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慢调 作者:匡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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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来,他从零星的灯光里看到她的脸,白白的,小小的,鼻子上还有粒雀斑,眼睛很漂亮。他的手抚摸过她的嘴唇,她咬得紧紧地,是一副倔强的模样。她时常都是这幅模样,似乎总处在反抗和质疑的状态里。

    后来她的身体俯得更低了,他能感受到她的气息,带着某种湿乎乎的植物的味道。他有种把她压下去的冲动,可她的背那么窄,那么纤细,她整个人还在颤抖,他就使不出力量去。等到事情完了之后,她就在他身边躺下,和他讲她父亲的懦弱,她母亲的无情。这次她没有哭,平静而冷漠,依稀还带着肃杀之气。

    陈慕常常迷恋她这种时刻。冷酷,冷漠,自由。

    后来,苏眠从地上随便捡了一件衣服套上去,去给她父亲回电话。

    第75章 酒会(3)

    那场酒会上,除了苏眠碰到了她母亲,陈慕碰到了前女友,还有刘桐碰到了他那个初恋女同学。那真是一个多事的酒会。

    严格意义上来讲,不能说是在酒会上碰到的,而是在从酒会下来的电梯上碰到的。当时刘桐正挽着若兰站在电梯里,电梯到了1层,开了门,女同学就等在电梯外。

    女同学最先反应过来,她也蛮惊讶的:“怎么会是你,你怎么在这儿?”

    刘桐呆了一下:“你又怎么在这儿?”

    好多年过去了,他们都变了,变得成熟而稳重,仪态万方,女同学笑得温柔又大方: “我回国办点事儿,住在这个酒店。”又看了看旁边的若兰:“这是你女朋友,还是老婆?”

    刘桐:“我女朋友。”

    女同学:“真漂亮。”

    刘桐:“谢谢。”

    女同学从手拿包里抽出一张名片递给他:“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打给我。”然后进了电梯。若兰好奇的看着刘桐问:“她是谁?”

    刘桐把名片翻到另一面看了会儿,然后塞进了西服的兜里。若兰见他不答,就知道有猫腻,不依不饶道:“她到底是谁?不会是你初恋吧?”

    刘桐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若兰有些急了:“不准打给她。”

    刘桐还是没说话,若兰都快要急哭了:“刘桐,你发誓不会打给她,不然我就开始哭了,哭到你发誓为止,你别想和她旧情复燃。”

    刘桐推着她往前走:“旧什么情,复什么燃,我们又不是分了一年,而是分了十几年,你别闹了。”

    若兰听他这么说,才稍微好过了一点,但仍然为刘桐刚才的迟疑耿耿于怀。但人家什么都没干,只是留了张名片,她又不好小题大做,只能看紧刘桐,不让他有机会和初恋接触,以防万一。

    初恋啊,一个男人记忆中的初恋,是多么可怕的存在。

    苏眠给他父亲打电话,电话通了,他父亲说的话,她只听到了第一句。他说: “无事无非我也不想联系你,但你奶奶对你有养育之恩,她去了,你总该回来看她最后一眼。”

    苏眠只觉得“轰”的一声,那些以前不怎么想起的往事,在这一刻突然都涌了出来。小时候祖母经常坐在园子里的大树下编竹篮,她就坐在旁边的小凳子上吃冰棍;还有祖父给绑的秋千,每天早上被公鸡的打鸣叫醒,第一件事就是去荡秋千,祖母就跟在她后面要给她洗脸;小时候,她肝火旺,祖母每天都拿酒精擦她的手心,然后拿水把她的胳膊弄凉,她每天搂着胳膊入睡,那时候,祖父还没有得脑血栓,老是用一把大蒲扇给祖母和她俩扇大风……别人的回忆全都是父母,她的回忆全是祖父祖母。

    手机滑在了地上,她父亲在还在讲话。陈慕一只手抱着她瘫在地上,另一只手拿起手机去讲电话。苏眠的父亲知道陈慕的身份后,就问他们什么时候回来,他说虽然是九月了,但温度还没下去,尸体不能久放,明天就要入殓,希望他们能尽快赶回来。

    陈慕挂了电话。

    后来苏眠就去收拾行李,陈慕去定机票。第二天,两人搭一大早的飞机去了无锡。

    第76章 葬礼

    葬礼在无锡的乡下进行,是苏眠小时候和祖父祖母一起住的老院子。苏眠的祖父去世后,祖母不愿意离开乡下搬到市里跟儿子一家人一起住。她经常说人老了,事多,就不麻烦你们了。她一直一个人住在乡下。苏眠有时候回来看她,她就孤零零的一个人坐在太阳底下,来了人也不知道。后来,苏眠就不愿意回去看她,每次回去,看到祖母这样,她都难受的不知道怎么办,老去是任何人都无能为力的事情。

    苏眠还想起两年前,祖父走的时候,她去送行,坟在高高的山上,幽闭的山区。后来,冬至清明,她都没再去过。她是个三观死板的唯物主义,从来不相信神明保佑,灵魂安息,但这次她希望祖母是去跟祖父团圆了。

    棺材放在堂屋,苏眠去看她,又瘦又小又老,皱巴巴的,躺在棺材里,身量像个十几岁的小孩子。苏眠想起小时候常祖母意味深长地跟她说:“囡囡乖,囡囡乖啊,长大就好了,一切等长大就好了。”那是苏眠哭得最多却又最无忧的日子。她想起祖母看她的眼神,她还是那个蹲在院子里毁坏花草,对一切都不满意的小女孩。

    苏眠摸着她毫无生息的手,忽然就哭了,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怎么也止不住。最爱她的人,她最爱的人,一个接一个的离开,她什么也做不了。陈慕轻轻拍着她,摇着她,希望她哭得时候,也能舒服和安慰,生命的逝去的确是最让人无能为力的事情。

    老院子里来了很多亲戚,手臂上缠着白布,还有老院子的邻居,一个五十多岁的阿婶,说到老人家去世前,一直昏昏叨叨的,在念叨苏眠。如今她可算回来了,说着就抹起了眼泪。又看了看陈慕道:“好孩子,你命苦,不过总算找到了依靠,你奶奶泉下有知,也能放心了。”苏眠记得她,一位朴实的乡下妇女,小时候经常和祖母在门前聊天,家长里短的,苏眠也愿意和她多聊会儿。至于苏眠的父亲和父亲的妻子,她只来的时候打了声招呼,面上过得去就行。苏眠父亲的妻子,那个中学的教导主任,看苏眠对他们有不敬的意思,几次想发火,都被她父亲拦住了。那是一个刻薄又高傲的女人,容不得任何人对她不敬,包括苏眠的父亲,苏眠对他父亲有种冷冰冰的怜悯,觉得他活该,又觉得他可怜。

    下葬的地方仍在山上,就葬在祖父旁边。那天阴恻恻的,下了小雨,明明是九月,却像四月的清明节。苏眠想起祖父小时候教她念诗,“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雨丝落在身上,打湿孝衣,陈慕站在她身边,什么都没说,只是陪着她。这是一个让人安心的男人。他从小接受西方教育,骨子里却还残留着一点东方的隽永,这是他的家庭赋予他的。他似乎能容下一切,苏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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