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缘初 作者:若水流沙

    第五十九章

    许默尚在迷糊的时候便被袁旭拽了起来,匆匆忙忙的穿好衣服,回到寝室简单洗漱后袁旭拉着她就要出门,许默睁着朦胧的睡眼分外疑惑:“怎么了?咱们这是要去哪?”袁旭拉着她下楼,脚步迈得飞快:“去火车站,回z市,我妈不知出什么事了。”

    啊?!这一说许默也给吓醒了,下意识的便跟着袁旭跑出校门上了路边的摩的,路上袁旭仍在跟老妈打电话,a市的摩的有个别名叫“蹦蹦”,司机在前面,后排可以坐两个人,速度不比出租慢,不过颠簸的比较明显,跟在蹦一样。当下许默和袁旭凑得极近,隐隐约约听见袁妈妈在电话里说:“小旭,妈没事,妈就是特想你。”可挂了电话后袁旭的脸色却不见好转,许默只听她嘀咕道:“怎么可能没事,声音都成那个样子了。”许默捏捏袁旭的手安慰道:“别急,一会儿买特快的票,两个小时就到了。”袁旭点点头,脑袋上已经又急出一头虚汗。

    到了火车站袁旭和许默分开排队,打算哪一队快就在哪一队买,最后还是袁旭先到了售票窗口前。许默在一旁等了会儿,却见袁旭拿着两张票走到她跟前,不由一愣:“怎么买两张?”

    袁旭看向许默眼神坚定:“小默,跟我一起回去吧,求你了!”

    许默心里仍是觉得不妥,可是看着袁旭却又张不开嘴拒绝,沉默了半晌,心中转了无数的念头,最终还是心一横点了头,毕竟接下来的日子,再怎么样都是聚少离多,许默不想在最后还让袁旭觉得遗憾。

    虽然两人是在临开车前买的票,但暑假中旬并不是客流高峰,特快票价又高,因此车厢里当下没几个人。许默坐在车里真是分外紧张,袁旭逗她说:“怕什么,丑媳妇早晚都要见公婆的,何况你这么漂亮。”可是开完玩笑后袁旭自个的脸却还是紧绷的,反倒是许默拉了她的手安慰道:“别担心,能打电话给你,就说明没什么大事。”袁旭使劲点点头,只是一脸不安仍是挥之不去。

    特快果然够快,不多时便已到了a市,袁旭伸手招了辆出租便向家里驶去,话说,这还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在a市坐出租呢。

    走到袁旭家楼下,许默有些惊讶,她知道袁旭家里条件不好,可是这种在她看来属于上个世纪的筒子楼就矗立在眼前,还真是让她说不出话来,只是把袁旭的手拉得更紧了。

    进门后,屋内的温度直接导致袁旭刷的流了一脸的汗,袁妈妈一手拿杯子一手拿药正准备吃,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拿水杯的手似乎还有些抖。看见袁旭突然进屋袁妈妈似乎颇为意外,愣了会儿才问道:“小旭,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袁旭皱着眉头看向窗边的空调,晕死,被布盖得好好的,一看就知道今年夏天还没有用过,而屋中央的电扇也停着,怪不得屋里这么热!

    袁妈妈见袁旭看了空调看电扇,慌忙解释道:“电扇坏了,我今天刚请了假,还没来得及修呢。空调,怪费电的。”

    话没说完,袁旭已经走上前去一把拉下了空调罩子,按下开关后就一个劲的往下调温度,一时间屋里尽是“叮叮叮”的按键声。袁妈妈见袁旭似乎生气了也不敢吭声,想起手里还拿着药便先把药放进了嘴里喝下水去,可那药片也不知是太大还是怎么的,竟然卡在了喉咙眼里,袁妈妈本来就被热得头晕,这一来更是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亏得许默反应快冲上前扶住。

    “小旭!”许默脸上也已被吓得变了颜色,袁旭早放开了空调,冲到老妈跟前帮她拍背:“妈!吐出来,咽不下去就吐出来!”

    折腾了好半天,最后以袁妈妈“哇”的一口把之前吃的早饭也一并吐出才了事。

    原来这电扇竟是昨晚上坏的,袁妈妈舍不得用空调,便就那么扛着。袁家住的筒子楼一点风都没有,这么热了一夜,早上醒来袁妈妈已经有些中暑,她身体本来就不好,这一中暑更是难受的厉害。人生病的时候神最为脆弱,想到女儿明明放了假却不回家袁妈妈就觉得委屈,于是就有了早上的那个电话。可是袁妈妈却当真没能想到,袁旭竟然立刻就赶了回来。

    不过还好,中暑不是什么大病,屋里的温度降下来之后,不久袁妈妈的脸色便没那么难看了。

    袁旭看着老妈实在有些无奈:“妈,我知道你省,可是那也得看自己的身体受不受得了啊。我接到电话听你说话那劲儿都快担心死了。夏天也就热这两个月,能费多少电?!”

    袁妈妈低头有点不好意思,不过心里却是甜滋滋的,别说,自个女儿还真是孝顺!可是忽然,袁妈妈觉得有点不对劲,一扭头才发现身边多了个人:

    “哟,小旭,这是谁啊?”

    袁旭脸有点红:“妈,她就是许默,我,同学。”

    “哦!知道知道!”许默这名字袁妈妈可听袁旭说过好多遍了,当下赶紧拉着许默细细打量,“哎呦,瞧这姑娘,长得可真够漂亮的!”

    许默听袁妈妈这么一说,不由自主的,脸也红了。袁旭倒是在一边看得特高兴,老妈看许默顺眼,不管怎么说,总是个好兆头不是?

    说实话,许默的长相挺古典,眼睛不大,但眼睫又密又长,眉形又是天生的好,看上去当真是眉目如画,还是特文静特乖的那种,最讨大人喜欢。可袁妈妈却不知为何,总觉得有哪里似乎不对劲儿。等许默陪她说了会儿话,起身到厨房给袁旭打下手时,袁妈妈终于发现了问题出在哪里。

    戒指!袁妈妈以为袁旭买给男朋友的戒指,眼下却赫然挂在许默前,反着灯光,分外刺眼。

    瞬时间袁妈妈的心跳加快了一拍,年少时弟弟被父亲打得浑身是血的场景突然就出现在眼前,朦胧中弟弟那张濒死的脸竟然和袁旭的脸有几分相似。袁妈妈猛的摇摇头,喃喃出口到:“不会的不会的。”可是此刻厨房里传来的笑声,怎么听起来都那么刺耳,仿佛弟弟和那个知青在一起时的笑声一样?

    不过此时厨房里的两个人,却比刚进门时放松了不少,幸好只是中暑,不然就太吓人了。刚刚说话时许默只觉得袁妈妈挺好相处,这一路上的紧张情绪也缓解了很多,袁旭家拿木板隔出的的厨房自然不能和许凡家的大厨房相比,可也正因为如此,倒多了不少毛手毛脚肌肤相贴的机会,一时间两个人吃吃笑着在厨房里闹,却不知厨房外,刚刚和善可亲的袁妈妈已经变了脸色。

    想到老妈刚刚吐过身体虚,天又热,因此袁旭做的多是清淡爽口的菜,费不了多少工夫,不多时便能上桌。三人一起坐在餐桌边吃饭其实一直是袁旭的一个心愿,这会儿她可谓是分外满足;而许默,自然还是有点紧张的,抢着帮袁妈妈夹菜却又掉在半道上,立刻囧的红了一张脸,袁妈妈瞅瞅小丫头不好意思的样儿,还真是讨厌不起来,而且虽然心里怀疑,可要万一人家两个只是好朋友,自己岂不是太草木皆兵了。

    因而当下这顿午饭吃的,倒也还算和睦。

    吃罢饭,袁旭便强行要袁妈妈打电话跟厂里请了一周假,整天加班加点的,这么热怎么受得了!下午外面太阳毒,俩人便陪袁妈妈在家看电视,平静了几个月的家里突然多了些欢声笑语,还真是让人心里舒服。许默可比袁旭会说话多了,曾经从教授嘴里套题都是一套一个准,当下哄袁母开心还不是小case,袁妈妈心里乐呵,竟越发感觉是自己多疑,这不挺好的俩孩子嘛!

    晚饭后三人去附近的河堤散步,袁旭和许默一人一边拉着袁妈妈的手,走得慢悠悠。河边凉风阵阵,吹得人分外舒坦,袁旭觉得这一家三口算是圆满了,许默好久没享受过这么温馨的家的感觉,不由自主更是把袁妈妈拉得紧;而袁妈妈则更加觉得两个都是好孩子,一时间满面笑容,只顾享久违的天伦之乐。

    可是人往往放松下来便会出错,纸要想包得住火,更是难上加难。

    在袁妈妈休息的那一周里,袁旭和许默乖乖的做好宝宝,但是回z市之前,两个人的生活从某个角度而言却是绝对的“夜夜笙歌”,有些事,不尝试还不会想它,可一旦品到了个中妙处,突然断了,还真让人难受。

    终于,当袁妈妈开始上班之后,袁旭和许默听着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走远,便不由自主的相视一笑,房间里瞬时便升起了粉红泡泡。

    开始的时候两个人还有些小心翼翼,后来发现似乎挺安全,便愈发放得开了。

    这天袁妈妈出门后,忽然发现公交卡没拿,于是便折了回去,哪知进门后,屋里竟是满满的□的味道,而眼前的情景,更是……

    袁妈妈整张脸已是没了半点血色,然后眼前一黑,“扑通”一声晕倒在地。

    等到袁妈妈再度醒来时,嗅到的满是消毒水的味道,动了动头,很痛,脑袋上似乎还包着纱布。

    “妈,你别动,你的头磕破了。”旁边传来的是袁旭的声音,有些发抖,一瞬间,袁妈妈想哭。

    袁旭不安的坐在床前,肠子都悔青了,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老妈会突然折回去。万一母亲有个三长两短,她真是万死难辞其咎。可是袁妈妈在床上呆呆的看了袁旭一会儿,却挣扎着非要起来,一时间袁旭只觉心惊跳,却又不敢阻拦,可袁妈妈好不容易下了床后,却是扑通一声跪在了袁旭跟前:

    “小旭啊,妈给你跪下了!你不能那样,那条路走不得,你是在要妈的命啊!”

    说着,袁妈妈跪在袁旭面前,已是泣不成声。

    袁旭脸色惨白,看着眼前的母亲,微微发抖。

    守在床边时,她想过无数种母亲醒来之后的可能,不管是打,是骂,甚至是把她赶出家门,她都提前想到了,可惟独却没想到母亲会给自己下跪。

    那可是十月怀胎生下她,并且含辛茹苦养了她十八年的母亲啊!

    “小旭!”袁妈妈突然有些疯狂的拽住袁旭,头上裹着的纱布还在向外渗血,声音有些声嘶力竭更有些惶恐,“你答应妈!答应妈!咱不往那条道上走!妈求你了!!!”

    袁旭眼中有眼泪划下,却偏偏在这时,她看到许默提着饭桶就站在门口,静静的站着,面无表情,不像是个人,倒像一个美到极致的人偶,眼睛看着自己,无比空洞。

    良久,袁旭终于跪下去搂住了情绪激动的母亲,泪水流了满脸,唇边却露出一抹微笑,只是笑容里透着绝望:

    “妈,不哭。

    妈,我答应你……”

    门口早已没了许默的身影,只留下一个不锈钢的饭桶,放在冰冷的地面上。

    等到袁妈妈出院,已然找不到许默的人,袁旭一直打她的手机,一直提示关机,直到最后,听筒里传来的声音变成了“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袁旭在之后的日子里,一遍遍走过刚回z市时的那一周里三个人一起走过的地方,曾经的场景历历在目,曾经的欢笑还回荡在耳边,一切都美好的不似现实,倒像是梦。

    一场袁旭曾经以为可以一直持续下去的梦。

    袁旭不知道“永远在一起”是否真的只存在于童话里,她只知道她和许默之间所有的誓言,都已经被她亲手毁灭。

    重返a市时,袁旭依然笑着与母亲告别,但那笑容却让袁妈妈想起行尸走四个字,袁妈妈当时真的很想拉住袁旭不让走,她怕女儿出事啊!可是毕竟是要回去上学,不走,不现实。

    望着远去的列车,袁妈妈心里忽然有一丝迷惑,但是那条路,明明就是错的啊!

    回到a市后,袁旭从许凡嘴里得知许默去了法国,不过却不是一开始她和袁旭说的那所学校。原来后来她们敲定的那间国内设计院校,本部恰恰也在法国,面试虽在分校进行,可是许默的作品却引起了本部的注意。

    许凡只见袁旭不由自主的握拳,多日不曾修剪的指甲深深地陷进里,心里有些糁得慌,犹豫了下,还是开口说道:

    “袁旭,我姐爱你。她不爱杜宇,只爱你!”

    袁旭抬头,眼中有泪光闪烁,却始终没有东西流下来,顿了顿,她只轻轻开口:

    “我知道。”

    许凡看着袁旭的脸,忽然想起不久前在同样的位置,许默和自己说她要去法国的事情。当时许凡已经知道了z市发生的一切,无可奈何,却又当真不甘心。

    “姐,你就这么算了吗?!她妈接受不了又怎么样,如果接受不了就分手,那这世上的同志还能成几对啊!”

    “小凡。”当时许默的眼睛里也有泪水在打转,可是同样也没有任何东西划下脸庞,“留下来的话,不管她多么爱我,最终都还是会有可能因为她母亲的关系把爱变成恨。”

    “可是离开的话,那个傻瓜便别无选择,只能爱我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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