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之路(青云婠) 作者:洛水落落

    第五十一章

    三娘见嬷嬷执了盏灯过来,便遣了在一旁候着的大丫鬟碧如,“你去大姑娘那边瞧瞧,好了便回房歇了。”碧如应声而去。

    三娘招呼了嬷嬷在床边坐下,嬷嬷只做在一旁的矮凳上,三娘也不勉强。

    两人坐定,嬷嬷便说起了太爷那边的事,“……那头怕是到现在也该睡了,我瞧着太爷倒不是真的恼了姑娘的。”

    嬷嬷最是知道三娘担心什么,也知道三娘怕也是看出来了,可事关大姑娘,怕是还要再确认一番。

    三娘透过窗户看向左边的厢房,稍稍舒展了眉头,轻笑道:“这丫头啊,虽说跟了我吃了很多苦,可终究是个有福的人。盼只盼这次结亲能有个好结果,可千万不能苦了那丫头。能比我好,那就好。”

    嬷嬷眼眶中泪光闪动,上前借着“这风大,冷,还是把窗户关了”的借口去关窗户,急急地擦了擦,回头一脸笑意地宽慰着,“夫人这话说得,您呐怎的就不好了?这有儿有女的,还个个都争气孝顺,别人是羡慕都羡慕不来。您瞧瞧,这回这姑爷也是个好的,长得仪表堂堂不说,单那气度也是好的,待长辈够尊敬却不维诺,待晚辈和蔼却不失兄长之风,待我们这般的下人也是好言好语的,这人品啊就不用说了。再说这前途,咱姑爷这刚考上了进士就已是了不得了,想想多少人家考了大半辈子还只是个秀才呢,又有多少一辈子就是个举人再也进不得了。这人啊人品与人才都备齐了,哪还有不好的。咱姑娘嫁了过去,也定是个享福的。”

    三娘笑睨了嬷嬷一眼,倒也跟着笑了起来,指着嬷嬷笑骂,“就你这张嘴会说,什么坏的臭的也都能说成好的香的。”笑着笑着,却又淡了笑意,蒙上了层轻愁,“我倒真不担心陈家那小子。自上次庙里相看过,我这心里也算有数,甭管什么,这为人也算得上正,也就不担心他会亏待了他妻子。可是……”

    “夫人可是担心那陈夫人?”

    三娘缓而重地点了点头,慢声道:“那家夫人看中的怕就是宝儿的‘安分守己’,看着模样便是个大家闺秀,这才爽快地应了。要是她知道……恐怕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嬷嬷也是见过那陈夫人的,知道不是个好相与的。若是与她交好,她有可能就能跟你好得跟姐妹似的,可要是不对付,怕也没那么好善了。嬷嬷又想起之前去太爷院中无意听到的话,这女人啊,还真是该闭门不出的好,像她们这般的还好,如大姑娘这样的家世,抛头露面的,还真……

    嬷嬷还未想好说什么话,这边三娘却掀了被子坐了进去,幽幽叹气道:“也罢也罢,如今多想无用,只能到时再说了。”

    嬷嬷见此也不好说什么,心中也有些担心,帮着三娘掖了掖被子,在放下床帘时又宽慰了三娘几句,“夫人也没什么好担心的,这日子还是人过的。做人父母的,总不能一辈子领着孩子走,还是该让他们自个儿过去。这圆哥儿日后也一样,您啊只等着过您含饴弄孙的好日子就是。”

    三娘抿嘴一笑,闭上了眼睛,好一会儿,在嬷嬷即将放下帘子时说了句,“还是替她多备些吧,虽说太爷那有,还是多些吧,圆哥儿好歹是个男孩。”

    嬷嬷退到外屋,静立了会,见里头只有沉沉呼吸声,才轻手轻脚地开了门出来。正好那碧如也回来了,摇了摇头示意无事。嬷嬷本想让她睡去,却又想到了什么,招呼过来,附耳低语了几句。

    碧如神色肃穆地点点头,放低了声音,“嬷嬷放心便是,这事儿我会多多注意的。那边也有人在打听消息,到时定不叫姑娘吃亏的。”

    嬷嬷笑说了碧如几句,两人便各自回去歇着。

    ……

    陈启这一日累了一天,好不容易回到家,又被他那娘亲叫过去好一番说道,最后还是陈老爷见陈启实在是累了,让陈启回去歇着,他这才能在这儿躺着。

    一旁的小厮烫了块帕子,刚想把帕子替陈启敷上,就被陈启自己拿了过来,轻拍在脸上,声音从帕子下传来,“母亲那边怎样?有消息没?”

    小厮嘿嘿笑了几声,惹来陈启一阵冷哼,这才说道:“早过去了,老爷还给开了小后门呢,大概一会儿就能有消息了。”

    陈启听到这,也不由地一笑,自己母亲怕是这一辈子也不知道他们父子这点小动作了。也好在父亲留这么一手,要不然……陈启想想若没有父亲这般“通风报信”自己虽说轮不上几顿打,可有些念叨什么的,怕是少不了了。好在能早早知道,也能早早想好对策,不至于让她念叨上个一天。

    这头正屋里,陈夫人瞥了眼陈老爷,怪他不给她这个为人母的面子,竟然就这么叫儿子回去了,她还没问完话呢。

    陈老爷装作没看见,余光一瞥,看见那头探头探脑的人影,抿嘴一笑,在陈夫人看过来之时,立即板了脸,“你有什么好问的?没看见儿子都快累瘫了,还缠着他问这问那。平儿也看你挺心疼这儿子的,怎么到了这时候反倒……”

    还没等陈老爷说完,陈夫人就先高声打断了,“我哪有,我一直很心疼他的。我这不是担心这未来儿媳不好,最终不还是苦了他。”

    这儿媳不好,苦的是你吧?陈老爷心中腹诽,想起自家儿子那不动如山的模样,怕一般女人也难动他分毫,倒是这个老妻可能会着急上火了,嘴里却道:“那姑娘不还是你相看过的吗?也是你一回来就迫不及待答应了,这回怎么又不放心了?”

    陈夫人语塞,脸色有些难看,想当初还不是和那杜夫人聊得来,又看那丫头长得不错,就越看越顺眼了,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了。可回来仔细一想,就觉得有些不对头,那丫头只看了那么一眼,说都没说过话,怎能就断定是个好的,别是看着文静大气的,却是个刁蛮任登不得大场面的。

    陈夫人这些话不好说出口,只能说:“我倒是看她长得挺斯文秀气的,配配我们哥儿倒也还好。可这人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这万一……我这儿媳娶进来可是主持家宅的,这要是……那怎么成?”

    “收回你那心思吧,人家好歹也是个大家闺秀,能差到哪去?再说,这年纪不还小,你要是真不放心,到时你再教教就是了。是个大家出来的,规矩总是懂的,只要不犯大错,其他还计较什么?这怎么着也比那些小门小户出来,还在外头抛头露面的女孩强。”陈老爷想起里那些女官盛气凌人的模样,就一阵嫌恶。

    说到这,陈夫人也深以为然,想起那沈府这般的高门府邸,其嫡女竟去做了那劳什子的女官,真真是……陈夫人摇摇头,顿觉得自己同意的这门亲事也还是不错的,心下又肯定了几分。

    小厮回来禀报,把正屋里说的话都说完了,半晌不见陈启说一句话,正忐忑不安。

    陈启却挥了挥手,让那小厮退下,掀了巾帕一个挺身下地,随手扔了帕子在一旁的水盆里,溅开了一阵水花。

    倒了桌上的茶水,不顾一旁小厮阻拦就喝了下去。

    小厮抬手阻止不及,低语道:“少爷,那水可是凉的呀,你不是不要喝的吗?”

    陈启负手绕着屋内走了几圈,发现这问题似乎是个死结,怎的都解不开,无奈叹一口气,也不知到时会生怎样的波折。

    沈府?陈启轻喃,咀嚼着陈夫人口中的嫡女,随即就想起了那个有些明快笑脸的人,不免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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