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惜宸道。“你真的,配得上他吗。”
    慕雪臣喉头一哽,只道:“我和他的事,不需旁人多嘴。”
    “不过劝你一句罢了,你不想听,我便不说了。”楚惜宸玩味一笑,淡淡道。“只是,墨尘楼主,你口上说着不愿意,可是,你对他,真的没有一点点的感情吗?你说的话,骗得过你的心吗?”
    慕雪臣回了自己的墨尘楼,独自一人思虑了很久。
    如今他对顾景言,倒也并非是恨,而是一场说不清道不明的愁。
    他也在问着自己,为什么,时至如今,他对顾景言,却也不是恨呢?顾景言那样辱他,负他,他为什么不去恨呢?
    难道,他真的和楚惜宸所说的一样,他也以为,这一切,是自己的错吗。
    他就这样想着想着,骨蝶却来找他了。
    那个女子的衣妆和平时一样,都是那样令人血脉喷张的鲜艳的大红颜色,那浓丽的红衣黑发望过去,不知为何,心底竟然盘旋起了一丝苍凉。
    骨蝶进门便问:“你回来了,沁儿呢?”
    慕雪臣只握着茶杯,背过头去:“死了。”
    对于他的回答,骨蝶似乎也并不惊讶,她静静的坐在桌旁,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柔声问道:“你这些日子,到底到哪里去了?又究竟发生什么了?那日我听沈护法说,这档子事是你的劫数,最后又究竟怎么了?”
    慕雪臣饮了一口茶,苦涩一笑。
    他又如何去回答她呢?
    这些事,他自己都要闹不清楚了。
    “没什么。”他只能这样说。“别问了。”
    千里之外,夜都,武林盟。
    顾景言啜饮着杯中的酒,百无聊赖的坐在房中。
    自慕雪臣走后的这几日,他总觉得心中有什么不知名的东西在骚动。oo的,有时痒的发疼。
    他正发着呆的时候,贴身的侍女允儿走了进来,恭敬道:“盟主,花轮谷颜掌门拜见。”
    顾景言微微一怔,半晌后方道:“快请他进来。”
    花轮谷是近年来正道新崛起的一个门派。谷内弟子不谙武艺,只学医术。如今江湖之中大多神医都出师自花轮谷,而对于可救人性命的岐黄圣手,江湖中人无论是谁总会多分敬重。而对那花轮谷盟主,顾景言也深知不能怠慢,哪怕此刻心神不宁,也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迎他。
    花轮谷谷主颜月山是个极其俊俏的男子,羽扇纶巾,比起大夫,倒更像个谋士。论起辈分,也是顾景言的前辈,他刚一进门,顾景言便连忙迎上去,抱拳一礼,道:“颜掌门,多日不见,晚辈有礼了。”
    颜月山只云淡风轻的一笑,道:“顾盟主不必多礼,阁下贵为武林盟主,也理应是我拜见阁下才是。”
    “晚辈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还要请颜掌门多多扶持,哪敢失礼呢。”
    颜月山轻一点头,整个神情悦若春分,谈笑自如,他随着顾景言在桌旁坐下来,直奔主题道:“顾盟主,这次颜某人来,是有一桩亲事要和你说。”
    顾景言倒茶的手不由一抖,却还是镇定道:“什么亲事?还请颜掌门直说。”
    “顾盟主可还记得小女梦凡吗?记得她小时候与你见过一面的。”颜月山道。“如今,小女已是及鬓出阁之年,虽算不上倾国倾城,但也算得上是秀外慧中,论文论武,虽算不上一流好手,但也算是得力,若日后娶进家门,定会好生扶持夫君,做个贤内助。”
    顾景言涩然一笑,道:“颜掌门的意思是”
    颜月山饮了口茶,道:“如今顾盟主正值英年,而家中小女也正是花季貌美。我家那姑娘虽是不才,但极其倾慕像顾盟主这般年纪轻轻便大展宏图的英雄人物,三番两次求我为他说媒。所以,我今儿才来这武林盟走一遭的。”
    “这”
    颜月山看他犹豫,笑容狡黠,只道:“怎么,莫非顾盟主是觉得,我家小女高攀不上你吗?”
    顾景言连忙摇了摇头,道:“怎会,只是顾某人如今刚刚继任,武林盟中琐事众多,总是忙于江湖事务,即便婚娶,也总怕冷落了自家夫人。”
    “顾盟主既然觉得事务杂多,更该娶位妻子为你分忧才是。”颜月山眼眸一挑,神情玩味。“日后,自可女主内,男主外。即便顾盟主为恍惚事情奔波不着家中,可我家女儿也不是那般小肚鸡肠不去考虑江湖大局的人。颜某人觉得,你们二人郎才女貌,极是登对,若是这桩婚事成了,也可让武林盟与花轮谷交好,岂不是一箭双雕,两全其美?”末了他笑道:“顾盟主意下如何。”
    其实,对于颜月山提出的亲事,顾景言真是斩钉截铁的拒绝,倒也没什么。
    当初,林熙然的父亲――大名鼎鼎的千雪门门主不知想他授意过多少次,他都回绝了。
    只是如今,他却想
    或许,他真是应该有位夫人的。
    或许,他真是该好好娶个女子生儿育女的。
    那男子和男子之间的爱恋,在这江湖之中,终究是错事,终究是不被世人所容的。或许,他对慕雪臣,只是一时之间恍惚了,魔障了,或许,只要他明白、懂得了女子的好,他对那段伤情,便也会看淡了。
    更何况,如今慕雪臣走都走了,即便他为慕雪臣终身不娶,守身如玉,又能如何呢?又会有什么结果呢?
    顾景言微垂着头,几分犹豫了。
    颜月山看他犹豫的样子,便知道此事多半有戏,连忙趁热打铁道:“顾盟主,如今你年已二十有二,论年岁,其实也不小了,早该婚娶了,我在你这个年岁的时候,都已经有孩儿了。人家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更何况你是武林盟主,即便是为武林未来着想,也应该在膝下留一位接班人的。若是你一时拿不定主义,也大可先娶了我家小女,日后若实在有旁心,再娶小就是,我家女儿知书达理,也断不会阻你。”
    顾景言只在心中叹了口气。
    人家都把话说到这份上,又让他如何拒绝呢?
    顾景言连忙抱拳一礼,道:“多谢颜掌门对顾某人的信任和好意,顾某人并非花心浪子,若日后有了夫人,断不会再与别的女子有什么私情,颜掌门也大可放心。”
    颜月山璀然一笑,道:“那顾盟主的意思是?”
    顾景言定了定心神。
    他对自己说,顾景言,当断则断。
    不然,反受其乱。
    或许,如今,真的是该放手的时候了。
    此时此刻,他许是真的难过了,真的绝望了,他已不再想着去等那终其一生也等不来的情分。
    于是,他抬头望着颜月山,一字一句道:
    “在下顾景言,承颜掌门美意,愿娶令媛为妻。”
    那颜梦凡倒也真是一等一的美人。
    柔若春露,静若秋水。与冰冷淡漠的慕雪臣全然不同。
    初见顾景言时,颜梦凡羞红了脸,许是还不信这个如今可号令武林的男子真的愿意娶她。她娇羞的向前走了几步,五寸金莲,步步生花。
    相较于她,顾景言却是淡定多了,他静静朝颜梦凡一礼,道:“在下顾景言见过颜小姐。”
    颜梦凡脸上一红,羞答答的向他福了一福。
    顾景言只在心里奇怪。
    明明眼前这女子美艳,单纯,天真,善良,比那阴险狡诈,只会刺人伤人的慕雪臣不知好了多少倍,可他看着眼前这个女子,却全然没有看着慕雪臣那般心动的感觉。
    眼前这女子,真的貌若清莲,艳而不俗,丽而不妖。那样好的一位夫人,自己心里却生不起一分喜欢。
    如今,他们二人虽已定下婚约,但还是未过门的,两人之间男女授受不亲,即便坐着,也离得远远地,虽是守道,却显得很是生分。
    不像当初他和顾景言,在君山,在灵泉,以天为盖地为庐,那样的亲近,那样的风流,那样的潇洒。
    身侧,女子羞红着一张脸,嗫嚅着问道:“爹爹说,七月初七是良辰吉日,宜嫁娶,又是寓意极好的七夕佳节,便有意让你我二人在那日成婚。不知顾盟主,有何意见呢?”
    顾景言低头淡淡一笑,道:“在下能有何意见?一切听从令尊的安排就是。既然日子已定了下来,顾某便广发武林贴,将武林中名门正派及各大家族中德高望重的人物都请来,见证我们成婚。”
    颜梦凡微低着头,轻轻应了一声。
    顾景言却只在心头轻轻一叹。
    他这一生,又负了一个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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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九章 医女辞心
    袭魇重楼第十九章
    时光荏苒,转眼之间,已是七月。
    云中烛火,顾盼依稀如昨。七月的珞陵,遍地开满大红的合欢。放眼望去,这小小古城中,尽是浓丽如血般的殷红。殷红之中,却带着几分神秘与凄然,宁静与渺远。似这半旧古城般,沉然而诡丽。
    慕雪臣下了马,将他那匹霁雪飞云的缰绳系在瞳心阁前的那矮木桩上。随后,他神情淡淡的瞥了眼那典雅古朴的精巧小楼,推门走了进去。
    小楼内,一如外表般古朴典雅,落落精致,扑鼻而来一阵清淡的药香,沁人心脾,惑人神思。
    在花厅正中摆放着的那古琴旁,坐着个白衣的女子。此刻,那女子正将纤纤十指抚在琴上,琴声如玉珠落盘般轻巧悠扬,音律勾回婉转,漫至远方。
    那女子生了副极其好看的眉眼,温润轻柔的宛若苏杭的一汪云水,只是,那双黑耀似的眸子茫然睁着,却是黯淡无光。
    这女子,竟是个盲人。
    倒可惜了。
    似乎是听到有人进来,女子停了抚琴,站起身子,一步一步走到桌旁。步步生莲,容姿婉转,极是端庄。
    随后,她开了口,声若夜莺出谷:“慕楼主,是你吗?”
    慕雪臣淡然一笑,目光极柔的望着她道:“辞心,你又如何听出是我?”
    “弹琴的人心静,我听到你呼吸的声音。”
    慕雪臣在书案旁坐了,宛然一笑:“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一个人过,真不会有什么不便么?用不用我找个人来伺候你?”
    “我一个人平淡日子过惯了,用人伺候什么。”玉辞心莞尔道。“倒是楼主,许久不来找我了,这次又来寻我做什么?”
    “也没什么要事,只是任务回来,偶尔路过珞陵罢了。”慕雪臣轻轻摆弄着书案上放着的几卷书册,轻声道。“如今,珞陵城内遍地的合欢都开了,倒真是好看的紧呢。”
    玉辞心轻轻点头:“是了,大片合欢绽放的模样,我还刻在心里,牢牢记着呢。”
    “辞心。”慕雪臣道。“你真不恨那人?那人为了个贱人负了你,还让你落得如此境地。”
    玉辞心眼神无光的望着空气,却只是笑:“我如今又恨他做什么?平白和自己过不去罢了。”说罢,她站起身,婉转道:“楼主,我猜你入我这瞳心阁,也不光是为了见我,还是为了我那道绝品燕窝粥,是不是?”
    慕雪臣一笑,道:“还是辞心姐姐懂我,我许久没吃过什么好东西,真是馋的紧呢。”
    玉辞心轻轻褪了身上披着的那件羽衣水袖,道:“好,你在这乖乖等着。”随后,她便慢慢扶着墙壁,走到那后院的小厨去了。
    玉辞心原本是个青楼女子。
    但却命运无常,让个负心汉伤了她的眼。后来,她颠沛流离辗转到了珞陵,却阴差阳错成了慕雪臣的恩人。
    其实,那档子事已过了很久,但时至如今,她却仍然清晰的记得。那日她刚刚开了医馆大门,不过走出两步,便轻轻踢到了倒在地上的一个人。她俯身去摸,却发现那人身上尽是黏腻的血,似乎受了不轻的创伤。
    然后,她救了他。
    当时,若没有她,早没了今日的慕雪臣。
    后来,慕雪臣为了报答她,曾提出接她到墨尘楼去住,却被她拒绝了。她觉得自己就呆在这儿经营着这家不温不火的医馆,还能搭救几个病人,得些小钱度日,已然很好。
    慕雪臣拗不过她,便依她了。
    在他心里,玉辞心一直是个奇女子,慕雪臣还记得当初他惋惜玉辞心盲了的双眼时,玉辞心曾和他说过的那句话。
    “眼盲心不盲,心盲眼何用。”
    那心盲之人,是否就是今日的自己呢。
    转眼,已是夕阳沉晚,夜已至半。
    那燕窝粥需要精熬慢炖,此时还没有好。慕雪臣百无聊赖的在书案旁坐着,却忽然听到院门处传来了叩门声。
    如今,已是这个时辰,难道还会有病人来此问诊?
    更何况这珞陵城地广人稀,本就没住着几个人。
    过了一会儿,那叩门声越来越急,慕雪臣心下不耐,只得前去应门。
    走到远门前,他将木门开了一道缝,冷然看着门外那叩门的马夫,淡淡道:“阁下可有何事?”
    那马夫神色匆忙,极是慌张的模样,道:“大夫,你可否行行好,让我家少夫人和少主在这里留宿一晚?这珞陵怎么如此荒凉,前头的那家客栈那样破败,我家主子实在住不惯。”
    慕雪臣只冷冷一哼:“我不是什么大夫,更何况,这儿是医馆,不是什么客栈。”
    “人家都说医者父母心,还要多请公子帮帮忙才是。”马夫急道。“我家少夫人如今有身子了,近来都是整日车马劳顿,性情暴躁的很。若是公子不允,我在我家主子那儿又少不了一番责罚。还请公子行行好,无论如何腾一间客房给我。至于小的,在门外凑合一晚也是无妨的,还请公子多通融通融。”
    慕雪臣向那马夫身后瞥了一眼,看见那里的确停着辆马车,那马车极是华贵,四周顶上璎珞缀绫罗,花纹繁琐。
    慕雪臣看了那马夫一眼,冷然道:“那你在这里稍微等等,我去问问这家女主人。”
    马夫点点头,在门口慌张的等着。过了不多久,慕雪臣便问回来了,他神色淡淡的看着那马夫,道:“这家女主人好心,允许你们在这里住上一晚,也能腾出两间客房给你们。不过,你们自己顾好自己,别去要吃要喝,也不要找这家主人的麻烦,只安静住着就是,如何。”
    马夫兴高采烈的千恩万谢,就差给慕雪臣跪地谢恩了。
    玉辞心眼睛不便,慕雪臣便带着那马夫和他那两个主子到小楼后的厢房去。这厢房许久没人住过了,却收拾的极是干净。玉辞心心细,连常年空着的老屋也是拾掇的一尘不染的。
    将那对富贵人家的夫妇安顿好了,慕雪臣起身便走,却不料那马夫追着他道:“公子,你家可有什么餐饭可给我家主子吃么?”
    慕雪臣只轻叹一声,不屑道:“我记得我说过,不准你们要吃要喝。”
    那马夫忙不迭道:“也不用什么山珍海味,有点热菜热汤就行了。我家女主人毕竟是身怀六甲的人了,还是得让她吃好喝好的,否则,在我家少主面前,又是我这个奴才的过错。”
    慕雪臣深感不耐,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过会送了一锅米粥和几个热馒头过去了。
    此时,他却觉得有些好奇了。
    那一对夫妇,像是出身大家,但却极是神秘不愿见人的,不知,他们又是什么身份呢?
    夜晚,慕雪臣一个翻身便上了厢房屋顶,他将瓦片移开了一道缝子,向屋内仔细张望着。
    那所谓的少夫人,倒真的是个极其美艳的女人。褪了雪白外衣后,她此刻穿着件花团锦簇的寝服,曼妙的腰身上肚腹微隆,看来果真是有了数月的身孕。那马夫和他说的话,倒也不是诳他。
    此刻,女人身边站着个年岁约在三十出头的男子,虽算不上英俊潇洒,但却也是带着几分英气的。此刻,那男子含情脉脉的看着那女人,柔声道:“婉月,此次一路奔波,你又有着身子,倒真是委屈你了。”
    那名作婉月的女子淡淡一笑,只道:“夫君这又是说的哪里话?明明是婉月自己非要去凑热闹,看看那大场面的。倒是拖累了夫君你,本来,夫君你独自一人若策马驰骋,早该到那夜都了。”
    夜都?
    这两个人,莫非要去武林盟?
    慕雪臣还未来得及细想,那女子已继续道:“这武林盟中到真是好大的面子,此次宴请江湖中各路前辈高人以及英雄少年,赴宴人数已不下百人。”
    那男子淡淡笑笑,道:“所以,武林盟才将典礼分为三天举行,第一日宴请家眷亲朋,第二日宴请武林少侠,第三日宴请江湖各路德高望重的英雄前辈,这正道众人倒也都给武林盟这个面子。”
    女子掩面而笑,娇声道:“谁又敢违逆武林盟?武林盟如今在武林之中德高望重,谁又会和他们过不去?”
    男子朗然一笑,为身侧娇妻倒了杯清茶:“更何况,此次是这样大的盛事。武林中人,趋炎附势尚且不及。此刻,还不知都偷偷备了什么厚礼准备送到人家门前呢。”
    “不过,我倒没有想到。”婉月接了茶杯,轻声道。“听说那武林盟主顾景言前些日子几次三番推却了千雪门提出的婚事,武林中人都当他不好女色,不急成婚,却又怎么忽然间要娶那花轮谷的千金小姐做夫人?不过,我倒听说那花轮谷千金颜梦凡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容色浓丽身姿曼妙,真如同谷内芳花一般。”
    “既是美人有意,又怎好推拒呢。”男子接道。“我看,那顾景言不娶林熙然,根本就不是因为清心寡欲,不爱女色。倒是那林熙然姿色平平,怕是乱不了他的心罢。”
    语罢,屋中二人言笑晏晏,乐作一团。
    而屋顶上偷听的慕雪臣,只觉得身子都僵了半边。
    顾景言,竟要成婚了?
    和他成婚的,竟然还不是那林熙然?
    那颜梦凡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女子?为何忽然间竟成了盟主夫人?
    按理说,顾景言要成婚了,应是好事,应在不再纠缠他了才是。
    可慕雪臣却觉得心中杂乱,几分涩然。
    末了,他又听那屋中男女说了一句。
    “我们作为他的亲朋,定要赶上七月初七的那场典礼。”
    慕雪臣喉中一哽。
    呵呵,是么。
    婚礼之日,七月初七?
    顾景言,等着罢。我们马上,就要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章 洞房花烛
    袭魇重楼第二十章
    翌日,慕雪臣便匆匆告辞了玉辞心,前往夜都去了。
    此时,不过七月初四,距离婚礼尚有几日,慕雪臣本不必着急赶路,可不知为何,他总觉的时光匆忙,内心躁动。
    那人口口声声说喜欢他,竟然转念就娶了别的女子?
    呵呵,顾景言,你倒是什么都得了,什么好处,都让你占了。如今,我倒偏偏要去坏了你那桩好事。
    赶赴典礼的侠客众多,自不可能人人都入住那夜都城,便都在距离夜都不过三里含阳落了脚。一时间,含阳人满为患,连客栈宿房都难得寻到一间。
    慕雪臣牵着他那匹雪色宝马在街上走,大街两侧都是贩卖含阳特产美食的商贩,羹香袅袅,迷离炊烟。
    可他却晓得,他有件要紧的事要做。
    那就是去夺一张典礼请柬。
    武林盟主大婚乃是夜都大事,门口侍卫定是严加防范,若是不能得了一张请柬名正言顺的进入夜都,要想再从别的渠道进入,那就是难上加难。而且,即便能偷偷进入,也绝入不得婚礼举行的正殿。
    不过,得张请柬,倒也并非什么难事。
    随意杀个身怀请帖的弟子便是了。
    到时候,再穿上那人的装扮,用那人的身份进入夜都正殿。
    慕雪臣眯着眸子,眼光簌簌扫过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小心观察着。
    慕雪臣的确是魔教楼主,但却不是那等弑杀嗜血之人,他落刀,定有他落刀的原因,他杀人,也定要有他杀人的理由。
    如果随意捉个弟子便杀了,那人也未免太过可怜,最好找个和袭魇宫曾有过节的门派膝下的弟子,也好一箭双雕,一举两得才是。
    于是,慕雪臣尾随了一名江城派的弟子,悄无声息的跟在他后头,随他进了一条巷子。
    他看着面前那不过双十年岁的少年的背影,只在心头轻叹一声。叹归叹,却没有一丝怜恤。手中银针射出,直穿少年头颅之上八处大穴,刹那之后,那人身子软软倒下,杀人不见血。
    慕雪臣几步走上前去翻弄那人衣衫,果然寻到一封火漆烫金的请帖。
    他冷然一笑,却有几分凄苦从唇边溢出来。他垂眸冷然看着那已然死去的少年,淡淡道:
    “江湖之中弱肉强食,身手不济,怪不得如今丧命于此。”
    转眼已是七月初七,夜都之内,婚礼大典。
    慕雪臣戴着顶斗笠,身上穿着江城派的弟子服,所幸江城派似乎并无其他弟子前来,也免得他被旁人戳穿。
    夜都门前,慕雪臣呈上那封请柬,那守卫仔细翻看后,便叫来了位侍女将他引到大殿。许是那江城派弟子地位卑微,安排的位子只在大殿角落,极是偏远。
    此时的夜都大殿和之前的装潢全然不同,朱红玉柱,雕花天顶,金碧辉煌,繁复雅致,许是前些日子为了这婚礼大典还用心休整了一番。
    婚礼定在午时开始,如今不过巳时,却已是人声鼎沸,宾朋满座,各方正道人士正互相寒暄着。慕雪臣不喜热闹,看着大殿之内人满为患人声烦躁,只觉得心烦。
    此时此刻,不知为何,他耳畔响着的,尽是顾景言曾和他说过的话。
    顾景言曾说,身侧如花美眷他不曾稀罕,却偏偏喜欢上一个男子。
    可如今,他仍是娶了那如花美眷。
    顾景言曾说,他愿带他看那中原美景,四海风光。
    可如今,那番诺言,却永不会实现。
    他和他之间,隔过的,又岂止是红尘辗转,沧海桑田。他们之间隔着永世无法跨过的一道急流,一条鸿沟。隔江远眺,却永不复见。
    他还记得曾经,花海之中,桃林之间。那番遇见,沾染着微微的桃花颜色,极是清艳。
    而如今,却已是一番真心崩碎,物是人非。
    转念之间,已是午时,婚礼大殿,即将开始。
    慕雪臣却只在角落低着头,静静的品那一壶清酒,片刻之后,他忽闻在座众人皆发惊呼之声,方才轻轻抬头望去。
    大殿堂上,一女子凤冠霞衣,浓丽挽妆,正是新娘。此刻,她微垂着眸子,向着大殿中央走去,大红的水袖纱衣垂在地上,裙尾曳地三尺余长。慕雪臣离她那样远,却还能嗅到那姣好女子身上的惑人香气,旖旎入骨,乱人心神。
    而此时此刻,身着大红吉服的顾景言也从门外走进来,英姿飒爽,儒雅生光。可面上却是疲惫不堪,神情寡淡。他见了自己那如花娇妻,却也未显露出如何惊艳欢愉的模样。
    慕雪臣唯恐让他瞧见自己的脸,便自顾自低头饮着壶中清酒,渐渐地,几分酒气翻涌,困人神思。他迷离着目光坐在座上,只听得声音从远处渺渺传来,恍若幻影。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三拜亲朋。”
    “四谢众宾。”
    “夫妻对拜。”
    “婚典礼成!”
    是么,礼成,终究还是礼成。
    那顾景言,如今也成了有妇之夫了。真好,当真很好。
    此后,他便该喜欢上女子,对自己,也再没有那令人作呕的心思,也再不会又那令人烦闷的纠缠。
    那不就是两全其美,心愿落成?
    自己,不应该高兴才是?
    慕雪臣冷然一笑,抬头望去,却发现顾景言此刻正站在自己不过丈余的地方,正举杯对饮答谢着各位观礼亲朋,这样一个个敬过来,早晚要敬到自己这儿。
    等到他真敬到了自己这,又该和他说什么?
    难不成要和他说,祝你们早生贵子,百年好合?
    真是荒唐。
    真是笑话。
    可是该来的,还是要来的。
    当顾景言站在自己面前举起酒杯时,原本深深低着头的慕雪臣猛一抬眼,笑靥如花,灼灼芳华。
    只是,他还未来得及说什么,面前顾景言手中的酒樽便哐当一声落在地上,杯中艳红的葡萄美酒撒了一地。
    恍惚中,慕雪臣只听到顾景言对他说了一句什么。
    只是,等到从酒醉睡梦中醒来,已然忘却了。
    当他再度醒转时,却发现自己躺在顾景言的卧房里。身侧,那熟悉的男子神情冷若冰山,紧闭着双唇坐在他床边。
    “慕雪臣,你来做什么?”
    床榻之上,慕雪臣淡淡一笑,却是妖冶丛生,他揉了揉酸涩的眼,轻声道:“怎么?我原以为顾盟主会愿意见到我呢,好歹我们也算是有些情谊在的人。如今顾盟主大婚,我当然要来道喜了。”
    “你来这儿,就只是为了和我道喜?”
    慕雪臣冷然一笑道:“不然,还会是为了什么。如今,顾盟主有佳人在侧,该是没有工夫缠着我了吧。我看着天色已晚,你们二人也该到了洞房花烛的欢快时候了。”
    顾景言闻言,微微俯下身子,狠狠道:“你很想看着我和她夫妻美满?”
    “当然。”
    顾景言却只苦涩一笑,并不作声。
    若是今日,他没有见着慕雪臣,或许还可以继续瞒骗着自己,与他那名分上的夫人一番温存。
    可既然已决意舍弃,既然已决意转身,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他又撞见了这个扰乱他心神、让他痛苦不已的人?
    为什么,明明已经告诉自己去忘记,明明已经告诉自己去放弃,在见到他的那一瞬,心里却还是会有那般小鹿乱撞,怦然心动的感觉?
    下一瞬,神思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顾景言深深的俯下身子抱住他,将头埋在他发间。
    鼻翼旁浮着的淡淡香气,那是只有慕雪臣身上才有的冷露似的味道。那样清,那样冷,那让不近人情,却像是毒蛊一般,旖旎入骨牢牢扼住一个人的心。
    而此时的慕雪臣,也已被桎梏在那温暖的怀抱里动弹不得,他静静的在床榻上坐着,眼睁睁的看着面前那俊朗的男人紧紧的抱着自己。身侧闪烁的,是艳红的暖光,他一时间恍惚了竟也没去反抗,直到许久之后,才慢慢回过神来。
    “顾景言,你在做什么,放手。”
    “不放。”顾景言沉着的声音落在耳旁。“你知道吗,我一直很想你,一直想见你。”
    慕雪臣微一恍惚,更是醉意朦胧。他不知自己怎么了,竟不受控制似的抬起了手,慢慢的抱住了顾景言的身子。
    曾经,他们留给彼此太多的伤痛。
    原本,他们二人都以为,只会在无尽的感伤与回忆中度过一生。
    如今,他们是否该感谢天数不定,命运无常?
    而与此同时,不过百米之外,颜梦凡正穿着那件大红嫁衣,坐在闺房喜床之上。
    身侧,服侍她从小长大的嬷嬷不知劝了她多少次:“小姐,您还是尽快休息吧,顾盟主他今晚,应该是不会来了。”
    “会的,他会的。”颜梦凡双泪轻垂,嗫嚅道。“今夜是我们成婚初日,应是洞房花烛之时,我是他的妻子,他不来我这儿,还会去哪儿,他还能去哪儿?!”
    为什么,为什么本该是圆梦偿愿的如此,她却要独守空房,泣泪至天明?
    她这个样子,即便礼成,又真的算得上是当今武林盟主夫人吗?
    她忽又想起前些日子,顾景言曾和她说过的话。
    “颜小姐,顾某一生,已有一位挚爱,也只愿与他一人长相厮守。如今,颜小姐嫁给顾某,顾某定会对颜小姐好生照料,不会负你,只是”
    颜梦凡忽然冷然笑了笑。
    只是最后,除了名分,再无其他。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一章 天蛊妖教
    袭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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