    “跟你讨了几坛子美味钱还没付够,这凝血丹也值几个银子,就当抵债了。我当初说你路上少不了伤风咳嗽,可以免诊金,还真是乌鸦嘴。”云大勾着唇轻轻一笑,手却没松开,重新撬开他的嘴巴凑近了凝目往里面细看。
    离无言两扇眼睫飞快地眨动数次,目光落入近在咫尺那对低垂的深潭里,对方浅浅的呼吸在脸上轻拂而过,夹杂着淡淡草药味的特有气息直直闯入鼻孔,将周围萦绕的血腥味冲淡。
    他看着眼前因为专注而微微蹙起的眉峰,莫名一阵头晕,控制不住喉头动了动。
    云大抬眼,正好对上他的目光,见他匆忙撇开视线,挑了挑眉梢松开手中的钳制,拉开些距离低声道:“我真不知该佩服你还是该骂你。”
    离无言转目疑惑地看着他。
    “琴、筝、琵琶、箜篌……手指弹一弹拨一拨,哪样不能成曲?”云大伸手掂了掂他腰间的埙,叹道,“喉口受损,吹气比常人都要艰难,更何况还要用上内力,你这是成心与自己过不去么?身为朋友,我自然是敬佩得五体投地,可身为医者,我还真恨不得揍你一顿。”
    离无言让他这么不客气地一说,终于恢复了平时的气焰,斜睨着他一脸挑衅,神似再说:有本事你揍啊!
    云大无视他的挑衅,不咸不淡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就是你离大宫主让人闻风丧胆的夺命曲么?还是别拿出来丢人现眼的好,再吹上十次八次你就该找阎王爷切磋武艺了。”
    离无言撇撇嘴,蘸水写道:本宫乐意。
    “乐意个屁!你体内留有残毒,若是两年内不能彻底化解,可就一辈子别想开口了。等回了医谷我会给你炼制解药,今天暂且先歇着,时辰不早了。”云大说完转身准备离开,却被一脚拦住了去路。
    离无言对上他疑惑的目光,心口微微一颤,也不知道是应该感谢他的好意还是骂他多管闲事,随即又因为自己的纠结而恼怒,虽然脸上覆着脂粉看不出多少神色变化,可那对黑白分明的眼珠子里却是瞬息变幻,最后匆忙垂下目光,在桌上写道:别浪费了,你有仙丹我也不吃。
    云大挑眉看着他,嘴上没再说什么,只是笑了笑打开门就走了出去,回到自己那间客房时却莫名有些添堵,坐在那儿狠狠灌了口茶,暗道:你一心求死,谁还能拦着你不成!
    ☆、第九章
    过了一夜,离无言就像蔫蔫的花喝饱了水似的,又恢复成那种人见人嫌的浪荡样子,吃饭的时候不停地四处明送秋波,搔首弄姿得云大恨不得将他摁到桌子底下去。好在前一天见到的几个客人不在,新面孔估计还在暗自揣度中,一时也没什么人找茬。
    饭吃到一半时门口先后走进来两名配着剑的翠衫女子,离无言朝她们看了看,又开始抽风了,身子瞬间就如同抽了骨头去了筋似的,软绵绵地往云大身上靠,一手还搂着他的腰把他另一侧的衣摆扯了扯,故意亮出流云医谷人尽皆知的玉佩。
    云大心里长长一声叹息,恨不得捂脸。
    就冲他们俩的扮相气质,随便坐在大堂的哪个角落都能第一时间吸引别人的目光。自然而然的,那两名翠衫女子也不约而同将视线朝这边转过来。
    云大长相俊朗,怎么看都是青年才俊之姿、风流倜傥之貌,再加上流云医谷的身家背景,很容易就获得年轻姑娘的好感,离无言笑成一团明艳艳的花,极为享受地沐浴在别人艳羡嫉妒的眼刀之下。
    “仙姑,您还是好好吃饭吧啊,别折腾了!”云大舀了一小碗羹汤推到他面前,硬生生把踹他的冲动转化成好言好语的催促。
    幸好这次两名翠衫女子不是昨天那个没脑子的千金,看他们神态亲密只是略带失落地转回头,并没有主动闹事,而且凡间美色多数人也只是看一看罢了,哪有那么多真的较劲?离无言见兴不起什么风浪,遗憾地听从了云大的意见,把羹碗捞过来靠着他吃了。
    云大已经将他那点儿心思摸出七七八八的门道来,估计他就是诚心给别人找不痛快,给自己找痛快,这样他才觉得人生有乐趣可言,不然恐怕会生不如死。“生不如死”这个词是忽然闯入脑中的,或许是因为昨晚看到他对自身性命的毫不在乎,猜测他大概是将作践自己当成活下去的支撑了。
    云大这么想着,又莫名地肝火旺了几节,脑中时不时闪现他满口鲜血的样子,端起酒碗就自顾自一饮而尽,看得离无言瞠目结舌,差点忘了卖弄风情。
    这家店难得的是酒相当不错,盛在碗里如琥珀、饮入口中若冽泉,云大再挑剔也没得挑了,末了在这里沽了些酒,两人吃饱喝足结清了帐再次上路。
    一路走来虽然赶,可心态却与游山玩水大差不离,两人都快忘了这一趟的初衷,也正因如此,云大难得几次想起出门的目的时,才更加笃定离无言与伏击师父和四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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