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在这些看似柔弱的女儿家面前根本算不得什么。他压着腹中恶心,追问道:“所以那个青叶姑娘,把秦眉菀怎么了?”
    白萍先前讲得平平静静,话到此处却都禁不住顿了顿,语气沉郁地低述道:“戳瞎双目,挑断手筋脚筋,然后在庙里放了一把火。”
    “死了?”
    “没有,”白萍摇头,“恰巧有几人行夜路而至,扑灭大火,将秦眉菀救了出来,但是浓烟厚重,熏坏了她的双耳与喉咙。”
    唐桥渊心里不是滋味,少顷,无奈置评道:“倒不如死了。”
    话落又似想起什么,脑中冒出奇怪念头,萦绕半晌,惊闪出几幕画面――那是年幼之时,唐府镜湖本该湖水青青,却忽有一日被染出一隅血色,可怜兔儿惨惨漂在水中。
    幼时的唐桥渊被惊得停下脚步,目光愣愣地望过去,许久之后弯腰干呕,眼泪滚滚涌出,嘴里说不出话来,只余下一个愤恨的念头,想着从此往后当不能宠爱他物,除非他有足够的能力将之庇护,抑或恶毒的秦眉菀再不出现在他的周围。
    阴影埋在心间,至此之后的十余年,唐桥渊逐渐成熟,旧事淡去许多,唯独这念头不曾放下过,当真没再养过任何小宠,更不曾爱过何人。
    倘不是之后的“独钟”阴差阳错地铸就了今日种种,只怕他与方素难有这般缘分……
    因是秦眉菀,果也是秦眉菀,唐桥渊无以言说,只能感叹一句“善恶有报”。
    如今秦眉菀的下场莫名与当年那无辜兔儿如出一辙,唐桥渊说不出是否同情,但心里的恨是当真浅了。
    雪花轻飘飘地坠落,唐桥渊袖摆上沾了几片晶莹剔透的碎屑,他叹气摇头,想到新年时分,秦老爷家中却惨淡冷落,念及旧情终究生出几分不忍,想了想道:“此事勿传,以免让夫人知晓了……至于秦府那边,若能寻得神医倒好,若不能,便只能悲剧收场了。”
    白萍知他心情该是如何复杂,无奈劝道:“是奴婢不该与庄主说起此事。”
    “我迟早会知道。”唐桥渊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揽责,又道,“只是一时情绪较浓,你无需担心,过往是非我都还记着。”
    白萍松了口气,浅浅弯唇道:“庄主,奴婢再多嘴一句,秦眉菀之事,您听过便罢,在奴婢看来,她不过是多行不义,而于您而言,如今夫人与您皆平安,便万事安好。”
    这姑娘字字戳进唐桥渊心中,他笑了笑,目光中浮起几分惯有的欣赏,笑道:“你从来都很会说话。”
    白萍毫不谦虚,开怀施一施礼。
    往来一句玩笑,沉重气氛便缓缓隐去。
    唐桥渊不就此事深谈,自话里提到方素起便心生暖意,罢了回到寝房之中,去陪伴熟睡中的人。
    房里燃着好几只暖炉,唐桥渊是怕方素在寒冬时节里着凉,此刻回到房里,却见床上人热得打翻了被子,惹得他失笑不已。
    如此适得其反,唐桥渊想着便行往窗边,将窗户推开更多,罢了将两只铜炉挪远,随后才坐到床边,仔细替方素盖好棉被。
    方素时冷时热,本就睡得迷迷糊糊,如此轻柔的动作之下,竟也骤然醒来,半睁着双眼看向来人,对他露出笑容。
    唐桥渊心头绵软,索性脱去外衫睡到床上,与他一同裹进被里…
    方素往他怀里蹭了蹭,觉得这身子有点冷,不似平常那么暖和,却不放开,反倒将他挨得更紧些,声音软乎乎地问:“桥渊,你身上凉凉的……去外面了?”
    “嗯,”唐桥渊吻他眉眼,吻得满心满足,回道,“雪里站了一会儿,同白萍说话,她明日归家,今日便要忙些。”
    方素听着话点头,探手抱住他,手掌在他后背磨蹭,似乎凭这小小动作便能令他暖和起来。唐桥渊逸出低笑声,不忍打断他,片刻后实在是心疼他手酸,才愉快地侧了侧身,捉着他的手揉道:“不冷。”
    方素睡意未醒,正是最黏人的时候,就着这人握住他手的姿势,牵着他的手到自己腰后,又往他怀里拱了拱,糯糯道:“桥渊,陪我睡一会儿好不好?”
    “好。”唐桥渊怜惜不已,把他好好抱着拍哄,眼见他话落便重新闭眼,似乎转瞬就能陷入沉睡之中。
    房里一片宁静,只偶尔听着炉中炭火燃烧着的“辍鄙响。
    这人忍不住把方才听说之事放在脑中又过了一遍,愈想愈是感慨,声音极轻地对方素说话:“素素,白萍说得对,只要你好,他人如何,我又何必多想。”
    方素已再度睡过去了,但不知为何,听着这人说话竟也有所反应,脸颊在他颈上蹭了蹭。唐桥渊掩不住笑,蕴着满目爱意,在他发间落下轻吻。
    算一算日子,今日廿一,明日廿二,待到廿三,这“年”便可算是真的来了。
    之前没有刻意去数,如今算算,这是他与方素共度的第五个年关……从此往后,十年,百年,皆可轻易守得。
    ――如此便好。
    唐桥渊嗅着方素发里清香,笑想,如此这般甚好,他往后尽可能多行善事,积福祉,谋阳寿,活得越久越好。
    那样,岁月悠久,他都可陪最重要的这一人缓缓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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