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象 作者:荆之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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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线小明星奉子成婚了,蜜月期不知检点,跟酒店服务生闹得不清不楚,妻子怀孕期间,私生活更是乱得一塌糊涂,孩子出世后,依旧不知收敛。这些本来都跟吴思春没关系,搞来搞去,主意竟打到吴思春头上去了,揣着所谓的陈年秘密威胁她,被拒后马上换了副嘴脸,说她是人尽可夫的婊’子,极尽侮辱之词。

    自作主张掐断了祁逸铭拨出去的求援电话,吴思春爽利蹲下给祁逸铭处理拉链,拉链卡的的确紧,时间在催,她的手不止一次碰到不该碰的地方,待到弄好,她抬脸,对上了祁逸铭的轻蔑的眼神,看恶毒失足女的眼神。

    她抿了嘴巴,比划出剪刀手,对着祁逸铭的关键部位做出咔擦的虚拟动作,挑眉耸肩,退开离去。

    全勤奖是大事,不能迟到。

    两个人的生活堪称“搭伙过日子”的同居典范,维持着扭曲且和谐的关系:吴思春因为碰瓷事件背了一身的冤枉债,家中能变卖的东西几乎已全部变卖,除了工作,她已无暇顾及其他。祁逸铭有地下室的钥匙,处于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状态,有时半夜摸进地下室,错过了吃晚饭的点,吴思春心情好的话,会刮出锅底的小半碗剩饭给他,心情不太好就自顾自睡她的觉。两个人说不上亲密,也绝非疏离,交流不多,也不算少,话不深,终归还算是有话聊的。

    吴思春凌晨四点就要爬起来上工,平常不怎么注意祁逸铭的睡姿,只晓得她起床的时候祁逸铭永远都在睡。

    夏天总有那么几日闷热无比,空间狭小又没有空调的地下室更显闷热。晚上关灯之后,视觉被封闭,两个人作为独立发射红外线的热源,挤塞在一张小床上,更显呼吸不过来,肌肤贴着肌肤的粘腻感通常让吴思春觉得烦躁到极致。

    一天晚上,蚊香跟不管用了似的,燥热加蚊虫的嗡吵闹得吴思春前半夜没怎么睡,后半夜迷糊过去了,隐约觉得自己胡乱踢了几脚,仿佛豁然开朗一样,腿也能伸开了,人也舒畅了,睡梦中边享受着这份难得的感受,边思索着究竟为什么会有这种感受。等到答案冒出来,一个哆嗦醒了过来。

    她终于记起了祁逸铭和祁逸铭的胳膊。

    突然亮起的刺眼灯光没让祁逸铭转醒,他已经习惯了这种睡梦中被灯光刺照的感觉。

    吴思春睡成了对角线,祁逸铭一米八几的大个子缩手缩脚扒着床沿,受伤的那只胳膊半压在身下,胳膊上叮咬的痕迹明显,汗湿的头发成缕黏在额头上,可怜兮兮的惨样儿倒是委屈了他身上有格调显品味的睡衣。

    吴思春难得有了些过意不去。

    地下室恶劣的环境、简陋的陈设、素淡到营养不均衡的饮食和祁逸铭的本人的性格作风综合在一起,导致他折断的胳膊好得极慢。宁愿压着受伤的胳膊也不愿面朝她睡,何必较劲儿?非要住进地下室的人是他,硬要跟她挤一张床的人也是他,遇到这种微乎其微到可忽略不计的细节上倒讲究起来了。

    吴思春猜测,大概这人睡熟了,忘了有胳膊受伤这么一回事儿,只在潜意识里排斥她。

    她不介意他的排斥,若祁逸铭潜意识里能毫无芥蒂地跟她相处,那才是见鬼了。

    时间还早,吴思春索性不再睡,重新点了蚊香,搬了塑料凳坐在床前,摇着硬纸壳给祁逸铭扇风。心里止不住地琢磨祁逸铭反常态护着她是在憋什么大招。

    再大的招也没什么所谓,她早已不想和谁斗智斗勇,只想随波逐流。不管发生什么,受得了就赖活着。

    临到四点,她卷了些祁逸铭的衣服和领带,把他的袖扣装进口袋就出了门。当天趁午饭时间去了趟典当行当了袖口,又跑了趟步行街把衣服领带倒卖给了挂牌店。

    收入颇丰。

    待到下工吴思春去秤了几斤骨头,买了些滋补食品,时间还早着,路过工地听见工头吆喝说今天下大雨,活还多,大家加把劲儿,工资按小时结,给双倍。吴思春遂换上工服撸起袖子扛了两个钟头的麻袋。

    工友劝她别干了,说一个娘们儿别把自己当糙老爷们儿用,眼睛往她身上瞄,又快速转过头。她意识到问题出在了哪儿,便收了工。预计早就该干的胸罩至今仍湿哒哒地挂在地下室里晾着,她今天里面是真空,衣服贴在身上,不该露的全部露光光。

    不用想,人算不如天算,稍不注意,怕什么来什么,倒霉得可以。

    回家路上,肩膀酸涩难忍,胳膊直打颤,几个喷嚏之后,感冒来袭。

    祁逸铭已经在家里等着她了,问了她一句怎么回来这么晚。她说去买大骨头了。他问哪来的钱,她说拿你的衣服领带换的。

    祁逸铭黑了脸,对话到此宣告结束。

    她去煮骨头汤炒菜烧饭,他去地面打他的电话。两个多小时悄无声息溜得极快。

    等饭菜上了桌,祁逸铭丢了张卡给吴思春,吴思春收好卡便去床上躺着了。

    她难受得睡不着。祁逸铭问她怎么不吃饭,她敷衍着哼哼了两声,说不饿太累不想吃。

    所谓的餐桌就在床旁边。对话相当方便。

    可能是生病的时候,人通常脆弱,烧迷糊了,感性占了上风。在祁逸铭问她碰瓷一事她是怎么想的时候,感触如潮水一样冲破堤坝滚滚而来,冲击着她把想说的话说出口。

    她的确不必让自己像现在这般窘迫,碰瓷一事错不在她,只要她去告。

    她就是不想去告。

    碰瓷的是位姓张的老爷子,做了几十年的镇长,风里来雨里去,挺有威望,就是年纪大了落下一身病,单是肺癌就花了不少钱。儿媳因怀孕期间随便吃药,孙子从出生起就是个傻的,儿子儿媳跑了不知多少地方去治,家底都给掏空了,孩子的病仍不见起色。张老为钱发愁,自己又因肺癌疼得死去活来。放不下面子去乞讨,才有碰瓷得财的下下策。

    吴思春这一告,张老一家势必要毁。

    吴思春并非多么宅心仁厚,只是,董潞潞一家的报复让她对生活失去了希望,张老让她想到了自己的亲爷爷。

    她那本家孩子多,爹妈照顾不过来,离家时也小,加上在周家脑袋磕碰了一下,对于爹妈的样貌以及疼惜她的记忆搜刮不出多少。但有些关于亲爷爷的记忆,她记得尤为清楚,尽管她早已不记得他老人家长什么模样,只残留了一个简笔画一样的无法具象化的轮廓。不过,在看见张老时,她感觉她爷爷应该就是张老那样的。

    念书念到掌灯的时候,能想起爷爷说的小鸟钻窝啦,不要念本子啦,别把俺思春乖乖的巧气给带走喽;手指脱皮时,会想起爷爷心疼的念叨:拨算盘别太勤,都把手给磨红嘞;雨夜回家肚子饿时,能想起爷爷穿着雨靴站在门口喊:思春嘞思春,回家喝汤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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