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则要看赵小宝的运气如何。
    运气好的话,一年半载的就能恢复如常。如果运气不好,陆释却是不介意陪着赵小宝一辈子的。只是怕赵小宝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
    赵小宝这次不再像三年前那么抗拒离开,点着头,跟陆释说道,“等案子结了,我就跟你一起走。”
    陆释皱眉,对赵小宝的决定不太满意。
    案子有眼睛重要吗?
    他刚想教育赵小宝两句,赵小宝便主动开口解释道,“这案子是我藏在心里好几年的心事儿。结了我才能走。不然以后我还得回来,我不想来来回回的。”
    陆释思考着赵小宝的话。话里话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的表达了赵小宝的意愿。使得陆释很欣喜,他欣喜赵小宝最终做了这个决定。他一直都不愿意让赵小宝跟赵鑫混在一起的,先不说两个人的年龄差距,就只是温恒远这么一根肉刺横在两个人的中间,两个人就不会过得好。
    “案子需要我帮忙吗?”陆释的语气里带了轻快。
    “不用,我自己来。”赵小宝掀开被子下床。视力退得严重,他并不能看清陆释眼袋上的青痕,但是直觉告诉他陆释在这里坐了很久。他穿上拖鞋,对着僵直着身子不知坐了多久的陆释说道,“你上床睡会儿吧。我要出去找点儿吃的。”
    “外面冷,我出去给你拿。”陆释说着,站起来要出去。
    再度被赵小宝拒绝,赵小宝从衣架上取了外套下来,套在身上说,“不用,我自己来。你睡你的吧。”
    赵小宝裹好外套,见陆释站在原地不动,皱着脸,“你快点儿睡吧。”
    陆释沉默着,没回话。
    而赵小宝也不再执着,打开门走了出去。
    关上门,他呼出一口气,如释重负一般。
    房内,陆释很听话地脱了衣服,上床睡觉。他并不是没看出来赵小宝的抗拒,只是没想到解决的办法,便只能先顺着赵小宝。
    他仰头看着天花板,耳边还一直回响着赵小宝那句话。
    “不用,我自己来。”轻淡的,微哑的,声音明明很轻,却透着一股子浓浓的倔强。
    陆释明白,赵小宝这是在刻意拉开两个人的距离。
    陆释想的没错,赵小宝这么做确实是为了将事情分理清楚,治病可以求人,但其他的,便不能再让陆释插手。
    赵小宝觉得要是自己日后还会跟陆释有什么关系,那也只能是医生和病人的关系。其他的关系他不想有。他相信这样对谁都好。裹了裹衣领,赵小宝朝着开着灯的厨房那边走去。五叔临睡前吩咐了厨房的师傅轮流值班,便是想着赵小宝有夜食的习惯。
    ☆、第40章
    赵小宝刚一出现在餐厅门口,就被里面的师傅热情地拉了进去。屋里暖和,赵小宝把竖起的领子放下,朝着师傅点点头,说,“你不用麻烦了,先回去休息吧。我自己炒碗饭吃就行了。”
    师傅笑着说,“不麻烦不麻烦。”本来他就是等在这里给赵小宝做饭的。
    赵小宝摇头拒绝,“真的不用你,我就想一个人做点儿吃的。”
    抵不过赵小宝的坚决,师傅只能退了出去。
    赵小宝如今这视力,只能大致区分东西。他找到电饭煲,盛了米饭出来,又从冰箱里拿了鸡蛋。
    再高难度的食物他现在这样的视力情况也做不好。就这样简单的鸡蛋炒饭,他还能凑合着做出来。因为是郊区的农场,天然气管道并没有通过来,平时用的都是煤气和炭火。赵小宝拧开煤气灶,倒了油在锅里。
    他一边搅着鸡蛋,一边等着锅里的油热起来。蛋炒饭他做过的次数不算少,动作很熟练地便将一锅蛋炒饭做好。只是在放调料的时候出了点差错,要一个一个地尝了一遍才确定了哪个是盐。
    赵小宝关了煤气开关,转身去橱柜里拿了盘子和勺子,给自己盛了一大盘饭放在餐桌上。放在微波炉里的牛奶也已经热好,他顺便拿出来放在盘子旁边。
    很简单的晚餐,他一个人坐在餐桌前,拿着勺子大勺大勺地咽着炒饭。
    嗯……今天的饭太硬了。
    所以噎到了。
    真的不是在哭,是被饭噎到了。
    所以,饭真的太硬了,要拿眼泪拌饭吃吗?
    赵小宝无声地吃着盘里的饭,间或勺子与瓷盘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他背对着门口,听到背后传来脚步声,便坐直了身子,留一个僵直的后背给门口那人。
    陆释在门口站了许久。久到赵小宝手边的牛奶从滚烫变为冰凉。
    最后还是陆释退了一步,转身,大阔步地离开。他知道这时候赵小宝是不愿意被打扰的,便由着赵小宝。
    直到脚步声远去,赵小宝依然很僵硬地坐在那里。他坐了大概一个多钟头,抬腕看了表,时针已经指向7。
    又是一天了。
    赵小宝回去自己的卧室,洗漱,换衣服。陆释一个多小时以前已经离开这里,并没有留在赵小宝的卧室里休息。赵小宝穿戴整齐之后,就直接去找五叔。五叔正在晨练,一套长拳下来,打得虎虎生风。
    不等赵小宝主动询问,五叔便开口说道,“陆释先走了。等会儿我陪你过去那边,准备好了吗?”
    赵小宝扯着嘴角,想笑又笑不出来,便不再勉强自己,只是点点头,说,“没什么要准备的。”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其他的一切五叔都帮他准备好了,他只要做好心理准备就可以了。而跟他老子站在对立面上,这样的心理准备他可能永远也做不好。做不好,那便没什么需要准备的。
    两个人坐在车里,五叔手里拿着档案袋。在把档案袋交到赵小宝手里之前,他先问了赵小宝一个问题,“小宝,你跟叔说实话。你要告温恒远,是为了给你生母讨回个公道,还是因为温恒远跟赵鑫的关系。”到了这一刻,五叔也拿不准赵小宝心里的真实想法,语重心长道,“要是只因为赵鑫跟温恒远的往事,我看还是算了吧。我们再找别的方法给温恒远一个教训,这官司能不打还是不要打。”
    赵小宝陡然瞪大了眼睛。他很少跟五叔发脾气,事实上五叔一直是他最尊敬的人,他从来没跟五叔黑过脸。可现在五叔竟然要他放弃打这场官司,他当即冷下脸来,拒绝道,“不可能的!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
    五叔无奈地叹着气。手里的档案袋还紧紧地捏着。在昨晚之前,他还坚定地要帮赵小宝打赢这场官司。
    仅仅过了一个晚上,五叔便动摇了。因为他昨天晚上把录像带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从温恒远在车上动手脚,到车子被开走。在这个过程里,五叔一直忽视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一个穿着校服的小学生曾靠近过那辆车。只是一个小孩子,本来并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前几次,五叔都是直接拉过这个镜头并不在意的,只当小孩是蹲在地上捡自己的球。
    可他昨天跟陆释见面之后总觉得不对劲,便将带子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那张脸虽然稚嫩,但仍能从五官上看出陆释的模样来。录像带里面的那个小学生不是别人,是陆释。而陆氏不是路过那辆车,也不是蹲在地上捡跳跳球,他在干的是比温恒远更狠绝的事情。温恒远只是想制造个小祸端不让孕妇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而陆释,只是小学生的陆释不知从哪儿学来的,他动的手脚是要了即将上车的那对母子的命。
    这就是五叔不愿意赵小宝继续打官司的原因。在五叔看来,旁人好坏生死都无所谓。官司输赢,只要赵小宝痛快了就好。可现在面临的关键是赵小宝的眼睛出问题了。而能够医治赵小宝的目前只有陆释的研究所。
    以他对赵小宝的了解,一旦知道真相,赵小宝是必然不肯再接受治疗的。他怎么也不肯耽误了赵小宝。道一句世事无常,要是赵鑫前几天已经将赵小宝送出去,今天哪还有这么多烦扰事情。
    到时候等赵小宝康复回来,也就不用再担心这些真相公之于众。
    但赵小宝心意已决,五叔现在又劝解不了,便只能将档案袋交给赵小宝。赵小宝拿着证据昂首挺胸地走向原告席,把证据呈给工作人员,然后在原告席上坐好。目前五叔是他的暂时监护人,赵鑫因为虐待和医院的验伤证明被暂时取消了监护人资格,尚处在审查阶段。
    赵鑫是陪着温恒远一起进来的,刚想过去跟赵小宝说几句话,被工作人员拦在外面。换了平时工作人员哪敢得罪赵三金,可现在公事公办,他们也迫不得已,对着赵鑫说道,“对不起。因为您涉嫌施虐,对赵小宝施行家庭暴力,您暂时不能接近他,否则会导致原告情绪失常,影响案件的正常审理。”
    赵鑫就算是天大的能耐,也知道这时候不能在法庭上胡闹。他看着泰然自若地坐在原告席位上的赵小宝,腹中一股邪火升腾。从他进来到现在,他家小孩都不曾看过他一眼,你说他能不生气吗?
    不能过去找赵小宝,赵鑫只能退到旁听席上坐好,等着官司开始。
    令赵鑫意想不到的是,五叔竟然把当年商场停车场的看管员找了回来。不止如此,卖工具给温恒远的汽配老板。随着证人一个个出庭,温恒远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赵鑫找来的做伪证的人也露了破绽给原告抓住。
    两方人马针锋相对。
    这时,原告律师要求传召了第三个证人――成景。
    如果说前两个证人的证词因为岁月久远和记忆模糊尚不足以判定温恒远的话,那么成景的出现就像一针强力定心剂。连赵小宝都吃了一惊,他先前并不知道成景也会出现。他知道成景做证人胜算很大,他一直都知道。可正是因为知道,他才不肯把成景拉下水。成景作证,那便是伤敌一千,至少自损五百。
    ☆、第41章
    前几个证人都是赵小宝知道的。两年前,他跟五叔就找到了证人,取了证词。而且这两年赵小宝也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证据。但是,不管如何缺乏证据证人,赵小宝都没有想过要让成景来作证。
    成景在赵小宝出生的时候抵着陆家,赵家几家的压力抱走赵小宝,尽力尽力地把赵小宝带到五岁。这份情意,赵小宝那时年幼,记得并不清楚。那时候的他才能有几分记性。但后来五叔曾跟他讲过这些。赵小宝便一直记在心里,哪怕后来一直是跟着赵鑫的,他都不曾忘记待他如亲子的成景。
    正因为如此,赵小宝才不愿让成景参与这件事情。赵小宝始终是一个不讲理不的人,他只要让他自己憎恨的人被制裁,不肯成景受到伤害。
    可现在这种情形,赵小宝俨然阻止不了。
    他只能看着成景被带上来,又带下去。
    案子没能一次了结。
    赵小宝临走时,想见成景一面,却被告知他暂时不能和证人见面。证人要与当事人暂时隔离。
    这让赵小宝大为恼火,找了个机会拨通成景的电话,电话一接通便难以抑制怒气地吼了起来,“我要你作证了吗!我让你管我的事了吗!谁让你管的,你操哪门子闲心的,你马上放弃作证,有多远滚多远!”
    骂完,对面半天没声音,赵小宝不耐烦地冲着话筒继续道,“你怎么不说话?”
    成景苦笑着。他原本的打算就是有多远滚多远的。这个烂摊子,他不想插手。况且,赵小宝提前跟他说过让他提早置身事外的。他叹着气,有些愧疚地不知如何跟赵小宝开口。对面的赵小宝等得不耐烦,“成景,你有没有在听完说话,你是脑子进水了吗?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也帮你一把。”成景轻声说着,“你放心,这事儿对我没太大的影响。我……嗯,应该不会有事的。”
    赵小宝听成景这么说,情绪稍微缓和了一些。但还是坚定自己的立场,要求成景退出这件事情,“我不用你帮。你快点儿抽身走吧。又不是什么好事儿,搭上你的话,这官司就真打得不值了。”
    “我已经决定了。”成景看了一眼旁边坐着的赵鑫,继续说道,“就这样,你不用再劝我了。”
    不等赵小宝回话,成景先一步把电话挂断。他实在没办法和赵小宝继续说下去,抬头看了赵鑫一眼,挖苦道,“如果你觉得这样有用的话。我真的搞不懂你为什么要帮温恒远。温恒远那是罪有应得。再者说,是温恒远重要,还是这些年跟你相依为命的小宝重要?你都这个岁数了,还需要我来提醒你吗?”
    “我答应过温恒远。”赵鑫并没有因为成景的恶劣态度而生气,将头靠在车座上,神态疲劳地回了成景一句。轻轻的一句话,换了别人说,成景根本听不进耳朵里。可这句话是赵鑫说的,成景知道这句话的分量。他明白,赵鑫这是保定了温恒远。
    赵鑫保不保温恒远,这事儿原本跟成景没多大关系。成景不关心这个,他最多担心小宝会不会因此难过。但是现在,成景被赵鑫胁迫成了温恒远的帮凶。是的,帮凶,看似是来指证温恒远的,实际上是把自己搭上,意图使赵小宝退一步,不再追究下去。
    成景真瞧不起赵鑫玩这一手。他以前就不愿意把小宝交给赵鑫养的,只是抢不过赵鑫,才把小宝叫了出去。
    “你只跟温恒远说话算话。”成景骂了句脏话,温恒远并没跟他们一起离开。避嫌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赵鑫不想见到温恒远。可成景不知道赵鑫的想法,只以为赵鑫还跟温恒远藕断丝连。
    他这么说,就是觉得赵鑫偏心。今天这样的事情,错不在小宝,赵鑫却坚定地站在温恒远这一边。这不是偏心是什么。
    就这,成景还不知道赵鑫跟小宝两个人的关系已经递进一步,还当二人是养父子的关系。要是让成景知道了这事儿,别说作证了,成景就是豁出去自己也得把赵鑫给收拾了。
    什么东西啊这是!
    为了老情人,儿子都不要了。且这儿子都已经是你的人了。这双层的关系都比不上你多年前的一个老情人吗?
    赵鑫没搭理成景,闭着眼睛思考着自己今晚的去向。他心里是想去见赵小宝的,小孩的眼睛就像一柄刀子戳在他心上。他之所以采取这样曲线救国的方式,不采用强势的举动,一是因为五叔的施压,二便是因为顾忌到赵小宝的眼睛。不敢再逼赵小宝,怕他想不开会做出什么傻事。
    事实上,他们这些人,包括赵鑫这个做老子的都小看赵小宝了。
    赵小宝能忍三年,没有发疯,说明他的内心还是足够强大的。他一个坐一辆车,半靠在车座上,手机铃声自从成景挂了他的电话开始就没有停止过。全是不认识的号码,但无一例外都是本地的电话。赵小宝懒得接,想也知道这些电话是打过来干什么的。反正不会有什么好事就是了。
    等一路回到住处。赵小宝才想起一件事情,今天似乎没见到赵鑫。今天他的注意力全在案子上,完全忘记了赵鑫的存在。现在回头一想,赵鑫一定出席了吧。嗯,他翻着手机里的来电记录,没有赵鑫的。短信,没有赵鑫的。现场也没能见上一面。赵小宝整理着思绪,就从现在开始吧,慢慢地适应某个人不存在的日子。
    餐桌上,赵小宝想起证据,问五叔,“叔,今天证据怎么没有拿出来?”
    律师这边是五叔找来的老油条。程序自然也是五叔说了算,那么证据没有拿上来,赵小宝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五叔干涉了。
    五叔夹菜的手顿住,证据中途被他给撤了下来。那盘录像带已经有了年月。要是想把最后那段有陆释的镜头剪掉,就只能重新做一盘新的录像带。如果那样的话,这盘录像带也就失去了他的效用。
    “噢,那盘带子放不出来了。估计是放的年月太久,已经不显像。”五叔打着马虎眼,这般解释。见赵小宝脸上浮现出失望的神色,他便安慰赵小宝道,“无妨。有成景这个证人在,胜算还是有的。如果不是温恒远今天当庭晕倒,今天就可以判的。”
    赵小宝本就没胃口。听五叔这么说,胃口更加不好。那盘带子放不出来了,就意味着最有力的证据没有了。那么成景……就真的需要成景来作证了。
    赵小宝拧着眉头。
    他心中丝毫不怀疑五叔的话,低着头动作缓慢地扒着碗里的饭。
    这时有人进来,趴在五叔耳边说了几句话,又退了出去。那人刚走,五叔也站了起来,对着赵小宝说,“我出去一趟,你慢慢吃。”
    见赵小宝碗里的饭扒了半天还是一碗,他稍稍加重了语气,“我回来之前,最好把你这碗饭吃完。”
    大小伙子了,吃个饭跟喂猫一样。
    赵小宝不耐地应了一声,继续拿筷子扒饭。结果是五叔前脚走,赵小宝跟着就放下碗筷跟在后面。
    来的人,来头还真的不小。五叔上前去喊了声,“老哥,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温恒远的父亲。这老头因为小儿子喜欢男人,多年前就把温恒远赶出了家门,当时说的坚决,不准温恒远再踏进去温家一步。到了如今,还是当老子的先服软,就算是不讨喜的儿子,也舍不得他受到牢狱之灾。
    “小宝呢?”老头一来,就先问小宝。
    “小孩子一个,没见过世面。”五叔接话道,“咱俩谈就行了。”
    老头眉头一竖,“你能全权代理?”
    “差不多能。”五叔笑着应道。
    ☆、第42章
    第42章
    赵小宝知道五叔这是在保护他。他心里同时明白温恒远的父亲所来为何。虎毒不食子啊!当真如此!
    这老头当年赶走温恒远时手段有多狠绝,很多人都是有目共睹的。而现在,为了温恒远,不惜放下身份来这里。说到底,他的儿子,自己能够打能够骂,却容不得旁的人欺压一分一毫。
    明白五叔的苦心,赵小宝并没有意气用事地冲出去。他出去的话,未必能有五叔解决的好,只快速地返回去,趁着其他人没到的时候,躲在里间,准备在里面偷听一下两个人的谈话内容。
    五叔进门时看了一眼仓促未关上的门,以及自己的人示意的眼神,明白赵小宝已经过来。这里,也只有赵小宝能够自由出入。他略皱了眉头,并不想被赵小宝听到他们的谈话,担心谈话会涉及到赵小宝不该听到的内容。
    赵小宝耳朵挨在门上,整个人处于一种极度紧张的状态。现如今,这案子是五叔在撑着,只要五叔退一步,这案子就。赵小宝明白过度依赖别人不好,但是他从小到大被赵鑫管制太过严格,认识的每个人都是赵鑫严格把关过的。所学的每一样都是经由赵鑫同意才能够接触到的。
    赵小宝明白自己无用,学不来刁钻的手段,认识的人也全是赵鑫的人。苟小小倒是跟他一道的,可苟小小跟他一样,也是个被管制的。自由对他俩来说都是相对的,所以他俩混到一起也就不奇怪了。
    赵小宝想这些是在给自己找退路。万一五叔顶不住压力,他也好给自己留一条活路,省得到时候像个丧家犬一样。可是想来想去,赵小宝自嘲地勾起唇角,自己真的是个没用的人,总在靠着别人过活儿。
    靠便靠,偏生他依靠的人还总是靠不住。他便在这些人中兜兜转转,不断地验证一个道理,人活着,总还是要靠自己才实在。再普通的道理不过。赵小宝早该懂的,可这些年赵鑫对他的宠溺太过分,往往让他溺毙在这宠爱里,进而忘了自我。
    好在五叔态度还算是坚定。不管那老头给予什么利益,五叔都虚与委蛇地拒绝掉。再后来,这人便沉不住气,干脆来了威胁。
    反遭五叔嘲讽一笑,“老哥,你的意思我明白。我也已经说得很明白。不要问我值不值,做这些得了什么好处。我只是看不过去,想帮小孩讨个公道罢了。倒是你,莫要为老不尊。我请你进来是敬你老哥,你要是再这样威吓,老弟我就只能送客了。”
    言外之意是,我丝毫不惧你的威吓。
    五叔说完,摆出一副送客的态度。温恒远的父亲是教育界的泰斗,他手下是一个庞大的人际网,各界精英里面,十个便有一个是他的学生。在这四九城,谁人也不敢不给这老头面子。
    今天就这样被五叔驳了面子,这老头气不顺,心中是算计着要给五叔些颜色瞧瞧的。
    两个人的谈话也不欢而散。
    五叔送客到门口,看车子走了,转身回来。赵小宝就站在五叔身后不远的地方,等五叔走到他旁边,他突然无厘头地问了一个问题,“那老头说得对,我们无亲无故的,你做什么要护着我?”
    五叔径直走过赵小宝,脚步不停,不回话。
    他顶讨厌这样的问题的。谁对谁好,这样的事情哪里需要那么多为什么。他瞧着个顺眼的可怜的小孩,想出手帮一把,这种简单的事情需要给多少人解释,要解释多少遍他们才相信自己只是出于本心,并非居心叵测呢?
    索性不再解释,任他们如何猜,如何想。
    赵小宝得不到回答,扁扁嘴跟在后面一起回去。结果,五叔进屋拿了件大衣披上,又要出门。
    赵小宝便只能一个人留在这里,继续转回厨房里面吃剩下的那碗饭。
    五叔离开没多久,那些人便全得了消息,一窝蜂地涌了过来。不时有人过来跟赵小宝说谁谁谁要见他。赵小宝一概拒绝不见。
    不管是求情的,还是来恐吓他的,赵小宝都不予理会。
    只除了一个人,连个人知会都没有,便直接进了赵小宝的卧室。
    赵小宝刚挂了陆释的电话。电话里陆释让他明天抽时间去做一次全面的检查,这样可以提前研究设计治疗方案。赵小宝便约了明天晚上过去检查。
    赵鑫就是这时候开门进来的,赵小宝正挂了电话准备上床睡觉,见赵鑫进来,小孩用充满敌意的目光扫向赵鑫。
    浓浓的敌意让赵鑫心里一咯噔。明白小宝是真的把他当敌人看待了。可他不是敌人啊,朝着赵小宝步步逼近过去。他是听说了温家老头过来这边,这才匆匆赶了过来。他担心温家老头会对赵小宝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连制服扣子都没来得系好,领带也是松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就这样开车赶了过来。
    见到赵小宝安然无恙,他多少放下心来。
    “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担心他们对你不利,特意过来看你的。”赵鑫说着,大手覆在赵小宝的后背上,意图用舒缓的肢体动作安抚赵小宝的情绪。
    可这样的动作不只没起到安抚的作用,反而产生了激烈的反效果。赵小宝触电一样,快速地弹开几米远,抗拒和排斥的表现强烈,脸上也挂着嫌恶的神情。
    “别这么虚伪,好像一切都是为我好一样!”赵小宝不屑地开口,“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我心知肚明。如果你不清楚,我就再告诉你一遍,我是不可能放过温恒远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赵鑫不禁在心里沉思,自己似乎要把小孩逼疯了。看着赵小宝,那一副紧张防备的身体和随时要避开他触碰的嫌恶神色。明明就是个十七岁的高中生,眉宇间的深沉却平白给他加了十岁的阅历。
    赵鑫这会儿不敢逼近赵小宝,担心赵小宝会有更大的反应。只是站在距离赵小宝有三米远的对面,缓缓出声劝道,“你看到了,这件事情我没有插手。我可以保持中立的,小宝,你不要这样抗拒我,让我陪着你先治病好吗?”
    赵小宝不假思索地拒绝赵鑫,语调冰冷,“我不需要你陪着我!我以后都不需要你,你离我越远越好。”
    赵鑫拧紧眉头,脸色不悦。
    只听赵小宝语气陡转,带着不甘和失控的嘶腔,“我告温恒远不是因为他是你的前任情人,是因为他犯了错,就应该受到惩罚!我之前每每主动靠近你,勾引你,不是因为我下贱,是因为你是我爸爸,这世上你对我最好。我才想要跟你一起,我把自己活着的重心通通放在你身上。”
    “可你把我当什么?是最初拿来替温恒远赎罪的工具?还是后来主动倒贴的泄欲工具?”
    “不是这样。”赵鑫断然否定,“你是我儿子。”
    赎罪和泄欲,根本用不着花那么多的心思。赵小宝要是这样理解,可真就屈了赵鑫这多年的苦心。
    赵小宝此时完全听不进赵鑫的话,赵鑫说的话他一句都不肯相信。尤其是今天的温恒远的父亲的到来,搁门听到的威胁刺激到了赵小宝。
    “你不是我爸!我跟你没关系!明天我就把证明材料交上去,从今往后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你不要再口口声声自称是我爸。你凭什么?你知道人家的爸爸在做什么吗?温恒远的父亲拼个两败俱伤名声扫地也要把儿子给保住。你呢?你也是做爸爸的,可你除了会跟着外人一起欺负我,你还会什么!你还干了什么?”
    赵鑫被这一番话震得心疼。
    其实,只要赵小宝不提当年的事情,不去动温恒远,他们父子二人可以像普通的恋人那样好好相处的。
    可赵小宝不止动了,还闹得满城风雨。赵鑫承认这件事情上他处理得有失妥当,可他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他宠赵小宝没错,但他有他的底线,不会一味地顺着赵小宝,哪怕赵小宝此时还面临着失去光明的打击。
    “小宝,别闹了。”赵鑫抬手抚着额头,有些无奈地开口,“不提过去的事情不行吗?报复温恒远对你而言就那么重要?”
    ☆、第43章
    赵小宝气得抓头发,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竟然让他别闹了!
    真特么讽刺!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赵鑫的话,只想让赵鑫有多远滚多远。赵鑫每多说一句话,他的心就被扎一次。无法言说的心疼,赵三金,你怎么不去死呢!就为了个温恒远到底要把我逼到什么地步!
    心底那种阴暗失控的情绪无法压制,想要做些什么事情去发泄这抑郁。可是现在还能做什么,他回身去书桌上找文件,把那份之前做好那份协议书找出来。当时他是想利用那份验伤报告威胁赵鑫同意终结这份父子关系的。
    一方面是赵小宝知道赵鑫一定会阻止他告发温恒远。另一方面便是为两个人的日后考虑。知道这么做也许只是杯水车薪。他们在这座城市里,人人知他们是父子关系。就算后期解除了这份关系,却没办法删除旁人的记忆。可赵小宝还是想这么做,他本人是不怕旁人的指指点点的,他怕的是日后赵鑫被这种事情所困。赵鑫算是半个公众人物,他们的事情就算不公开,也会被旁人所窥探,到时候……
    赵小宝从来不想要自己成为一个负担。从一开始知道真相开始。他从没有想过自己要去依赖赵鑫,用尽各种手段威逼利诱赵鑫,仗着赵鑫对自己的宠爱去报复温恒远。他从一开始就想到要自己动手,他不想赵鑫为难。所以,到后来,温恒远回来,赵小宝还是想着不让赵鑫干涉这件事情。他那时候根本料不到现在赵鑫对温恒远的维护,就像他最初把温恒远逼回来时没料到那时候温恒远和赵鑫会在赵家亲热一样。
    赵小宝觉得最可笑的是,自己竟然还在替两个人的未来谋划计算着。
    千算万算,算不到枕边人从来不跟自己一条心。连中立都没有做到,更不要说跟他站在一边。
    赵小宝把手里的东西抓成一团,纸张皱在他的手心,上面有被指甲划破的痕迹。他就是想笑,不知道为何。根本没办法控制得想对着对面的人笑。许是被胸腔的震动波及到,瘦削的身躯跟着不停地颤抖着。
    “做个交易如何?”赵小宝在赵鑫震惊的神情中慢慢平静下来,晃了晃手中快要被他揉碎的纸张,对着赵鑫说道。
    赵鑫第一直觉是必须拒绝,却又好奇赵小宝的交易是什么,只是阴沉着脸,静等着赵小宝口中的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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