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长的位置!本将怎麽就没看出来你小子才是害本将丢失六座城池的罪魁祸首?!」
    这段话沙崇明几乎是磨著牙说出来的。那透骨的恨意毫不掩饰地从他双眼中射出。因为错看此人,他在薛朝元面前负荆请罪、自降一级,虽然三殿下说了许多安慰他的话,可这老脸却怎麽也找不回来了。
    传山在看清周围人的瞬间,骨子都凉透。
    沙崇明、薛朝元、尹司斐,还有……坐在矮榻上的国师明诀子。
    沙崇明看他的眼光充满恨意是不用说了。
    朗国的三皇子殿下则像看什麽肮脏东西一样,眼中充满鄙视。
    明诀子看不出来他在想什麽,但传山却最怕他的眼光,感觉像是在用刀刮他似的。
    四个人中尹司斐看他的眼光最奇怪,有震惊、有迷惑、有仇视,还夹杂了一些遗憾与愤怒。
    还好,他那个营的人没有人来。还有那些曾经跟他称兄道弟的人也不在。这也算是一种安慰了吧。
    传山一句话没说,甚至连要起来的欲望都没有。落到这个地步,他很清楚自己的下场会如何。无非是个「死」字,不过要比别人死之前多受点罪而已。
    「看看!看看!这小子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怎麽著?还当自己是英雄了?啊?你知道不知道你怎麽会落在我们手里?」
    这大概是传山目前最想知道的事情。他心情复杂得很,又想知道真相,又不想知道。
    「你大概想不到吧,你也会有被自己人出卖的一天!」沙崇明特地把「自己人」三个字放得特别重。
    传山仍旧没有反应。这是他在那仓促一个月中学来的,这种时候无论他说什麽,求饶也好、怒骂也好,不过是多受点皮肉之苦,没有丝毫好处。与其如此,他还不如省点力气。
    沙崇明看他那副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上去就给他一脚。
    传山一把抱住他的脚,用劲一拖,翻身就去扣沙崇明的关节。
    这个变化众人都未料到,有人发出惊呼,是尹司斐。
    沙崇明大意失手下气得大叫,身体用劲往上拱起,想要翻过身来。传山死命压住他,正要去抽沙崇明挂在腰间的宝剑。突然肩关节一阵剧痛,手劲一松,让沙崇明扳了回来。
    沙崇明一旦占回上风,立刻提拳猛揍身下的罗传山。
    传山自然不会乖乖挨揍,可不知怎麽回事,明明疼的是肩关节,可这份疼痛竟渐渐传之全身,让他有力也使不出来,只能被沙崇明按在地上猛揍。
    娘的!传山用仅余的力气举起双臂护住头脸,弯起身体任由沙崇明疯狂狠揍他。
    沙崇明差点气疯,他堂堂一军之帅,更被称为朗国第一勇士,却被一个小小细作,在他最在意的几个人面前把他制住。这份耻辱他怎能忍受?
    「够了!再打就打死了。」冷冷的声音传来,是明诀子开了口。
    传山知道自己为什麽会突然失力的原因了,除了明诀子不会有其他人。
    沙崇明心中忿恨,又狠踹了传山几脚,才不甘愿地放过他。
    「混蛋,竟然趁老子不备暗算老子!老子要扒他的皮抽他的筋!」
    「他人既然已经在这里,等会儿你想怎样出气都行。这麽一位了不起的人物,可不能就这样让他死了,否则怎能对得起为朗国牺牲的无数大好男儿们。」薛朝元不紧不慢地道。
    「呸!」传山吐出口中淤血,抹抹嘴唇,任由朗国士兵上来把他拉起。
    这些士兵的动作可一点都不温柔,加上他又是最为人痛恨与不齿的细作,这些士兵能对他温柔才叫奇怪。
    「把他带出去。让军队里的人好好看清楚羲朝派过来的最大害虫长什麽样!」
    传山的身体不可抑制地抖了一抖。他宁愿自己在这里被虐杀,也不愿意出去面对那些曾经的熟面孔。
    「杀了我!」传山拖住脚步,面朝薛朝元,沙哑地吐出到这里後的第一句完整的话。
    「不。」薛朝元微笑著摇头,「本宫要让所有人知道,羲朝的奸细长什麽样。也算是给他们敲个警锺。」
    明诀子从榻上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到传山面前,道:「你别指望自杀,贫道决不会允许让你这麽轻易死去。那晚贫道被偷袭,你在当夜逃出大营,而偷袭贫道的妖孽也不见踪影,这世上绝没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妖孽?你……是指那条黑蛇?哎呀,真可惜,你没给它咬死……嘿嘿……唔!」传山一时口快立刻落得痛得浑身颤抖的下场。此时他已经发现自己只剩下说话的力气,甚至连直起身体都难。如果不是後面两个士兵押著他,他已经瘫倒在地。这时就算他有自杀以保尊严的手段也使不出来。
    「那妖孽在哪里?说!」明诀子的脸色变得越发阴寒。
    「你……去地狱里……问吧!」传山逼著自己说出这几个字,张开嘴吃吃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咳血。
    明诀子眼光数变,瞧传山的目光越来越毒。一挥手!
    帐篷的帘子被高高掀起,传山终於还是被拖了出去。
    外面赫然已经站了黑压压一群人。
    「看清楚没有?这就是你们认作兄弟、掏心掏肺的羲朝奸细!」薛朝元站在上风口,依旧是不紧不慢的口气。
    人群渐渐围拢了过来。当天接到消息的人都赶来了,据说朗军中最大的奸细已经被抓住,而这个人在他们身边隐藏了近三年,竟没有一个人发觉不对。
    「罗巴子!真的是你?!」有人认出被押的人,当场悲愤地叫出声来。
    传山也认出此人,他是夥头营的掌勺大师傅,也是当初把自己带入军队的好心人,熊老二。
    「你、你……我不相信!我……啊啊!」熊老二大吼一声就要冲上前来。旁边的人连忙一起拉住他。三殿下还在那里,熊老二冲动的太不是时候。
    「罗巴子,你说话呀!你说你是不是羲朝奸细!你说──!」
    传山所有力气都用来维持那根颈椎。他能说什麽?说各为其主吗?现在说这些又有什麽意义?不管他在羲朝还是朗国,他杀的都是「自己人」。
    年轻还不够坚韧的心在一点点崩裂。
    从小深植在灵魂中的良知在反复折磨著他。
    本来这些痛苦他已经成功地掩藏到心底最深处,可今天这些负面情绪就像找到了突破口一样,一起涌了上来。
    「朗国的兄弟们啊,你们在放心把自己的後背交给这个人的同时,他早已准备好刀子。你们中间有多少人的亲朋好友死了?他们为什麽会死?」
    尹司斐的脚步很慢,慢慢地走到三皇子十步远的地方。这位三皇子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一边说著一边向尹司斐靠近。
    尹司斐看著薛朝元向他走来,一动不动。
    「你们是朗国最了不起的士兵将领,事实也证明羲朝那些软蛋根本就不是你们的对手。」薛朝元似乎很欣赏自己说出「软蛋」这两个不文雅的字眼,在嘴中回味了一番,才接著道:
    「而我们差一点就要赢了!眼看我们就可以获得那富饶的江山河水,眼看我们朗国也可以像羲朝人一样过上不愁吃穿的日子。六座城池,我们牺牲了多少兄弟才拿到?可是!就是这个人,通风报信,吃著我朗国的饭、拿著我朗国的军饷、受我朗国兄弟的保护,却做出背叛我朗国的事!」
    有人的眼睛红了。
    传山努力让自己平视前方,不看那些人,也决不让自己低下头。
    「你们中有人把他当兄弟看吧?你们中是不是还有些人对他推心置腹、甚至还想过就算为他死也值得?田仕,你跟他共事近三年,可知他是羲朝奸细?」
    被点名的田仕额冒青筋,看传山的眼光充满愤怒。
    「陈力宏,你做他副手半年,可知他随时随地都准备把你们送进地狱?」
    陈力宏「噌」的一下拔出厚背砍刀。
    「你、你、你!」薛朝元一个个点名,把千户长以上的官兵半数点了一遍。
    「你们叫他什麽?巴子?多亲切?可是你们可知这就是他为了掩盖羲朝口音而故意装出来的?」
    「杀了他!」人群中终於有人忍无可忍大喊道。
    「你们知道他叫什麽吗?他叫罗传山,不叫罗巴子。他是羲朝人,不是朗国人。他握著朗国兵器,杀的是朗国的兄弟!这样的人你们还能把他当兄弟──?」
    「杀了他──!」
    「羲朝人最阴险!杀了他们──!」
    「杀──!」
    一浪高过一浪的喊杀声在朗国大营上空回荡。
    薛朝元满意地笑了。什麽能比得上一支愤怒之师?什麽能比得上满腔仇恨?
    等著吧,羲朝。你们的版图很快就会消失,我朗国的铁骑很快就会踏上你们的大好河山!哈哈哈!
    「把他绑到操场那边的柱子上!老子要让所有人看清楚,羲朝奸细的下场!」
    跳梁小丑混世记 13
    风,呼啸地从操场上吹过。
    被绑在柱子上示众的传山默默等待死亡降临。
    这时他想起很多,他的父母、弟妹、王头、郑军师、还有吴少华和李雄,包括一些只见过几面的人也在脑中闪过。
    传山心有不甘,他才二十岁。大好的人生才要开始,他还没有等到二十五岁之後的好日子,他一点都不想带著一身霉气死去。
    还有五年,还有五年我就可以转运了。五年……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过五个时辰呢。
    「罗传山,你身为羲朝奸细却被羲朝高官出卖是什麽感觉?」沙崇明的心情似乎好了很多,不过这次他却不敢再靠近他,而是站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嘲讽地笑。
    薛朝元与明诀子则坐在士兵搬来的太师椅上。尹司斐和士兵们站在一起,飘忽的眼光也不知在看谁。
    果然如此。传山不是笨蛋,在醒来发现自己身在朗军大营後,就猜测出羲朝那帮将领肯定有人有问题,而最有可能的人……
    「你是不是很好奇那名羲朝士兵怎麽能离开军营悄悄跟上你们?」
    「他叫卢沅。」传山突然哑声道。
    「哦,原来那个短命鬼叫卢沅。」沙崇明在嘲笑:「可惜啊,他死了还得背一个为报私仇、私逃出营的罪名。哦,他还有一个罪名,那就是杀了押解你的士兵。」
    虽然已经想到卢沅可能会有的下场,但真正从沙崇明嘴里听到,传山心里还是翻浪一样的难受。
    卢沅兄长被他在战场中杀死,而报仇心切的卢沅又被人利用,死後还得背上罪名。两兄弟可以说都是死在他手上,传山心里怎能好受?而且卢沅看起来似乎还没他大。
    「你很痛苦?不过死了一个羲朝士兵你就这麽难受?那我朗国呢?我朗国因为你牺牲了多少兄弟!」
    沙崇明一个耳光抽来。打得传山脸一歪,吐出一口带著牙齿的血水。
    传山掩藏下眼中仇恨,在这种时候任何激烈的行为只会让仇者快自己不舒服。
    「你想不想知道是谁出卖了你?」
    传山努力抬起头。
    「他好像身居高位,高到可以左右你们羲朝的地步。」沙崇明得意的笑。
    「羲朝是一块肥肉,不只我们朗国人想要,就连你们自己人也想霸占它。你说你冒著生命危险、背著骂名、甚至落到让自己人仇恨这麽悲惨的地步,付出这麽多,结果呢?结果你们羲朝的高官、你拼命保护的对象,为了与我们合作,把你卖给了我们。哈哈哈!」
    痛苦吧,痛苦吧!看到传山刚毅的脸不再像刚才一样面无表情,沙崇明心里愉快万分。
    「哦,对了,听说你是王标王大将军派来的是不是?那你想不想知道你们的战神王将军怎麽样了呢?」
    传山猛地抬起头。
    沙崇明吓了一跳,竟往後退了一步,随即大怒。
    「王标有什麽本事?他能打得过本将吗?他的计策能有多高明?如果不是因为你通风报信,本将军又怎麽可能会输给他!不过不用本将整治他,你们自己人就会帮本将报这个仇!」
    「王将军……怎麽了?」传山还是忍不住问道。
    「他啊,不死也差不多了。」
    「你……说……什麽?!」虽然曾经设想过在京城的王头可能不太妙,但怎麽也没想到糟到这种地步。
    「我说他和他的那个白脸书生军师就要赴断头台了!哈哈哈!你知道罪名是什麽吗?通敌卖国,哈哈哈!」
    「不!不可能!」
    看传山怒极攻心、目眦欲裂,沙崇明笑得越发开心。
    离他们不远的三皇子也笑了。可笑胡予那斯害怕王标挡住他登上皇位的去路,自毁长城。没有了王标的北军又怎麽可能被称为羲朝最强大的军队。原来的北军战神已经病死,而现在的战神却被囚於监牢很快就会被莫须有的罪名问斩。如今还有谁能挡住朗国铁骑?
    羲朝海军吗?那是胡予的表亲,只会吃喝玩乐、热衷於扮演海盗的蠢货。
    还有镇守南边和西边的军队,那只不过是羲朝一小部分只负责镇守边关的守备兵力,根本不能调动。羲朝为对付他们把大量的兵力都已集中到北军,还有一些剩余兵力则掌握在有各自封地的几位王爷手里。
    没有人能阻挡得了他,羲朝已经是一盘散沙。他只要趁热打铁,在胡予没有站稳脚跟之前先把大运河以北全部拿下,他就已经立於不败之地。
    他,薛朝元,可不愿意只做一个小小朗国的皇帝,他想的更多更多。
    薛朝元的眼光飘向与士兵们站在一处的尹司斐。到时候只要是他想要得到的,他一定会得到。不管是什麽!
    「王标和郑秋玉一死,永远没有人能证明你的身份,你到死都会背个污名。就连你家人也会受你牵连!可怜哟,听说你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
    传山身体一震,「你们要对我家人……做什麽?你们这帮……混蛋!这是我、我和你们之间的事,这是军人……和军人之间的战争,他们只是普通老百姓,你们怎麽能!」
    传山要急疯了。祸及家人,难道他真的是霉星转世?不!这是他的过错,他来背!怎麽可以对他家人下手?怎麽可以──!
    「你家人可不是我们要杀的,而是你们的胡大将军主动要送给我们的。说是借此平息我们的愤怒,以修两国友好。哈哈哈!」
    传山双目赤红,喉咙中铁腥味上溢。胡继孝!胡继孝──!
    「哎呀,不知道我们的人手是否已经赶到罗家村,真想看看你家人被斩掉脑袋後的表情,不过不用急,很快他们的头颅就会被送来,与你的一起祭奠我朗国牺牲的将领士兵们。」
    「你们不能这样做,不能……」传山想大声嚎哭。他做错了什麽?他只是为了保卫自己的国家而已,为什麽反而会被自己的国家给出卖?那麽他努力到今天又有何意义?!
    他恨!他不甘心!胡继孝!胡予!你们才是真正的卖国贼!
    「沙将军,你似乎还忘了一件事。本宫记得那位丞相的儿子让人送来的信件上似乎还说了一件事。好像这位罗英雄在北军中有两位生死至交……」
    经薛朝元这麽一提醒,沙崇明立刻想了起来。
    「对对对,还是殿下您的记性好啊。下官给这奸细气糊涂了,差点忘了说这件事。」说完,沙崇明望著传山嘿嘿笑道:
    「你们的胡代将军怕你一个人在地狱里寂寞,说是要把你两个朋友一起送下来陪你。已经跟我们约好,如何在战场上斩杀他们!」
    从来没有过的恨,包裹住传山全身。
    如果胡家父子现在站在他眼前,他会扑上去把他们的肉一块块咬下来!
    少华,阿雄,小海,小咏,爹,娘,王头,郑军师……
    我对不起你们!我没有保护好你们!我、我恨哪──!
    「啊啊啊──!」
    惨烈的吼叫盖住了风声。
    恨!恨!恨!年轻的心被恨意侵蚀。
    什麽是正义?什麽是良善?
    从小树立的人生观念在倾覆,道德良知开始扭曲。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什麽大义全是狗屁!
    只要自己能活下去、只要家人和朋友能活下去,只要能杀了那些奸人,哪怕成魔也在所不惜!
    他成不了魔,那他就变成鬼,变成厉鬼来收割这些人的人命!
    他宁愿永世不得超生,也不会放过这些人!
    尹司斐一直在默默看著这一切,虽然听不清沙崇明都跟姓罗的奸细说了些什麽,但他是知道事情始末的。此时听到这声充满悲愤、怨恨、不甘的嘶吼,突然,他对这人的恨意一下降低了许多。
    可惜这个人生不逢时,没有成为英雄,却成了悲剧人物。
    「我不会放过你们!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陷入疯狂状态的传山也不知在跟谁怒吼,他的嗓子似乎被撕裂了,到最後只听到沙哑刺耳的嘶鸣声,却听不到完整的字句。
    熊老二脸色狰狞,双手紧抓,也不知是恨还是难过到极点。
    田仕不忍地低下头。说到底各为其主,如果他站在他的立场上,又能好到哪里?
    陈力宏跨前一步,被旁边的人一把拉住。他想一刀杀了他,不想这人再承受更多的痛苦。这人死了,他就当巴子牺牲了,以後当作兄弟祭奠他一辈子。
    传山的痛苦,让在场很多人觉得悲惨的同时,更多的人则是尝到快意的滋味。
    就连一直没什麽表情的国师明诀子也微微挑起了唇角。
    「殿下,您看这就让兄弟们对他施行凌迟之刑如何?一人割上一刀,大概到晚上就差不多。到时候把这人的头颅用石灰腌了,等王标他们的头颅一起送来後,请殿下用他们祭奠大军亡魂。」沙崇明看火候已经差不多,转身向走过来的薛朝元请示道。
    「嗯,」薛朝元刚准备点头许可,就听明诀子忽然在他身後道:
    「凌迟之刑麽?贫道倒是有一个好东西可以起到相同作用。还能延长他的痛苦。」
    「哦?是何妙物,竟能起到这样的作用?」沙崇明好奇道。
    薛朝元却在听到明诀子的话後,在心中为那细作轻声一叹。
    沙崇明对国师可能还不太了解,但与这位青云派门人打过多次交道的三皇子却很清楚,这位嘴中喊著「无量天尊」的道长,可没有一颗身为修道人的无为之心。
    罗传山得罪了他,比得罪十个沙崇明还要可怕!
    明诀子没有马上回答薛朝元的提问,盯著柱子上的传山,转换话题道:「殿下,贫道有个想法,不知可行否?」
    「国师请说。」
    明诀子眼露阴毒,缓缓说道:「一个人最大的痛苦莫过於延长他的痛苦,让他永远没有出头之日,永远被怨恨、愤怒、悲伤等负面情绪包围,让他一直怀著这些怨恨一直活到死去,这才是对一个人最大的惩罚。」
    传山口中发出奇怪的笑声。他要活下去!再怎样的痛苦也比立刻失去复仇的希望好。来吧!只要他还活著,他就会把这一切都讨回来。
    「国师您是说?」
    「凌迟之刑对这细作来说轻了,再痛苦也不过几个时辰的事,他现在恐怕巴不得早点解脱。依贫道看,倒是有个地方非常适合他。」
    「您是指……那里?」薛朝元神色一动。
    「是。」
    「可是如果让这奸细逃出去了怎麽办?」沙崇明没有蠢到去问那里是哪里,而是看著一脸怨毒的传山直接提出他的担心。
    明诀子嘴角勾起一丝讽刺的笑,「逃出去?可能吗?贫道既然说要把他送去那里,又怎麽可能没有万全的准备?」
    明诀子似乎对自己将要施展的手段充满信心,「他要真能逃出去,贫道倒要看看那时的他还能做些什麽。况且比起我们,他更恨的人是谁?逃出去也不过是给胡予那斯增加一个仇人,对我们来说有何坏处?还是沙将军害怕这斯的报复?」
    「怎麽可能?」沙崇明被明诀子一句话刺激得脸红脖子粗。
    偏偏传山在此时发出轻蔑的嗤声。激得沙崇明一鞭子就挥了过去。
    可他就像感觉不到痛一样,只是盯著这几人,盯得沙崇明头皮发麻。
    薛朝元哈哈一笑,打圆场道:「一个跳梁小丑而已,又能掀起什麽风浪。沙将军又岂会把他放在眼里。就算他逃出去,我们一样能把他抓回来。况且国师不是说了嘛,他已有万全之备。」
    「那国师大人您指的万全之备是不是就是刚才您所说的……?」薛朝元不无恶意地询问。他就是要让那个人怕。
    「呵呵,没错。贫道有一个玩意儿可以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对於惩罚这个奸佞小人来说再合适不过。」
    说著,明诀子从袖中摸出一个小袋子。打开袋子,里面是一个看似玉质的盒子。
    「这是贫道一年前无意得到的。得到时连贫道都不相信这传说中的魔果真的存在。」
    魔果?
    看薛、沙二人露出不解的眼光,明诀子得意的掠了掠三缕长须,道:「这果子有个名字就叫「凌迟」,不过魔界的魔物们却喜欢叫它「骷髅果」。对於魔界的魔物们来说这骷髅果乃是大补之物,但对於普通人类却有著非常有意思的效用。呵呵呵。」
    「有何妙用还请国师赐教。」沙崇明紧紧盯著那玉盒,可能明诀子说得太玄乎,让他有点将信将疑。他可不想轻易放过罗传山。
    「效用麽……」明诀子看著绑在柱子上已无力嘶吼的男子阴阴地笑:
    「服下此果,立见其效。腹痛如绞,身如刀割,每三个时辰循环一次。七日内浑身如割肉般痛苦难当。七日後十五天内身上的皮肉开始逐渐皮开肉绽、进而腐烂。无论任何药物治疗都无效用,连想止痛也不可以,只能眼睁睁地看著自己的身上的皮肉一点点烂掉、脱落,其痛苦比凌迟之刑更甚!不出半年,浑身的皮肉就会烂光。就算那身强体壮能熬的,也不会超过一年,等皮肉烂光,自然就轮到内脏,一烂到内脏,这人自然也就活到了头。可就算他咽了气,那身皮肉还是会烂下去,直到露出骨架为止。所以才叫骷髅果。」
    一年?传山抓住了唯一的重点。他的眼中隐约有了希望。
    沙崇明倒抽一口凉气,喃喃道:「世上竟有如此可怕的东西。」随即又高兴起来,盯著传山恨不得马上把那东西给他塞进去。
    明诀子也是神色愉悦,就像是已经看到传山服下骷髅果後的凄惨模样。
    「你看,凌迟之刑不过数时辰之苦,可服下此果,直到他咽气那天为止,这斯日日夜夜、时时刻刻都得受那比凌迟更甚之痛苦,你们说这是不是比凌迟之刑更为妙哉、乐哉?哈哈哈!」
    笑声一顿,明诀子无比阴森地接了一句:「最妙的是,服下骷髅果的人类连想寻死也不能,因为死後其灵魂也不得超脱,日夜都得受骷髅果魔力折磨,直到灵魂消亡那日,他都只能在无尽痛苦中徘徊。」
    薛朝元与沙崇明互看一眼,俱是心中一寒。
    说完,明诀子起身,手握玉盒两步走到传山面前。
    传山对他露出染了血的牙齿。
    [小子,贫道会去看望你。希望那时你不要跪在贫道面前求贫道给你一个解脱才好。]
    传山想说话,却因嗓子受伤只发出低哑的嘶鸣,咋一听,如同笑声一般。
    明诀子打开玉盒,取出一颗红得发黑的奇形果子,一把捏开他的嘴,硬塞了进去。
    传山想吐出来,但明诀子硬捂著他的嘴,在他喉咙处一抹。
    传山不由自主吞咽下去。
    很快,传山的脸色开始扭曲,忍了又忍,终因无法忍受这种非人的痛苦而发出了让仇者快的痛苦嘶吼。
    明诀子看著他,确定药效已经发作,也不离开,就站在那儿欣赏传山痛苦难当的模样。
    薛朝元望著这样的明诀子,寒意渐从心底升起。
    父皇的决定会不会是引狼入室?朗国与青云派的合作是否真的能像他们想象中那样,互惠互利?他们是否小瞧了这些道人?
    人的欲望只会越来越大,如果青云派不能满足那些矿产,以朗国举国之力是否能应付这些身怀奇妙法术的道士们?
    如果明诀子暗中给父皇或自己下了那骷髅果……
    薛朝元的眼光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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